在我的記憶裏,至今仍保留著我所見到的三次微笑。時隔久遠,可它們仍常常不請自來,使我沉浸在一種對於生命的體驗之中。
第一次,是我參加工作不久,領導安排我去拜訪一位名人。他特別關照說:“此人不太好說話,你要謙恭一點。”他自己不肯躬就,原因也在於此。
但是,他的叮囑,卻在我的心上布下一塊烏雲,何況我那時初出茅廬,對於如何與名人打交道心中一片茫然。我記得很清楚,還沒出門,我的心就像將要綁赴刑場似地狂蹦亂跳。會麵對的尷尬場景、對方的冷臉冷語,不斷閃現在我的腦海裏。
一路上,我不停地小聲咕噥,準備著“登場”的台詞。我甚至產生了退卻的念頭,咒罵自己選錯了職業。那一刻,最讓我懼怕的不是辦不成事,而是這位名人的“冷”。他像一把刀,還未上陣,就已令我膽寒。那一刻多像一個漫長的冬季。
我摁響了門鈴,我所有的感官全都緊張地張開了,門開了,露出了他的臉。令我驚訝的是,他竟是嘴角彎彎地微笑著的。
一刹那間,我隻覺得仿佛是陰沉的天空被捅出了一個窟窿,陽光瀑布般地傾瀉而下,整個世界忽地亮堂無比,暖人心腑。我的緊張的心一下子鬆弛下來。也許太出乎意料,那一刻,就定格在我的腦海,成為一種永恒,使我至今仍可栩栩如生地在腦海裏把它再現出來。
談話幾乎是在他的微笑中進行的。他確實是一個不太好說話的人,無論怎樣都打動不了他的心。他終於沒有答應我的懇求。但是,告別時,我卻是喜氣洋洋地跨門而出,對他沒有絲毫的怨恨。他的微笑使我相信,他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幫我們做這樣的事。
他拒絕了我,但並沒使我感受到生活的寒冷。那個下午,對我而言,依然是生命中一個陽光燦爛的時分。那陽光,就是他的微笑。
大約在10年前,我一度沉迷於一位日本歌唱家的訪華演出。電視台連續播放了三次,我如癡如醉地連續看了三遍。
她是什麽人,唱的什麽歌,我已全然忘記。然而,她的微笑,卻在記憶裏永存。我坐在電視機前,與其說是在聽她唱歌,不如說是在看她微笑。
以演員的標準衡量,她並不是一個美人。她沒有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但那雙眼睛卻使人感到,在它的深處,還藏著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憂傷的世界。
她的嘴角兩旁的笑線非常淺短,一點也不生動,這是心懷憂傷的人在臉上留下的弧線。她的外貌很容易讓人想起人生的諸般不幸,以及種種不幸在心靈上留下的傷痛。在她麵前,誰都不會開懷大笑的。
可是,一旦音樂響起,她的眼睛就生動起來,她的嘴角向兩邊擴開,那條笑線自然地彎曲舒展,她微笑起來了。這時候,她仿佛變了一個人,她的笑臉,洋溢著對世界的友愛,她變得聖潔無比,使人怦然心動。
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裏,她始終這麽微笑著唱歌,有一回,她的眼眶裏甚至蓄滿了淚水,可是她的嘴,依然保持著微笑。
我呆坐在那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我被她的微笑深深地打動了。
她是憂傷的,又是友愛的。她像一個受苦的寧馨兒,像春天和煦的夜風,冰河消融的積雪,溫文爾雅,舒暢而又節製,傳遞著對於生命的友愛之情。她是一個受過苦難的人嗎?她是一個快樂的人嗎?她的微笑,以高貴的方式,把兩者和諧地融為一體了。
還有一次,是我在病房裏的目見。笑者是一個癌症患者,醫生打開他的腹腔,很快又給縫上了。不做手術更能延長他的生命。疼痛常使他痛不欲生,有幾次,他懇求醫生讓他安樂地死去。
然而,疼痛過後,我看到,他總是微笑著與他的子女和醫生講話。他白發蒼蒼,臉色蠟黃,但神態卻那麽安祥,充滿慈愛,一副無牽無掛的模樣,似乎他不曾受過死亡的威脅。
最後,他對他的孩子們說:“42年前,也是春天,我第一次見著了你們的媽媽。然後,就有了這個家。我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現在,我有點性急,要去見你們的媽媽了。”
他再次發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他就這樣走了,帶著微笑,告別了人世。
一個凝重的時刻,就這樣以一個微笑的方式結束了。
每顆心靈的深處,都有它的愁苦。每顆心靈的深處,又都開啟著一扇通往快樂的友善之門。這是人生的真諦。大笑,使我們忘卻了愁苦;苦笑,使我們忘卻了快樂。最符合生命本質的,就是微笑。
(何為)
心靈感悟
樂觀是失意後的坦然,樂觀是平淡中的自信,樂觀是挫折後的不屈,樂觀是困苦艱難中的從容。
誰擁有樂觀,誰就擁有了透視人生的眼睛。誰擁有樂觀,誰就擁有了力量。誰擁有樂觀,誰就擁有了希望的渡船,誰擁有樂觀,誰就擁有艱難中敢於拚搏的精神,隻要活著就有力量建造自己輝煌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