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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西沃德醫生的日記

  9月30日。五點鍾的時候我回到了家,戈德爾明和莫裏斯已經到了,而且已經研究過了所有日記和信件的副本。哈克去拜訪赫尼西醫生在信中向我提到的搬運工人了,還沒有回來。哈克夫人給我們泡了杯茶,說實話,這是我自從住進這棟老房子以來第一次覺得這裏像個家。當我們喝完茶後,哈克夫人說:“西沃德醫生,您可以幫我個忙嗎?我想見見您的病人倫菲爾德先生。一定讓我見見他吧。您在日記中對他的描述讓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她看上去是那麽楚楚可人,我無法拒絕她,而且也沒有理由拒絕她,所以我帶她去了。當我走進房間後,我告訴那個男人,一位女士想要見他,他隻是簡單地回應道:“為什麽?”

  “她在參觀這所房子,因而她想見見這裏的所有人。”我答道。

  “哦,好極了,”他說,“那一定要讓她進來。但是稍等一會兒,我要收拾一下。”

  他的收拾方式很特殊,我還沒來得及加以阻止,他就已經將盒子裏的蒼蠅和蜘蛛吞了下去。很明顯,他在害怕或警惕某些幹擾。當他完成他這一惡心的舉動後,他愉快地說:“讓那位女士進來吧。”然後便低著頭坐在他的床沿上,但同時卻抬著他的眼皮,以便在她進來的時候可以看見她。在那一刻,我覺得他可能有危險的意圖。我想起了他在我的書房攻擊我之前是多麽的安靜。因此我謹慎地站在一邊,如果他試圖撲向哈克夫人,我就能立即抓住他。

  哈克夫人帶著輕鬆優雅的神情走進了房間,由於“輕鬆”是精神病患者最尊敬的一種品質,因而她的這種神情能立刻贏得所有精神病患者的好感。她帶著令人愉快的微笑走向他,並伸出她的手。

  “倫菲爾德先生,晚上好,”她說,“您知道,我認識您,西沃德醫生向我說起過您。”倫菲爾德並沒有馬上做出回應,而是皺著眉仔細地將她全身打量了一番。他的表情旋即轉換為好奇和懷疑,然後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說:“你不是醫生想要娶的那個女孩兒吧?你不可能是的,你知道,因為她已經死了。”

  哈克夫人溫柔地笑了,她回答道:“哦,不是的!我已經有自己的丈夫了,在我見到西沃德醫生之前就已經嫁給我先生了,或者說他娶了我。我是哈克太太。”

  “那麽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我先生和我是來拜訪西沃德醫生的。”

  “那就別待在這兒。”

  “但這是為什麽呢?”

  我認為這類交談對於哈克夫人來說可能並不愉快-她並不比我好受,因此我插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想要娶誰呢?”

  他頓了頓,將他的目光由哈克夫人身上轉向我,接著又立即轉了回去,隻是輕蔑地說,“多麽愚蠢的問題!”

  “我完全不這樣認為,倫菲爾德先生。”哈克夫人立刻幫我緩解尷尬。

  與他對我的輕蔑相比,他對哈克夫人的回答要顯得禮貌尊敬得多:“您當然會知道的,哈克夫人,當一個人像我們的主人一樣受到那麽多的愛和尊敬時,有關他的所有事情都會使我們的小群體產生興趣。不僅西沃德醫生的家人和朋友愛他,而且甚至他的病人也愛他。而某些病人甚至沒有思維協調能力,經常把原因和結果混淆。自從我到了這家精神病院成為一個病人以後,我不禁注意到這裏有一部分病人具有詭辯傾向,他們往往傾向於無緣由且缺乏邏輯的詭辯。”

  事情的新進展確實讓我目瞪口呆。我這名特別的精神病患者是他這類患者中最典型的病例,之前我從未見到過,他談論著哲學原理,行為舉止像一位優雅的紳士。我猜想,可能是哈克夫人的來訪觸動到了他記憶中的某種情緒。如果他的這種新狀態是自發出現的,或者從某種方式上來說是她無意識的影響,那她一定具有某種罕見的天賦或能力。

  我們又繼續聊了一會兒,倫菲爾德看上去相當理智。哈克夫人在用眼神詢問過我後,就開始大膽地引導他談起了他最喜歡的話題。再次讓我大吃一驚的是,倫菲爾德神智完全清楚地回答了問題,在他提到某件事情的時候,他甚至用自己打比方。

  “嗯,有的人有奇怪的信仰,而我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例子。的確,我的朋友無疑對我的行為感到恐慌,並堅持要把我看管起來。我總是幻想生命是一種確實永久的實體,一個人可以通過吞噬大量有生命的東西-無論是多麽低等的生命-無盡地延長自己的生命。有時候,我的這種信仰會非常強烈,以至於我甚至嚐試了吃人。這位醫生可以證明,有一次我曾試圖殺了他,目的是以他的血液為介質,通過吞噬他的生命來增強我的生命力。當然這是基於《聖經》裏的片段‘鮮血即是生命’。盡管販賣這個秘方的商人確實讓這句箴言變通俗了,通俗到讓人們不屑一顧。對吧,醫生?”

  我點頭表示同意。我震驚到不知該如何思考或者說話,很難想象在不到五分鍾之前,我曾親眼看見他吃掉了他的蜘蛛和蒼蠅。我看了看我的表,發現我該去車站接範海辛了,於是我告訴哈克夫人,是時候該走了。

  她立刻站起身,愉快地對倫菲爾德先生說:“再見,如果您允許的話,我希望我能經常來見您。”

  出乎我的意料,倫菲爾德回答道:“再見,親愛的。我要祈禱上帝別再讓我看見您美麗的臉龐。希望他祝福並保佑您!”

  我去車站接範海辛時並沒其他人陪同。自露西生病以來,可憐的亞瑟終於看上去興致好些了,而這麽多天以來,昆西也終於更像原來那個生氣勃勃的他了。

  範海辛像個小夥子一樣敏捷地跳下馬車。他馬上就看見了我,並向我奔來:“啊,約翰,我的朋友。情況如何?還好嗎?我這段時間忙壞了,四處奔走。我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我有很多話要說。米娜女士和你們在一塊兒嗎?很好。還有她那優秀的丈夫呢?亞瑟和我的朋友昆西也和你們在一起嗎?好極了!”

  在我們乘車回家的路上,我告訴他,在他不在的這些天發生了什麽,我的日記如何在哈克夫人的建議下發揮了一些作用。說到這裏,教授打斷了我:“啊,令人驚歎的米娜女士!她有著男人的頭腦和女人的情感,她的頭腦抵得上一個很有才華的男人。相信我,仁慈的上帝創造她是有意義的,他在她身上把這些品質多麽完美地結合在了起來。約翰,我的朋友,到目前為止,命運派了這位女士來幫助我們,而今夜之後,她不需要再被牽扯到如此可怕的事情中了。讓她冒如此大的風險非常不好。我們男人決定要除掉這個惡魔,我們不是發過誓嗎?而這不該是女人的事情。即使她現在沒有受到傷害,她的心靈也無法麵對那麽多可怕的事情。從今以後,她將遭受無盡的折磨,醒著時她的神經折磨著她,睡著時又有噩夢的折磨。而且,她是一位年輕的女士,結婚並沒有多久,如果不是現在的情況,她可能有時還要考慮其他的事情。你告訴我說她用打字機記錄了所有的資料,那麽她有必要參與我們的討論,但是明天起,她就要跟這個工作說再見了,我們自己來處理這些。”

  我由衷地讚同他的觀點,然後,我告訴他他不在的時間裏我們發現德古拉所買的房子正好在我的房子附近。範海辛非常驚訝,而且好像非常擔心。

  “哦,我們早該知道的!”他說,“那樣我們就能及時找到他,救回露西。然而,正如你們所說的,‘事已至此,無可挽回’。我們不要再想這件事了,而是應該繼續完成我們的任務。”之後,他陷入了沉默,直到我們進入房門。在我們準備晚餐前,他對哈克夫人說:“米娜女士,我的朋友約翰告訴過我了,說您和您的丈夫把一直到此刻的所有事情都按照正確的時間順序整理好了。”

  “並沒到‘此刻’,教授,”她很快答道,“而是到今天早晨。”

  “但為什麽不是到此刻呢?迄今為止,我們已經知道所有的小細節能提供大量的線索。我們都已經公開了我們的秘密,所以誰也沒什麽隱瞞的線索了。”

  哈克夫人的臉紅了,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說:“範海辛醫生,您能看看這個嗎?告訴我這個是否也能提供線索。這是我對今天的記錄。我覺得把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也都記錄下來是很有必要的,雖然這很瑣碎,但是除了一些私事外這並沒有什麽。這個需要加進去嗎?”

  教授嚴肅地看過了那份記錄,然後將它交回給她,說道:“如果您不願意的話,這個不需要加進資料中去,但我希望您願意。它不僅會讓您的丈夫更加愛您,而且會讓我們所有人-您的朋友更加以您為榮,也更加尊敬和愛您。”她將紙接過去,臉又一次紅了,同時浮現明媚的微笑。

  現在,我們已經按照時間順序完成了截至現在的所有記錄。在晚餐後、開會前,教授帶著一個副本進了書房。我們的會議定在九點。我們中的其他人都已經看過了所有資料,因此當我們在書房開會時,所有人都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真相。那時,我們就能製訂出一個計劃來對付這個可怕而又神秘的敵人。

  米娜·哈克的日記

  9月30日。晚餐結束兩個小時後,也就是六點鍾的時候,我們在西沃德醫生的書房了舉行了會議。大家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形成了某種像協會或者委員會一樣的團體。當範海辛教授走進房間時,西沃德醫生示意他坐到主席的位置。教授讓我坐在他的右手邊,並邀請我擔任秘書。喬納森坐在我旁邊。我們對麵是戈德爾明勳爵、西沃德醫生和莫裏斯先生,戈德爾明勳爵坐在教授的另一邊,而西沃德醫生在他們三人中間。

  教授說:“我希望,我們所有的人都對這些文件中所呈現的事實有所了解了。”我們都對他的話表示同意,他又繼續說道:那麽我認為,我最好告訴你們我們必須麵對的是什麽樣的敵人。接下來,我將把我所知道的有關這個人的一些曆史告訴你們。這樣,我們之後就能商討我們將如何采取行動,並能據此采取相應措施。

  “吸血鬼這個物種是真實存在的,我們中的一些人已經見證了他們的存在。即使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我們那段不愉快的經曆,過去的那些宗教和記載也能向理智的人們提供足夠的證據。我承認開始時我對此心存懷疑。若非長期以來我已把自己訓練得思維開闊,我可能直到事實在我耳邊怒吼‘看啊!看啊!這是真的,這是真的。’的那一刻都不會相信。唉!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我現在所了解的情況,哪怕我隻是猜測到是他的話,一條寶貴生命就能得到挽救了,而我們又是如此愛她。但她的生命已經逝去了,我們必須開始工作,挽救其他無辜的靈魂以使它們免受迫害。醜惡的吸血鬼不會像蜜蜂一樣,在叮咬了人們一次之後自己死去。他隻會變得越來越強大,然後擁有更強的力量去進行他邪惡的勾當。我們將要麵臨的這個吸血鬼本身已經非常強大,他的力量相當於二十個男人。他比普通人更加狡猾,因為他的狡猾一直隨著他的年齡而增長。此外,他還會使用巫術,從他的詞源來看,這種巫術叫做死者的預言,所有他附近的死屍都會聽從他的命令。他很殘忍,而且絕非一般的殘忍。他是個冷酷無情的惡魔,他沒有心。在一定範圍內,他能控製環境、暴雨、霧氣和雷電;他能指揮所有的低等物種,老鼠、貓頭鷹、蝙蝠、飛蛾、狐狸和狼等等;他可以變大或者變小;他可以在人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消失和出現。那麽,我們要如何著手進行這場戰爭以達到消滅他的目的呢?我們應如何找到他的藏身之處並找到他呢?我們怎麽才能消滅他呢?朋友們,我們麵臨的是一項非常可怕的任務,任務失敗可能導致的後果就連勇士都會顫抖。如果我們的戰爭失敗了,那麽他就一定會贏,那樣的話我們又會有什麽結局?生命並不算什麽,我對它毫不在乎。但如果輸了這場戰爭,就不僅僅是生存或死亡的問題了。我們會變得像他一樣:從此以後,我們將變成和他一樣肮髒的物種,隻能在夜間出沒,沒有心或道德,捕食我們最愛的人的身體和靈魂。通往天堂的門將對我們永遠關閉,誰會為我們重新開啟呢?我們會永遠被世人憎惡,成為上帝陽光上的汙點,成為射向人類的利箭。但是我們此時正麵對著責任,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退縮嗎?如果是讓我來回答,我要說-不!但我已經老了,我的生命,還有生命中的陽光、美景、鳥鳴、音樂和愛都已經所剩不多。但你們其他人還年輕。雖然有些人已經經受過了痛苦,但是前麵仍有美好的時光在等著你們。你們怎麽看?”

  在教授發表演說的同時,喬納森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當我看見他伸出手來的那一刻,我非常害怕他會被我們麵前這令人震驚的危險所擊垮,但是在它觸到我時,我感覺到了生命的力量-那麽強大、那麽自信、那麽堅決。對於一個勇敢的男人來說,他的手可以表述他的勇氣,甚至不需要用女人的愛去傾聽都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

  當教授演說結束時,我和我的丈夫互相凝視著對方的眼睛,我們不需要交談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答案。

  “我代表米娜和我自己支持您。”他說。

  “算我一個,教授。”昆西·莫裏斯先生像往常一樣簡潔地說道。

  “我加入你們,”戈德爾明勳爵說,“就算沒有別的理由,至少也為了露西。”

  西沃德醫生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加入。

  教授站起身,將他的金十字架擺放在桌上,然後向兩側的人伸出了他的手。我握住了他的右手,戈德爾明勳爵握住了他的左手;喬納森用左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另一隻手則握住了莫裏斯先生。就這樣,我們所有人手牽手,立下了我們莊嚴的誓言。在我們坐回了各自的位置後,範海辛醫生興奮地繼續說下去,他的神情表明這項嚴肅的工作就要開始了。這項工作嚴肅而認真,就像生死契約一樣。

  那麽,你們已經知道我們將要對抗的是什麽樣的敵人了,但我們也並不是毫無優勢。我們這邊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就能製服吸血鬼。我們有科學的力量,我們能自由地行動和思考,白晝和黑夜的時間對於我們來說是一樣的。事實上,我們的力量強大而不受限製,我們能自由地應用我們的力量。我們為了一個無私的目的而投身這樣一場戰爭中。這些都意義重大。

  現在,讓我們來了解我們所對抗的力量中有哪些是受到限製的,又有哪些個別力量是我們不能控製的。總而言之,就是讓我們考慮吸血鬼的總體弱點,再從這個方麵仔細分析。

  我們不得不完全依靠傳說和迷信。而當我們麵臨生存和死亡的問題,以及比生存還是死亡更嚴重的問題時,這些說法乍看上去似乎沒什麽意義。但我們應該知足,這首先是因為我們隻能這樣-因為我們無法掌握其他信息;其次,畢竟傳說和迷信是我們所掌握的全部信息了。其他人會相信吸血鬼的說法嗎?唉,就連我們開始時也不相信,他們會相信嗎?假如是在一年前,在我們這個相信科學、崇尚懷疑論、尊重事實的十九世紀,我們中又有誰能接受這種可能性?我們甚至拒絕接受我們親眼所見的事實。基於相同的原因,所以目前,像不相信吸血鬼的存在一樣,人們也不相信吸血鬼是有弱點的、是能夠對付的。我可以告訴你們,人跡所至的地方,都有他的傳說。他活躍於古希臘、古羅馬、整個德國、法國、印度以及中國等處,所有這些地方都距離我們非常遙遠,他和那些如今追隨他的人們確實存在。他隨著狂暴的冰島人、魔鬼的後人匈奴人、斯洛伐克人、撒克遜人和馬紮爾人的蘇醒而蘇醒。

  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獲得了我們可能需要的所有信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親曆的這些不愉快驗證了傳說中的大量說法。吸血鬼能一直存活,他不會僅僅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死亡。在他吸食了有生命的物質的鮮血後,他會變得強壯。更有甚者,我們中有人已經看見了,他會變得更加年輕,因而他的生命力會更旺盛。就好像隻要有充足的特供食物,他就能不斷重生。

  但是他如果不喝血,他就會失去力量,他不像其他人一樣進食。即使是和他共同生活了幾周的喬納森也從沒見過他進食,從來沒有過!喬納森還觀察到他沒有影子,鏡子不能映出他的樣子。他在關門抵擋狼群的時候,還有在他幫助喬納森下馬車時,喬納森又證明了他的手很有力量。我們從那艘抵達惠特比的船隻的故事可以推測出,他能變成狼的樣子,把狗撕裂;他又能變成蝙蝠,米娜女士曾經在惠特比的窗戶上看到他,約翰看到過他從附近的房子裏飛出去,昆西也曾經在露西小姐的窗戶上看到他。

  他能製造薄霧,並在薄霧中出現,那位可敬的船長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但是據我們所知,他所製造的薄霧距離有限,僅能在他自己周圍形成。

  他化作灰塵出現在月光中,就像喬納森在德古拉的城堡裏看見的那些女人。他變得非常小,我們親眼見過露西小姐-過去她是那麽安靜-從墓室門的狹窄間隙中穿出來。一旦找到方向,他就能進出任何地方,無論這個地方密封得多好,甚至是用火熔接上,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焊接。他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這在一個有一半地方沒有光明的世界裏並非無足輕重的能力。但是聽我說下去,雖然他具有所有這些能力,但他並不自由。不僅如此,他甚至比船上的奴隸、比病房裏的精神病患者更像一個囚犯。某些地方他不能去,盡管他的出現有悖自然規律,但他仍然要遵守某些自然法則,為什麽我們知道他不能呢?開始時,他並不能無所不至,除非家中有人邀請他進來,而之後,他就能不請自到了。和其他惡魔一樣,他的力量會在拂曉時分消失。

  隻有在特定的時刻,他才能擁有有限的自由。如果他處於自己的勢力範圍外,他就隻能在正午,或者正好是日出或日落的時候變形。我們所說的這些事,都能由這些資料記錄的事情推測出來。因而,盡管當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時-他的洞穴、他的棺材、他的地獄等不潔的地方,他可以為所欲為,我們曾看見他從惠特比那個自殺者的墳墓裏出來;而在其他時候,他也隻能在時機到來的時候變形。還有一種說法,他隻能在漲潮或落潮的時候穿過流水。另外,有些東西會令他痛苦並喪失力量,例如我們都知道的大蒜;還有聖物,例如這個符號-我的十字架,即使是現在也就是我們在此決議的時候它就在我們中間保護我們。在這些東西跟前,他不值一提。當有此類事物存在時,他就會敬而遠之、沉默不語。我還將告訴你們一些其他的東西,在日後的行動中我們也許會用得上。

  將野玫瑰的枝條放在他的棺材上能讓他無法從棺材中出來,將一粒神聖的子彈射入他的棺材能真正地殺死他,我們已經知道把樹樁釘入他的軀體就能天下太平了,或者割下他的頭就能讓他永遠沉睡。這個我們已經親眼見證過了。

  “因而,在我們找到這個已經不是人的人的藏身之處時,隻要我們根據我們所知的信息去做,我們就能把它禁錮在棺材內並消滅它。但是它很狡猾。我已經讓我在布達佩斯大學的朋友阿米尼烏斯通過各種途徑查詢過了,他告訴了我這個吸血鬼生前的身份。事實上,這個吸血鬼生前應該是橫渡土耳其邊境的大河戰勝土耳其人,並因此獲得榮譽的德古拉總督。如果事情真是這樣的話,那他不是一個普通人,在那個時代乃至之後的幾個世紀,他作為‘森林附近地域’頭腦最聰明、最足智多謀、最勇敢的後裔,一直被大家傳頌著。他那偉大的頭腦以及他鋼鐵般的意誌都隨著他一起進了墳墓,即使現在也在與我們對抗。阿米尼烏斯說,雖然同時代的人堅持認為德古拉家族是與撒旦有關的後裔,但他們曾經卻是一個偉大而高貴的家族。他們在斯科羅曼斯得知了撒旦的秘密。斯科羅曼斯位於赫爾曼斯塔德湖邊的群山之間。就在這裏,惡魔宣布他為第十代繼承人。記載中有‘stregoica’巫術、‘ordog’撒旦和‘pokol’地獄等字眼,在一份手稿裏麵,這位德古拉被稱做‘wampyr’,我們非常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在這位德古拉的後代中,也有一些偉大的子女,他們的墳墓淨化了這個魔鬼唯一可能居住的土地。因為讓這個惡魔在所有這些善良的人的墓地中紮根是相當可怕的事情。而在沒有經過聖禮淨化的土地上,這些善良的人則無法安息。”

  當大家進行討論的時候,莫裏斯先生一直緊盯著窗戶。然後,他安靜地站起來,走出了房間。討論稍微中斷了一會,之後教授繼續說道:“現在,我們應該安排一下我們的行動計劃。我們已經掌握了很多資料,應該開始部署我們的戰爭了。我們從喬納森的調查中可知,有五十箱泥土從城堡被運往惠特比,這些箱子都是從卡爾法克斯運出的。我們還知道,其中一些箱子被搬動過。在我看來,我們首先應該確認其他箱子是否還在今天我們看到的那麵牆後的房子裏,或者還有其他的箱子被移動過。如果是後者,我們必須追蹤……”

  說到這時,我們被屋外的槍聲嚇了一跳,討論也中斷了。子彈把窗戶玻璃擊得粉碎,斜穿進房間並擊中了房間對麵的牆。我嚇得尖叫起來,我想我的內心是一個膽小鬼。所有男人都跳了起來,戈德爾明勳爵飛身來到窗台前,推開窗戶。就在他完成這一係列動作的時候,我們聽到莫裏斯先生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很抱歉!我可能嚇著你們了。我進屋後跟你們解釋。”

  過了一會兒他進屋了,他說:“我剛才的舉動很傻,請你們原諒,尤其是哈克夫人,請接受我最誠摯的道歉,我想我一定把你嚇壞了。但事實是,當教授說話時,一隻大蝙蝠飛來停在窗台上。最近發生的一連串可怕事件讓我對這些畜生心懷恐懼,我簡直無法忍受它們,所以我出去朝它開了一槍。我隻要在深夜裏看到蝙蝠,就會這樣做。你還曾笑話過我呢,亞瑟。”

  “你打中它了嗎?”範海辛醫生問道。

  “我不知道,我想沒有吧,它飛進樹叢了。”他沒有再多說什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教授又接著開始陳述。

  我們必須追蹤每一個箱子。當我們準備好之後,我們必須在這個惡魔的巢穴裏捉住它或殺死它。或者,我們必須清理掉那五十箱泥土,讓它不再有安身之處。從而,我們能在正午到日落的這段時間裏最終找到化作人形的它,並在它力量最薄弱的時候與它作戰。

  “現在來說說你,米娜女士,今晚就是你參與這件事的最後一晚了。我們非常愛你,因而我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今晚我們聚會過後,你就不要再過問此事了。我們會適時地告訴你一切事情。我們是男人,能夠忍受磨難。但你是我們的星辰和希望,如果你不和我們一起冒險的話,我們可以更無所顧忌地行動。”

  所有的男人,甚至喬納森,看上去都像鬆了一口氣,但我對此的感覺不太好。他們可能會遇到危險,而因為要照顧我損害了他們的安全-力量就是最大的安全。盡管我不太樂意這樣的安排,但是他們已經做了決定,我無話可說,隻能接受他們對我的紳士式的照顧。

  莫裏斯先生接著說:“由於我們沒有時間再耽擱了,我提議,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它的房子。與它打交道的話,時間就是一切。我們的快速行動可能會拯救其他的受害者。”

  我承認,當距離行動的時間越來越近時,我的心開始緊張了,但我隻字未提,因為我更擔心的是如果我成為他們行動的拖累或妨礙的話,他們甚至可能會將我完全排除出他們的討論會。他們現在已經起身去了卡爾法克斯,準備到那所房子裏一探究竟。

  他們非常有男人氣概地叫我上床睡覺,就好像一個女人在她所愛的人身處險境時還能睡得著覺一樣!我該躺下假裝睡著,以免喬納森回來時還要為我擔心。

  西沃德醫生的日記

  10月1日。淩晨4點,就在我們即將離家出發的時候,我收到一條倫菲爾德的緊急信息,說他想馬上見我,因為他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對我說。我告訴送信的人我現在沒空,我將在早晨的時候去見他。

  看護補充道:“他看上去很著急,先生。我從沒見過他這樣著急。如果您不馬上去看看他的話,恐怕他會發狂。”我知道看護不會無故這樣說的。於是我說:“好吧,我現在就去。”然後,由於不得不去看我的病人,我讓其他人等了我幾分鍾。

  “帶我一起去吧,我的朋友約翰。”教授說,“我對你日記裏提到的這個病例非常感興趣,而且他也經常牽涉到我們的事情中。我非常想見見他,尤其是在他心智失常的時候。”

  “我也能一道去嗎?”戈德爾明勳爵問。

  “還有我。”昆西·莫裏斯說。“我能去嗎?”說話的是哈克。我點頭同意了,我們一道下了樓。

  我們發現他的情緒相當激動,但是我從沒見過他的言行舉止如此理性。他表現出不同尋常的判斷力,我從來沒在精神病人身上看到這種情況。他還想當然地以為他可以讓完全正常的人接受他的理論。我們五個人都進了他的房間,但開始時其他人都一言不發。他請求我允許他立即出院回家。他的理由是他已經完全康複了,並以他現在表現出的理性為證據。

  “我請求您的朋友們,”他說,“他們可能不會介意為我的病情做出判斷。順便說一下,你還沒有介紹我呢。”

  我非常震驚,因而此時我並不是因為要在精神病院介紹一個病人而感到奇怪,而是因為這個男人的舉止中流露出的某種尊嚴。由於尊重平等的習慣,我立刻向他做了介紹:“戈德爾明勳爵、範海辛教授、來自得克薩斯的昆西·莫裏斯先生、喬納森·哈克先生,這位是倫菲爾德先生。”

  他與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握了手,並依次說道:“戈德爾明勳爵,我曾有榮幸在溫德姆當過您父親的助手。知道您父親去世我很難過,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您繼承了您父親的爵位。所有認識您父親的人都尊重並愛戴他。我還聽說,他年輕時發明了焦製朗姆酒,這種酒在德比地區的晚宴上很受歡迎。莫裏斯先生,您應該為您偉大的國家感到自豪。它加入聯邦的舉措是史無前例的,這將會對今後波蘭和熱帶地區加入星條旗下的聯盟產生深遠的影響。當門羅主義的政治謊言取得真正地位的時候,聯邦的力量就會證實其擴張的巨大動力。該怎麽表達見到範海辛時的喜悅之情呢?閣下,我並不為省略您通常所有的頭銜而感到歉意。當一個人因為發現大腦不斷發展而改革了治療方法時,傳統的稱謂都不適用於他,因為這些稱謂都可能把您僅局限在一個領域中。先生們,你們從國家、遺傳或自然天賦方麵來說,都在世界裏擁有自己的地位,我請你們為我做證明,證明我至少與大多數完全擁有自己自由的人們一樣理性。而且,我肯定您,西沃德醫生,一位人道主義者、醫學權威以及科學家,會相信應該把我作為一個例外情況來處理,因為這是您的道德責任。”他最後的這番請求帶著一種尊嚴而有禮貌的口氣,而且這些話本身也不無效果。

  我想我們所有人都很錯愕。就我自己而言,盡管我了解這個人的性格和病史,但我還是相信他恢複了理性。我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告訴他,我對他的理性感到滿意,並將在明天早上給他辦妥必要的出院手續。然而,我覺得在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之前,最好還是再等等,因為根據我從前的經驗,這位特殊的病人很有可能突然發病。所以,我做了一個能讓我滿意的概括性陳述,說他看起來情況改善得非常迅速,我會在早晨跟他進行一次較長時間的交談,然後再看看我能為滿足他的意願做些什麽。

  這個回答他一點也不滿意,他很快說道:“但是我擔心,西沃德醫生,您根本沒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馬上走,就是現在、此時、此刻。時間緊迫,而且這在我們默認的協議裏是極其重要的。我確定我隻需向一位像您一樣令人敬佩的醫生提出這個簡單而重要的請求,您就會履行這個協議。”

  他充滿渴望地看著我,在察覺到我臉上拒絕的神色時,他又轉向其他人,並仔細地觀察他們的表情。他沒有得到任何滿意的響應,又繼續說道:“難道我對你們的推測錯了嗎?”

  “是的。”我坦白地說,但同時,我又覺得這樣說很殘忍。

  大家都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他沮喪地說:那我想我隻有改變一下我的請求了。我想請你做個讓步、恩賜我、給我個特權,隨便你怎麽說。我提出這個要求,不僅是基於個人的立場,而且還為了其他人的緣故。我不能把我所有的理由都告訴你。但是我向您保證,你應該相信我的理由是善意的、充分的和無私的,並且是基於最崇高的職責的。

  “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心,您就讚成我的觀點。不僅如此,而且你還會把我看做你最好的、最值得信賴的朋友之一。”

  他再次充滿渴望地看著我們所有人。我逐漸確定,他的整個思維方式的突然變化不過是他瘋狂狀態的另一階段,因而決定讓他繼續表現一會兒。根據經驗,他最終會像所有的精神病患者一樣瘋狂。範海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病人,表情非常凝重,神情那麽專心,濃密的眉毛幾乎都碰到一起了。他以一種追求平等的語氣對倫菲爾德說:“您能坦率地告訴我們您想要在今晚離開的原因嗎?我擔保,如果您的理由甚至能說服我這樣一個沒有成見、思維開闊的陌生人,西沃德醫生就會給您您所要求的特權,並為此承擔風險和責任。”當時我並未對他的語氣感到驚奇,但後來再回想起來的時候卻覺得很奇怪。

  他難過地搖著頭,臉上滿是懊惱和遺憾的表情。教授繼續說道:“先生,希望您能好好想想。您聲稱您要求特權的理由非常崇高,您想讓我們看到您已經完全恢複理智。您這樣做,我們有理由懷疑您的理智,因為藥物治療對您的作用可能還沒有消失。我們在努力選擇最適合您的治療方案,如果您不願意幫助我們的話,那我們該如何履行您交付於我們的職責呢?請仔細考慮,協助我們,我們會盡我們所能幫助您達到您的願望。”

  他仍然搖著頭,說:“範海辛醫生,我沒什麽可說的。您的理由很充分,如果我能夠暢所欲言的話,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您的,但在這件事上,我身不由己。我僅能請求您能信任我。如果您拒絕我,那責任就不在我了。”

  我想現在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於是我走向門口,簡單地說:“來吧,我的朋友們,我們還有工作要做。晚安。”

  然而,在我快走到門附近的時候,病人的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他快速逼近我,以至於在那一瞬間我以為他又要實施一次暴力襲擊。然而我根本無需擔心,他僅僅是哀求般地舉起雙手,用一種讓人動容的方式向我們懇求著。雖然他明白過度地表達自己的情緒會讓我們回到過去的關係裏,對他自己並不利,但他還是表現得更加感性了。我看了一眼範海辛,他的目光肯定了我的判斷,於是我愈加堅定了我的態度,或者說更嚴厲了。我示意他這樣是徒勞的。過去我也曾見過他這種類似的持續遞增的激動情緒,那是在他不得不為他當時強烈渴望的某種東西而向我提出請求的時候,比如當他要一隻貓的時候。因而這次我預料到,他同樣會陷入悶悶不樂的情緒中。

  我預期的情況並沒有發生。當他發現自己的請求不會得到回應時,他變得非常狂躁。他跪倒在地,舉起自己的雙手,緊緊握住,苦苦地向我哀求,他身體前傾擺出乞求的姿勢,眼淚從臉頰上滾落,整張臉、整個身姿都寫滿了深深的悲慟。

  “我懇求您,西沃德醫生,我求求您,立即讓我離開這所房子吧。您可以隨便以何種方式把我送到隨便哪兒;您可以派看護帶著鞭子和鐵鏈跟著我,讓他們給我穿緊身衣、戴上手銬腳鐐,甚至囚禁起來都行;但請您一定讓我離開這裏。您不知道您把我關在這裏是在做什麽。我現在是發自內心、發自靈魂地在和您說話!您不知道您正在傷害誰,或是如何傷害的,而我也不能說。我真是悲哀啊!我不能說啊。看在聖靈的分上,看在你親愛的人的分上,看在你失去的愛情的分上,看在你的希望的分上,看在全能的上帝的分上,讓我離開,把我的靈魂從罪惡中解脫出來!你沒有聽見嗎?你不明白嗎?你從來不學習嗎?你不知道我現在清醒而誠懇嗎?我不是一個在發狂的瘋子,我是一個在為自己的靈魂而戰的理智的人!哦,接受我的請求!接受我的請求!讓我走,讓我走,讓我走!”

  我想,這種狀態持續越久,他就會變得越瘋狂,這樣可能會導致一次大發作。於是我拉著他的手扶他起來。

  “好了,”我嚴厲地說,“別再這樣了,我們已經看夠了。上床去,試著表現得安靜一些!”

  他突然停下來,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起身走開了,坐到自己的床邊。正如我所料,他變得頹喪了,就像前一次一樣。

  我是我們中最後一個離開他的房間的,當我離開時,他用溫和、平靜的聲音對我說:“我相信,西沃德醫生,你以後若記得我今晚曾盡我所能讓你相信我的話,你一定會給我一個公正的判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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