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的時候,一個南朝鮮人去兵站送自己的哥哥,臨出發時,他對他懷孕的妻子說,“你在家做飯,我馬上回來。”
他的妻子做好了飯,就一直在家等著,可是,卻始終也沒有等來自己的丈夫。從那一天起,她的丈夫消逝了,從此再也沒有歸來。
幾個月後,妻子生下了一個男孩,她給這個男孩起名為車敏洙。
戰後,車敏洙的母親開始經營旅館,規模越來越大,然後,她蓋了一座大廈,名字叫慶元劇場,這個劇場包羅萬象,有銀行,有美容院,有茶樓,有婚慶店等等。
車敏洙從小就得到了很好的教育,學習也很好。
一次,他去表哥家玩,居然玩了好幾天,這讓他母親非常擔心,急忙打電話過去。車敏洙在電話那頭聽到母親的疑問,極為興奮地回答說,他在這裏學到一種非常好玩的遊戲,叫做圍棋,他說他徹底被這個遊戲迷住了!
母親谘詢了專業人士,都說圍棋可以鍛煉人的智力和精神,有益無害。
於是,她專門給車敏洙報了圍棋訓練班,一周上三次圍棋培訓課。
車敏洙很聰明,所以,他的圍棋水平提高得很快。上高中的時候,他已經能讓他的啟蒙老師——表哥九個子了。
隻是升入初段很難,韓國每年都有上百名選手衝段,但初段名額隻有兩個,車敏洙連續幾年也不能入段。
一天,一個朋友給他引薦了一個人,說,“你倆下一盤吧,這個人圍棋下得不錯。”
對手叫徐奉洙,剛上高中,剛學圍棋不到一年,他沒有錢上圍棋訓練班,隻能通過和朋友們較量來提高技藝。
所以,他自然不是車敏洙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可是,這個徐奉洙卻不罷休,要求再下三盤,車敏洙傲慢地笑了笑,拒絕了他的要求。
一個月之後的一天,徐奉洙和兩個朋友聚會,車敏洙也來了。聊了一會兒,兩個人就提出殺一盤。
準備好了之後,車敏洙說,“我下棋是要掛彩頭的,不帶彩我是不玩的。”
窮小子徐奉洙可憐地說,“我身上隻有十塊錢,這還是我的晚飯錢。”
車敏洙怪異地笑了笑說,“十塊就行,咱們開始吧。”
兩人廝殺了半個小時,以徐奉洙殺掉車敏洙一條大龍而結束。
車敏洙把十元錢交給徐奉洙說,“第二盤我們開始加碼,你現在有20元了,我們賭20元一局怎麽樣?”
徐奉洙答應了。
結果車敏洙又是大敗,於是他把賭注繼續上升到40元,車敏洙又輸了。
夜越來越深,車敏洙繼續加碼,80元,160元,320元,640元,就這樣一盤一盤往上加,車敏洙想,“我隻要贏一盤,就能全部撈回來!”
徐奉洙呢,卻早就被這麽多錢迷住了,他無法抵擋這不停地翻倍贏錢的誘惑,他也知道自己隻要輸一盤就會一分不剩,但他不肯放棄,拚著命下好每一步。
淩晨的時候,賭注已經上升到了1280元錢,結局還是徐奉洙贏。
天亮的時候,富家子弟車敏洙摸了摸空空的口袋,他已經沒錢繼續了。
於是,徐奉洙裝著滿滿一口袋錢,興奮地回家去了。
此時的車敏洙,實力其實是非常強的,即使是比他段位高的棋手,要連續贏他八盤棋,也是極為困難的,更何況一個比他學棋晚得多的高中生。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車敏洙充滿疑問地看著他的朋友,朋友跟著他觀戰一個晚上,也很驚奇,思索了一會兒說,“徐奉洙是一個天才,絕對的天才,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一般人都是拚命守住自己的地盤,拚命不讓對手吃掉自己的棋子,但徐奉洙不一樣,他總是有計劃地送給你子,讓你吃他的棋,你吃著吃著就輸了。”
是啊,徐奉洙這一點真的是太厲害了,我們還記得過惕生曾對聶衛平的諄諄教誨:都丟了,就贏了!然而,徐奉洙卻是在沒有老師的情況下,自己悟出了圍棋的真諦。
就在這一年,徐奉洙衝段成功!
第二年,也就是1972年,漢城,一個19歲的高中生模樣的年輕人走在大街上。瘦瘦高高的個子,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他的身上,僅有一碗炸醬麵和一張公交車票的錢。
他的目的地是大元酒店,他要去那裏參加一場圍棋比賽,那就是由韓國日報社主辦的韓國名人戰。
名人戰一直是趙南哲和金寅的禁臠,兩個人你來我往,已經折騰好幾屆了。不料想本期卻意外殺出了一個程咬金,淘汰了此時正被稱為韓國圍棋第一人的金寅,殺進了決賽。
這個年輕人就是徐奉洙,這年他剛剛升入二段。
家境貧寒的徐奉洙獨自租住在一個狹小的出租屋裏,為了鼓勵自己,他每天都要在牆壁上寫下“奪冠”的字樣。
他沒有老師,也就沒有什麽師兄弟,每天陪伴他的,隻有一盒香煙——一盒劣質的香煙。
他就像一叢自生自滅的野草,得不到任何人的關注。那時的韓國圍棋,完全是留洋派的天下,先是木穀門下的趙南哲、金寅等人霸占著韓國棋壇;接著,河燦錫、尹奇鉉等人也紛紛從木穀門下回國,可以說,木穀一門完完全全統治著韓國圍棋,韓國本土的棋手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但是,徐奉洙將很快改變這一狀況,他疾步走入大元酒店。
名人戰是五番勝負的較量,二段的徐奉洙最終創造了奇跡,以三勝一負的戰績挑戰成功,將趙南哲的名人頭銜納入囊中。
從這一年開始,金寅的王國也開始慢慢坍塌。韓國的王位戰,從舉辦的第一期開始,金寅就是冠軍,一直蟬聯了七期,到1973年的第八期,他遇上了自己木穀門下的師弟河燦錫,1:3,河燦錫奪走了他的王冠。國手戰,金寅從1965年開始也蟬聯了六期,1971年被一位名字叫尹奇鉉的人以3:2的比分奪走了。
不僅如此,就連挑戰權也越來越難得到了,代之而起的是盧永夏、鄭昌鉉、薑哲民、張鬥珍。
金寅的沒落,讓徐奉洙、河燦錫、尹奇鉉等十八路諸侯紛紛逐鹿中原,這群人各自搶占地盤,安營紮寨。
不過,他們都遠遠注視著一個剛剛回國服兵役的士兵的動向,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好日子不多了,這名士兵將是他們的終結者。他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拖延終結者日益逼近的腳步。
這名士兵目前正在空軍部隊服役,他就是正在學習駕駛轟炸機的上等兵——曹薰鉉。
曹薰鉉被一紙征召服兵役的通知書召回韓國,他根本就看不上這群土包子,他的理想是回到日本,奪取本因坊、名人、王座等桂冠,那裏才是他的夢幻之地,那裏有他的老師瀨越憲作、有他敬愛的恩師藤澤秀行,那裏還有他威名赫赫的師兄吳清源、橋本宇太郎。
讓他憤憤不平的是,趙治勳居然得到了一張特赦令,可以不用回國服兵役,而自己,卻要在這裏熬過最寶貴的三年時光。更讓他心痛的是,他回國不久,自己的老師瀨越憲作就自殺了,人們都說瀨越的自殺是因為愛徒的離去,而曹薰鉉自己卻甚至沒有去參加老師的葬禮。
剛剛回國的曹薰鉉連韓國話也不會說,他需要慢慢適應。巧的是,入段不久的車敏洙也在空軍服役,兩個職業棋手經常在軍營裏殺上一局,引得那些軍官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觀。
1973年,曹薰鉉終於開始發力,他獲得了最高位的挑戰權,最高位的冠軍是金寅,這幾乎是金寅僅存的冠軍頭銜了。但是,曹薰鉉已經騎上戰馬開始出征,金寅的最高位不過是他用來祭旗的祭品而已,3:0,曹薰鉉輕輕一槍,就將金寅從最高位上挑落下來。
接下來就是韓國名人戰,曹薰鉉的對手是連霸了兩屆名人的徐奉洙。
對於徐奉洙,曹薰鉉更充滿了蔑視,一個二段棋手,居然也能稱名人?要知道,十多年前曹薰鉉渡日之時就已經是韓國的職業二段了,那時曹薰鉉才九歲!可是來到日本之後,日本棋院根本就不承認曹薰鉉的二段,經過測評,給予曹薰鉉四級的認定。
而曹薰鉉離開日本的時候,早已是日本的職業五段棋手,試想一下,一個日本的職業五段棋手對付一個日本棋院根本就不會承認的韓國二段棋手,這差距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