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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一九三六年(10)

  360813致沈雁冰明甫先生:〔1〕十二晨信收到。紀念文不做了,一者生病,二者沒有準備,我是從校何苦〔2〕的翻譯,才看高的作品的。

  "文學"字照茄門〔3〕拚法,是可以這樣的。

  說到賤體,真也麻煩,肺部大約告一段落了,而肋膜炎餘孽,還在作怪,要再注射一星期看。大約這裏的環境,本非有利於病,而不能完全不聞不問,也是使病纏綿之道。我看住在上海,總是不好的。

  《述林》下卷校樣,七天一來,十天一來,現在一算,未排的也不過百五十麵上下了。前天寄函雪村,托其催促,於二十日止排成。至今無答說不可之函,大約是做得到的了。那麽,下卷也可以在我離滬之前,寄去付印。

  專此布複,即請暑安。

  樹頓首八月十三日〔1〕指悼念高爾基的文章。

  〔2〕何苦即瞿秋白。

  〔3〕茄門German的音譯,通譯日耳曼。

  360816致沈雁冰明甫先生:十四夜信頃收到。肋膜炎大約不足慮;肺則於十三四兩日中,使我吐血數十口。肺病而有吐血,本是份內事,但密斯許之流看不慣,遂似問題較別的一切為大矣。血已於昨日完全製止,據醫生言,似並非病灶活動,大約先前之細胞被毀壞而成空洞處,有小血管孤立(病菌是不損血管的,所以它能獨存,在空洞中如橋梁然),今因某種原因(高聲或劇動)折斷,因而出血耳。現但禁止說話五日,十九日滿期。

  轉地實為必要,至少,換換空氣,也是好的。但近因肋膜及咯血等打岔,竟未想及。楊君〔1〕夫婦之能以裝手勢貫徹一切者,因兩人皆於日語不便當之故也。換了我,就難免於手勢危急中開口。現已交秋,或者隻我獨去旅行一下,亦未可知。但成績恐亦未必佳,因為無思無慮之修養法,我實不知道也。

  倘在中國,實很難想出適當之處。莫幹山〔2〕近便,但我以為逼促一點,不如海岸之開曠。

  專此布複,即請暑安。

  樹上八月十六日〔1〕楊君指楊賢江(1895--1931),又名李浩吾,浙江餘姚人,近代教育思想家。據收信人的來信說:"前次來信謂若到日本,總要有通日語者同去,則你較為省力;鄙意倘一時無此同伴,則到日本後雇一下女,似亦可將就,因從前楊賢江夫婦在日時雇過下女,楊日語不很高明,楊夫人完全不懂,但下女似乎很靈,作手勢頗能了然。"〔2〕莫幹山位於浙江省北部德清縣西北,為避暑、療養勝地。

  360818①致王正朔〔1〕正朔先生足下:頃奉到八月十四日惠函,謹悉一切。其拓片一包,共六十七張,亦已於同日收到無誤。橋〔2〕基石刻,亦切望於水消後拓出,遲固無妨也。

  知關錦念,特此奉聞,並頌時綏不盡周玉材頓首八月十八日〔1〕王正朔(1907?--1939)河南內鄉人。當時在南陽一帶做中共黨的地下工作,曾受托為魯迅收集南陽漢畫拓片。

  〔2〕指南陽市北關魏公橋。

  360818②致蔡斐君斐君先生:惠函早到。以我之年齡與生計而論,其實早無力為人閱看創作或校對翻譯。何況今年兩次大病,不死者幸耳,至今作千餘字,即覺不支,所以賜寄大稿,〔1〕真是無法可想,積存敝寓,於心又不安,尤懼遺失。今日已匯為一卷,托書店掛號寄上,乞察收,此後尤希直接寄編輯或出版者,以省轉折。因為寓中人少,各無暇晷,每遇收發稿件,奔走郵局,殊以為苦也。事非得已,伏乞諒鑒為幸。

  專此布達,並請暑安。

  魯迅八月十八日〔1〕據收信人回憶,指他所作的長詩《進行曲》續編,及所譯俄國作家岡察洛夫的長篇小說《阿波洛莫夫(今譯《奧勃洛摩夫》)前五章和德國沃爾夫的劇本《諾漢默教授》(今譯《馬門教授》)。

  360820①致唐弢唐弢先生:十八日函收到;前兩函也收到的。《珂勒惠支畫集》印造不多,存寓定為分送者,早已淨盡,無以報命,至歉,容他日設法耳。

  我的號,可用周豫才,多人如此寫法,但郵局當亦知道,不過比魯迅稍不觸目而已。至於別種筆名,恐書店不詳知,易於將信失落,似不妥。

  專此布複,並請暑安。

  魯迅上八月二十日360820②致趙家璧家璧先生:十八日信收到。對於曹譯小說的兩條,我以為是都不成問題的,現在即可由我負責決定:一、暫抽去《煙袋》;二、立一新名。

  因為他在旅行,我不知道其住址,一時無從探問,待到去信轉輾遞到,他寄回信來,我又不在上海了:這樣就可以拖半年。所以還是由我決定了好。我想他不至於因此見怪的。

  但我想:新名可以用漂亮點的,《兩個朋友》,《犯人》〔1〕之類,實在太平凡。

  我想在月底走,十月初回來。

  專此布達,並頌著安。

  迅上八月廿日〔1〕《兩個朋友》《犯人》均為《煙袋》中的篇名。

  360825①致母親母親大人膝下敬稟者,來信收到,給老三的孩子的信,亦早已轉交。

  男病比先前已好得多,但有時總還有微熱,一時離不開醫生,所以雖想轉地療養一兩月,現在也還不能去。到下月初,也許可以走了。

  海嬰安好,瘦長了,生一點瘡。仍在大陸小學,進一年級,已開學。學校辦得並不好,貪圖近便,關關而已。照相當俟秋涼,成後寄上。

  何小姐〔1〕我看是並不會照相的,不過在練習,照不好的,就是曬出來,也一定不高明。

  馬理〔2〕早到上海,老三寓中有外姓同住(上海居民,一家能獨賃一宅的不多),不大便當,就在男寓中住了幾天,現在搬到她朋友家裏去了(姓陶的,也許是先生),不久還要來住幾天也說不定。但這事不可給八道灣知道,否則,又有大罪的。

  害馬上月生胃病,看了一回醫生,吃四天藥,好了。

  專此布達,恭請金安。

  男樹叩上廣平海嬰同叩八月廿五日〔1〕何小姐指何昭容,參看340831①信注〔2〕。

  〔2〕馬理即周鞠子,又名豐晨,周建人之女。

  360825②致歐陽山山兄:信早到,因稍忙,故遲複。《畫集》〔1〕早托胡兄〔2〕帶去,或已到。

  "安全周"有許多人說不可靠,但我未曾失敗過,所以存疑,現在看來,究竟是不可靠的。妊身之後,肺病能發熱;身體不好,胃口不開也能發熱,無從懸揣。Hili〔3〕我不懂,也查不出,Infection則係"傳染","傳染病",或"流行病",但決非肺病。不過不可存疑,我以為還不如再找一個醫生檢查一下,用別的法子,如分析小便之類,倘係肺不好,則應即將胎兒取下,即使不過胃弱,也該治一下子。

  診我的醫生〔4〕,大約第一次診察費二元或三元以後一年內不要,藥費每天不過五角,在洋醫中,算是便宜的,也肯說明(有翻譯者在),不像白色醫生的說一句話之後就不開口。我寫一張信附上,倘要去看,可用的。

  小說座談會〔5〕很好,我也已看見過廣告。有人不參加,當然聽其自由,但我不懂"恐怕引起誤會"的話。怕誰"誤會"呢?這樣做人,真是可憐得很。

  但我也真不懂徐懋庸為什麽竟如此昏蛋,忽以文壇皇帝自居,明知我病到不能讀,寫,卻罵上門來〔6〕,大有抄家之意。我這回的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一發表,一批徐派就在小報上哄哄的鬧起來,〔7〕煞是好看,擬收集材料,待一年半載後,再作一文,此輩的嘴臉就更加清楚而有趣了。

  我比先前好,但熱度仍未安定,所以至今說不定何日可以旅行。

  專此布複,即頌時綏。

  迅上。八月二十五日。

  草明太太均此致候。廣附筆問候。

  密勒路可坐第一路電車,在文路(上海銀行分行處)下車,向文路直走,至虹口小菜場,一問,不遠了。又及〔1〕《畫集》指《凱綏。珂勒惠支版畫選集》。

  〔2〕胡兄指胡風。

  〔3〕Hili德文解剖學名詞,即血管等出入的門,如腎門、肺門等。

  〔4〕指須藤五百三,參看360828(日)信注〔1〕。

  〔5〕小說座談會即小說家座談會。當時歐陽山主編的《小說家》文藝雜誌,為探討小說創作組織小說家座談,每期在"小說家座談會"欄內刊登座談內容。

  〔6〕指徐懋庸一九三六年八月一日致魯迅信,魯迅為此作《答徐懋庸並關於抗日統一戰線問題》,後收入《且介亭雜文末編》。

  〔7〕指《社會日報》。該報在一九三六年八月二十日、二十二日、二十四日、二十五日接連發表未名的《魯老頭子筆尖兒橫掃五千人,但可惜還不能自圓其說》、靈犀的《讀魯迅先生關於統一戰線問題應為徐懋庸先生辯白的幾句話》、孫奧的《魯迅筆下的二位西裝大漢,據說就是華漢林伯修》、返秋的《魯迅突擊了韓侍桁,是不是苦肉記》等文。

  360826致康小行〔1〕小行先生:來信收到。

  《珂氏版畫》印本無多,出版後即為預約及當地人士購去,現已無餘,且不再版,故來函所詢之書未能奉寄,不勝抱歉!此複,敬候時綏樹上八月廿六〔1〕此信由魯迅口授,許廣平代筆。

  康小行,未詳。

  360827致曹靖華汝珍兄:廿一日信昨收到,小包亦於昨午後取得;惟木耳至今未到,大約因交通不便,尚在山中或途中耳。紅棗極佳,為南中所無法購得,羊肚〔1〕亦作湯吃過,甚鮮。猴頭〔2〕聞所未聞,誠為珍品,擬俟有客時食之。但我想,如經植物學家及農學家研究,也許有法培養。

  女院〔3〕事已定,甚好,但如此屢換課目,亦令人麻煩,我疑其中必有原因,夏間見許君兩次,卻一句未說,豈李作怪歟?

  致黃源信已轉寄。印書事未知,大約因我生病,故不以告。昨晚打聽,始知其實亦尚無一定辦法。倘印行時,兄之譯品,可以給他們印。《糧食》我這裏有印本。倘決定出版時,當通知。

  陳君〔4〕款早收到。

  出版界確略鬆,但大約不久又要收緊的。而且放鬆更有另外的原因,言之痛心,且亦不便;《作家》八月號上,有弟一文〔5〕,當於日內寄上,其中有極少一點文界之黑暗麵可見。我以為文界敗象,必須掃蕩,但掃蕩一有效驗,壓迫也就隨之而至了。

  良友公司願如《二十人集》例,合印兄譯之兩本短篇小說,但欲立一新名,並刪去《煙袋》。我想,與其收著,不如流傳,所以已擅自答應他們,開始排字。此事意在犧牲一篇,而使別的多數能夠通行,損小而益多,想兄當不責其專斷。書名我擬為《七人集》,他們不願,故尚未定。版稅為百分之十五,出版後每年算兩次。

  它兄集上卷已在裝訂,不久可成,曾見樣本,頗好,倘其生存,見之當亦高興,而今竟已歸土,哀哉。至於第二本,說起來真是氣死人;原與印刷局約定六月底排成,我在病中,亦由密斯許校對,未曾給與影響,而他們拖至現在,還差一百餘頁,催促亦置之不理。說過話不算數,是中國人的大毛病,一切計畫,都被搗亂,無可豫算了。

  《城與年》〔6〕尚未付印。我的病也時好時壞。十天前吐血數十口,次日即用注射製止,醫診斷為於肺無害,實際上確也不覺什麽。此後已退熱一星期,當將注射,及退熱,止咳藥同時停止,而熱即複發,昨已查出,此熱由肋膜而來(我肋膜間積水,已抽去過三次,而積不已),所以不甚關緊要,但麻煩而已。至於吐血,不過斷一小血管,所以並非肺病加重之兆,因重症而不吐血者,亦常有也。

  但因此不能離開醫生,去轉地療養,換換空氣,卻亦令人悶悶,日內擬再與醫生一商,看如何辦理。

  專此布複,並請暑安。

  弟豫頓首八月廿七日〔1〕羊肚豫西盧氏縣一帶土特產,菌類。

  〔2〕猴頭土特產,菌類。

  〔3〕女院即北平大學女子文理學院。

  〔4〕陳君指陳蛻。

  〔5〕指《答徐懋庸並關於抗日統一戰線問題》。

  〔6〕《城與年》指《城與年》插圖本。

  360828①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昨在《立此存照》〔1〕上所寫筆名,究嫌太熟,倘還來得及,乞改為"曉角"是荷。

  專此布達,並請著安。

  迅頓首八月廿八晨〔1〕《立此存照》即《立此存照》(一)、(二),後均收入《且介亭雜文末編》。

  360828②致楊霽雲霽雲先生:二十四日函收到。我這次所生的,的確是肺病,而且是大家所畏懼的肺結核,我們結交至少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其間發過四五回,但我不大喜歡嚷病,也頗漠視生命,淡然處之,所以也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一回,是為了年齡關係,沒有先前那樣的容易製止和恢複了,又加以肋膜病,遂至纏綿了三個多月,還不能停止服藥。但也許就可停止了罷。

  是的,文字工作,和這病最不相宜,我今年自知體弱,也寫得很少,想擺脫一切,休息若幹時,專以翻譯糊口。不料還是發病,而且正因為不入協會〔1〕,群仙就大布圍剿陣,徐懋庸也明知我不久之前,病得要死,卻雄赳赳首先打上門來也。

  他的變化,倒不足奇。前些時,是他自己大碰釘子的時候,所以覺得我的"人格好",現在卻已是文藝家協會理事,《文學界》〔2〕編輯,還有"實際解決"〔3〕之力,不但自己手裏捏著釘子,而且也許是別人的棺材釘了,居移氣,養移體,〔4〕現在之覺得我"不對","可笑","助長惡劣的傾向","若偶像然",原是不足為異的。

  其實,寫這信的雖是他一個,卻代表著某一群,試一細讀,看那口氣,即可了然。因此我以為更有公開答複之必要。倘隻我們彼此個人間事,無關大局,則何必在刊物上喋喋哉。先生慮此事"徒費精力",實不盡然,投一光輝,可使伏在大纛蔭下的群魔嘴臉畢現,試看近日上海小報之類,此種效驗,已極昭然,他們到底將在大家的眼前露出本相。

  《版畫集》〔5〕在病中印成,照顧殊不能周到,印數又少,不久便盡,書店也不存一本了,無以奉寄,甚歉。

  專此布複,並請暑安。

  魯迅八月廿八日。

  再:現醫師不許我見客和多談,倘略愈,則擬轉地療養數星期,所以在十月以前,大約不能相晤:此可惜事也。

  注釋:

  〔1〕協會指中國文藝家協會。

  〔2〕《文學界》月刊,署周淵編輯,一九三六年六月創刊,同年九月出至第四期停刊。上海天馬書店發行。

  〔3〕"實際解決"此句以及這段中的其他引語,均為徐懋庸一九三六年八月一日致魯迅信中的話。

  〔4〕居移氣,養移體語見《孟子。盡心》。

  〔5〕《版畫集》即《凱綏。珂勒惠支版畫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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