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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田七郎

  武承休,遼陽人。喜交遊,所與皆知名士。夜夢一人告之曰:“子交遊遍海內,皆濫交耳。惟一人可共患難,何反不識?”問:“何人?”曰:“田七郎非與?”醒而異之。詰朝,見所與遊,輒問七郎。客或識為東村業獵者。武敬謁諸家,以馬箠撾門。未幾,一人出,年二十餘,目蜂腰,著膩,衣皂犢鼻,多白補綴。拱手於額而問所自。武展姓字;且托途中不快,借廬憩息。問七郎,答曰:“我即是也。”遂延客入。見破屋數椽,木岐支壁。入一小室,虎皮狼蛻,懸布楹間,更無杌榻可坐。七郎就地設皋比焉。武與語,言詞樸質,大悅之。遽貽金作生計,七郎不受。固予之,七郎受以白母。俄頃將還,固辭不受。武強之再四。母龍鍾而至,厲色曰:“老身止此兒,不欲令事貴客!”武慚而退。歸途輾轉,不解其意。適從人於舍後聞母言,因以告武。先是,七郎持金白母,母曰:“我適睹公子,有晦紋,必罹奇禍。聞之:受人知者分人憂,受人恩者急人難。富人報人以財,貧人報人以義。無故而得重賂,不祥,恐將取死報於子矣。”武聞之,深歎母賢;然益傾慕七郎。

  翼日,設筵招之,辭不至。武登其堂,坐而索飲。七郎自行酒,陳鹿脯,殊盡情禮。越日,武邀酬之,乃至。款洽甚歡。贈以金,即不受。武托購虎皮,乃受之。歸視所蓄,計不足償,思再獵而後獻之。入山三日,無所獵得。會妻病,守視湯藥,不遑操業。浹旬,妻淹忽以死。為營齋葬,所受金稍稍耗去。武親臨唁送,禮儀優渥。既葬,負弩山林,益思所以報武,而迄無所得。武探得其故,輒勸勿亟。切望七郎姑一臨存;而七郎終以負債為憾,不肯至。武因先索舊藏,以速其來。七郎檢視故革,則蠹蝕殃敗,毛盡脫,懊喪益甚。武知之,馳行其庭,極意慰解之。又視敗革,曰:“此亦複佳。仆所欲得,原不以毛。”遂軸鞟出,兼邀同往。七郎不可,乃自歸。七郎終以不足報武為念,裹糧入山,凡數夜,得一虎,全而饋之。武喜,治具,請三日留。七郎辭之堅。武鍵庭戶,使不得出。賓客見七郎樸陋,竊謂公子妄交。而武周旋七郎,殊異諸客。為易新服,卻不受;承其寐而潛易之,不得已而受之。既去,其子奉媼命,返新衣,索其敝裰。武笑曰:“歸語老姥,故衣已拆做履襯矣。”自是,七郎以兔鹿相貽,召之即不複至。武一日詣七郎,值出獵未返。媼出,踦閭而語曰:“再勿引致吾兒,大不懷好意!”武敬禮之,慚而退。

  半年許,家人忽白:“七郎為爭獵豹,毆死人命,捉將官裏去。”武大驚,馳視之,已械收在獄。見武無言,但雲:“此後煩恤老母。”武慘然出,急以重金賂邑宰;又以百金賂仇主。月餘無事,釋七郎歸。母慨然曰:“子發膚受之武公子,非老身所得而愛惜者矣。但祝公子百年無災患,即兒福。”七郎欲詣謝武,母曰:“往則往耳,見公子勿謝也。小恩可謝,大恩不可謝。”七郎見武;武溫言慰藉,七郎唯唯。家人鹹怪其疏;武喜其誠篤,益厚遇之。由是恒數日留公子家。饋遺輒受,不複辭,亦不言報。

  會武初度,賓從煩多,夜宿屨滿。武偕七郎臥鬥室中,三仆即床下藉芻槁。二更向盡,諸仆皆睡去,兩人猶刺刺語。七郎背佩刀掛壁間,忽自騰出匣數寸許,錚錚作響,光閃爍如電。武驚起。七郎亦起,問:“床下臥者何人?”武答:“皆廝仆。”七郎曰:“此中必有惡人。”武問故,七郎曰:“此刀購諸異國,殺人未嚐濡縷。迄今佩三世矣。決首至千計,尚如新發於硎。見惡人則鳴躍,當去殺人不遠矣。公子宜親君子,遠小人,或萬一可免。”武頷之。七郎終不樂,輾轉床席。武曰:“災祥數耳,何憂之深?”七郎曰:“我別無恐怖,徒以有老母在。”武曰:“何遽至此?”七郎曰:“無則便佳。”蓋床下三人:一為林兒,是老彌子,能得主人歡;一僮仆,年十二三,武所常役者;一李應,最拗拙,每因細事與公子裂眼爭,武恒怒之。當夜默念,疑必此人。詰旦,喚至,善言絕令去。武長子紳,娶王氏。一日,武他出,留林兒居守。齋中菊花方燦。新婦意翁出,齋庭當寂,自詣摘菊。林兒突出勾戲。婦欲遁,林兒強挾入室。婦啼拒,色變聲嘶。紳奔入,林兒始釋手逃去。武歸聞之,怒覓林兒,竟已不知所之。過二三日,始知其投身某禦史家。某官都中,家務皆委決於弟。武以同袍義,致書索林兒,某弟竟置不發。武益恚,質詞邑宰。勾牒雖出,而隸不捕,官亦不問。武方憤怒,適七郎至。武曰:“君言驗矣。”因與告愬。七郎顏色慘變,終無一語,即徑去。武囑幹仆邏察林兒。林兒夜歸,為邏者所獲,執見武。武掠楚之。林兒語侵武。武叔恒,故長者,恐侄暴怒致禍,勸不如治以官法。武從之,縶赴公庭。而禦史家刺書郵至;宰釋林兒,付紀綱以去。林兒意益肆,倡言從眾中,誣主人婦與私。武無奈之,忿塞欲死。馳登禦史門,俯仰叫罵。裏舍慰勸令歸。逾夜,忽有家人白:“林兒被人臠割,拋屍曠野間。”武驚喜,意稍得伸。俄聞禦史家訟其叔侄,遂偕叔赴質。宰不聽辨,欲笞恒。武抗聲曰:“殺人莫須有!至辱詈搢紳,則生實為之,無與叔事。”宰置不聞。武裂眥欲上,群役禁捽之。操杖隸皆紳家走狗,恒又老耄,簽數未半,奄然已死。宰見武叔垂斃,亦不複究。武號且罵,宰亦若弗聞也者。遂舁叔歸,哀憤無所為計。因思欲得七郎謀,而七郎更不一吊問。竊自念:待七郎不薄,何遽如行路人?亦疑殺林兒必七郎。轉念:果爾,胡得不謀?於是遣人探諸其家,至則扃寂然,鄰人並不知耗。一日,某弟方在內廨,與宰關說。值晨進薪水,忽一樵人至前,釋擔抽利刃,直奔之。某惶急,以手格刃,刃落斷腕;又一刀,始決其首。宰大驚,竄去。樵人猶張皇四顧。諸役吏急闔署門,操杖疾呼。樵人乃自剄死。紛紛集認,識者知為田七郎也。宰驚定,始出複驗。見七郎僵臥血泊中,手猶握刃。方停蓋審視,屍忽崛然躍起,竟決宰首,已而複踣。衙官捕其母子,早亡去已數日矣。武聞七郎死,馳哭盡哀。鹹謂其主使七郎。武破產夤緣當路,始得免。七郎屍棄原野月餘,禽犬環守之。武取而厚葬。其子流寓於登,變姓為佟。起行伍,以功至同知將軍。歸遼,武已八十餘,乃指示其父墓焉。

  異史氏曰:“一錢不輕受,正一飯不敢忘者也。賢哉母乎!七郎者,憤未盡雪,死猶伸之,抑何其神?使荊卿能爾,則千載無遺恨矣。苟有其人,可以補天網之漏;世道茫茫,恨七郎少也。悲夫!”

  [今譯]

  武承休是遼陽人,喜歡結交朋友,所結交的都是知名的人物。有天夜裏,他夢見有個人對他說:“你的朋友到處都有,都不過是濫交。隻有一個人可以和你共患難,為什麽你反而不去結識?”武承休問:“是誰?”那人說:“不就是田七郎嗎?”武承休醒來,覺得很奇怪。

  第二天早上,武承休遇到朋友就打聽田七郎。朋友中有人認識,說田七郎是東村的獵戶。武承休恭恭敬敬地去田家拜訪,用馬鞭敲門。一會兒,有一個人出來,二十多歲,目如猞猁,腰似黃蜂,戴著油汙的便帽,穿著黑色圍裙,上麵滿是白布補丁。他把兩手一拱,在額前行禮,問客人從哪裏來。武承休自報了姓名,並假說在路上身體不舒服,想借個地方休息。他問起田七郎,那人答道:“我就是田七郎。”隨即請客人進屋。隻見一間僅有幾椽瓦的破房子,用木樁支撐著牆壁。走進一個小房間,裏麵有虎皮、狼皮分掛在柱子上,卻沒有凳椅可坐。七郎就在地上鋪上虎皮,讓客人坐。武承休和他交談,七郎說話樸實坦率,武承休很喜歡他,當即送銀子給他做生計用。七郎不肯接受,武承休硬要給他。七郎接過來去稟告母親。一會兒,他拿回來,執意推辭,不肯收下。武承休再三再勉強他。老態龍鍾的母親走出來,臉色嚴峻地說:“我老太婆隻有這個兒子,不想讓他侍奉貴客!”武承休羞慚地告退了。回家路上,武承休反複想,不明白田母的意思。正巧他的仆從在房子後麵聽到了田母的一番話,便告訴了他。原來剛才七郎拿著銀子去稟告田母。田母說:“我剛才望見武公子,臉上有晦氣,必遭大禍。古語說:受人賞識者替人分憂,受人恩惠者解人危難。富人用錢去報答人,窮人用義去報答人。無緣無故得到厚禮,不吉利,恐怕將來會要你舍命回報他的。”武承休聽了,深深讚歎田母的賢明;對七郎更傾心愛慕了。

  第二天,他設宴邀請田七郎,七郎推辭不來。武承休來到他家廳堂,坐下討要酒食。七郎親自斟酒,擺上鹿肉脯,盡心竭力地招待他。過了一天,武承休回請七郎,七郎才來了。席間氣氛融洽、歡暢。武承休送他銀兩,七郎推辭不收。武承休托言向他買虎皮,七郎才收下了。他回家查看所貯存的虎皮,算來不夠抵償那些銀兩,想再獵得一些老虎之後一起送去。他進山三天,沒有打著一隻老虎。碰上妻子生病,他要照顧、煮湯煎藥,沒時間去打獵。

  過了十天,七郎的妻子死了。為了辦後事,七郎漸漸把收下的銀子用掉了。武承休親自來吊唁,送了豐厚的奠儀。七郎安葬了妻子,背上弓箭進了山林,更急於報償武承休,但一直沒有獵獲。武承休探聽到緣由,一再勸七郎不必著急。他很希望七郎到他家裏去散心,但七郎始終為欠著他的債心中不安,不肯來。武承休於是要先取以前存下的虎皮,以便使七郎前來。七郎檢看舊的虎皮,發現被蟲蛀壞了,虎毛已經脫落,心裏更加懊喪。武承休知道了,急忙跑到他家去,極力勸慰開解他。又翻看蛀壞的虎皮,說:“這也還不錯。我想要的本不在有毛無毛。”於是卷起虎皮出門,並邀請七郎一起到他家。七郎不肯去,武承休就自己回家了。七郎惦念著那虎皮終究抵不上武承休給的錢,便帶上幹糧進山,經過幾個晚上,終於打到一隻老虎,整隻送到武家去。

  武承休非常高興,準備酒菜,請七郎留住三四天。七郎不肯,態度很堅決。武承休就把大門鎖上,不讓他出去。賓客們見七郎穿著簡陋粗劣,暗地裏說武公子亂交朋友。然而武承休款待七郎,比任何人都殷勤。武承休要替七郎換新衣服,七郎總是推托;武承休趁他睡覺偷偷把他的舊衣服換走,七郎不得已穿上了新的。七郎回家後,他的兒子奉了祖母之命,把新衣服送回來,並要取回舊衣服。武承休笑道:“回去告訴奶奶,舊衣裳已經拆掉做鞋墊了。”

  從此七郎常常送兔子、鹿肉給武承休,武承休請他來卻不再來了。有一天武承休去找七郎,正好七郎出去打獵還沒回家。母親出來,依在門上,對武承休說:“你別再招引我兒子,太不懷好意了!”武承休恭敬地向她行禮,羞慚地走了。

  過了大約半年光景,家人忽然來對武承休說:“田七郎因為爭獵一頭豹,打死人命,被抓到宮裏去了。”武承休大驚,急忙去探視,七郎已經上了枷,被打入大牢。他見了武承休,沒有別的話,隻說:“今後有煩您照顧我的老母親。”武承休傷心地走出來,趕緊用重金賄賂縣官,又用一百兩銀子送給死者的家屬。一個多月後,沒事了,縣衙就放七郎回家。田母感慨地說:“你的性命都是武公子給的,不是我老太婆所能愛惜的了。但願武公子終生沒災沒難,就是你的福氣了。”七郎想去拜謝武承休。田母說:“去便去就是了,見了武公子不要道謝。小恩小惠可以謝,如此大恩大德是不能用口頭謝的。”七郎來到武家,武承休用體貼的話安慰他,他隻唯唯答應著。武家的人都怪七郎少禮;武承休卻喜歡他誠實敦厚,對他更好了。從此,七郎常常幾天留在武公子家。送他東西都接受,不再推辭,也不說報答。有一次,正逢武承休生日,賀客及隨從很多,武家臥室都住滿了。武承休跟七郎睡到一個小房間去,三個仆人就在床下鋪席子睡。二更快過,仆人們都睡著了,他們兩個還在說話。七郎的佩刀掛在牆上,忽然自己從刀鞘裏跳出幾寸高,錚錚作響,寒光像閃電一樣。武承休吃驚地爬起來。七郎也起來,問:“床下睡的是什麽人?”武承休答道:“都是仆人。”七郎說:“這裏麵一定有惡人。”武承休問什麽原因。七郎說:“這刀是從外國買回來的,殺人時頭已落地,血尚未沾衣。我們家佩用它至今已經有三代了。它砍下的頭顱數以千計,還像新刀一樣鋒利。它見了惡人就會鳴響出鞘,離殺人的日子就該不遠了。公子應當親君子,遠小人,或許萬一能避免意外的災禍。”武承休點頭稱是。七郎始終心緒不安,在床上翻來覆去。武承休說:“禍福是天數,何必這樣深深擔憂?”七郎說:“我什麽都不怕,隻是想家裏還有老母親在。”武承休說:“怎麽竟然就想到這地步了呢!”七郎說:“沒事就好。”

  原來睡在床下的有三個人:一個叫林兒,是久受寵愛的孌童,能得主人歡心;一個是小童仆,十二三歲,是武承休日常使喚的;一個叫李應,最倔強,時時為小事瞪著眼睛跟主人爭吵,武承休早就討厭他了。武承休當夜暗暗思索,所謂惡人一定是李應。第二天早上,他喚李應來,好言好語地辭退了他。

  武承休的大兒子武紳,娶妻王氏。一天,武承休外出,留林兒看守書房。書齋裏菊花正盛。王氏想公公外出,書齋的院子應該沒人,便自己前去摘菊花。林兒突然衝出來調戲她。王氏想逃跑,林兒把她硬抱進房間。王氏哭喊抗拒,臉色大變,嗓門嘶啞。武紳趕來,林兒才放手逃去。武承休回家聽說了,憤怒地要找林兒,竟已不知去向。過了兩三天,才知道他投身到某禦史家去了。這禦史在京城做官,家裏的事都交給他弟弟管。武承休憑著多年朋友的情分,寫信去討林兒,禦史的弟弟竟不予理睬。武承休更加生氣了,寫狀子遞給縣令。縣衙門的拘捕令雖然發出,但衙役不去抓人,縣令也不予追究。武承休正在憤怒,正好七郎來了。武承休說:“你的話應驗了。”於是把這事告訴了他。七郎神色淒慘,始終沒說一句話,就徑自走了。

  武承休吩咐精幹的仆人去巡察林兒的行蹤。林兒夜裏回家,被巡察的人捉住去見武承休。武承休把他痛打一頓。林兒也惡言惡語謾罵武承休。武承休的叔父武恒,本是很有修養的人,怕侄子暴怒之下弄出禍端,便勸他不如以官法處置。武承休聽從了,捆上林兒送到縣衙。但禦史家的書信寄到,縣官就把林兒放了,讓禦史家的仆人把他領了回去。林兒更加肆無忌憚,在大庭廣眾中散布謠言,說主人的兒媳婦跟他私通。武承休毫無辦法,怒氣填膺,悲憤欲絕。他走到禦史家門口叫罵。鄰裏們把他勸回了家。

  過了一晚,忽有家人稟告:“林兒被人殺死了,屍體拋在曠野裏。”武承休又驚又喜,胸中悶氣稍微得到舒緩。一會兒,聽說禦史家告了他們叔侄,武承休便同叔父一道去對質。縣令不容分辯,要給武恒上刑。武承休高聲喊道:“說我們殺人,那是莫須有!至於辱罵官宦人家,那是我幹的,跟我叔父無關。”縣令不管,隻當沒聽見。武承休怒目圓睜,想衝上前去,被一群衙役揪住。行刑的衙卒都是豪紳家的走狗,武恒又老邁,刑簽上的數目沒打到一半,已經奄奄一息昏死過去。縣令見武恒快死了,也就不再追究。武承休又哭又罵,縣令也像沒聽見一樣。武承休便把叔父抬回家。他滿腔悲憤,卻又無計可施。這時想找七郎來商量,但七郎始終不來慰問一下。武承休暗想:我待七郎不薄,怎麽像個路人似的無情?又疑心殺林兒的一定是七郎。轉念想:如果真是,怎麽不商議一下?他於是派人到田家去探看,到那兒隻見大門緊鎖,靜悄悄的,鄰居們都不知道他們一家的去向。

  一天,禦史的弟弟正在縣衙內舍跟縣令商議著什麽。當時正值早上送柴草、用水進官舍,忽然有個打柴漢子來到跟前,放下柴擔子,抽出一把鋒利的鋼刀,直衝過去。禦史的弟弟驚慌失措,用手擋刀,鋼刀落下,削斷手腕;再一刀,才砍下他的腦袋。縣令大驚,鼠竄而去。那漢子還在四處尋找。衙役縣吏們趕忙關上縣衙大門,操起棍棒大聲呼喊。那漢子於是自刎而死。衙役們紛紛上前來看,有認識的,知道是田七郎。縣令驚魂稍定,才走出來查驗。隻見七郎直挺挺躺在血泊中,手中還握著刀。縣令正在察看的時候,七郎的屍身突然向上跳起,竟把縣官的腦袋砍了下來,然後才重新倒下。衙門裏的官吏要去抓田七郎的母親和兒子,但他們已逃走好幾天了。

  武承休聽說七郎死了,跑來哭他,盡情哀悼一番。人們都說是武承休主使田七郎。武承休傾家蕩產賄賂當權者,才得以免罪。七郎的屍首丟棄在荒野三十多天,猛禽野犬在四周守護著。武承休去收了屍,隆重地殮葬了。七郎的兒子流落到登州,改姓佟。他長大參加軍隊,因軍功升至同知將軍。他回到遼陽時,武承休已經八十多歲,還帶他去看他父親的墳墓。

  異史氏說:“一文錢也不輕易接受,正是那種一頓飯的恩惠也不忘記的人。田母真是賢德啊!七郎這人,仇沒報完,死了還要申雪,又是多麽神奇啊!倘使荊軻能夠這樣,就不會遺恨千年了。如果有這樣的人,可以補天網的疏漏。世道茫茫,隻恨七郎太少了。真是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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