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光於仲夏風塵仆仆將成稿由津門送至京華,要我做序。我恰患病住院。但誠意難卻,隻得操筆,故權且作為對建光的一篇印象記吧!
記得那是1978年的夏秋時節,由我主持的空軍短篇小說學習班在名揚遐邇的“春城”——昆明市那號稱八百裏滇池北畔的昆明軍區空軍指揮所第二招待所舉行。這次學習班薈萃了近幾年空軍部隊湧現出的在文壇嶄露頭角的業餘文學愛好者,近30餘人,建光便是其中一員。那時他是南京軍區空軍部隊駐上海軍械修理廠的一名戰士。小夥子一照麵就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健壯、敦實、慈厚、快人快語,虎虎有生氣。在接觸中得知,他是著名散文家劉懷章先生的公子。作家的公子一般是文弱書生樣,可建光卻是個龍精虎威般的青年小夥子。
三個多月的切磋在曆史長河中雖然是彈指一揮,如白駒過隙,但不知是彼此秉性相投還是“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們居然成了忘年交。從建光卸掉戎裝,先到建築工程局,後又進人大學學習,複次擔任兒童服裝廠廠長,再複次調至市政府計劃生育宣傳部門,我們都有信函來往,自然知曉他工作之餘的鍥而不舍的創作狀態。
建光的創作道路是在業餘中鋪就的。而他惜時如金的性格又是在緊張而嚴格的軍旅生活中煉鑄的。因為在他開始文學創作的發軔之時,被“綠色加方塊”式的部隊生活所冶煉、所鍛造、所淬火。故而,他創作的個性和風格,無不鐫刻著鮮明的軍人投影、氣質和情懷。
無私奉獻是軍人情操的主旋律,也是軍人至高無上的胸襟和情致。如《平凡的崗位》中的鄭護士長、《美人蒸》中的優秀護士盧倩、《產房門外的人生》中的朱明辰和黃瑛、《月在梧桐缺處圓》中的月華,等等。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不管是軍人還是地方普通女工,抑或是被“文革”耽誤後的一代並已有家室的艱難學子,都可以看到作者將自己的主觀視角與作品中人物主體視角融為一體,從普通的並且沒有驚天偉業的生活意象中去謳歌普通人真誠、善良、無私和人道主義的品德,諦聽到作者對奉獻的無私的渴求與呼喚,以及對忘我人格理想的神往。
壯美是軍人的儀表,又是軍人內在氣質形象而生動的表現。在建光的作品中,不少人物具有一種陽剛之氣,可謂“大將軍八麵威風”。如《夕陽情》中的渤海建築機器廠廠長毛戰義,發揚過去“老八路”刺刀見紅的精神,敢打硬仗,專揀硬骨頭啃,人稱“老虎鉗子”。當“老首長”激將叫他由渤海機械施工公司經理的位置披掛上陣到被稱之為“蒺藜狗子”的渤海建築機器廠當一廠之長時,他雖然也有思想鬥爭,也想推脫,但聽說黨委已經決定,一股被激發出來的熱血猛地湧上他的心頭。他一梗脖子,瞅了局長一眼,把牙一咬:“我去!”話出口如虎嘯龍吟,一副不將紅旗插到勝利高地誓不回頭的彪彪之氣和凜凜雄威躍然紙上。這種人物的塑造,是建光埋藏在心靈深層的積澱,是他在部隊時譜就的心靈的律動。
但是,建光畢竟轉業到地方工作生活多年了。地方上波詭雲譎的生活和多彩的時空編織著他創作的畫圖和幻想,在他的作品中和讀者交流著蘊積心中冷峻而憂慮的思考,如《相愛在初春》、《白衣天使詠歎調》以及《東瀛歸客》,都表現出他對時下人際關係複雜的深切憂思。
總之,建光的小說和他的人一樣感情真摯,憎愛分明,坦坦蕩蕩,不做作,也不遮掩,完完整整地活脫脫奉獻給讀者一顆赤誠火熱的心。
筆者還以為,建光的可貴之處,不在於他應該以多變而開闊的視角來辨識世界和解剖生活,而在於他能以作家的赤誠和坦率真誠地傾吐自己的情愫。
我相信,展現在建光麵前的路還很長,甚至其中不乏峻嶺深穀,但是他會一如既往地以堅實的步伐走下去,並且一定會有飛躍。
如前所述,因我少有建樹,素不敢為人做序,但由於與建光相識多年,且感情甚篤,又蒙其垂青,便鬥膽是為此序,以表文情武誼。
1993.6.4子夜時分於北京第六人民醫院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