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至今都無法確定眼前這個女孩的身份,但這絲毫不妨礙我對她的廚藝欽佩。
別的不說,單是那盤水果沙拉就足以征服我挑剔的胃。
“這盤水果沙拉真好吃,你那兒來的這麽多水果啊?去市場買的嗎?”我夾起一塊菠蘿放進嘴裏。
“不是,我從冰箱裏拿的。喏,就是那個果籃。”胭脂用手一指沙發中間的茶幾。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茶幾上是一個被拆開的果籃,幾個蘋果散落在外麵。我嘴裏咀嚼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目光再也離不開那個果籃。
幾天前,我和孫程東在嗒嗒娛樂城分手後,意外地收到了一個果籃。送禮者是一個保安,可他卻說他是替他們老板送的,而那個老板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他(她)到底是誰?如果我們認識的話,那他(她)又何必假手於人呢。對於這樣來曆不明地禮品,我向來是不會動的,所以把它放進了冰箱。
“天氣熱,水果放著不吃,很快就會壞掉的。”胭脂說。
我點點頭,勉強咽下嘴裏的東西。
既然果籃已經被打開了,還做成了沙拉,更關鍵的是現在還被我吃去大多半。麵對自己不爭氣的胃,我隻能放棄自己原則了。如果日後知道這是誰送的,說聲“謝謝”就是了。
思索間,二樓忽然傳來一陣躡足聲。
我停下筷子,警惕地望著天花板。
這個躡足聲我再熟悉不過了,在過去的每一個夜晚,它都詭異地遊蕩在走廊上。斷斷續續,卻又從未停止過。
今晚,難道又要開始了嗎?
“是它?”胭脂對我說,表情很平淡。
“誰?”我反問。
“貓。”胭脂說:“下午我收拾房間時見到的那隻貓。”
“貓?!”我的心顫抖了一下,她口中所說的貓可能是我見到的那隻詭異的黑貓。那是一隻長著一雙人眼睛的黑貓,它在公寓裏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宛如一個哀怨的幽靈。
“喵喵……”寂靜的公寓內粹然響起一陣貓叫。
我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板上,胭脂抬起頭漠然地看了我一眼,說:“怎麽了?”
在昏暗地樓梯口是一條被拉長扭曲地影子,一雙靈動的眸子正冷冷盯著我。
黑貓!
那隻貓正趴在樓梯口衝我獰笑,黑色的皮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澤。它似乎並不恐懼我們,它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趴在樓梯口,時而吐出鮮紅的舌頭舔一下嘴角,表情詭異,近乎猙獰。
我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憤怒,指著那隻黑貓問胭脂:“那隻死貓是怎麽進來的?”
胭脂說:“不知道。”
“你在公寓裏呆了整整一個下午,你會不知道它是怎麽進來的?”對於胭脂的話,我將信將疑,或者說是根本不信。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個陰謀,而胭脂正是開啟這陰謀的一把鑰匙。
胭脂冷冷地反問道:“你在這座公寓裏住的時間恐怕比我更長,你不是也沒發現那隻貓的蹤跡嗎?”
我被她噎了一下,隨即搶白道:“從我買下這所公寓到現在,我就沒見過那隻貓!它是個不速之客!”說這話的時候,我故意放大了聲音,以掩蓋我的心虛。事實上,上午我接待韓卿的時候,就見到過那隻黑貓。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和那隻黑貓在這之前應該還有數次狹路相逢,隻不過是我沒有真正見到它罷了。每晚公寓走廊上的躡足聲也許正是由這畜牲一手炮製的,它是潛伏在這所公寓裏的一個幽靈。
“哼!”胭脂冷笑了幾聲,說:“不速之客?或許那隻貓在你買下這所公寓之前,就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它才是這裏真正的主人。對於它而言,你、我更像是不速之客。”
“什麽!”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怎麽會有這種喧賓奪主的事情。明明是那隻臭貓闖入了我家,還說我是不速之客?這真是無稽之談。
我側目望了望樓梯口,那隻貓已經不見了。
“嗬嗬……”我努力使自己笑得像個紳士,但我知道我這時的表情更像個地痞,“你知道嗎?現在我有一種感覺。”
“什麽?”胭脂再次低下頭,默默地吃飯。
我指了指餐桌,說:“現在在這張桌子上吃飯的兩個人中,我敢肯定其中一定有一個人是瘋子!”
胭脂握著筷子的手顫了一下,抬起頭問:“那你認為誰是瘋子?”
我躬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筷子,然後淡淡地說:“誰是瘋子,如果我相信你的話,那麽我就一定是個瘋子。”晚飯後,我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上二樓,隨手打開經過的廊燈,漆黑一片的二樓瞬間被光明占據了。
那隻黑貓去哪兒了?
我站在走廊上,觀察了一會兒。
一樓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音,胭脂正在收拾碗碟。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這所公寓確實需要一個女人來打理。我雖然有的是力氣,但從小就沒幹過什麽體力活。像這類煩亂的家務,對我而言簡直是噩夢。
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我揉揉眼眶,但睡意更濃了。
啊,好了,那隻死貓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吧!我不管了,我太困了,我要好好地睡一覺。
我打著哈欠走進臥室,迷迷糊糊地脫下外衣,一頭紮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人可以忍受饑餓、饑渴、甚至是**,但卻沒法忍受困意。我看過一本書,書上說一個人每天的休息時間不能低於八個小說,長時間的睡眠不足就會引起內分泌紊亂,情緒波動異常。可見,睡眠對於一個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我喜歡睡覺,但卻常常睡眠不足,這源於我不斷變幻的噩夢。即使在雲南的那段日子,我也是無法擺脫噩夢的糾纏,而時不時出現的頭痛又讓這噩夢憑空加劇了幾分。
現在,我又開始做噩夢了。
這次,我走在寂靜的街道上,街道上立著幾根昏暗的路燈,燈光忽明忽暗。
不遠處的一盞路燈下閃出了一個人,他穿著一件灰色的風衣,雙手插兜,一頂鴨舌帽兒遮住了它的臉。
我停下腳步,盯著那個灰衣人,忽然有一種熟悉感。
許久後,我意識到了什麽,對方身上穿的那件風衣好像是我的?沒錯,就是我的!可我記得我明明將它放在臥室的衣櫥裏,他是怎麽得到的。
疑惑中,灰衣人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他的身子趔趄著,與灰衣人並肩站立。
他?
我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我認出了那張臉。
那人正是張武德,可他不是死了嗎?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張武德雙手垂立,臉上的裂縫兒依舊可見,嘴角淌著鮮血,兩眼暴突,棱角分明的喉結上下波動著。
他怎麽了?
我不由自主地朝張武德走了過去,我離他們越來越近,我聞到了一股血腥氣。就在我離他們還有大約兩米的時候,張武德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地嚎叫:“一起死吧!”
死寂的夜,被這聲嚎叫震得支離破碎。
“嘿嘿!”灰衣人陰森地冷笑起來,它從風衣下伸出慘白的雙手撲向我,在昏暗的路燈下劃出一條修長地白光,“啊!”我慘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我渾身都濕透了,每一根毛發都直立著,每寸肌膚都散發著寒氣。我用力地按著胸口,仍不能使自己平靜下來,我貪婪地呼吸著臥室內混濁的空氣。這種感覺仿佛是一個死而複生的人,剛剛從墳墓裏爬出來後第一次呼吸到人間的氣息一般。
噩夢?我恨噩夢!
從那場火災之後,幾乎每個夜晚我都生活在恐懼與悔恨當中,我的心髒倍受煎熬。我有種預感總有一天我會被自己的噩夢嚇死!
很可笑嗎?
這並不可笑!
雖然我早已不懼死亡,但我卻恐懼死時的那種感覺。
“想知道死亡的感覺嗎?”我忽然想起了同樣在一個噩夢中某個人對我的說的話,我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當呼吸的節奏漸漸均勻時,我忽然有些口渴,於是我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突然,我怔住了。
我感到了一絲異樣,在漆黑地臥室內我聽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呼吸聲,那聲音同樣急促,以至於我幾乎都將它和自己的聲音混淆在一起。
“誰!”我對著黑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