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最初愛的時光

第42章 聚散兩依依(1)

在那樣一個瞬間，常笑忽然想，也許就是這個男人，命運注定她要屬於他，一早便打好了伏筆，那樣多的千辛萬苦，隻是為了遇見他。

張曉峰離去後，屋子裏又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沒說話。常笑的眼淚又落了下來，蘇銘滿心複雜的滋味，話到嘴邊隻是說不出來。好一會兒，才說道：“笑笑，阿姨已經不在了，你不要太傷心了。”

常笑心裏也隻是覺得難受，聽蘇銘這樣說，也看著他，點了點頭說道：“謝謝！”

“張曉峰的人很好。”蘇銘說到這，不知道為什麽再也說不下去，隻是在站在那裏不再說話。

屋裏還隻開了那小小的睡燈，光線很暗，看不清他們臉上各自的表情。一時之間，兩個人隻覺得心中俱是無奈，還有無限的感慨。心中複雜莫名的情緒翻複不停，眼前像放電影一樣，想到了那些從前的日子。要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到最後說的全都是不相幹的事。就如他們一樣，不知道是命運那雙翻雲覆雨的手做弄了他們，還是彼時他們太過年少，不懂得何謂愛情，明知道問題重重卻又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各自越走越遠，到了今天的地步。等到終於明白時，卻已經找不到回頭的路。

常笑母親的葬禮很簡單，除了常笑的幾個同學便是張曉峰，整個葬禮也基本是由他來操辦的。葬禮結束後，常笑站在母親的墓碑前久久不肯離去，看著墓碑上母親慈詳的笑，常笑蹲了下來，伸出手輕輕的在那照片上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的撫過。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飄起了零星的雪花，讓地麵都變得濕漉漉起來。

張曉峰在外麵等著她，眼看著雪越下越大，也還沒有見到常笑的身影，心裏不禁漸漸著起急來。好一會兒，終於看見常笑慢慢的走了過來，她的身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深一腳前一腳的慢慢走著。張曉峰連忙迎了上去，扶住她，輕輕拍掉了她身上的雪花，也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握著常笑的手。

因為不放心常笑，張曉峰便把她接到了自己的家裏。夜半的時候，張曉峰醒來，到客房沒見到常笑，心裏一驚，正要叫她。抬頭才發現她正在陽台上，穿著一套米白的睡衣，看著這無邊的夜色，風吹著她的頭發輕輕的豎起來。她的背影這樣的孤單無助，又是那樣的單薄，讓人心疼。

張曉峰拿了件外套，輕輕的走了過去披到常笑的身上，雙手扶住她的肩，問道：“睡不著嗎？”

常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吵醒你了吧？真對不起。”

張曉峰搖了搖頭，才說：“沒有的事，你這個丫頭，驕傲又敏感。”

夜色黑暗，隻能看見一幢幢建築的在夜色中的陰影。難得夜空中還忽閃著幾顆星星，遠遠的閃著光茫。常笑看著那星星，突然問道：“張曉峰，你說人死了是不是真的會上天堂？”

“我小的時候媽媽一個人帶我，她的手很巧，自己動手給裙子，六一兒童節的時候穿出去，別的小朋友都很羨慕。等我長大了，裙子小了不能穿了，她就把裙子洗幹淨了，燙平整了，改成圍巾，可漂亮了。我的毛衣很多都是她手織的，又漂亮又暖和，後來她生病了，還堅持織給我。以後我再也穿不到她織給我的毛衣了。”

張曉峰歎了口氣，把她攬緊了些，才說道：“笑笑，生離死別是人生中的一部分，我們誰都不可以起避免。她們隻是比我們更早的到了另外一個空間，而總有一天，我們也會在另外一個世界與自己的親人還有自己掛念的人相見。但是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得好好生活，唯有這樣，才對得起你吃過的那些苦。”

常笑落下淚來，張曉峰隻是摟緊了她，繼續說道：“今天哭過了，從明天開始，一定要笑著活下去，做一個幸福的人。”

常笑聽他這樣說，眼淚掉得越發厲害了，多麽好的詩，做一個幸福的人。可是，什麽是幸福？夜那麽長，淚水冰涼，想追尋也沒有方向，隻能讓人黯然神傷。張曉峰的手很有力，攬著她的肩，仿佛能讓人安定一般。他身上有一種清涼的氣息，說不清是什麽味道，卻能讓人奇異的靜下心來。

常笑抬起頭來，她的臉有幾分蒼白，定定的看著張曉峰，像是要看到他的心裏去一般。好一會兒，她向前微微傾了傾，溫軟的唇貼上張曉峰的唇，她的唇很涼，貼在張曉峰的唇上冷冷的。

夜裏的風很涼，空氣裏一片靜謐，隻有不遠處的路燈發著暈黃的光。張曉峰站在那裏沒有動，常笑的唇也慢慢的停下來，她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可是心裏卻突然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來，覺得悲哀又覺得害怕。

張曉峰摟緊了她，歎了口氣，說道：“進去吧，外麵太涼了，當心感冒。”他扶著她進了房間，看她上了床，蓋好了被子，才走到門口，準備關了燈離去。張曉峰關了燈，才要離去，卻聽到常笑說道：“張曉峰，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

張曉峰怔了一下，轉過身走回去，靜靜的躺到常笑的身邊，摟緊了她，輕輕吻了一下好的額頭，說道：“睡吧，我就在這裏。”

常笑沒有說話，隻是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淚水流淌著，濕了他淺灰色的睡衣。張曉峰隻是輕輕的一下一下的耐心的拍著她的肩膀，像對一個孩子。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常笑終於睡著了，她哭得太厲害了，連睡著了也是一抽一抽的。

蘇銘參加完常笑媽媽的葬禮，回到屋裏，孟欣笑著貼了上來。蘇銘看著她，不短道為什麽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厭煩來，這個女孩子成熟世故，懂得拿捏，笑意盈盈的說道：“晚上我熬了排骨湯，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蘇銘嗯了一下，進衛生間去洗了手出來，看著孟欣，心裏突然對自己生出一種無盡的悲傷來，又覺得莫名的煩躁，便對廚房裏的孟欣說道：“我想起個事，你先吃飯吧，別等我了。”說完也不理會孟欣在他身後的抱怨，急急從房子裏走了出來。

走出那個小區，蘇銘長輸了口氣，心裏漸漸湧上一種淒涼的無助。想著常笑今天的樣子，那樣的傷心，還不知道會哭成什麽樣子。他突然想起來那年三十的晚上，隔著幾千裏的距離，漫天的冰雪，路上連經過的汽車也沒有，空蕩蕩的街上隻有他一個人，心裏卻是高興的，拿著公共電話亭的電話，數著十二點的鍾聲，對她說新年快樂，那是他第一次對她說我愛你。

他幾乎感受得到她電話那頭的臉上歡喜的笑，漫天清冷的空氣裏都是愛的味道，那個時候他們雖然隔得那樣的遠，可是心卻是這樣的近。現在，他與她近在咫尺，可是卻像隔著萬水千山。他拿出電話，翻到常笑的電話，想了想卻又掛上了，過了一會兒，又翻了出來，如此反反複複，終於按了出去，可是電話還沒接通，蘇銘又把它按掉了。他黯然的想，打通了又能怎麽樣呢？

蘇銘一個人在街頭走著，兩旁的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七年前，他對這個城市充滿憧憬，吃盡了苦頭，隻覺得這個錦繡都市的繁華與自己毫不相幹，沒有半點的關係，那時，他什麽都沒有，隻有常笑。現在，他終於開始一步一步的融入這個都市了，終於覺得那些繁華對於自己並不是那樣的遙不可及，那些曾經的夢想並不是年少輕狂。可是，常笑卻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

他看著眼前嘩嘩駛過的車輛，每一盞車燈都仿佛流星一樣，那樣多，那樣密，就像一條泛著燈海的河。而他和常笑，就像站在一條河的兩端越走越遠，這輩子再也回不了頭。

夜深了，他回到那個屋子裏，孟欣還在沙發上等他，已經盹著了，見他回來，連忙迎了上來，問道：“吃了沒？”

蘇銘看著她的神情見著自己帶著一點討好，一點怯懦，心裏不禁又覺得有點可憐。走上前去對著她笑了一下，說道：“吃了，不是說讓你別等我嗎？”

“沒事，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蘇銘沒再說話，進衛生間洗漱完了睡覺。他背對著孟欣，孟欣靠著上來，從背後抱著他，將臉貼在他的背上。蘇銘心裏歎了口氣，隻覺得五味雜陳，又覺得說不出的酸楚，像是可憐自己，又可憐孟欣，他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說：“抽空去看看房子吧，合適買一個。”

孟欣聽了他的話，心頭隻覺得說不出的驚喜，聲線也高了幾分，猶自不相信的問道：“真的。” 越發的抱緊了蘇銘，討好的貼了上去。

蘇銘心裏隻覺得越發說不出的心浮氣躁，可是又沒有根由，發作不得。隻是翻了個身，說道：“睡吧。”

後來，孟欣看中了一處房子，興致勃勃的拉著蘇銘去看。那是一套三居，南北通透，有很好的光線，他們去的時候，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孟欣得意對他說道：“不錯吧，我看了這麽多房子，一眼就看中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