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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寒風肆虐,初冬第一場大雪從這個城市的上空沸沸揚揚而來。

  夏莉莉與她新近調過來的趙琪在大街上,頂著撲麵而來的寒風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張貼著招聘啟事。一天下來又冷、又累、又渴,蜷縮在被窩裏真想罵爹罵娘,一通糊裏糊塗言不由衷大罵之後,全身稍有點暖和氣息,她們就直起身子,盤腿坐到床上,後背用棉被緊緊捂著,裸露著兩條細膩白嫩的手臂,麵對著麵,擺弄著手裏逐漸減少的卡片。

  “啟示貼出去一半,獎金也就拿到一半啦,再辛苦也值得,要是放在夏天,我一個人用不了十天也就能把它全部貼出去。”趙琪說。

  “唉,不是想象的那樣簡單。”夏莉莉說,“這個地方太小,咱們的卡片幾乎貼了個遍,以後的幾天,我們將到市郊,來回跑不方便,所以我打算,咱們倒不如在那裏住下來,把工作順利圓滿完成,再回來好好過個年,你看怎麽樣?”

  “我沒話說,我受你的領導,你說怎麽就怎麽,我不會反對,你把我從那裏調出來,我已經感激不盡,哪怕是晚上走也是心甘情願。”趙琪這幾天盡管很累,但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夏莉莉把她從虎口裏救出,再也不用過那種任人欺侮和淩辱的生活,地位上有所提高,同齡的小姐們羨慕地喳喳叫,工資獎金待遇當然也好一點。

  說起晚上走,夏莉莉記起她有個親戚就住在郊區,離市裏也不遠,聽說那裏的勞工很便宜,一天十塊錢就能雇到,如果是那樣的話,招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用不了幾天就貼滿郊區,也用不著自己在寒冷的冬天裏四處奔波,還擔驚受怕。

  夏莉莉是個急性子,幹什麽事雷厲風行,不喜歡拖泥帶水,方才經趙琪那麽一撩撥,心裏就癢癢,來不及考慮,衝動地穿衣服下床說:“這個主意不錯,現在就走,去了那裏我有個親戚,讓他給咱們雇上幾個人,咱們累了這麽多天,也該安下心來歇歇,遊玩幾天,等事情辦妥之後,回來過年。”

  趙琪一聽說雇幾個人,也心急的坐不住,趕緊穿衣,整東西,把那卡片裝得足足半提包,提醒夏莉莉:“郊區我沒去過,需要準備什麽東西,都帶好,別省著去了麻煩。”

  “放心吧,那裏有親戚,今晚我們就住那裏,什麽都不用帶,拿上卡片就行。”

  走出娛樂樓,狂風不減。在車上,她們遠離了寒冷的空氣,緊挨著擁擠的人群,沒有座,站在那裏,才感到渾身絲絲溫暖。她們用手抓住車上的扶欄,趙琪肩上的掛包被人群抬了起來,車子駛出了鬧區,奔馳在向郊區的公路上。夏莉莉感覺四周人群開始騷動,一下子緊張起來,密切注視這些人的舉動,有一位陌生的男人擠將過來,戴著眼鏡和口罩的麵部模糊不清,分辨不出對方的年紀大小,那男人發現夏莉莉一直注意他,就惡狠狠地瞪了夏莉莉一眼。夏莉莉感到惶恐不安,立即轉移了視線,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窗戶被人擋住,根本看不到,外麵一定是雪花遍地,天地合一,銀裝素裹的美好景色,但,夏莉莉注意力一直窺視著那陌生男人的舉動,寧靜了幾分鍾,那男人又開始不安起來,那隻骨瘦如柴般的纖手神出鬼沒,上下左右捏摸著趙琪肩上被大家抬起而無法感覺的提包,捏摸了幾下停住動靜,觀望四周人們的眼神。看到夏莉莉,夏莉莉裝作一副沒發現的神態。那人神速地把提包的扣解開,那個人接著把手伸進去,貪婪地夾走一包,又夾一包,慌忙塞進棉大衣的口袋裏,打算轉身往前快溜,想盡快逃離作案現場。沒料到車廂裏擠得水泄不通,在他使勁的擁擠下,前麵的人大麵積前傾,把司機碰倒了在人們驚呼聲中,車子突然拐進了公路旁的小樹林裏,車裏頓時一陣恐怖騷亂,夏莉莉被重重地摔前去。值得慶幸的是這次車禍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有驚無險,但著實讓大家虛驚一場。

  人們都在司機的指揮下下了汽車,坐在前麵的人下來之後就破口大罵:“那個狗娘養的亂擠,把他找出來,狠狠地整整他。”

  有人問趙琪是哪來的,趙琪把名片抽出一張遞過去。那些人接過一看,都驚慌地說:“嘿,你怎麽拿上我們老大的名片呢,老大的名片可不是隨便送人的。”這些人圍觀打量著趙琪。

  “我是老大的什麽人,你們不用盤問,老大說來到他的地盤,見片如見人,誰要是膽敢對我不恭或無禮,定叫誰爬下學狗叫,跪下叫我三十聲姑奶奶。”

  從大家的臉色和神態中就可以想象到老大在這地方的威望和霸勢,趙琪在某種程度上比夏莉莉還見多識廣,她這是武鬥,而夏莉莉是文鬥,在這種場合你再花言巧語,他們都不買你的賬,還會說你不安好心。

  有人提議:“放過她,我們繼續排查。”

  “不行,誰也不許查。”趙琪大喊,“要怪就怪他?”她指著那個鬧的最凶的司機。

  “我?”司機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雪夾雜著雨還在不停地慢慢下滑,淋濕了他的頭發,順著前額流了下來,接著他揩了一下鼻子上的水珠,然後繼續指著,“你這是什麽意思,不能仗著老大的聲勢就信口開河,做人要講究良心。”

  “我是要講究良心,你說這車是誰開進來的?”

  “我開進來的。”

  “誰讓你開進來的?”

  “他們一擁而上,於是就開進來啦。”

  “他們是誰讓進來的?”

  “我讓進來的。”

  “這不是嘛,不怪你怪誰?誰讓你拉這麽多人,交通部門有規定,限額十四人,而你拉了二十七人,你還有臉在那兒叫喚。”

  大家一聽這話慢慢省悟過來,人群中出現騷動,交喚意見後有一位青年人站出來,舉起手搖擺著說:“就是,我買了汽車票,上麵含有保險費,碰撞了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好疼,你帶我們去醫院。”

  他這一聲張,大家都群起而攻之,嚇得幾位執行人退到司機後麵;司機一看形勢不妙,壯著膽大聲嚷嚷:“怎麽啦,怎麽啦,不查就不查,有什麽了不起,天還下著蒙蒙細雨,眼瞅著黑天就要來臨,你們想回家的話就想想辦法,湊湊乎乎把這車用力推出去。本來今天,我也不想跑,正好給縣城送了幾個人,你們想坐,我也想掙錢,這樣互惠互利不就得了嘛,快點,上。”

  司機說完這些話一陣風似的鑽進了駕駛艙發動引掣,掛擋,鬆開離台器,加油門,車子用力向前一傾,就滅火,又下滑原位。司機重新掛擋,鬆開離開器,加油門,車子用力向前直傾,直傾,傾不動,後輪胎直空轉,司機探頭一看,原來人們都在那裏看笑話,他不高興地大喊:

  “你們走不走啦,不走我也就不管車啦,咱們步行著走回去,看哪個鬼孫子受不了。”

  司機這一罵,大夥更失去了信心,傷了自尊心,誰還會搭理他這一套,人都有個麵子,不要以為你是鄉下人,說話粗俗,可城裏人不吃你這一套。

  他又在那裏嚷嚷,人們還是望著他,就像望著一隻正在玩的起勁的猴子,原先的那五位幫凶根本沒有一定力量,推得他們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人群中有的撐起了雨傘,有得還扇陰風點鬼火說些風涼話,鬧得那些人哭笑不得。

  司機沒轍,把求援的目光投向趙琪,因為她手裏有張王牌,可趙琪想起先前他們那幫人趾高氣揚,一驚一乍,咄咄逼人,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理他,還用種鄙視的目光回敬著他。

  過了一會,就是先前喊胳膊痛的那位男士鑽出來,舉起手擺一擺:“大家快呀,快上呀,早點回去和老婆睡熱炕頭,多舒服呀,在這裏饑寒交迫,你們是奴隸呀?”

  人群中有人大罵,“你這個缺德鬼,今天幹著昧良心的事,還在那裏出風頭,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大家向那個人看去,出人意料,是個老頭,駝著背,彎著腰,被凍得直哆嗦,對他敢仗義執言,表示由衷的欽佩。

  在大家的注視下他一步一步走出來,站在人群麵前,怒目圓睜地對喊胳膊疼的那人說:“老子不想揭你的底,一輩子不出門,出一次門還碰上了你這個喪門星,你還不向大家求情,幫幫忙,要是把我凍得有個三長兩短,回去躺在你家炕上讓你老婆伺候個沒完。

  那個人“呼”地一下跪在地上,作著揖,哀求道:“在家靠弟兄,出門靠朋友,大家發發慈悲救救他老人家吧,老人家八十高壽,當過兵,打過仗,當過領導,挨過整,你們快救救他吧,他好可憐呀。”

  他不斷說著,不斷作揖,用力過猛有個東西從大衣口袋裏掉出來。

  夏莉莉這才知道那個偷東西的就是這小子,原本勸說大家推車的念頭打消,讓他跪著……

  冬天的天氣在這個時候最惡劣,汽車直接把她們拉進一個招待所,大家陸陸續續散去,夏莉莉看了半天方向分不清去處,十幾年不來啦,這兒的模樣大變化,高樓林立,小時候來過熟悉的那棵白楊樹找不見蹤影,在招待所服務員熱情接待下,夏莉莉與趙琪和別人一樣走進了小二樓的走廊,登記的人很多,按順序排隊,到了最後,服務員說:“房間快沒啦,還有這麽多人,你們得兩個人擠一張單人床,可以的就登記,不同意的想辦法回家。”

  “這不是明擺著鬧人嘛,三更半夜下雨天公路上連個鬼影也沒有,還怎麽回家?唉,住吧,沒辦法。”有人絮絮叨叨。

  夏莉莉和趙琪也一樣,被擠在了一間房子六張床,共容納十二人的狹小空間裏。最尷尬的是,還有夫妻倆,有人建議他們調房,可房間都滿,的確無法協調,隻能是花著高倍的價錢來享受低檔次服務。夏莉莉看了那個藏在櫃台底下的價格表後,粗略計算一下,一晚上光住宿費就比平時多收入五六百元錢,還不算那昂貴的飯菜,有些人幹脆光喝白開水,白開水也要錢,一碗一塊錢,夠黑。

  郊區的住宿條件,與省城賓館天壤之別。晚上方便還得跑到外麵,這些無關緊要,最使夏莉莉和趙琪輾轉反側的是一上床不到半小時,那倆夫妻把那床折騰的吱吱作響,有些人睡不著覺,大膽地觀看,他們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做該做的事,女人還不時發出甜美的呻吟聲。趙琪還不十分討厭這種事情,至少從行動上夏莉莉沒有感覺反對和拒絕的舉動。在他們休息間隙,夏莉莉忍受不了,拉著和衣而睡的趙琪走出房間,夏莉莉氣憤地說:“那些人怎能這麽明目張膽地亂來,不怕別人笑話。”

  趙琪說:“你根本不清楚,幹那事都是閉著眼睛全身心地投入進行,至於別人的一切舉動他們根本渾然不知。”

  夏莉莉沒有實踐經驗也不知道如何辯解,一聲不吭地向登計處走去,窗戶口沒站著人,夏莉莉推門進去,裏麵的情景讓她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那些人都圍在一起喝酒,喝得有滋有味,酒性正濃,司機,那個行竊的人,還有駝背老頭,再還有那幾位幫凶,看見她們進去不由一怔,然後哈哈大笑,夏莉莉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妹子過來喝點吧,驅驅寒,壓壓驚,就算老兄給你們道歉。你們也知道,這寒東臘月的快要過年了,老婆孩子還得穿新的,吃好的,送禮的,壓枕頭底的,拜年的等等雜七碎八都得用錢呀,一年四季辛辛苦苦掙不了幾個燒紙錢,就憑這年關大家掙足錢回家,耍點小伎倆,攢些孩子老婆歡喜錢,就算今晚老兄喝了點酒跟你實話實說,你也不像報警察掏我們老窩的那種卑鄙小人,一看你就是菩薩,聖母,奶奶,大媽式的好人。”司機知道他們的心機被夏莉莉和趙琪發現,掏出了心底的全部好話。

  夏莉莉記得美香以前在美容店的時候,敲詐勒索,被人報警,抓進去罰了四千塊錢不算還端了老窩,鬧得滿城風雨,人不人,鬼不鬼,生意不能繼續維持。他們這種也是變相勒索,報了警後也應該有人管,但她轉念一想,地方保護主義一定很強,到時不把他們製住,反而把自家倆人抓進去,沒人救,判個三年五載也不是沒有可能,於是要求他們重新給安排一個房間。

  在趙琪的催促下,房間很快得到落實,把她們帶到一層,房間空無一人,還生著炭火,暖意融融。夏莉莉和趙琪此刻的睡意完全被那幫人掠奪,她倆圍著火爐閑聊,不到幾分鍾左右隔壁兩邊再次傳來了男女交歡的聲音,激烈而持久,美妙和諧。趙琪不屑一顧,笑著說:“假鴛鴦。”

  “你怎麽知道?”夏莉莉不解。

  “聽聲音唄!”趙琪笑。

  “怎麽解釋?”夏莉莉問。

  “這裏不便解釋。”趙琪說。

  “為什麽?”夏莉莉追問。

  “大庭廣眾,影響不好。”趙琪笑著說。

  “睡吧,別再聽啦,繼續聽影響更不好。”夏莉莉知道她說的意思,回到床上,和衣而臥,她們很長時間才入睡。

  第二天,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把她們驚醒,夏莉莉開門一看,是昨天那個偷竊的男人擠眉弄眼地叫她:“你們是一夥吧?”他指指裏麵還在床上躺著的趙琪。

  夏莉莉以為又是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她們那些卡片被有關部門發現要查封或處理什麽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件事合法不合法,合理不合理,行通行不通,該貼不該貼,心被他這一問就像有人故意用手緊緊捏住一樣,供血不太正常,她強裝無事地說:“有什麽事?”

  偷竊的男人一看夏莉莉的驚慌表情,忙顯出一副高興且神秘的樣子:“是件好事,你不用擔心,我有話跟你們說。”他掉轉頭向服務室走去,揮揮手:“過來,咱們商量商量。”

  夏莉莉心想,不要因此而被這些不擇手段的人猛宰一下,她必須跟過去,無論是凶是吉,沒有選擇餘地。

  進了服務室,空空蕩蕩的就那偷竊的男人在裏麵,那男人客氣地把夏莉莉讓到沙發上,沙發好像是自己做的,底下沒彈簧,讓夏莉莉感到生冷冰人。那男人還熱情地為夏莉莉倒了一杯水,夏莉莉看著那水冒著熱氣,沒敢動,可別有什麽蒙汗藥之類的東西,把自己交待在這裏。男人接著偷偷地在抽屜裏間摸索什麽東西,不說話,室內一片沉默,夏莉莉更加感到恐慌不安。

  趙琪也穿好鞋子,跑過來,她怕萬一事情很嚴重,也得有個通風報信的機會。她悄悄推開門,探進半個頭,沒什麽動靜,夏莉莉看到她,招手讓她進去,她毫無懼色地抬頭挺胸,哼哼著進去。

  那男人抬起頭,看到趙琪,滿臉堆笑:“請坐,請坐。”點頭哈腰,甚是尊敬和虔誠。

  那男人還不說話,依舊在那裏尋找著什麽,手的動作越來越快,表情也開始變得不太耐煩,結果,令人沒有想到的語言驀地衝了出來:“操他奶奶的,我這裏的東西誰拿走啦?”凶狠地抬起頭,望著她們兩個,她們頓時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束手無策。

  那男人自言自語,罵了一通。夏莉莉和趙琪沒有理會他,她們心中在緊急思考,萬一說她們偷了招待所的東西,等突發事件出來,如何沉著冷靜地來應付。她們都進入了特級戰鬥準備狀態,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突然那男人把電話拿出來,向外撥號,夏莉莉她們嚇得渾身像要冒汗,儼然一種大難來臨,無法抗拒的無奈感覺。

  時空特靜,她們清楚地能夠聽到電話撥通的清脆聲音,夏莉莉乘那男人打電話不注意,低聲吩咐趙琪:“趕緊把東西拿上想方設法轉移,萬一被警方套住,咱們可能就會在這裏翻船,越快越好,如果來不及就把東西藏起來,甚至銷毀,哪怕是扔到廁所裏,不要有人看見也行,隨後電話聯係。”

  趙琪原不以為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聽夏莉莉一說更加膽戰心驚,她二話沒說就往門外走,用手剛觸摸到門環,碰巧有人從外麵進來,是那個汽車司機,她們打了個照麵,汽車司機笑著說:“別著急想走。”

  夏莉莉幾乎癱在了那裏,臉色蒼白,眼睜睜地望著趙琪被司機強迫挾持似的按進了沙發。

  “你們膽敢對我們有半點不良舉動,我立馬給老大打電話,讓他過來把你們這地方蕩平。”

  那兩個男人相互交換眼色,互相推讓,最後還是偷竊的那人說:“昨天不好意思,順手拿了你們兩樣東西,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們窮得活不了,我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可以理解。”

  夏莉莉回答。

  “好,好。”那人眼放光芒,“你的卡片上麵寫的可是真的?”

  “唉喲上帝。”夏莉莉一聽差點沒暈過去,心想:原來是這麽回事,嚇得我們姐妹倆差點沒給尿在褲子裏。頓時高興地使眼色給趙琪,讓她來完成這個任務。

  趙琪心中的石頭落地。站起來,走到那偷竊男人的寫字台前:“你怎麽稱呼?”

  “我姓,唉呀別提它,老祖宗留下來的,不好聽,大家都笑話,隨便,怎麽稱呼都行。”

  “那怎麽行,我不會隨便,再說隨便也不好聽,我長了這麽大,還沒有聽說有叫隨便的人。”

  “大家都叫我笑麵虎,你也將就著叫吧。”笑麵虎說。

  “我叫趙琪。”趙琪做自我介紹。

  “叫我趙小姐吧。”

  “什麽?趙小姐,小姐,哈,哈,哈。”笑麵虎驚詫地望著趙琪,聽到小姐的稱呼後樂得前仰後合,“不好聽,也改個名。”

  “為什麽不好聽,都是這樣稱呼的。”

  “我們這裏稱小姐,就是說是賣淫女,野雞,娼婦,你是生意人,當然不能這樣叫嘛。”

  趙琪不由得噗一笑,真是頭發長見識短,文明的事物學不會,下流的東西一點就通,虧你還能說出小姐就是那種人。

  “好啦,好啦,我告訴你卡片上說的是千真萬確,你們要跟我們合作,就簡要說一下你們的意向。”夏莉莉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眼下都是農閑季節,還是冰天雪地,許多人吃飽撐的沒事幹,想托我們給找個好工作,一月下來能拿個二百三百就行。你們卡片上的工資很高,每月二萬三萬,真是不可想象,所以我們想通過你們,把我們全城沒事幹的老少爺們都給你們一車拉去,好好幹上幾個月,這也是發家致富的好機會嘛。”笑麵虎說的美滋滋的,好像自己拿到了那份薪水。

  “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卡片中的深層含義,根本不清楚歌廳與桑拿小姐先生的標準要求,你們這兒就沒有?”夏莉莉不解地問。

  “沒有什麽?”

  “比如是歌廳呀,桑拿呀這些活動場所。”

  “沒有,我們還沒有聽說,第一次在卡片中接觸,既好奇又新鮮,隻要是能掙錢,鄉下人體力好著呢,不怕苦,不怕髒,不怕累,比城裏人又好管理,所以你們一定要幫幫我們忙,讓我們掙點錢,同時也為我們鄉下的這些人辦件好事。”

  夏莉莉望著趙琪,左右為難,郭老板專門作為一個話題嚴加交待,不讓推薦,更不允許把應聘人帶至神天娛樂城,怎麽辦?她也一時沒有主意,對笑麵虎說:“這事非同小可,我們倆出去商量一下,回來再答複。”說著她們就要往出走。

  “等等,趙,趙小姐,你們在這兒商量,我們出去,我們出去。”笑麵虎精明地打著如意算盤,生怕她們乘機溜走。

  夏莉莉看出他們的心思,沒在強行要求,等他們出去後,夏莉莉悄悄告趙琪:“應該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又讓他們掙到錢,又幫咱們把這些東西推銷出去。”

  趙琪撓撓頭發,凝思片刻,笑著說:“你最聰明,你說,讓我怎麽辦就怎麽辦。”

  那兩人在趙琪的招呼下,匆忙跑進來,笑麵虎迫不及待地問:“說吧,隻要我們能掙到錢,什麽事都做。我們豁出去啦。”

  夏莉莉把他們都叫到跟前,神秘地說:“你覺得這消息值錢嗎?”“值,值,非常值。”兩人點頭。

  “如果拿出去賣有人要嗎?”

  “有,一定有,每月三萬塊錢,他們一年都掙不到,所以肯定是搶手貨,在大街上,一天就能賣完。”笑麵虎懂得經營之道。

  “如果我把這個賣給你們,你們要嗎?”

  “要,但是我現在手頭沒錢,你說成本多少錢,咱們合作,我們替你賣,分紅,三七開,我們拿三,你拿七。”

  “你估計一張能賣多少錢?”

  笑麵虎說:“說不來,這裏的人沒錢,但至少能賣幾十元吧。”

  “我白送給你,你拿走想方設法賣出去,不管賣多少錢,我們分文不取,最終請我們吃飯,好嗎?”夏莉莉開心地故意大聲說。

  “好,好,”笑麵虎激動地說。

  趙琪把提包裏的卡片全部給了笑麵虎,笑麵虎把它當作寶貝收藏起來。生怕夏莉莉出爾反爾。

  夏莉莉任務己算完成一半,親戚也沒必要再找,和趙琪商量趕回太原。笑麵虎聽說後,吩咐司機再冒險跑一次太原,順便把她們倆送回家。司機顧慮地說:“今天天氣晴朗,恐怕警察上街巡邏。”

  “怕他們個鳥,不就是要點錢,咱們把這些東西往大街上一擺,嘩嘩那個錢一來,交通局長也得聽咱使喚。”笑麵虎深知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理。

  經他們一說,夏莉莉才醒悟,那輛車沒牌照,她擔心像昨天一樣再次出現事故,婉言拒絕,可小縣城人的熱情糾纏,她們執拗不過。

  在回城的路上,車不再那麽擁擠,夏莉莉坐在前麵,目視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有種負罪感。

  春節即將來臨之際,神天娛樂樓的郭老板兌現了所簽合同。夏莉莉拿到紅包後發現比預計的多出三分之一,高興得手舞足蹈之餘,默默感謝郭老板和那兩位大哥,一定是他們不知采取了何種手段創下如此大的成績,而那些應聘者都不知結局如何,夏莉莉內心深處有些擔心,頓感手裏握著這些錢的沉重,但願好人一生平安。

  夏莉莉的這些心事一閃而過,接下來她小跑似的來到前方的建行,留下一萬元錢準備留作過年,其餘全部存了進去,手裏拿著那張阿拉伯數字密密麻麻即將塞滿空格的存折,停下來細細一算,我的上帝,突破了六位數,她激動地按著狂跳不安的心,做夢也不會想到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會成為擁有六位數的上十萬富婆,如果把這一喜訊告知家人,家裏人會怎麽想?

  夏莉莉沉思片刻,沒有想出使自己滿意的理由。家裏人好琢磨,他們對社會了解和知道的不多。但左右鄰居知道後,一定會猜測,之後就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到時候自己跳到黃河裏也說不清,還會惹一身臊。為此她決定,不管對誰都要守口如瓶,把存折存在貼身短褲裏,形影不離。

  朋友們都在購買年貨,夏莉莉也跟郭老板打了聲招呼,郭老板笑嘻嘻地讚揚她工作成績突出,為娛樂樓立下了汗馬功勞,理應作為楷模來多加照顧,於是欣然答應讓她集中時間辦理一陣子家中的瑣事。

  夏莉莉周密計劃,精打細算,把這些有限的錢千方百計用在刀刃上,彩電、冰箱、洗衣機,家中必備的電器,覺得父親二十餘年的破永久牌自行車也該像父親一樣退休啦。將近兩個小時的挑選,她決定了購買的款式、品牌,正打算開小票,突然有人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轉過身一看,是郭老板的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

  “你好,不認識我了吧?”郭夫人主動打招呼。

  “是郭大嫂,你好。”夏莉莉上前握住她的手,調侃地說:“最近怎麽樣,郭老板沒欺侮你吧。”

  “多謝老總的調教,他現在的確很乖,一個星期還能回去個兩三趟,就是……”郭夫人窘迫著臉,把手裏拎著的東西舉起來,“不行啦,不行啦,還得給他買些補品回來。”

  夏莉莉不知道是什麽補品,好奇地接過來一看,就是大街小巷十字路口,那些年輕人給你強行塞手裏的,小廣告上推薦的壯陽藥品,夏莉莉顧慮地問:“這些東西管用嗎,千萬別傷著身子。”

  郭夫人尷尬地笑了笑:“還可以,有些效果,慢慢吃就好啦。”

  “那就好,人必須有個好身子骨,把身子養好,是一個人一輩子的福氣。”夏莉莉低著頭說。

  “噢,不好意思,打擾你買電器啦,你是不是準備結婚了,新郎在哪?”郭夫人四處瞅瞅,極力尋找夏莉莉的未婚夫。

  郭夫人發現前麵選購電視的一位高個子男士和售貨員嘮叨著什麽,看上去很帥氣,有種紳士風度,“是不是那位呀?非常般配,老天爺真是有眼,什麽時候辦呢?”

  “不,不是,我不是準備結婚。”夏莉莉不好意思,郭夫人怎那麽敏感,是不是買電器的人都得結婚,電器成了新婚夫婦的專利品。

  “不好意思了,是吧?年輕人都不好意思,我小時候也一樣,羞著個臉,見人還低頭,嘿嘿。”

  郭夫人笑著向那男青年走去。

  夏莉莉怕她鬧出什麽洋相,忙上前阻攔:“你幹什麽呀,那人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不是結婚。”

  “不要見怪,讓我瞅瞅就走,不過關,大嫂子也不成。”郭夫人不由分說走過去。

  夏莉莉不再理她,她很固執,你不讓她去,她非要去,神經好像不正常,於是夏莉莉轉過身,不敢麵對著她,生怕她跟男人搭話,鬧出很大的笑話,讓人下不了台,但夏莉莉的注意力沒有放棄對郭夫人的追蹤。

  郭夫人走後,那位青年人順著夏莉莉這邊走過來,嘴裏嘟嘟囔囔,接近夏莉莉,才聽清罵郭夫人神經病,莫名其妙。

  夏莉莉紅著臉,想說明剛才的一切,可那男人瞅了她一眼,就向別處拐去。讓夏莉莉甚是不好意思,盡管這樣,但沒出什麽大事情,她也就去找售貨員開小票,準備付款買電器。

  這時手機響了。

  電話是美香打來的,說她最近購置了一套商品樓,在鬧市中心,黃金地段,價值二十五萬,要配一些新潮家具,讓她過去一起設計商量。

  當時能買起這種房的人有兩種,一種是改革開放,勤勞致富,真正做生意富起來的個別商人。另一類就是鑽國家空子,專門為客人提供各種服務,有開放頭腦的個別“小姐”。這兩類人不擇手段,“詐取”錢財,瘋狂“擄奪”。一夜暴發起來。

  夏莉莉接到電話後,顯然抑製不住心中的喜悅,有種好奇感趨使她打車向美香指定的方向駛去,她想盡早一睹這二十五萬元商品樓的風采,同時把她們那種多日不見的思念之情全部敘叨出來。

  來到這棟氣魄而令人注目的大樓下,美香已經站在那裏等候,夏莉莉隨意瀏覽了周圍的環境,亭台樓閣,小樹成林,想象在春暖花開的季節,這裏的風景一定會倍加迷人。美香帶她上樓,打開油光滑亮的防盜門,接著是用白色鐵皮包裝的樓房門,然後映入夏莉莉眼簾的是華麗的室內裝飾,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古色古香的高檔家具,鬆軟舒適的席夢絲雙人床,別具一格的落地窗簾,高檔豪華的家庭影院裝備,簡直讓夏莉莉不敢想象,美香會擁有令人羨慕的高級豪宅。坐在粉紅色的高級真皮沙發上,美香給她沏上香醇四溢的龍井茶,打開音響。

  “真美!讓我怎麽祝賀你?”夏莉莉為她擁有這樣的朋友而自豪。

  “祝賀什麽?來了就好,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手機一直沒開,給單位打電話,單位說你最近很忙,一直在基層四處奔波,完成老板交給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麽樣?合同兌現了沒有?”

  美香和夏莉莉可以說是患難之交,非常關注對方的處境,她們無話不談。

  “還可以,合同也兌現了,你呢?”夏莉莉和美香多日不見,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我,我也兌現了,報酬嘛還不算,你瞧,就是這套房屋以及裏麵的東西,還算可以,非常滿意。”美香用手指著,自豪地說。

  “天哪,這是郭老板送給你的?”夏莉莉意外地驚呼,“我還以為是你自己買的。”

  “自己?”美香懷疑地,“自己還沒有這個實力,老家要蓋房子,老公電話催了好幾次,沒辦法,隻好把錢寄回去,一邊為自己的後代置備家產,一邊還可能滿足他胡思亂想,無邊無際的各種欲望。”

  “那你不準備把老家孩子接來?”

  “接來不是鬧難堪嘛?說實話我現在不上班,就是郭老板把我作為情人養起來,她喜歡我漂亮、溫柔、精明、性感,當然我床上功夫也不錯,能夠在這裏讓他得到滿足甚至是徹夜銷魂。也許是愛我愛的太深了,哪也不讓我去,我一個人呆在這裏看電視,看影碟、睡覺,想孩子,想病魔纏身的父母親。想他回來後浪漫的言談,輕柔的舉止,瘋狂震撼後的美妙情思。”

  “難道你不想老公?”

  “想,怎麽不想!美香喝著茶水說。

  “你看,光顧一個人說話,忘記給你拿點好喝的。”美香從冰箱裏拿出許多新鮮零食,“這是他從北京帶回的,挺好吃,你嚐嚐。”

  夏莉莉對其他沒有食欲,拿起一塊糖,捏捏是軟的,“現在人們真能耐,什麽東西都能想象出來。”

  “是啊,現在聽說某家酒店還賣鱷魚肉,這令人不可想象,要不,我帶你去吃。”美香想借此出去逛逛街,好久沒有呼吸外麵的新鮮空氣了。

  美香起來關音樂,穿風衣,換鞋子,著裝打扮雍容華美,一副貴夫人的氣魄。

  “我對吃不感興趣,我想讓你幫個忙去我家一趟。”夏莉莉翻來覆去覺得自己突然把那麽多東西搬進去,家裏的人一定會起疑心,要是嚴審細察,發現蛛絲馬跡,父母親一定會氣得喘不上氣來。

  “什麽事,時間不能太久,要不郭老板回來我不在家,或許他會很著急。”

  “放心吧,我想過年買幾件電器,給家裏增添氣氛,但怕我家人懷疑這些東西來路不明,請你幫我說,我業餘在一家公司幫助推銷電器,還剩一套推銷不出去,念在我為公司立了大功,你作為公司經理親自獎勵上門。”夏莉莉看到美香的氣質,才想出如此合情合理的對策。

  “這獎勵太大,不太現實,我就說公司經濟效益不景氣,這些電器作為報酬或工資給你,經得你同意,送貨上門。”美香考慮還是比較周全。

  “那好,就這樣吧,我們一言為定。”

  “我辦完事就得返回,希望你別留我吃飯。”

  “我們家可沒什麽鱷魚肉,土豆絲還差不多。”

  “討厭,我們也是吃土豆絲的嘴,盡撿挑剔的話來笑話人。”美香嬌嗔地。

  她們倆人有說有笑,租了一輛微型客貨車,順利地把東西拉到門上。

  夏莉莉跳下了車,推開那“吱吱呀呀”的大門高喊:“夏平,夏平,快出來。”

  是夏莉莉的母親先從一塊七拚八湊大白布做的門簾中探出半個頭來,仔細一看,連忙跑出來,驚奇地說:“是莉莉回來啦,快進來呀,喊什麽呢!”

  “人家給我發了點東西,我拿不動,叫夏平或我爸出來幫忙。”

  “什麽東西還拿不動,他們都出去啦,讓我幫幫你。”夏莉莉的母親向著夏莉莉跑過去,跑出大門,一看,車上好多東西,問:“你的東西在哪兒呀。”

  “就是這兒呀。”

  “這車上的東西全都是?”夏莉莉的母親好奇地反問。

  “全是,是我們單位獎給我的。”夏莉莉熱情地介紹從車子裏出來的美香,“她是我公司的經理。”

  美香笑著說:“我是夏莉莉的老板,夏莉莉在我公司幹了幾個月,工資沒能正常拿到,這些東西公司很多,所以就隨便給她一套,作為工資報酬,你們湊合著看吧。”

  “唉喲,我得叫他們去,這麽多東西怎麽搬呀?”夏莉莉的母親一陣風似的向後麵的一小胡同跑去,過了不到五分鍾,呼啦啦夏莉莉的父親帶了一幫人跑了出來,大家一邊嘖舌,一邊熱情而小心地把這些東西搬進了夏莉莉的家。

  夏莉莉送美香她們走後,進入家裏,街坊鄰居羨慕得不得了,夏莉莉早已做好了思想準備,對答如流,滴水不露。

  那天她們家像辦喜事一樣,附近幾十戶像他們一樣沒有脫困的人家都奔跑過來,興致勃勃地,好奇地打聽冰箱、洗衣機的用處,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表現出對這些東西的好奇和渴望,年輕的人直誇夏莉莉有出息,有本事。上了年紀的人讚美夏老頭養了個好閨女,掙不到錢,掙幾件新潮家電也沒算功夫白搭,直說的老倆口心裏美滋滋的,就像吃到蜂蜜。

  那天晚上,夏莉莉買了許多花炮放,慶祝這一年豐收喜慶,祝福來年生活美滿,風調雨順。夏平隻顧高興,忘記身旁的啤酒瓶,不小心碰撞,一連串清脆悅耳的響聲,啤酒瓶應聲滾落下來。第二天父親起來仔細整理,發現破了兩個酒瓶,衝著活蹦亂跳的夏平絮絮叨叨警告了三次。

  大年初一拜年,訪親探友看領導。與往年不同的是他們家出乎意料地來人多了起來,街坊鄰居不必說,遠房親戚好多年沒來往的,也都或多或少拎著東西,對著父母親,左一口老姑姑、右一口老舅舅,叫得暈頭腦漲。

  第三天,夏莉莉天不亮就起床,心想第五天就得上班,許多同學朋友也該見見麵,聊聊天,了解一下大學裏那種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生活,順便打開寂寞了好多天的手機,向領導同事們說聲:“春節好,春節愉快,過年大吉,新年快樂,新年亨通”等等之類的吉祥話語,誰知,夏莉莉剛把手機打開,鈴聲就唱著曲子傳來,仔細接聽是肖燕的語音。

  夏莉莉問:“你在哪兒?”

  “我在賓館。”

  “大過年的在賓館幹什麽?”

  “過年唄。”

  “難道你沒有回家?”

  “我根本沒家。”

  “我怎麽沒聽說。”

  “我誰也沒告訴過誰。我七歲的時候母親因得了不治之症去世,父親又娶了個不懂得疼愛我的女人,他們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從小不讓我讀書上學,到我十二歲的時候,他們每天晚上明著燈幹那事,明目張膽讓我好奇地看過幾次,他們發現後就把我送到我奶奶家,奶奶看我心疼,就送我到學校上學,從低年級開始,我看著和比我小五六歲的孩子們一起學習,就感到自卑,學習成績也由此一落千丈,老師罵我學習不用功,同學們說我是個傻大個,有一次我和一個男同學吵嘴,他說你看你那兩個奶子,能養兩個小白羊。我回到家裏照著鏡子一看,自己成了大姑娘啦,怎麽還和小孩子們一樣坐在三年級的教室裏一起讀書寫字,朗誦課文呢?於是在一個晚上,我偷偷跟著比我大幾歲的女孩子們一起來省城流浪,闖事業,被生活所迫,我們什麽都幹,什麽都幹,現在……”肖燕沒有把話說完就泣不成聲。

  “那你也應該回家過年呐。”

  “我不想回家,我奶奶被我活活氣死,我爸還有那個後娘,我恨他們,不想再見到他們,他們都不是好東西,直到現在聽說還沒個孩子,但願他們斷子絕孫,永遠斷子絕孫……”

  “你是不是喝多了酒?”夏莉莉發現她一說話就激動,一激動就泣不成聲,這是老毛病,一定是最近心情不痛快所致。聽說她還吸毒,夏莉莉覺得很可怕,但沒證據,不敢勸說。

  “是呀,我喝多了酒,喝得直想睡覺。”

  “大清早的還喝酒,是不是一晚沒睡?”

  “怎麽能睡呢,他們玩一晚上的麻將,就讓我陪一晚上,他們想幹什麽,我就得陪他們幹什麽,他們剛才死豬般的睡覺,於是我就給你打電話,想向你說聲新年好。”

  “他們是誰?”

  “他們是誰?我也不清楚,我想睡覺……”肖燕掛斷了電話。

  夏莉莉還想問清她的住址,好去接她,她說不定已經被那些男人所控製,因為吸毒的人是最容易受別人約束的,可夏莉莉沒能再打通她的手機。

  夏莉莉很關心肖燕的處境,害怕她的身體吃不消,如果是真的吸上毒,毒癮無法自製的時候,那種不由自主痛苦的抽搐與痙攣,令人慘不忍睹。夏莉莉不得不為她擔心。

  夏莉莉剛掛斷手機,悅耳的來電音樂又響了起來,夏莉莉仔細一看,是美香打來的,她是不是又有什麽話要說。

  “新年快樂。你的手機為什麽一直關閉?”美香顯然在埋怨。

  “我的貴夫人,你不清楚,我們家人流如梭,近日來上門的人絡繹不絕,我的確沒有接聽的機會,幹脆把它關掉,免得讓人心煩。”夏莉莉轉身坐在外麵的一個小椅子上。

  “來我這兒好嗎?我這裏很清靜,就我一個人,你可以放鬆一下自己,聽聽音樂,唱唱歌,享受另一種恬靜,甚至是寂寞的滋味。”美香是一個不甘孤獨的女人。

  “郭老板不在嗎?”

  “不再!我們麵談好嗎?”

  “好的,不過今天出門的人很多,路上一定非常擁擠,甚至是堵車,得很長時間才能過去,你一定要耐心等待。”

  “不,我派車去接你。”

  “派車?派車接我。”

  “是的,你就在你們那個小巷口等著,他馬上就會過去,OK!”

  “Yes!”夏莉莉關掉手機。

  這時夏莉莉的弟弟夏平從家裏出來,望著她,雙眸明亮,閃閃發光:“你在跟誰說話。”夏平向四周張望。

  “我在跟我的朋友呀。”夏莉莉站起來,看見夏平東張西望的樣子,“你在找什麽呀?”

  “我在找你的朋友!”

  “哈哈哈。”夏莉莉不由大笑,“我的朋友不在這裏,在很遠的一棟豪華住宅裏,她呀現在很無聊,請我過去給她解悶。”

  “那你們怎麽說話呀,心靈感應,也不可能近若身旁一樣暢談吧?”夏平疑惑地。

  “傻孩子,用這個!”夏莉莉把手機遞過去。

  夏平接在手裏,好奇地看了半天,若有所思,然後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到底在幹什麽呀?又是冰箱、彩電的,又是拿著這些神秘的玩藝,讓大家覺得你深不可測。”

  “你聽說什麽啦?”夏莉莉一下子緊張起來,兩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什麽也沒聽說,我這樣認為。”夏平撅著小嘴,擺脫了夏莉莉的束縛,徑直向院子下麵跑去,頃刻就被那堆積如山的啤酒瓶淹沒了蹤影。

  夏莉莉看看表,也該走啦,回去打算跟父親打個招呼,可他們仍舊埋頭大睡,她搖搖頭走出來,喊夏平,夏平不吭聲,她躡手躡腳地走下去,看不見人,覺得很有趣,終於發現他躲在一個用啤酒瓶設計很別致的小型居室裏用功讀書,夏莉莉欣慰地一笑,返身出去,夏莉莉不願打擾夏平,夏平有如此高漲的學習勁頭她感到驕傲和自豪,她未圓的夢,在夏平這裏一定圓得很好,很美麗,也很感人。

  夏莉莉把寫好的一個紙條放在母親的枕頭前。打開大門,大門因雪雨的腐蝕變得越發沉重,吱呀聲很刺耳,夏莉莉決定有機會一定要把它換掉,也應該下崗封存起來,可以作為其他用途。

  夏莉莉往大街上一站,就有一輛紅色夏利車緩緩駛來,她認為接她的車不可能這麽快,本能性地往後退了退,汽車戛然而止,喇叭有節奏地響了三下,車窗玻璃搖下來,露出一個男人的麵部。

  “是豐哥!”夏莉莉激動地跑過來,滿麵春風地說:“你怎麽會來這兒?”“我接你去美香那裏,美香在等你。”高豐,風度優雅,氣宇非凡,簡直酷呆了。

  高豐伸手給她打開車門,她坐了進來,望著高豐的雙眸,動情地說:“真沒想到,是你來接我,讓我受寵若驚。”

  “我甘願為你效勞。”高豐發動引掣,汽車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緩慢爬行。

  夏莉莉不敢麵對高豐這個話題,一定是語意雙關,這應該是種暗示,向她發起愛的攻勢,她心裏有種感動,可她覺得更多的是一種距離,相敬如賓的味道。

  夏莉莉若無其事地轉變了話題:“今天人真多,把這個狹小的街道擠得快要爆炸。”

  “我不覺得,隻有這樣才能證明這個城市的日益繁華和壯大。”高豐熱愛這個城市。

  接著汽車內長時間的寧靜,就連車外騎自行車趕路的人打情罵俏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是一個開放的社會,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合理性。

  “到啦。”高豐低沉地提醒。

  “謝謝你。”夏莉莉望著前麵,沒有下車的意思。

  “美香一定等得你好著急。”高豐不想讓夏莉莉在自己的身上耽誤時間,但也不想讓她離去,心裏非常矛盾,真心的希望能和自己隨便聊聊天,哪怕是很乏味,或者幹脆都緘默不語,那種默契和溫馨的氛圍使人永遠陶醉。高豐不否認自己的確愛上她了,愛得很執著,很執著……

  夏莉莉沒有真正理會高豐的意思,以為是下逐客令,她隻能呆滯地說:“你有事,先走吧,我們回頭再說。”

  高豐非常後悔說那句話,是否刺痛了她的心,他清楚女孩子是非常敏感的。

  夏莉莉臨下車時,心裏其實不忍離去,她也覺得感情很奇怪,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他攥去了,而且還會打破自己平靜的生活。每天想做的事,都因為暗暗思念和惦記他的出現,被擱置耽誤下來,她不知道在那種環境下,或者是一種什麽樣的氛圍中才能夠傾吐這種感情,現在她隻能說:“謝謝你接我,再見!”

  “再見。”高豐一笑,戀戀不舍地望著她,有一種難以言狀的失落感占據心頭。

  夏莉莉揮手眼睜睜地望著高豐驅車遠去,心情沉重了許多。那天夏莉莉心不在焉地不知和美香談了些什麽,隻記得那天中午在一起喝酒,喝得酒酣耳熱之際,胡言亂語,喋喋不休。最後郭老板一個電話把她們招去,上班時間提前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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