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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卻撲了個空!

  高老三的高記海鮮鋪內空無一人!

  陸牛皮、鍾德亮沮喪地從房內走出,向站在後院裏的阮大成稟報時,阮大成還不相信,他又獨自一人進入店堂、臥房、貨房細細搜尋了一遍,這才在心中連呼:“上當!上當!”整個宅院內,不但沒有高老三的影子,連那兩個夥計也不知貓到哪裏去了!

  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定是那高老三做了防範!

  當即悟出了情勢的險惡,阮大成不敢猶疑,穿著軟底皂靴的腳狠狠一頓,壓低了嗓門對眾兄弟道:“情勢有變,此地不可久留,且與我速速離去!”

  陸牛皮獻計道:“咱們不能白來一趟哇!我看,不如放開手腳搶它一回,把高老三搜刮來的銀子弄些回去,諒他狗日的也不敢告官!”

  阮大成厲聲喝道:“休得胡來!速速回去!”

  鍾德亮問道:“散夥回家嗎?”

  阮大成腦子飛快地轉開了,他馬上想到了自身的安危,他怕這高老三不是躲起來了,而是摸到他的宅上去了。如若是高老三帶著四龍三虎摸到了他的宅上,今夜要掉腦袋的就不是高老三,而是他阮大成了。

  大成眼珠一轉道:“不要散夥,都與我到鏢局街去!”

  “鏢局街!到阮哥哥府上去?”

  阮大成點點頭:“是的,這高老三詭計多端,必是聞知風聲搶到我等頭裏去了,我等不可不防!如若在鏢局街碰上高老三一夥,你們需看我的眼色行事!老陸,你帶三個弟兄頭裏先走,德亮賢弟和三狗子後麵跟上,餘下的隨我斷後,路上要設法避開人眼!”

  阮大成話一落音,聚在院中的眾人紛紛動作起來,陸牛皮帶著胖老四、小豆芽並另外兩個弟兄頭裏先走了。繼而,鍾德亮、林三狗子也帶著幾個弟兄上了路,頭兩撥人走了約摸半袋煙的工夫,阮大成才帶著其他弟兄最後出去,行前,阮大成讓手下弟兄將高老三後院的門照舊拴好。

  走在通往鏢局街的巷子裏,阮大成便想,今夜的事情著實蹊蹺,究竟是誰事先走漏了風聲?那高老三會不會撲到他的住處,倘或是那高老三沒到鏢局街,又會躲到何處?他究竟是真的因為害怕躲起來了,還是刻意設下了新的圈套?越想,心中便越亂……

  到得鏢局街自家院落門前,見那陸牛皮一幫弟兄早已到了,且已橫著家夥,守住了街巷兩旁的胡同口。見阮大成過來,陸牛皮飛快地迎上前來,低聲道:“院子裏好像無人,阮哥哥多慮了!”

  是了!高老三沒這麽大的膽子,如今的阮大成可不是往日的阮大成了!

  阮大成的一顆心放到了實處,開了院門,招呼眾兄弟進去。

  進了院子,阮大成讓小豆芽和趙老二留在院內門口望風,又率著陸牛皮等人繼續往堂屋大門走。

  不料,走到堂屋門口,屋內突然閃出了幾團火光,一時間,幾盞油燈同時點亮了。而就在這時候,堂屋大門打個大開,坐在迎門太師椅上的高老三嗬嗬笑著道:“阮兄,你總算來了!我高某人可是候你多時了!”

  阮大成一怔,極力掩飾著臉上的驚恐,也笑著應道:“哦!哦!原來是高兄哇!幸會!幸會!”

  阮大成話剛落音,守在阮大成身邊的鍾德亮、陸牛皮便將家夥橫到了胸前,對著那盛氣淩人的高老三怒目而視,躍躍欲動。

  阮大成自知高老三已有準備,且又在自己宅上,動硬的不行了,就對陸牛皮、鍾德亮喝道:“都與我將家夥放下!高三爺不是外人,休得如此無禮!”

  說著,阮大成泰然自若,徑自往屋中走。

  身邊的陸牛皮、鍾德亮一幹人等也提著刀劍跟在後麵。

  不成想,阮大成進屋之後,屋門兩旁便閃出了兩把雪亮的大刀,將陸牛皮等人攔住了。

  阮大成回頭看看那兩把攔門的大刀,冷笑著對高老三道:“高兄今日要與我見個輸贏死活嗎?”

  高老三起身對著阮大成作了一個長揖:“豈敢!豈敢!兄弟此番前來拜訪,原來謝罪請教!兄弟往日頑冥不化,有眼不識泰山,對阮兄多有冒犯,還乞恕罪!”

  大成道:“登門謝罪,且又帶刀攜劍,這怕不是我洪姓規矩吧?”

  高老三一怔,這才揮了揮手,讓門旁兩個漢子收起刀來。

  趁這工夫,阮大成兩眼一掃,已把屋內的情景看了個大概,屋內連高老三在內不過五人,守在高老三身邊的一人阮大成是認識的,他正是那夜被阮大成放了的孫狗尿。

  阮大成心中有了底數,微微一笑,對高老三道:“高兄,既然來了,咱們便好好談談,弟兄們掂刀橫槍的太不成話,我看不如請他們統統出去,在院中候著,咱們單獨扯,如何?”

  高老三想了一下道:“好!正合我意!我今日來拜訪阮兄,也不想舞槍弄棍,隻想和阮兄通個信息,求個諒解,咱們不管咋說都還姓著一個洪字哩!”

  隨即,兩位頭目分別喝令自己的下屬退到院中。

  眾人退出時,站在高老三身邊的孫狗尿卻不動。

  鍾德亮退到門口又立住了,拿定兩眼盯著孫狗尿,對阮大成道“阮哥哥,這裏還有一個沒挪窩哩!”

  阮大成手一揮:“休得囉嗦!留一個在屋裏伺候高三爺也好!”

  眾人退出之後,阮大成將門掩了,徑自在八仙桌另一側的太師椅上坐了,隨口吟出洪門連環詩四句:

  當天結盟忠臣劍,

  自願忠心入洪蘭,

  今看眾星朝北鬥,

  滅清複明總無奸。

  詩文吟罷,阮大成朗朗說道:“想我高溪五祖,康熙年創立洪門,原為滅清複明,替天行道,這層意思高兄可還記得?”

  高老三浮起一臉恭順的笑紋,點著腦袋道:“記得!記得!那連環詩後麵四句是——”

  高老三想了一下,吟哦道:

  白石香爐身顯起,

  插落金香萬開基。

  五祖天庭監結盟,

  一統真心起洪旗。

  大成又道:“既知我洪門五祖在天之眼尚在看著我等,高兄何以不明大義,挑起門中內亂,屢次要置我阮某於死地呢?此乃奸?或乃忠?高兄以洪門為靠山,敲人銀兩,逼得許多百姓尋死覓活,又何談‘一點忠心,替天行道’呢?有道是‘洪字寫來無加減,是我兄弟不絕情’,高兄也未免把事情做得太過分了吧?”

  高老三急忙解釋道:“阮兄有所不知,前些時候的事,著實有些誤會了,隻因沒見到潮州朱大哥的帖子,我便疑心阮兄是假冒洪姓,怕生出禍害,便做了一些對不起阮兄的事,直至昨日,我才接到南邊弟兄帶來的音訊,說是阮兄確是門中之人,這才趕來與阮兄謝罪了!那敲人銀兩的事,我一概不知,想必是手下歹人所為,我日後教訓便是!”

  說畢,又吟洗麵詩一首雲:

  清水一盆照明間,

  弟兄扛來不可嫌,

  當天立誓不藏奸,

  無忠無義不見麵。

  大成並不為之所動,又冷冷地用洪門中的切口問道:“高兄原本好胃口哇!不是老想著要把我拿油煎軟了來食嗎!”

  高老三忙答道:“阮兄身有三條鐵骨,在下豈敢言食?”

  大成道:“你銅喉嚨,鐵牙齒,如何食不得?”

  高老三應道:“鐵圈不食鐵骨!”

  大成冷丁又是一句:“臉卻如何紅了?”

  高老三道:“本色如此!”

  “咋又泛青?”

  “西瓜形,皮青肚裏紅!”

  說到這裏,高老三從懷裏掏出了一本香堂會簿,呈到阮大成麵前道:“今日我高某服了阮兄您了,這清浦香堂會簿,乞請阮兄收下,上麵洪姓弟兄計有三百八十五人,高某不敢相瞞!日後,我高某願隨阮兄鞍前馬後,同為洪門大業效力!以往不敬不恭之處,還請阮兄海涵!”

  大成見狀,嗬嗬笑道:“哪裏!哪裏!事情說開也就罷了!阮某我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你身邊這位喚做狗尿的弟兄可以作個明證麽!”

  那孫狗尿一聽阮大成點到了自己,忙湊到高老三麵前道:“三爺,不錯哩!阮大爺英雄義氣,實在是令人敬佩的!我原說阮大爺不會與你動手的,看看,果真如此吧!”

  高老三不滿地看了孫狗尿一眼,又笑著對阮大成道:“如此甚好!隻要阮兄與我高某合力齊心,清浦這塊天地便是我們的了!”

  大成淡淡一笑,並不答話。

  高老三又興致勃勃地道:“今日不可無酒!”

  大成道:“舍下恰有一壇!”

  於是,取將出來,二人同飲四杯,並吟詩道:

  一點本色在酒盅,

  結拜兄弟飲四盅,

  同心協力公侯位,

  奸巧僥心天不容。

  二人飲罷,又喚院中的弟兄每人飲了四盅,方才和和氣氣長揖而別……

  高老三走後,陸牛皮並一幹弟兄一古腦兒湧入了屋裏,定定地盯著阮大成看。他們都不知道今夜的事該如何了結?他們搞不清阮哥哥為何將高老三放了?阮哥哥也不說話,隻是端著下巴想心事,想了一會兒,阮哥哥拿起高老三獻來的香堂會簿就要在燈火上燒。

  陸牛皮上前將他攔住了:“為何要燒?”

  大成道:“兄弟有所不知,這香堂會簿是極危險的東西,日後萬一落到官府手裏,上麵的弟兄都得掉腦袋哩!”

  陸牛皮道:“可燒掉會簿,高老三手下的那幫人咱們上哪兒去找!咱們得把這些人找到再燒哇!”

  大成一驚,這才覺出了自己的唐突,忙把會簿揣到了懷裏。

  林三狗子又湊上來問:“那今夜咱們就這樣散了?高老三還殺不殺?”

  大成冷冷地反問:“你們說呢?”

  鍾德亮道:“看阮哥哥的意思是不殺了,阮哥哥不願殺,我們也就罷手算了!”

  大成又道:“倘或我說殺呢?”

  “我……我們自然聽哥哥的!”

  “好!”

  大成手一揮道:“我要的就是這句話!這高老三決不可留!他眼下服輸是假,日後有機會還會與我等作對的!今日會簿到手,留下他除了禍害咱們別無用處!你們且與我摸到高宅,趁著他懈怠熟睡之機,悄悄將他幹了!宅中如有他人,也一並除掉!完事之後,便用硝磺、火油燒起一把大火,焚屍滅跡!”

  陸牛皮、林三狗子們這才明白了阮哥哥的真實用心。阮哥哥高明呢!阮哥哥先給那高老三灌了一壺迷魂湯,讓他失去警覺,然後再來個斬草除根!再者,在阮哥哥的家中殺了高老三,動靜太大,屍身也沒法處置哩!

  當下,眾弟兄又攜著家夥分成幾股,撲向了東門外高宅。

  這時,南寺坡街麵的梆兒敲出了四更。

  沒入五更,東門外的大火蓬蓬勃勃地燒將起來了,起先隻是高宅一處,繼而,風助火勢,火助風威,把那大火燒向了高宅北麵的半片街麵。熊熊大火把清浦鎮的人們大都從睡夢中驚醒了,阮大成親眼見得鏢局街上許多人穿著單薄的衣衫,抱著膀子爬到自家的屋頂上觀望。

  阮大成也爬到牆頭上去看。

  這時,大火已燒得十分壯觀,烈焰騰空,濃煙如雲,清浦鎮的上空已被火光映得一片通紅,站在鏢局街遠遠望過去,像一條翻滾的巨龍,自南向北緩緩移動。

  阮大成不由地一陣竊喜,自知陸牛皮一幹人等已經得手,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心下暗道:這場大火燒得不錯,這場大火不僅燒掉了一個高老三,也焚毀了一股不屬於他阮大成的勢力!

  他一下子覺出了自己在這塊土地上的分量。他帶著一個征服者的自負與自信,默默看著遠方夜空下的一片火海。看著,看著,兩眼模糊起來,那閃動的火光變成了一團團黃乎乎的霧,明一陣,暗一陣地向他麵前撲來,他在那一團團的黃霧中恍恍惚惚看到了高溪廟洪門佛祖,那佛祖頭戴萬登笠,身穿青藍衣,腳穿鐵草鞋,手拿素明珠,正駕一朵祥雲向他飄來……

  他眼睛一閉,幻象消失了……

  就在這時,一陣陣緊密的鑼聲響了起來,鑼聲中夾雜著許多人驚慌的叫喊聲。

  他心中一震,這才想起了救火的事!這才想起了這場他人為製造的大火給清浦無辜百姓帶來的禍害!他匆忙跳下牆頭,衝出家院,匯入了趕去救火的人流中……

  然而,已經晚了。

  由於風高火大,大火一直燒到了日近中天,東門外半條街上十多個鋪號,五十多間房屋被大火燒毀,葬身火海者,除了高老三和高老三店中的兩個夥計外,還有老老少少十一人,據清浦老人們講,這場火火勢之猛,規模之大,實屬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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