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顯

從雲陽到陝北

1938年初冬，劉邦顯來到陝西省委的駐地雲陽鎮，張德生同誌見了他道：我們又見麵了。你在華縣的工作我聽說了，很有成績。培華學校的工作正待大力開展，但形勢變化快，我們隻能根據新的形勢，改變自己的工作方針。這次，你的任務首先是學習，全麵提高自己，之後再分配新的工作。

一　省委初訓後回臨潼工作

當時在雲陽的陝西省委，雲集了一大批和劉邦顯情況相似的、由西安去的學生黨員，大家對黨的知識都是一知半解，相當一些人僅是憑抗日熱情加入到黨的行列之中。僅劉邦顯當時熟悉了解的西安各學校的學友就有十多人。而當時的陝西省委的領導中，確有相當多的老同誌。既有參加過長征的賈拓夫、歐陽欽、張德生等，又有在陝西地下鬥爭中經過長期浴血奮戰的趙伯平、汪鋒等熟悉情況的“老陝西”。劉邦顯堅信，在這些老同誌的幫帶下會迅速地在各方麵提高的。劉邦顯進入了省委辦的由趙伯平兼任主任的省委黨員幹部訓練班學習。在訓練班，張德生同誌給大家講授了《黨的建設》，係統地介紹了我黨的建立、發展，黨的綱領，黨的奮鬥目標等黨的基本知識；賈拓夫、歐陽欽等同誌全麵細致地介紹了黨的一、二、四三個方麵軍的長征過程，遵義會議的召開及偉大意義，洛川會議的精神等；其他領導幹部也分別講授了抗日戰場的形勢、國統區的抗戰局勢等，使得劉邦顯和訓練班同學對黨的基本知識和抗日形勢有了一個全局的了解。趙伯平同誌特地給大家作了如何結合陝西的情況做好自己工作的報告，使得這些年輕人進一步明白了自己的工作職責。

1939年春，從省委幹部訓練班結業後，組織部部長張德生對他講：省委要調離在臨潼工作的談國帆同誌和現任縣委書記劉庚同誌，派你去擔任縣委宣傳部長。你是臨潼人，又在臨潼搞過抗日救亡工作，熟悉環境，了解情況，準備一下，盡快去上任吧。就這樣，1939年5月，劉邦顯回到臨潼，6月初，在紙李鄉廟劉村劉邦顯的家中，由張軍主持召開了縣委會，由劉邦顯傳達了省委調整縣委成員的指示：劉庚調回省委，周樂民繼任縣委書記，張軍任縣委組織部長，劉邦顯任縣委宣傳部長，董實豐任縣委青年部長，張中濤任縣委統戰部長。但是，周樂民當時情緒低落，丟下工作不願意幹。此後的一段時間，縣委其他幾個同誌一邊積極工作，一邊幫助周樂民，還要提防周樂民萬一叛變危害組織。劉庚同誌因此事遲遲不能返回省委。這樣的局麵一直拖到8月份。省委了解情況後，來了通知：調劉邦顯、張軍回省委，去延安學習；尹省三來臨潼參加縣委工作；劉庚暫不離開，繼續擔任縣委書記。這個消息，使劉邦顯激動萬分，他終於可以到延安學習了，也終於要見到黨的領袖們了。

二　進入中央黨校學習

初到延安，劉邦顯對一切都感到新奇。寶塔山雖不高，但山上那座宋代建的九級寶塔卻直插藍天，顯得格外挺拔；延河的水量雖然不大，也泛著黃色，但河兩邊不時可看見身穿灰軍裝、打著綁腿、或是在操練、或是在行進的隊伍，氣概昂然。河兩邊的山峁看著也不甚高，似乎比家鄉的馬額塬也高不了多少，但山腰那一排排窯洞中傳出的歌聲、哨聲、軍號聲充滿了活力和神秘感；偶然聽到山上傳來高亢的陝北民歌尤其令人倍感親切。

“黃河之濱，集合著一群中華民族優秀的子孫，人類解放，救國的責任，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這是劉邦顯在中央黨校學會的第一首歌，令從小就不愛音樂的他激動不已，這不僅是一首歌，更是一曲對全中國愛國青年抗日救國的動員令。

1939年秋季，劉邦顯穿上了灰軍裝，打起了綁腿，腰上紮上了皮帶，像一個八路軍戰士一樣，開始在中央黨校係統地學習。清晨，他們列隊在延河畔跑步出操，進行隊列訓練；上午，在窯洞外的場院中聽教員授課；下午，或是繼續聽課，或是在延河畔學習射擊，投彈；傍晚，這些年輕人經常漫步在延河邊，消化一天的學業，談論前方的戰事，想念家鄉的親人……

黨校學習使劉邦顯的認識和思想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開學之初，毛澤東的《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一文，就使他豁然開朗：“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中國過去一切鬥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為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革命黨是群眾的向導，在革命中未有革命黨領錯了路而革命不失敗的。我們的革命要有不領錯路和一定成功的把握，不可不注意團結我們的真正的朋友，以攻擊我們的真正的敵人。”

接著學習的毛澤東的《論持久戰》，使得劉邦顯清楚了抗日戰爭的複雜性、艱巨性、長期性，明白了抗日戰爭不可能速勝的道理，但最終一定是中華民族取得最後的勝利。

為了使學校的青年學生黨員明白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中的地位問題，中央黨校將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擴大的六屆六次全會上的報告中有關部分作為教材，組織大家學習，結合每個學員在白區、在戰場、在敵後等不同的鬥爭實際進行討論、消化，使得劉邦顯明白了黨在抗日戰爭中既要堅持統一戰線，又要保持自己的獨立性；每個共產黨員在抗日的全局中既要起到先鋒模範作用，又要在局部戰線或戰場堅持自己的領導作用；既要在抗日的大前提下與國民黨蔣介石保持一致，又要在實際鬥爭中，廣泛發動群眾，宣傳我黨、擴大我黨的隊伍，反對民族敗類，嚴防奸細滲入破壞。

嚴格的、軍事化的學校生活，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校風，對曾是父母的乖乖娃、學校的乖學生的劉邦顯起到了脫胎換骨的作用。與來自全國各地的同學交流中，他的視野極大地開闊了。國際、國內、敵後、戰場、邊區、延安，幾乎每天都有大量新鮮消息進入他的腦海，促使他豐富知識，促進他勤於思考，催促他逐漸成熟。

這期間，令他興奮不已的是，他終於見到了毛澤東、張聞天、陳雲等在延安的黨的領袖。他們風趣的談吐、淵博的知識、嚴謹的態度，給他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象。他不由得回憶起兩年前蘇一平、何承華等從延安返回西安講的一句話：中國的前途在延安！

三　在馬列學院的日子

1939年底，中共中央為了盡快地培養從理論到實踐能迅速適應革命形勢發展的一批領導幹部，決定成立中央馬列學院，學院主要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原理。院長由當時的中共中央總書記張聞天親自擔任。理論教員相當一部分由曾留學蘇聯、歐洲的老同誌或是黨內主要從事理論研究的同誌擔任，軍事課由前方歸來的指揮員講授，實際鬥爭課由黨的各級領導兼任了相當一部分。學員主要從當時在延安的中央黨校、抗日軍政大學、魯迅藝術學院、抗日女子大學等學校中的有過鬥爭實踐經驗的黨員學員中選拔。所有學員一律經過考試，合格後方可入校。

深感自己馬列主義理論水平較低的劉邦顯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即告訴了自己好友張軍，兩人在征得學校的同意後，一塊兒報考了馬列學院，經過審查雙雙被正式錄取。

馬列學院所設置的學科，增添了很多新鮮內容。前所未聞的許多知識名詞，進入國內這些年輕的共產黨員的腦海，如“聯共（布）黨史”、“政治經濟學”、“資本論（簡介）”、“剝削”、“剝削量”、“價值”、“剩餘價值”、“經濟基礎”、“上層建築”、“生產力”、“生產關係”、“生產資料”……這些名詞對他們來說，既深奧，又新奇。劉邦顯和他的學友們認真地領會著，反複地爭論著，不斷地思考著。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這些知識好像並不急用，但是，他們堅信掌握了這些知識，今後一定會大有用場。

中共中央的領導同誌大多數在馬列學院兼有課程。周恩來從重慶回到延安，來學院講解國統區的鬥爭。朱德總司令從華北前線返回延安，來學院全麵講述對日寇戰爭的實情和華北抗日根據地的建設。劉少奇作了加強黨的建設、加強黨員品質修養的報告。作為當時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的陳雲則係統介紹了黨內兩條路線鬥爭的情況，講解了遵義會議的偉大意義。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論》，更是馬列學院的必修教材……

在馬列學院，除了同去的同鄉張軍以外，還有從老家臨潼縣縣委書記職務上離任交接完工作前來深造的白雲峰。白雲峰是1932年入黨的老黨員，1939年11月接替劉庚任臨潼縣委書記，1940年春離任前來延安深造。他給從臨潼出來的劉邦顯、張軍介紹了臨潼組織變更和鬥爭情況，緩解了他倆的思鄉之情。這期間，他們又結識了從山西侯馬來的同學付子和。付子和又瘦又高，皮膚較黑，因此同學們叫他黑娃。在學習中，付子和是個活躍人物，思維敏捷，發言踴躍，接受新鮮事物快，對學院的公益事業又熱心，很快就和大家熟悉起來。不久，大家知道付子和的女朋友也來到了延安，在另一個學院學習，就叫嚷著讓付子和介紹給同學們。付子和毫不羞澀，果然把她介紹給了學友。這是一個活潑、大方、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直爽的張軍見了後，忍不住說：黑娃，你真有福啊！不久，大家見一直開朗、活躍的黑娃忽然沉默了，少言寡語，換了個人似的。一天傍晚，付子和把他信任的好友劉邦顯和正直的張軍約到延河邊，痛苦地說到他的未婚妻不愛他了，跟別人好上了。一聽這話，好打抱不平的張軍立即吼道：豈有此理！看我給你教訓她。他跑到那個女孩子的駐地，把她拉到延河邊，說道：當著我和邦顯的麵，你說，你還愛黑娃不愛了？那個女孩子鎮定地答道：愛！張軍又問：那你為啥和別人好上了？那個女孩很清晰地答道：我更愛那個人！張軍氣得掄起拳頭就要打，被劉邦顯和付子和雙雙製止了。1967年夏，同在陝西省任省委常委和副省長的劉邦顯、付子和兩人都被打倒靠邊站了。一日晚間，稍懂中醫的付子和悄悄來到病中劉邦顯的床邊探視，共同回味著延河邊曾發生的那一幕。在病床邊看護劉邦顯的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兒子忍不住問道：真的嗎？付子和微笑地回答道：那時，我們畢竟是才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啊……

在馬列學院期間，劉邦顯聯係上了在西安培華女子學校熟悉的雷存福。雷存福1938年來到延安，就進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當時，為了管理方便，在抗大上學的所有女學員統一編在兩個女子學員隊中。1939年，又將在抗大、黨校等學校的女子學員集中在一起，成立了抗日女子大學，簡稱女大。從此，在寶塔山下，在延河水旁，這一雙年輕的男女共產黨員在共同的奮鬥目標下，進入了熱戀。而穿針引線甘願出力服務的，就是熱心又熱情的張軍。1940年春暖花開之季，在前陝西省委書記、當時的西北局秘書長賈拓夫的主持下，劉邦顯與雷存福喜結連理。這一年的初秋，劉邦顯從馬列學院畢業，分配回陝西省委，擔任臨潼縣委書記。雷存福也從女子大學畢業，隨劉邦顯回到臨潼開展地下鬥爭。

這一年，劉邦顯剛過23周歲，雷存福也剛滿19周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