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文化--騰蛇乘霧

一、東西方文化中蛇的相似性

在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中，蛇的形象、地位以及人們對蛇的態度、情感都有一些共同點、也有不少差異。這是東西方文化相似性和相異性的表現。其根源在於文化傳統、環境和人的心理等多方麵的影響。

在東方和西方的傳說中，都有半人半蛇的神靈、雙手操蛇的神靈、都有用植物治療外傷的蛇、多情美麗的蛇女，蛇都常常與狡猾、狠毒、謊言相聯係。

（一）半人半蛇神靈

在中國古代傳說中，盤古、伏羲、女媧、黃帝等大神都曾以半人半蛇的形象出現，有的是人首蛇身，有的是人首人身蛇尾。這些神靈在先秦時期地位顯赫。人首人身蛇尾的伏羲和女媧，漢代還受到人們的普遍信奉。

盤古是開天辟地的大神，伏羲和女媧是人的始祖，黃帝是中華民族的祖先，他們的地位極高，在眾神中的資格甚老，他們身上有蛇的成分，說明古代的民眾對半人半蛇神靈特別崇拜。

我們在本書第一章中已經談到過上古時代、華夏集團、東夷集團、苗蠻集團、北狄集團、羌戎集團普遍存在著崇蛇的風習，這正是半人半蛇神靈長期在中國神統中居於高位的基礎。

在希臘神話中，天神烏剌諾斯和地神該亞的兒女們稱提坦神，屬於老一代的神?，他們多是人身蛇尾。其中克羅諾斯是眾神的第二代統治者，也是希臘人崇拜的最高天神宙斯的父親。後來，宙斯和他的兄弟姐妹們聯合起來，與他們的父輩提坦神打了一場長期戰爭，推翻了克羅諾斯的統治，戰敗的提坦神被送進了塔耳塔洛斯――地的最深處，也被認為是地獄最底層。

人身蛇尾的提坦神地位一度很高，在希臘眾神中的輩分也很高，這些情況與前述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人首蛇身、人身蛇尾的諸神類似。而且，中國和希臘神話中那些半人半蛇神靈的命運也有相似之處：後來便退下神壇或退下主要神位。無論是在東方還是在西方，隨著社會的前進、宗教的發展，人們最崇拜的神都完全不見了蛇形，更加人格化。

在中國民間，還為種種蛇神長期保留著幾席位子，總的來看，這些神位都並不很重要，與至上神的地位相差很懸殊。

（二）操蛇或司蛇之神

在本書第一章中，我們知道中國古代傳說中有操蛇之神，如《山海經》中的操蛇之神於兒、雨師妾等。古希臘則有司蛇女神或事奉聖蛇的女祭司。中國的操蛇之神和希臘的司蛇女神形象也很相似，都是兩手各操一蛇，微上舉，我們曾推測這些神的原型，應是巫師、祭司一類的宗教神職人員。蛇是他們的道具、助手，是被克製的對象。

雨師妾與司蛇女神比較接近，為女性操蛇者，其原型可能是一個雙手操蛇求雨的女巫。也有人認為雨師妾是一國名，或一部族名。

中國與希臘的操蛇之神和司蛇之神的相似，說明古代的東方和西方都曾有過借助於蛇的宗教、巫術，人們對於蛇有相似的神秘感。

（三）斬殺和降伏妖蛇的故事

中國古代有很多斬蛇、射蛇的故事，如我們在前麵介紹過的禹殺九首人麵的相柳，後羿斷修蛇於洞庭等。斬殺蛇者都是傳說中的半神半人的英雄，被斬殺的蛇是怪異的妖蛇，對人有極大的危害性。斬蛇便是除害。

希臘神話中的眾神領袖宙斯、太陽神阿波羅、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也都有戰勝蛇妖的功績。

地神蓋亞和地獄之神塔塔羅斯結合，生了蛇人提豐，提豐有一百個蛇頭，口吐蛇芯，雙眼噴火，曾幾次與宙斯交戰。宙斯招來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參戰。宙斯用雷電打擊蛇人，蛇人用蛇尾緊緊纏住宙斯。最後，在眾神的幫助下，宙斯戰勝了蛇人提豐，並把他打入地獄。

阿波羅闖蕩世界，為自己尋找建造廟宇的地點，在克利撒鎮遇到一條大蛇，大蛇盤成一團守護著泉水，發現阿波羅走近，就張大嘴、發出噝噝的叫聲，吐出火焰的舌頭，放出令人昏暈的毒氣，隨後扭動蛇身向阿波羅撲來。阿波羅退到一旁，取弓箭對準大蛇的要害射出有力的一箭。箭穿蛇體而過，蛇妖被射死，阿波羅在這裏建造了他的第一座廟宇。

宙斯和人間凡女阿爾克墨涅生的兒子赫拉克勒斯，嬰兒時期受宙斯的第七個妻子赫拉的忌恨，赫拉曾命令兩條毒蛇爬進他的搖籃裏，纏住了他的脖子，赫拉克勒斯用兩手分別抓住了兩條毒蛇，把它們捏死。

赫拉克勒斯建立的十二件功績中，第二件就是斬殺勒耳那水蛇妖。

水蛇妖住在勒耳那沼澤，有九個頭，其中八個頭可以殺死，而位於中間的一個頭不會死。水蛇妖身軀巨大，異常凶猛，常常危害人畜。赫拉克勒斯奉阿爾戈斯王歐律斯修斯之命去除掉水蛇妖，他和侄兒伊俄拉俄斯駕車來到水蛇妖的棲身之處，向沼澤射出神箭，驚醒了蛇妖。蛇妖擺動著九個頭，衝出沼澤，滑向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抓住了蛇妖，用大棒猛擊它的頭，但一個蛇頭被打掉，馬上生出來兩個新的蛇頭。蛇妖用身體纏住赫拉克勒斯的一隻腳，發出怪叫，讓它的助手巨蟹來助戰。巨蟹用鉗子夾住赫拉克勒斯的腳。赫拉克勒斯先用大棒打死了巨蟹，又喊伊俄拉俄斯點燃樹枝，燒蛇妖剛剛生出來的蛇頭、燒焦了的蛇頭便不再長大。然後，赫拉克勒斯用刀把蛇頭一個個砍下。最後砍掉了那個不會死的頭，這個頭一被砍下，纏著赫拉克勒斯的蛇身就鬆開了。赫拉克勒斯把那個中間的蛇頭埋在路邊，上麵又壓了一塊大石頭，把蛇妖的身軀斬為兩段，又把他的箭浸在蛇的毒血裏。以後，赫拉克勒斯的箭就帶有劇毒，被這致命的箭射中則必死無疑。

勒耳那水蛇有點像中國古代傳說中的相柳。這水蛇妖和相柳都是九頭蛇身。水蛇妖的血有劇毒，相柳“其血腥”，血流過的地方五穀不生，可見也是有毒的。

中國神話傳說中的後羿斷修蛇於洞庭與希臘神話中的阿波羅斬殺蛇妖也有些相像，後羿和阿波羅都是善射的神箭手，他們的對手都是身軀巨大的蛇妖，殺死蛇妖都有為民除害的意義。

在除掉大蛇之後，後羿和阿波羅又都經曆了自己的愛情悲劇。

後羿向西王母求到了不死之藥，還沒來得及服食，就被他的妻子嫦娥先服用了。嫦娥成仙，奔向月宮，在桂樹下孤寂地度過了千百年，後羿再也無法與她接近了。

阿波羅射死大蛇妖後非常得意，他嘲笑愛神埃羅斯的弓箭是小孩的玩具，埃羅斯用他的金箭射中阿波羅，用鉛箭射中仙女達芙涅。於是阿波羅對達芙涅愛得死去活來，而達芙涅恨透了所有的求婚者，也厭惡阿波羅。一次，當阿波羅就要追上她時，達芙涅變成了一棵月桂樹，把美麗的臉龐隱藏在濃鬱的樹葉裏，阿波羅從此便用月桂葉裝飾自己的弓箭，頭發和衣冠，用以寄托他對達芙涅的摯愛。

在遙遠的古代，人們深受毒蛇猛獸之害，在人與蛇的鬥爭中，東方和西方都出現過自己的英雄人物。反映在神話傳說中，便有了羿斷修蛇和阿波羅射殺巨蛇的故事。而現實生活中的英雄也不免在感情經曆中遭受挫折，人們又以豐富的想象，編織出英雄的悲劇故事。

（四）以植物療傷的蛇

這類傳說在中國出現得很早，南朝宋劉敬叔《異苑》卷三記載有一農夫耕地時，看見一條蛇銜草敷在另一條蛇的傷口上，經過一天時間，傷蛇的傷就好了。農夫取這種草剩下來的葉子來治瘡，無不靈驗。

直至今天，我國民間仍流傳著類似的故事，蛇的神秘性和生命力、藥草的神奇都讓人產生濃厚的興趣。

在歐洲也有非常類似的民間傳說，如《格林童話全集》中，有一篇《三片蛇葉》，其中就有蛇銜綠葉為另一條被砍斷的死蛇療傷，死蛇複活的情節。

《格林童話全集》的作者格林兄弟，一貫主張在編寫民間創作時必須精確地保存原作精神，必須完全依據民間文學素材的風格和內容，《格林童話全集》中的童話故事絕大多數是從格林兄弟的家鄉德國北部搜集來的，也有一小部分來自古代德國文學。所以，《三片蛇葉》的故事應該是歐洲民間長期流傳的，反映了歐洲某一地區的人民意識。

《三片蛇葉》的故事情節是：一個大國的公主死後，駙馬依照婚前誓約被帶到王家墓地下麵的墓室裏陪葬，在他快要餓死時，看見一條蛇爬到公主屍體前，駙馬拔劍把蛇砍成三節。須臾，又爬出一條蛇，見前蛇已死，即返回。不久又爬了回來，口銜三片綠葉。它先將死蛇的三節依次序排好，在每個斷處放上一片綠葉。一會兒，分開的幾節蛇體合而為一，蛇動了一下，複活了，兩條蛇一起逃走。綠葉留在了地上。駙馬想：葉子有如此神奇的效力，可以讓死蛇複活，難道就不能讓人複活嗎？於是撿起三片綠葉，分別放在公主的兩眼和嘴上，公主果然複活。駙馬將三片蛇葉交一侍從妥善保存。

公主複活後卻不再愛駙馬，一次，兩人乘船渡海旅行，公主對船夫產生愛情，便乘駙馬熟睡，與船夫一起把駙馬拋入大海。忠實的侍從撈上駙馬，用三片蛇葉把他救活，返報國王，國王嚴懲了女兒，把公主和船夫送上一條有洞的船放入大海，這條船一會兒就沉沒了。

這個故事裏的蛇也是用植物的葉子治療外傷，也是一條蛇救治另一條蛇，這種神奇的綠葉也被人用來救死扶傷。不過，這三片綠葉效力更大，不僅能治外傷，而且可以起死回生。

蛇與醫療相聯係的觀念，在古希臘的神話傳說中即有反映。希臘醫神阿斯克勒庇俄斯醫術精深，能起死回生。他的聖動物是蛇和公雞，他的手中，常拄著一根纏繞著蛇的手杖。

蛇能用植物治傷的傳說是怎樣產生的呢？我們推測，可能是人們對蛇蛻皮後如同再生的現象有誤解，誇大了蛇的生命力。另一方麵，蛇出沒於草木叢中，草木中又確有藥用植物，人們在想象中將蛇與藥聯係在一起，由此又衍生出蛇和醫療相關的傳說。

（五）蛇的狠毒與狡猾

在中國民間，常把蛇作為狠毒動物的代表，並用蛇來比喻惡人。“毒蛇口中吐蓮花”比喻毒辣的人，嘴上說得好聽。“毒蛇牙齒馬蜂針”用來形容狠毒的程度無以複加。

前麵介紹過的“喚人蛇”，是一種傳說中能夠騙人的蛇，不僅狠毒，而且狡猾。

西方人也長期將蛇作為狠毒、邪惡、狡猾的化身。

希臘《伊索寓言》中那篇著名的《農夫與凍僵的蛇》，講一位農夫在冬天見到一條凍僵的蛇，覺得可憐，便把蛇放在懷裏，蛇暖和過來，咬了農夫，農夫臨死時說：“我是該死，憐惜那惡人”。寓言采用對比手法，將農夫對蛇的憐惜與蛇的恩將仇報相對比，意在說明：決不要憐惜蛇一樣的惡人，因為邪惡的人本性是不會改變的。

《舊約全書》記載：是蛇誘惑亞當和夏娃吃了智慧之果，結果亞當和夏娃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園，蛇被罰“用肚子行走，終生吃土”。

毒蛇可以置人於死命，而且蛇的活動方式特殊，常出其不意向人進攻，令人猝不及防。這也就難怪人們對蛇留下狠毒、狡猾的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