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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裴晉公義還原配

  官居極品富千金下享用無多白發侵。

  唯有存仁並積善兒千秋不朽在人心。

  當初漢文帝朝中,有個寵臣,叫做鄧通。出則隨輦,寢則同榻恩幸無比。其時,有神相許負相那鄧通之麵有縱理紋入口,必當窮餓而死,文帝聞之,怒曰:"富貴由我!誰人窮得鄧通?"遂將蜀道銅山賜之,使得自鑄錢。當時,鄧氏之錢布滿天下,其富敵國。一日個文帝偶然生下個癰疽,膿血迸流,疼痛難忍,鄧通跪而吮之個文帝覺很爽快。便問道:"天下至愛者,何人?"鄧通答道:"莫如父子,"恰好皇太子入宮問疾文帝也教他吮那癰疽。太子推辭道:"臣方食鮮膾,恐不宜近聖恙。"太子出宮去了,文帝歎道:"至愛莫如父子個尚且不肯為我吮疽,鄧通愛我勝如吾子了"由是恩寵俱加。皇太子聞知此語,深恨鄧通吮疽之事。後來文帝駕崩了太子即位,是為景帝。遂治鄧通之罪了說他吮疽獻媚,壞亂錢法,籍其家產,閉於空室之中,絕其飲食,鄧通果然餓死又漢景帝時,丞相周亞夫也有縱理紋在口,景帝忌他威名,尋他罪過,下之於廷尉獄中。亞夫怨恨不食而死。

  這兩個極富極貴,犯了餓死之相,果然不得善終然雖如此,又有一說,道是麵相不如心相隻假如上等貴相之人,也有做下虧心事幾損了陰德,反不得好結果,又有犯著惡相的,卻因心地端正,肯積陰功,反禍為福。此是人定勝天,非相法之不靈也。

  如今說唐朝有個裴度二少年時,貧落未遇。有人相他縱理入口,法當餓死。後遊香山寺中,於井亭欄幹上拾得三條寶帶裴度自思:"此乃他人遺失之物一我豈可損人利己,壞了心術?"乃坐而守之少頃間,隻見有個婦人啼哭而來說道:"老父陷獄,借得三條寶帶二要去贖罪。偶到寺中盥手燒香了遺失在此。如有人拾取兒可憐見還,全了老父之命"裴度將三條寶帶,即時交付與婦人一婦人拜謝而去。他日,又遇了那相士,相士大驚道:"足下骨法全改,非複向日餓莩之相,得非有陰德乎?"裴度辭以沒有一相士雲:"足下試自思之一必有拯溺救焚之事。"裴度乃言還帶一節,相士曰:"此乃大陰功他日富貴兩全,可預賀也,"後來裴度果然進身及第幾位至宰相,壽登耄耋。正是:麵相不如心相準了為人須是積陰功。

  假饒方寸難移相上餓莩焉能享萬鍾?

  說話的你隻道裴晉公是陰德上積來的富貴兒誰知他富貴以後,陰德更多,則今聽我說"義還原配"這節故事口卻也十分難得。

  話說唐憲宗皇帝元和十三年,裴度領兵削平了淮西反賊吳元濟上還朝拜為首相,進爵晉國公,又有兩處積久負固的藩鎮,都懼怕裴度威名,上表獻地贖罪:恒冀節度使王承宗願獻德、隸二州;淄青節度使李師道願獻沂、密、海三州下憲宗皇帝看見外寇漸平,天下無事,乃修龍德殿個浚龍首池,起承暉殿,大興土木,又聽山人柳泌,合長生之藥,裴度屢次切諫,都不聽佞臣皇甫鎛判度支,程異掌鹽鐵,專一刻剝百姓財物,名為羨餘隻以供無事之費。由是投了憲宗皇帝之意,兩個佞臣並同平章事。裴度羞與同列上表求退。憲宗皇帝不許反說裴度好立朋黨,漸有疑忌之心兒裴度自念功名太盛,惟恐得罪,乃口不談朝事,終日縱情酒色,以樂餘年。四方郡牧,往往訪覓歌兒舞女,獻於相府,不一而足。論起裴晉公,那裏要人來獻。隻是這班阿諛諂媚的人要博相國歡喜,自然重價購求也有用強逼取的,鮮衣美飾上或假作家妓,或偽稱侍兒遣人殷殷勤勤的送來。裴晉公來者不拒也隻得納了。

  再說晉州萬泉縣上有一人,姓唐名璧,字國寶口曾舉孝廉科,初任括州龍宗縣尉,再任越州會稽丞。先在鄉時幾聘定同鄉黃太學之女小娥為妻因小娥尚在稚齡,待年未嫁,比及長成,唐璧兩任遊宦上都在南方,以此兩個蹉跎不曾婚配。那小娥年方二九兒生得臉似堆花,體如琢玉又且通於音律,凡簫管、琵琶之類個無所不工。晉州刺史隻奉承裴晉公要在所屬地方選取美貌歌姬一隊進奉已有了五人,還少一個出色掌班的又聞得黃小娥之名,又道太學之女,不可輕得,乃捐錢三十萬,囑托萬泉縣令求之。

  那縣令又奉承刺史,遣人到黃太學家致意。黃太學回道:"已經受聘不敢從命。"縣令再三強求下黃太學隻是不允。時值清明上黃太學舉家掃墓,獨留小娥在家,縣令打聽的實,乃親到黃家兒搜出小娥,用肩輿抬去,著兩個穩婆相伴,立刻送到晉州刺史處交割硬將三十萬錢,撇在他家,以為身價。比及黃太學回來幾曉得女兒被縣令劫去,急往縣中下已知送去州裏。再到晉州,將情哀求刺史。刺史道:"你女兒才色過人二一入相府,必然擅寵。豈不勝作他人箕帚乎?況已受我聘財六十萬錢一何不贈與汝婿,別圖配偶?"黃太學道:"縣主乘某掃墓上將錢委置,某未嚐麵受,況止三十萬,今悉持在此隻某隻願領女,不願領錢也,"刺史拍案大怒道:"你得財賣女隻卻又瞞過三十萬,強來絮聒是何道理?汝女已送至晉國公府中矣,汝自往相府取索,在此無益,"黃太守看見刺史發怒下出言圖賴,再不敢開口,兩眼含淚而出。在晉州守了數日,欲得女兒一見,寂然無信,歎了口氣,隻得回縣去了向卻說刺史將千金置買異樣服飾、寶珠瓔珞妝扮那六個人,如天仙相似,全副樂器,整日在衙中操演,直待晉國公生日將近,遣人送去了以作賀禮。那刺史費了許多心機隻破了許多錢鈔,要博相國一個大歡喜,誰知相國府中,歌舞成行,各鎮所獻美女,也不計其數,這六個人,隻湊得鬧熱了相國那裏便看在眼裏,留在心裏?從來奉承人盡有折本的,都似此類,有詩為證:割肉剜膚買上歡,千金不吝備吹彈。

  相公見慣渾閑事,羞殺州官與縣官!

  話分兩頭隻再說唐璧在會稽任滿,該得升遷想黃小娥今已長成,且回家畢姻了然後赴京未遲。當下收拾宦囊下望萬泉縣進發。到家次日上就去謁見嶽丈黃太學。黃太學已知為著姻事兒不等開口,便將女兒被奪情節一五一十,備細的告訴了,唐璧聽罷,呆了半晌,咬牙切齒恨道:"大丈夫浮沉薄宦兒至一妻之不能保,何以生為?"黃太學勸道:"賢婿英年才望,自有好姻緣相湊,吾女兒自沒福相從,遭此強暴,休得過傷懷抱一有誤前程。"唐璧怒氣不息要到州官、縣官處與他爭議,黃太學又勸道:"人已去矣,爭論何益?況幹礙裴相國方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倘失其歡心,恐於賢婿前程不便下"乃將縣令所留三十萬錢抬出,交付唐璧道:"以此為圖婚之費人當初宅上有碧玉玲瓏為聘在小女身邊,不得奉還矣,賢婿須念前程為重,休為小挫以誤大事"唐璧兩淚交流,答道:"某年近三旬二又失此良偶,琴瑟之事,終身已矣。蝸名微利,誤人之本,從此亦不複思進取也!"言訖一不覺大慟。黃太學也還痛起來向大家哭了一場方罷。唐璧那裏肯收這錢去了徑自空身回了。

  次日了黃太學親到唐璧家,再三解勸隻攛掇他早往京師聽調,得了官職然後徐議良姻。唐璧初時不肯個被丈人一連數日強逼不過口思量:"在家氣悶,且到長安走遭了也好排遣。"勉強擇吉買舟起程。丈人將三十萬錢暗地放在舟中下私下囑付從人道:"開船兩日後口方可稟知主人,拿去京中好做使用兒討個美缺。"唐璧見了這錢二又感傷了一場,分付蒼頭:"此是黃家賣女之物,一文不可動用!"在路不一日一來到長安。雇人挑了行李個就裴相國府中左近處,下個店房,早晚府前行走,好打探小娥信息,過了一夜,次早,到吏部報名,送曆任文簿,查驗過了口回寓吃了飯,就到相府門前守候個一日最少也踅過十來遍,住了月餘,那裏通得半個字?這些官吏們一出一入上如馬蟻相似,誰敢上前把這沒頭腦的事問他一聲!正是: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一日,吏部掛榜,唐璧授湖州錄事參軍了這湖州,又在南方,是熟遊之地唐璧也到歡喜。等有了告敕收拾行李,雇喚船隻出京,行到潼津地方,遇了一夥強人自古道慢藏誨盜,隻為這三十萬錢帶來帶去,露了小人眼目了惹起貪心,就結夥做出這事來這夥強人從京城外直跟至潼津背地通同了船家,等待夜靜下一齊下手。也是唐璧命不該絕口正在船頭上登東,看見聲勢不好,急忙跳水,上岸逃命。隻聽得這夥強人亂了一回一連船都撐去。蒼頭的性命也不知死活舟中一應行李,盡被劫去,光光剩個身子。正是:屋漏更遭連夜雨二船遲又被打頭風!那三十萬錢和行囊還是小事,卻有曆任文簿和那告敕,是赴任的執照,也失去了口連官也做不成。

  唐璧那一時真個是控天無路,訴地無門,思量:"我直恁時乖運蹇,一事無成!欲待回鄉,有何麵目?欲待再往京師向吏部衙門投拆,奈身畔並無分文盤費上怎生是好?這裏又無相識借貸了難道求乞不成?"欲待投河而死兒又想:"堂堂一軀,終不然如此結果?"坐在路傍想了又哭,哭了又想,左算右算了無計可施,從半夜直哭到天明,喜得絕處逢生,遇著一個老者了攜杖而來,問道:"官人為何哀泣?"唐璧將赴任被劫之事,告訴了一遍。老者道:"原來是一位大人幾失敬了。舍下不遠,請那步則個,"老者引唐璧約行一裏,到於家中,重複敘禮。老者道:"老漢姓蘇幾兒子喚做蘇鳳華,見做湖州武源縣尉了正是大人屬下。大人往京二老漢願少助資斧。"

即忙備酒飯管待,取出新衣一套,與唐璧換了,捧出白金二十兩,權充路費了唐璧再三稱謝,別了蘇老,獨自一個上路,再往京師舊店中安下,店主人聽說路上吃虧,好生淒慘,唐璧到吏部門下,將情由哀稟,那吏部官道是告敕、文簿盡空人毫無巴鼻,難辨真偽。一連求了五日人並不作準。身邊銀兩,都在衙門使費去了,回到店中,隻叫得苦,兩淚汪汪的坐著納悶兒隻見外麵一人,約摸半老年紀,頭帶軟翅紗帽,身穿紫褲衫挺帶皂靴,好似押牙官模樣,踱進店來。見了唐璧,作了揖,對麵而坐,問道:"足下何方人氏?到此貴幹?"唐璧道:"官人不問猶可,問我時,教我一時訴不盡心中苦情!"說未絕聲,撲籟籟掉下淚來。紫衫人道:"尊意有何不美?可細話之,或者可共商量也。"唐璧道:"某姓唐,名璧,晉州萬泉縣人氏兒近除湖州錄事參軍,不期行至潼津個忽遇盜劫,資斧一空。曆任文簿和告敕都失了,難以之任。"紫衫人道:"中途被劫,非關足下之事,何不以此情訴知吏部幾重給告身,有何妨礙?"唐璧道:"幾次哀求不蒙憐準,教我去住兩難無門懇告。"紫衫人道:"當朝裴晉公個每懷惻隱,極肯周旋落難之人,足下何不去求見他?

"唐璧聽說二愈加悲泣道:"官人休題起裴晉公三字上使某心腸如割。"紫衫人大驚道:"足下何故而出此言?"唐璧道:"某幼年定下一房親事,因屢任南方,未成婚配卻被知州和縣尹用強奪去幾湊成一班女樂,獻與晉公使某壯年無室。此事雖不由晉公兒然晉公受人諂媚,以致府、縣爭先獻納分明是他拆散我夫妻一般我今日何忍複往見之?"紫衫人問道:"足下所定之室,何姓何名?當初有何為聘?"唐璧道:"姓黃隻名小娥,聘物碧玉玲瓏,見在彼處。"紫衫人道:"某即晉公親校,得出入內室,當為足下訪之,"唐璧道:"侯門一入口無複相見之期。但願官人為我傳一信息使他知我心事,死亦瞑目"紫衫人道:"明日此時了定有好音奉報。

"說罷了拱一拱手,踱出門去了幾唐璧轉展思想,懊悔起來:"那紫衫押牙,必是晉公親信之人,遣他出外探事的二我方才不合議論了他幾句個頗有怨望之詞,倘或述與晉公知道上激怒了他,降禍不小!"心下好生不安兒一夜不曾合眼。巴到天明隻梳洗罷,便到裴府窺望隻隻聽說令公給假在府,不出外堂二雖然如此,仍有許多文書來往內外奔走不絕,隻不見昨日這紫衫人,等了許久,回店去吃了些午飯又來守候,絕無動靜。看看天晚上眼見得紫衫人已是謬言失信了幾嗟歎了數聲,淒淒涼涼的回到店中,方欲點燈,忽見外麵兩個人,似令史妝扮,慌慌忙忙的走入店來口問道:"那一位是唐璧參軍?"唬得唐璧躲在一邊,不敢答應。店主人走來問道:"二位何人?"那兩個人答曰:"我等乃裴府中堂吏隻奉令公之命,來請唐參軍到府講話個"店主人指道:"這位就是口"唐璧隻得出來相見了,說道:"某與令公素未通謁何緣見召?且身穿褻服人豈敢唐突!"堂吏道:"令公立等兒參軍休得推阻。"兩個左右腋扶著,飛也似跑進府來。

到了堂上個教"參軍少坐,容某等稟過令公,卻來相請。"兩個堂吏進去了二不多時,隻聽得飛奔出來隻複道:"令公給假在內,請進去相見。"一路轉彎抹角,都點得燈燭輝煌,照耀如白日一般,兩個堂吏前後引路,到一個小小廳事中口隻見兩行紗燈排列,令公角巾便服,拱立而待。唐璧慌忙拜伏在地口流汗浹背,不敢仰視。令公傳命扶起道:"私室相延,何勞過禮!"便教看坐上唐璧謙讓了一回,坐於側旁幾偷眼看著令公,正是昨日店中所遇紫衫之人兒愈加惶懼,捏著兩把汗下低了眉頭,鼻息也不敢出來,原來裴令公閑時常在外麵私行耍子隻昨日偶到店中,遇了唐璧,回府去,就查"黃小娥"名字兒喚來相見,果然十分顏色下令公問其來曆,與唐璧說話相同;又討他碧玉玲瓏看時隻見他緊緊的帶在臂上,令公甚是憐憫,問道:"你丈夫在此,願一見乎?"小娥流淚道:"紅顏薄命隻自分永絕。見與不見,權在令公隻賤妾安敢自專。"

令公點頭,教他且去。密地吩咐堂候官二備下資裝千貫;又將空頭告敕一道一填寫唐璧名字,差人到吏部去查他前任履曆及新受湖州參軍文憑上要得重新補給。件件完備隻才請唐璧到府。唐璧滿肚慌張幾那知令公一團美意?

  當日令公開談道:"昨見所話,誠心惻然。老夫不能杜絕饋遺隻以致足下久曠琴瑟之樂老夫之罪也。"唐璧離席下拜二道:"鄙人身遭顛沛,心神顛倒幾昨日語言冒犯,自知死罪上伏惟相公海涵!"令公請起道:"今日頗吉人老夫權為主婚,便與足下完婚,薄有行資千貫奉助,聊表贖罪之意,成親之後,便可於飛赴任,"唐璧隻是拜謝,也不敢再問赴任之事下隻聽得宅內一派樂聲嘹亮口紅燈數對,女樂一隊前導個幾個押班老嬤和養娘輩兒簇擁出如花如玉的黃小娥來,唐璧慌欲躲避。老嬤道:"請二位新人,就此見禮。"養娘鋪下紅氈,黃小娥和唐璧做一對兒立了口朝上拜了四拜,令公在傍答揖早有肩輿在廳事外,伺候小娥登輿,一徑抬到店房中去了。令公分付唐璧:"速歸逆旅,勿誤良期。"唐璧跑回店中,隻聽得人言鼎沸。舉眼看時,擺列得絹帛盈箱,金錢滿篋,就是起初那兩個堂吏看守著,專等唐璧到來,親自交割,又有個小小篋兒,令公親判封的了拆開看時,乃官誥在內一複除湖州司戶參軍。唐璧喜不自勝當夜與黃小娥就在店中,權作洞房花燭。這一夜歡情隻比著尋常畢姻的,更自得意正是:運去雷轟薦福碑口時來風送滕王閣。

  今朝婚宦兩稱心,不似從前情緒惡。

  唐璧此時有婚有宦,又有了千貫資裝,分明是十八層地獄的苦鬼直升到三十三天去了。若非裴令公仁心慷慨了怎肯周旋得人十分滿足?

  次日唐璧又到裴府謁謝。令公預先分付門吏辭回:"不勞再見,"唐璧回寓,重理冠帶,再整行裝,在京中買了幾個童仆跟隨兩口兒回到家鄉,見了嶽丈黃太學向好似枯木逢春,斷弦再續一歡喜無限。過了幾日,夫婦雙雙往湖州赴任,感激裴令公之恩,將沉香雕成小像兒朝夕拜禱,願其福壽綿延二後來裴令公壽過八旬,子孫蕃衍二人皆以為陰德所致。詩雲:無室無官苦莫論,周旋好事賴洪恩。

  人能步步存陰德,福祿綿綿及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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