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難求

第39章 暗度陳倉

　4天後，馬大哈他們走了。走前還要我的電話號碼，交代出去時告訴他們一聲。我敷衍了他。因為我深深明白，和這種還在馬路上打架的低級小混混沒啥好聯係，我們不是一路人。看守所裏有個小賣部，裏麵有方便麵，礦泉水，煙，各種罐頭，和一些小零食之類，如果犯人吃不慣班房的夥食，每周二可以統一到小賣部買所需要的東西，看上去挺人性化，其實為了掙犯人的錢。小賣部的東西比外麵的貴出兩倍。

　　班房的早餐是一大桶苞米麵粥，幾個黑不溜秋的饅頭，外帶幾塊鹹死人的辣菜頭。午餐是一大桶菜，運氣好時能吃幾塊大肥肉，菜無非是土豆或者白菜蘿卜之類，隨便剁剁兩下扔鍋裏用水煮煮，飯還是幾個和早上一樣的饅頭，晚餐和午餐差不多。這樣的夥食人吃上一兩頓沒什麽，可要是天天吃頓頓吃，那可受不了。馬大哈走後，楊哥才說：“我剛進來時受馬大哈的欺負，朋友給我的錢被他們訛走。”

　　我聽了氣憤地說：“楊哥，你怎麽不早說，我們讓那小子把錢還給你也讓他受受那罪？”

　　“算了，沒多少錢，再說你們來了以後他也沒敢再怎麽樣，我不想招惹這樣的小混子，免得以後麻煩。”楊哥息事寧人。

　　楊哥本來可以拿那些錢買點好吃的，可全被卷走，隻能和大夥吃那些東西，而且還因為不愛聽馬大哈的話而被打耳光，在我們去之前受他們不少罪。我現在才明白楊哥見到我時像見到親人一點都不奇怪。在裏麵吃的基本沒受什麽罪，我讓朋友帶來3000塊錢，買的東西整整堆一床底，難受的是沒什麽事幹，每天除睡覺吃飯就是打打撲克，到晚上看《新聞聯播》。

　　以前看一些書上說失去自由多麽的痛苦，我不屑一顧，認為就算有自由又能到哪去啊?可在那裏的10天我深深的體會到自由的珍貴，也許沒有這種經曆永遠體會不到。這10天我雖然難過，但我和楊哥的關係又近一層，楊哥說幾回，出去後一定要好好謝謝我，還打算讓我到他那裏去幹。我嘴上答應著心裏卻想：先出去再說吧，外麵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第10天，我被拘留的期限到。離別時，我跟楊哥緊緊相擁許久。

　　“兄弟，我真要好好謝謝你。等我出去，我們好好談談，隻要我能幫上你，盡管說。”楊哥的眼睛濕潤了。

　　“楊哥你話說到哪裏去了，我不圖你幫我什麽，咱聊的來是緣份，出去再說，小弟先走一步了。”我有些不舍。

　　我們4個收拾東西停當，頭也不回地離開看守所大樓。看守所外麵，老板陳丁已在車上等候多時，見到下屬我們四人，他鑽出車外拍拍我的肩膀說：“讓你受苦了，先回去好好洗個澡，然後我們出去吃飯。”

　　“大哥，這點苦算不了啥？他們沒找你什麽事吧？”我委婉地說道。

　　“我也挨到看守所待兩天，大概說了說情況，沒什麽事了。”陳丁輕描淡寫地說。他說的輕鬆，若不是他的朋友幫忙和錢的作用，他絕對沒這麽好過。再加上有我幾個做替罪羊，這事也就這麽忽悠過去。我們開車先繞到看守所把被暫扣的手機手表錢包等東西取出，後回到新店。

　　淋浴的噴頭下麵，我衝洗很長時間，也想很多，熱水從頭上順流而下。我低頭沉思，想想自己這幾年，究竟得到了什麽？金錢？女人？快樂？我從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變成一個對什麽都漠不關心，隻想掙錢的油子。到底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其實越到最後，我越發覺自己的錢掙得並不開心。每當我看到新來的服務生對新工作充滿憧憬和期待的眼神，我都感到忐忑不安。這些天真爛漫的學生們，很快就會變得和我一樣，甚至最後……這種沒有安全感的生活令我的心理壓力很大。這次行政拘留10天，我反而覺得心裏放鬆不少，仿佛懲罰可以彌補一些罪過，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便能彌補我表麵上的過錯，也彌補不了我內心的恐懼和愧疚。我下定決心逃離這個鬼地方，逃離這個行業！

　　晚餐很豐盛，我喝了不少酒，老板說了不少話。不過都是一些感激之詞。無非是說我口緊，沒有惹什麽麻煩。我也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多言多事，於己於人都不利。鑒於此我不得不守口如瓶。

　　“大哥，其實是我的疏忽，這次給你添不少麻煩，沒有你幫著，我沒有現在，以後讓我幹啥盡管吩咐。”我信誓旦旦。

　　老板陳丁喜形於色，從包裏掏出一打錢放在我的麵前說：“你不用急著回去上班，我放你半個月的假，你好好出去玩玩。”

　　陳丁的這一用意，無非兩條：第一，收攏人心，讓我出去玩玩散散心，壓壓驚；第二，讓我暫離省城，好好休息，過一陣再說。作為陳丁下屬的我怎能不知老板何意？“大哥，你這是幹嗎？謝謝你給我休假，但這錢我絕對不能要！我把錢放回陳丁的包裏。看到我堅決不要這筆錢，陳丁也不再客氣。

　　陳丁每人給點錢打發領班和主管又回到老店繼續幹活，對肇事的服務員陳丁給予開除。肇事者害得他前後賠進幾萬塊，又到看守所裏待兩天。陳丁自然非常惱火，想找人再收拾他一頓。那服務員是學酒店管理中專生，在老店1年多一直幹的不錯，本來想把他弄到新店上班，沒想到出了這麽個事，也挺可憐。如若再暴打他一頓，於心不忍。我勸道：

　　“大哥，我看算了。他隻不過是個小孩，不懂事。開除就算了，別逼他太急再惹出什麽事來。”陳丁細想覺得有理，就此饒過他。我正好認識個同行也開洗浴中心，就把他介紹給朋友當差。告別陳丁後，我真想出去玩玩，最終還是沒去。我覺得連個對象都沒有，一個人出去也沒意思，最重要的是，我也想和楊哥好好聊聊，尋找機會跳出這個行業。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用失去自由的10天能換來這個機會，我也覺得值。

　　幾天後，楊哥打電話請我吃飯。平時二人也經常一起吃飯，可楊哥所聊的話題無非玩和賭，他很少談到公司裏的事情。

　　晚上，楊哥找家比較清靜的酒店。包間裏兩人促膝，敞開心扉徹夜長談。

　　楊哥的公司20多人，規模適中，是一個正規的進出口公司。進口的主要是各種木材，出口的則是高檔實木家具，除此之外還做一些相關產品的貿易，有自己的加工廠。應該說不是那種純粹的空手套白狼的皮包公司，是有實體的。公司是楊哥和好友合資，楊哥占大股，擔任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他的朋友基本上不在公司，隻入股而不參與經營，隻管年底分紅。

　　“兄弟，別看我整天又玩又賭，但我對公司的經營有自己一套。剛開始創業時，我在一家國營家具廠做業務員，。累死累活一個月剛拿到一千多的工資。後來廠子倒閉，我就自己幹。那時候，你不知道啊，我們兩個人在居民樓裏辦公，除了一個電話一個傳真一台電腦什麽都沒有，我用了6年的時間，把公司搬到省城最好的寫字樓。自己的小加工廠雖說不大，但機器可都是進口的上百萬一套的流水線。我也就是從一年前才開始這麽玩的，以前我根本不是這樣，每天隻想著公司，連周末都不休息，最近我想通，錢這玩意，如果攢著不花，都他媽是廢紙！”楊哥醉醺醺地說道，他喝多了。

　　“大哥，以前我從沒聽你說過公司的事情，今天我真的對你刮目相看，打心底裏佩服你。”我真誠的說道。

　　楊哥笑了笑說：“老弟，沒什麽好佩服的。其實你也可以做到。知道我為什麽願意和你聊天嗎？我去過的洗浴中心還有玩的的地方不老少，也認識不少像你這樣的小頭頭，但沒有一個和我單獨吃過飯。為什麽？第一，性格不合；第二，我還沒見過一個像你這樣把一個洗澡的地方管理得這麽井井有條。我管理公司時間長了，有個習慣，不管去什麽單位，我都喜歡觀察那裏員工的素質和能力，就說你們的老店，服務員一個個都很有禮貌和眼力，老是能想到你心裏去，我剛去幾次他們就知道我喜歡喝什麽，喜歡一次性的浴衣，連我洗澡淋浴的溫度都知道，你說我能不順心嗎？這些你都不知道吧？嘿嘿，但這是你的功勞啊？沒有你平時的調教，那些小屁孩知道啥啊？”

　　我笑了笑說道：“嗬嗬，這些我還真不知道。”

　　我嘴上說不知道，其實我比誰都清楚。從楊哥第一次去洗浴中心，我和他聊天很長時間之後，我覺得這個人將來可能會幫我的大忙。楊哥走後我馬上召集服務員開會。告訴他們這是我很重要的一個客人，所有的人都留神點，記住客人喜歡喝什麽，喜歡什麽樣的按摩，喜歡哪個技師，洗澡水喜歡涼的還是熱的，喜歡看哪個頻道的電視節目，記不住的都用本子記下。楊哥說對一半，這些人是我調教出來的。隻是我沒想到，當時的精心調教，今天當真會起作用。真是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老弟，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連他娘的進看守所都在同一個房間。嗬嗬，要不是你，後麵那10來天不知道還要受多少罪呢，當時我帶進去的錢都被那幫龜孫子弄走了，吃你的喝你的。來，我也不給你多。這1萬塊錢算大哥謝謝你的！”楊哥把一打錢塞進我手裏。

　　“大哥，你這樣做有點瞧不起小弟了，那些事都是我應該做的，如果換過來是你，你也會這樣做。為這麽點事你這樣沒意思了。”我二話沒說，拿起楊哥的皮包拉開拉鏈，把錢給他放回去。

　　楊哥點點頭，舉起酒杯，拍一下我的肩膀，說：“好兄弟！我們幹了！兩人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我順手撿起桌上的打火機給楊哥點了根煙。兩人吞雲吐霧，煙霧繚繞中，我開始切入正題：“大哥，我不想在那幹了，麻煩你能不能給我找個地方。”

　　楊哥哈哈一笑道：“他娘的，以前我想讓你跟我幹，看你好像很不舍得那地方似的，我就沒再提，今天你終於忍不住提起了？嗬嗬，還找什麽地方？跟我幹行了，保準虧待不了你！”

　　我知道楊哥會這麽說，但我還得再打個預防針：“大哥，我求之不得很想跟你發展。可我做這一行這麽長時間，學的那點東西都忘的差不多了，我知道幹貿易英語絕對得好，可現在我英語也忘得連高中生都不如了。”

　　楊哥微笑著說：“我知道，不過沒問題有我在，你隻要不是文盲就行。”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我端起酒杯拽了句“cheers”一飲而盡。這杯酒，可以說是我有生以來喝的最舒服最爽的一杯酒。楊哥又聊起有關玩的東西，我已沒心思聽，我一邊附和楊哥一邊在想：我終於找到後路，好日子將要來臨，為今之計怎樣脫身苦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