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扮禾旦上,唱)
“雙調”“豆葉黃”那裏,那裏,酸棗兒林子兒西裏。俺娘著你早來也早來家,恐怕狼蟲咬你。摘棗兒,摘您娘那腦兒。你道不曾摘棗兒,口裏胡兒那裏來。張羅,張羅,見一個狼窩,跳過牆囉,唬您娘嗬。
(雲)伴哥,咱上墳去來,你也行動些兒波,(正末扮伴哥上,雲)你也等我一等兒波。今日正是寒食。好個節令也嗬。(唱)
“中呂”“粉蝶兒”正值著日暖風微,一家家上墳準備。準備些節下茶食,菜饅頭,瓢漏粉,雞豚狗彘。這的是甚所喬為,直吃的恁般沙勢。
“醉春風”可不的失掉了鑞釵錍,歪斜著油髟狄髻。上墳的須有許多人,也不似你!你!吃的個行不是行,立不是立,醉了還醉。
(禾旦雲)伴哥。俺看田苗去來。行動些兒。(正末雲)你見麽,遠遠的不知甚麽人來了?(禾旦慌科,雲)伴哥,兀的不一簇人來了,唬殺我也。(正末唱)
“十二月”敢則是一簇簇踏青拾翠,一攢攢傍隴尋畦。俺隻見一道兒紅塵蕩起,(薛仁貴躧馬兒領卒子上,雲)某乃薛仁貴是也。擺開頭踏慢慢的行。(正末唱)元來的一騎馬閃電奔馳。一從使都是渾身繡織,一將軍怎倒著縞素裳衣?
“堯民歌”呀!莫不是空中降下雪神祗?(薛仁貴雲)兀那莊家,你住者。(正末唱)他叫一聲雄吼若春雷。(薛仁貴雲)你休慌,我要問你句話哩。(正末唱)唬的我心兒膽兒急獐拘豬的自昏迷,手兒腳兒滴羞篤速的似呆癡。禁也波持,身軀怎動移,我可便不待酒佯妝醉。
(薛仁貴雲)兀那廝,我問你咱。(正末唱)
“上小樓”驀聽的人言馬嘶。威風也那猛勢。唬的我戰戰兢兢,慌慌張張。隻待要哭哭啼啼。這一壁那一壁,怎生逃避?好著我磕撲的在馬前跑膝。
(薛仁貴雲)兀那廝,我問著你,您休推東主西的。(正末雲)小人怎敢?(唱)
“滿庭芳”怎敢道是推東主西?我則怕言無關典,話不投機。(薛仁貴雲)你可是土居也?可是寄居?當著甚麽差徭?(正末唱)孩兒每在龍門鎮民戶當夫役。(薛仁貴雲)您成群打夥,在這裏做甚麽哩?(正末唱)今日正百五寒食,上墳的都是同鄉共裏,吃酒用瓦缽和這磁杯。怕官人待要來斂科稅,我去村頭行報知。官人也你但道的我便依隨。
(薛仁貴雲)我問你東莊裏薛大伯家,有個孩兒是薛驢哥,你認得他麽?(正夫雲)孩兒每認得他,認的他。(唱)
“快活三”俺兩個也曾麥場上拾穀穗,也曾樹梢上摘青梨。也曾倒騎牛背品腔笛,也曾偷的那生瓜來連皮吃。
(薛仁貴雲)既然你和薛驢哥是相識朋友,他從小裏習學甚麽藝業來?(正末唱)
“迓鼓兒”他、他、他,從小裏,他、他、他,不務老實。便把那槍兒棒兒強溫習,偏不肯拽把扶犁。常隻是拋了農器演武藝,就壓著那—班一輩。與他副弓箭能射,與他匹劣馬能騎,更使著一條方天畫戟。
(薛仁貴雲)他那一雙父母,如今有甚麽人侍養他?你說一遍,我是聽咱。(正末雲)他那老兩口兒年紀高大,則有的這個孩兒,可又投軍去了十年光景,音信皆無。做父母的在家少米無柴,眼巴巴不見回來,好不苦也。(唱)
“鮑老兒”不甫能待的孩兒成立起,把爹娘不同個天和地。可不知他在楚館秦樓貪戀著誰?全不想養育的深恩義。可憐見一雙父母,年高力弱,無靠無依。那廝也少不的亡身短命,投坑落塹,是個不長進的東西。
(薛仁貴雲)兀那廝,你也還認的那薛驢哥麽?(正末雲)孩兒每怎麽不認的他?我若見了他嗬,去他那鼻凹裏,直打上五十拳。(薛仁貴雲)兀那廝,抬起你那頭來,睜開你那眼,則我不就是薛驢哥那?(正末雲)早是你,孩兒每也不曾說甚麽哩。(薛仁貴雲)你也罵的我勾了也,您不知我如今做了天下兵馬大元帥,奉聖人的命,著我衣錦還鄉,家中見父母去也。(正末唱)
“耍孩兒”則你那老爹娘受苦你身榮貴,全改換了個雄軀壯體。比那時將息的可便越豐肥,長出些苫辱的髭髟力。我才咒罵了你幾句,你權休怪,也是我間別來的多年把你不認的。(薛仁貴雲)我不怪你,恕下官不下馬也。(正末唱)哎!你看他馬兒上簪簪的勢,早忘和俺掏斑鳩爭攀古樹,摸蝦蟆混入淤泥。
(薛仁貴雲)自我投義軍之後,我一雙父母,怎生般過活?你再說一遍,與我聽咱。(正末唱)
“一煞”你娘可也過七旬,你爹整八十,又無個哥哥妹妹和兄弟。你爹也曾苦禁破屋三冬冷,您娘也曾撥盡寒壚一夜灰。餓的他身軀軟,肝腸碎。甚的是肥羊也那白麵,隻捱的個淡飯黃虀。
(薛仁貴雲)俺父親母親,也曾思想我麽?(正末唱)
“煞尾”他從黃昏哭到明,早辰間哭到黑,哭你個離鄉背井薛仁貴。(雲)則你那一雙父母,朝暮倚著柴門,望那驢哥兒。知道幾時回來,兀的不艱難殺了也。(唱)可憐見你那年老的爹娘盼望殺你。(天旦同下)
(薛仁貴雲)原來我一雙父母,受如此般苦楚。我不敢久停久住,隻索趕回家中,見父親母親去者。(薄雲)遼左回來荷主恩,黃金百兩酒千尊。歸家手奉雙親壽,可比農莊勝幾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