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衝末扮蘇文順同外扮孟倉士上)(蘇文順詩雲)坐守寒窗二十春,虀鹽樂道不知貧。腹中曉盡古今事,命裏不如天下人。小生蘇文順便是。這一個是我同堂學業八拜交的弟兄,是孟倉士。祖居陳州人氏,嫡親的三口兒。近新來渾家亡逝已過,撇下這個女孩兒叫做定奴。兄弟早年喪妻,撇下這個小廝叫做湯哥。我又有個結義的哥哥,平日織造羅段為生,又在羅家入贅,他姓李,人順口兒都喚他做羅李郎。俺弟兄兩人,學成滿腹文章,待去上朝取應,爭柰無有盤纏,將這一雙男女質當些小鈔物,進取功名去也。孟家兄弟,俺和你須索求告羅李郎走一遭去來。(孟倉士雲)哥哥請,小弟隨往。(下)(正末扮羅李郎、醜扮侯興上,雲)老夫陳州人氏,姓李名玉,字和之。年幼時織造羅段為生,又在羅家入贅,人口順都喚我做羅李郎。婆婆早年亡過,這個小的是侯興。他在我家三輩兒了,他的公公伏侍我的公公,他的父親伏侍我的父親,生下這個小的伏侍老夫。(侯雲)老爹,你也好與我一紙從良的文書了。(正末雲)你看這廝波。我有兩個結義弟兄,一個是蘇文順,一個是孟倉士。他兩個學成滿腹文章,待要上朝取應,來辭別老夫。侯興,門首看著,您叔父來時,報複我知道。(蘇、孟引淨扮湯哥、旦扮定奴上,雲)兄弟,早來到他家門首也。(見侯興科,雲)侯興,你報哥哥去,道蘇文順、孟倉士在於門首。(侯興報科,雲)老爹,門外兩位叔父來了。(正末雲)道有請。(見科)(蘇文順雲)哥哥,您兄弟一徑的來,俺二人待要上朝取應,爭柰盤纏缺少,起身不得。止有這一對孩兒,我的女孩兒喚做定奴,兄弟的孩兒喚做湯哥,在哥哥跟前質當些少盤纏,上朝取應去。(正末雲)既然兄弟上朝取應去,侯興,取兩個銀子來。(侯興雲)銀子在此。(正末雲)兄弟,這兩錠銀子送二位做盤纏,休嫌輕意。(蘇文順雲)你兄弟二人在哥哥麵前,還立了一紙文書才是。(正末雲)既為友義。豈論錢財。(唱)
“仙呂”“端正好”咱意相投。情相睦,索甚立質當文書。(蘇文順雲)則望哥哥看覷這兩個孩兒。(正末唱)您兒女就是咱兒女。技怎肯兩三般覷。
(蘇、孟悲科。雲)孩兒嗬,也是我出於尤餘。(正末唱)
“幺篇”你則放心懷心舉求官去,相別後便進長途,更休辭跋涉耽辛苦。拋家業,赴皇都;憑才藝,仗詩書;同射策,覲鑾輿;登禦宴,飲芳醑;衣紫綬,帶金魚。我言語,並無虛,則願你早上青霄路。(下)
(蘇文順雲)咱兄弟蒙賜盤纏,兩個兒女又蒙看覷。則今日拜辭了哥哥,收拾琴劍書箱,上朝取應走一遭去也。(詩雲)為功名無柰相催,便登程趲赴春闈。(孟倉士詩雲)可憐我一家骨肉,淚盈盈兩處偷垂。(同下)
第一折
(正末引侯興、旦兒、俫兒上,雲)過日月好疾也嗬。自從兩個兄弟去了,可早二十年光景,撇下兩個孩兒定奴,湯哥,老夫與他婚配成家,所生一子,立春日生,就喚名受春。兩個兄弟不知幾時回來?則被這湯哥孩兒逐日飲酒非為,不依公道,兀的不害殺我也。(唱)
“仙呂”“點絳唇”蝸角蠅頭,利名營勾,空生受。浮世悠悠,歲月頻回首。
“混江龍”假若便功名成就,算來則是抱官囚。掙□的封妻蔭子,拜相封侯。可正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前人田土後人收。到頭來隻落得個誰消受?如風中秉燭,似水上浮漚。
“油葫蘆”身似飄飄不纜舟,幾時得巴到岸口?想當初莊子歎骷髏,一朝身死無人救,三寸氣在千般有。今日春,明日秋。金烏玉兔東西走,斷送一生休。
(帶雲)想老夫少年時做家嗬。(唱)
“天下樂”俺也曾蚤起遲眠使計謀,營也波求,肯罷手?使行錢在城打著課頭。村裏有大葉桑,闊角牛,每年家田蠶百倍收。
(外扮酒家上,雲)湯舍,湯舍在家裏麽?(正末雲)侯興,做甚麽鬧炒?(侯興看科,雲)老爹,門首有人叫湯舍討酒錢。(正末雲)咱家誰做官來?叫湯舍。(侯興雲)討酒錢哩。(正末雲)他少多少錢?(侯興出門,問雲)他少你多少錢?(外雲)少一千瓶酒錢。(侯興雲)老爹,少他一千瓶酒錢。(正末唱)
“後庭花”逐朝家飲興酬,全不將學業修。教你向芸窗下把書埋首,卻元來糟屋中酒浸頭,直恁般好風流。半年不勾,早吃下一千瓶香糯酒。
(雲)侯興,該多少一瓶,算還了罷。(侯興問雲)多少錢一瓶?(外雲)兩貫一瓶。(侯興雲)你算該多少?(外雲)兩貫一瓶,二瓶四貫,四瓶八貫,八瓶十六貫。(做咳嗽嗬,雲)是這等算還我。(侯興雲)還了你錢,你去罷。(外下)(外扮樂人上,雲)湯舍在家麽?(正末雲)怎麽又這般鬧炒?(侯興看科,雲)你要甚麽?(外雲)我討樂歌錢。(侯興雲)老爹,討樂歌錢的。(正末雲)怎生喚做樂歌錢?(侯興雲)阿!這老爹一竅也不通。樂歌錢是和小娘每吃酒耍子,樂人彈唱伏侍的。(正末唱)
“醉中天”這廝結纜著章台柳,鋪買下謝家樓。我但到官陳詞見的勾,(帶雲)若不受狀嗬。(唱)我將皇城叩。索共那五奴虔婆出頭,這債到底俺湯哥兒承受,休、休、休!免得定刑名笞杖徒流。
“一半兒”你這般借錢取債結交遊,做大妝幺不害羞,知你那爺貧也富也活也死也那無共有。你那一日不秦樓,正是幾處笙歌兒處愁。
(雲)侯興,你算還他罷。(侯興問雲)該多少?(外雲)該二千貫。(侯興雲)怎生少偌多?(外雲)實實的少這些,我不說謊。(侯興雲)我還了你錢。你這廝下次再不要賒與他,則要見錢。(外下)(醜扮廝打上,雲)打下牙來了也。(正末雲)又是甚麽人鬧炒?(侯興看科,雲)老爹,湯舍打殺人也。(正末雲)在那裏?(侯興雲)在門首。(正末雲)我自去看(見醜,問雲)哥哥,你怎地來?(醜雲)您湯哥打下了我門牙,我沃了來。(正末雲)侯興,他打下牙來,你怎生說打死人?(侯興雲)打下牙來,害了破傷風不要死那?(正末雲)哥哥家裏來。(唱)
“醉扶歸”常教我兩葉眉兒皺,一點赤心愁。卻不道父母惟其疾病擾,常落在別人彀。(雲)侯興,拿一錠銀子來。(侯興拿銀科)(正末唱)與你這一錠銀饒過罷手,(雲)哥哥若忙嗬,便回去,若閑嗬,等我尋那廝去。(唱)若來時不道的輕放了那賊禽獸。
(醜雲)老的,我回去也。(做出門科,雲)打了一個門牙,得了一錠銀子。早著他都打下了也好那。(下)(正末雲)侯興,你不問那裏,尋將那廝來者。(淨做醉科上,雲)眾弟兄少罪少罪,一席好酒。我湯哥今日有一個新下城的旦色,喚做甚麽宜時秀,好個姐姐。感承我那眾弟兄作成我入馬。眾弟兄安排酒,買了二十瓶,推倒十瓶,瀽了五瓶,打了三瓶,丟了二瓶,不覺怎麽醉了。好姐姐唱了一日,不曾聽得一句,知他唱的是甚麽?則記的臨上馬鍾剛唱了一句。(做唱科)零落了梧桐葉兒。則唱了這一句,我又吃了八十四鍾。(侯興見科,雲)小哥,你醉了也。(淨打侯科,雲)我幾曾醉?(侯扶科,雲)小哥你醉了,老爹叫我來尋你,咱家去來。(做入門見正末科)(正末雲)這廝兀的不醉了也。(唱)
“後庭花”你因酒上沒做有,為花上恩變做仇。你交財上不應口,爭氣處打破頭。這四件忒精熟,諸般懶就,這便是你男兒得誌秋。
(淨雲)老爹掙□了許來大家私,您孩兒正好快活哩。可不道飲酒隻待飲深甌,帶花須帶大開頭。(正末唱)
“金盞兒”你待縱酒飲深甌,花帶大開頭。因花為酒添憔瘦,還道是有花方酌酒,無月不登樓。早辰間因酒病,到晚來為花愁。可不道野花村務酒,(帶雲)定奴兒,靠後。(唱)知滋味便合休。
(雲)誰著你又吃醉了?躺著,須要痛決。(淨躺下科)(旦兒雲)父親看定奴麵上,饒了湯哥者。(淨叫疼科)(正末雲)你看這廝波,誰曾打著你來?(淨雲)你打幾下倒好。(正末雲)怎生打幾下倒好?(淨雲)父親,今日打您孩兒幾下,明日我那眾弟兄知道嗬,湯哥著他老爹打了一頓,眾人安排酒軟痛又是一醉。(正末雲)你看他波,你從今須斷了酒者。(淨雲)父親教我斷酒,我不敢不斷,我則告寬我三日假。(正末雲)怎生告三日假?(淨雲)頭一日殺五個羊請眾兄弟每來吃一醉,喚做辭酒。第二日再安排一席,可便是斷酒。第三日再安排一席,喚做開酒。(正末雲)你看這廝波,你快與我斷了酒者。(淨雲)你孩兒再吃酒,賭一個痛咒。(正末雲)你賭甚麽咒?(淨雲)你孩兒再吃酒,我就吃蜜蜂兒的屎。(正末唱)
“賺煞”你少不的賣了莊田,折了孳畜,將我這逆耳良言不瞅。愚濫荒淫出盡醜,我一片幹家心話不相投。沒來由,枉把你收留,莫為兒孫作馬牛。你戀著紅裙翠袖,折倒的你黃幹黑瘦,(帶雲)古人言的不錯嗬:要兒自養,要穀自種。(唱)這是我養別人兒女下場頭。(下)
(淨尋思科,雲)且慢者,我敢不是羅李郎的兒子,我待要問人,問誰的是?家中有個侯興,年紀大似我,他必然知道。我問他一聲,怕做甚麽?(喚雲)侯興你來,我和你說話。(侯興雲)小哥也,你有甚麽說話?(淨雲)侯興,你在家中許多年,家中事務,你知的詳細。恰才老的去時,怎生說兒要自養,穀要自種?我則不是羅李郎的兒子麽?(侯興雲)我家老爹則養的一個,你是他的親兒。(淨雲)侯興,你若不說實情,我關上這門一頓打殺你。(侯興雲)小哥,你不是他的親兒子,倒是我老侯的親兒子不成?(淨雲)拿棍子來,你快說。(侯興雲)小哥,你不要懆暴,我且門外看一看。(看科,雲)前後無人。(入門雲)小哥,我說則說,你休忘了侯興。(淨雲)侯興哥哥,你若和我說時,我不忘了你。(侯興雲)可知不是羅李郎的兒子,你父親在京師做大官哩。你隻管在這裏要討這許多不自在吃,你不如去京師尋你父親,可不好那?你則尋著時,休忘了我侯興。(淨雲)你那裏是我哥?就是我父母一般。則今日辭了哥哥,便索往京師尋我父親走一遭去也。(下)
楔子
(侯興做報科,雲)老爹,禍事也!禍事也!(正末上,雲)做甚麽大驚小怪的?(侯興雲)老爹頭裏打小哥時,打了他幾下,倒也罷了。臨了說上兩句:兒要自養,穀要自種。小哥正坐中間,不知那個不得好死的歹弟子孩兒道:小哥不是羅李郎的兒子,你父親在京師做大官哩。他忿著一口氣,往京師尋他父親去了也。(正末雲)是誰那般道來?(侯興雲)莫不我侯興說謊?(正末雲)侯興,槽頭快馬備上一匹,多帶些錢物,不問那裏,與我尋將來。(唱)
“仙呂”“賞花時”我不是引的狼來屋裏窩,尋的蚰蜒鑽耳朵?問甚麽山險峻,路嵯峨,山遙水闊,我則你手裏要湯哥。(下)
(侯興雲)老爹教我趕湯哥去。我如今拿著兩個假銀子,騎著一匹快馬,到的前途,趕上他,與他這兩錠假銀子,有人拿住他,也是死的。我上的這馬,不問那裏趕將去。(下)(淨上,雲)事要前思,免勞後悔。一時間忿著一口氣,走將出來。往日我四城門也不曾出,如今要往京師尋俺父親去,知道是那裏去?怎生得個人趕我回去,可也是好。(侯興上,雲)我騎著快馬,怎麽百般不肯走?我加上幾鞭子,把馬打動些。(淨雲)遠遠來的不是侯興?(喚科,雲)侯興哥哥。(侯興雲)誰叫我哩?(淨雲)侯興哥哥,我叫你哩。(侯興雲)原來是小哥。(做跪、跌科)(淨雲)哥哥,你不騎著馬哩?(侯興雲)我忘記了下馬。(淨雲)敢是老爹叫你來趕我回家裏去?我回去,我回去。(侯興做攔科,雲)小哥,你那裏去?你家去便是死的。(淨雲)怎麽回家丟便是死的?我老爹怎麽說來?(侯興雲)老爹說,你拐了金銀錢鈔,官府中告下狀來,正捉拿你哩。(淨雲)我要往京師去,無有盤纏,怎生是好?(侯興雲)小哥,我隨身有帶的東西在這裏。我與了小哥,你則休忘了我。(淨雲)哥哥有甚盤纏與我些?怎敢忘了你?(侯興雲)小哥,我與你春衣一套,銀子兩錠,鞍馬一副,(淨雲)怎生馬揣在懷裏?(侯興雲)小哥,是懷馬兒。你慢慢的去到的京師,尋著你父親,休忘了侯興。你去!你去!(淨雲)有了盤纏,我須索往京師尋俺父親走一遭去也。(下)(侯興雲)湯哥若到前路,無了盤纏,使銀子嗬,著人拿住,也是個死。我到家裏說了,氣殺那老子,也是個死。可不定奴兒與我做了老婆,家緣過活都是我的。憑著我一片好心,天也與我半碗飯吃。(下)
第二折
(外扮銀匠上,雲)自家是個銀匠,清早起來,開開鋪兒,看有甚麽人來?(淨上雲)一路上將盤纏都使盡了,則有這兩個銀子,拿去銀匠鋪裏換些錢鈔使用。(見科,雲)哥哥作揖。(外雲)你待怎的?(淨雲)我有一錠銀子,換些盤纏使用,你要也不要?(外雲)將來我看。(淨雲)這不是銀子?你看(外看科,雲)哥哥,你再有麽?(淨雲)我這裏還有一個。(外雲)將來我看。好也,原來是假銀子。明有禁例,我和你見官府去來。(淨雲)侯興也,元來哄我,則被你歹弟子孩兒,兀的不害殺我也。(同下)(正末引旦兒、俫兒上,雲)自從湯哥兒去了,心中多少憂慮也嗬。(唱)
“南呂”“一枝花”這些時悶懨懨心不歡,愁戚戚情不樂。直爭爭發似揪,熱烘烘麵如燒。心癢難揉,都為他無消耗。湯哥兒那裏去了,去不到半月十朝,隻恁的魚沉雁杳。
“梁州第七”把不定心喬意怯,立不定肉顫身搖。出門去沒一個人知道。恰便似石沉大海,鐵墜江濤。知他在何方歸著?甚處流落?隻為他孤身去梗泛萍漂。撇的俺三口兒夢斷魂勞。(帶雲)湯哥兒,自從去了你嗬。(唱)我是你堂上尊撇的來這般忄敝忄敝焦焦,懷內子、(帶雲)道俺爹爹這早晚不來家嗬。(唱)也這般煩煩惱惱,哎!連你這嬌滴滴腳頭妻、也這般酒灑瀟瀟。我如今與他定約。侯興那廝若是尋來到,(帶雲)你若回來嗬。(唱)我合道處再不道。任憑他把銅鬥兒家私使盡了,常言道口是心苗。
(侯興悲科上,雲)我那湯哥也。我那裏有這淚,我隻說湯哥死了,那老的是氣性大的人,氣殺那老的,家緣過活都是我的,定奴兒也是我老婆。(見科,雲)老爹,侯興來了也。(正末雲)侯興,你來了,您哥哥在那裏?(侯興雲)哥哥便來也。(正末雲)湯哥兒,你怎不家裏來?(唱)
“四塊玉”這斯便虛話多,實心少,諕的我半晌家如同熱油澆,(帶雲)侯興你哥哥在那裏?叫他過來。(唱)你有和無打快疾忙道。他可又不肯言,不肯告,則被你將人傒幸倒。
(侯興雲)老爹,我說則說,你休煩惱。老爹使侯興飛馬趕去,一趕就趕上了小哥。那小哥見了我嗬,道:“侯興,老爹著你趕我來?”我說“是老爹著我趕你,小哥回家去罷。”小哥說:“我四五日不曾吃飯,那邊賣的油炸骨朵兒,你買些來我吃。”我侯興買了五貫錢的油炸骨朵兒,小哥一頓吃完,就脹死了。(正末雲)哎喲!苦痛殺我也。(做氣倒科)(侯興雲)老爹蘇醒者。(正末醒起,悲科)(唱)
“紅芍藥”怎想他拋家失業被病纏縛,隻因他半世虛飄。不爭你便危然客死在荒郊,卻將俺斷送了根茁,閃下你白頭爺死去了。定奴兒痛哭號咷,受春兒不住把魂招,哎!黑婁婁那一門涎潮。
(帶雲)湯哥兒那裏去了?(唱)
“菩薩梁州”不由我不峨峨的身搖,拂拂的心跳,烘烘的氣倒,悠悠的魄散魂消。天那!惡風兒吹折嫩枝條,嚴霜偏打枯根草。我別無人則把你個孩兒靠,兒嗬,你休做了貓兒向屋頭溺。似你這血氣方剛怎便夭?倒叫我衰老子為兒穿孝。
(帶雲)定奴孩兒,快設靈位香桌來。(唱)
“牧羊關”我安了靈位,排了果桌,向人門外將紙錢忙燒。一靈兒蕩蕩悠悠,冥冥杳杳。(帶雲)我那定奴兒嗬。(唱)你現放著父死無人葬,怎做得家富小兒嬌?(悲科)(唱)哎!可憐我孤影空相吊,那裏也養小防備老。
(做燒紙起旋風科)(正末唱)
“梧桐樹”教我戰篤速如發瘧,汗淋漓似水澆。見一個旋風兒足律律將人繞,莫不是作念的你湯哥鬧?
(侯興詐倒科,作魂雲)我是湯哥來了也。(正末雲)你來做甚麽?(侯興雲)老爹,我不幸死了,我囑咐你的言語,你記者。我有三件事遺留的話,不要違我的。(正末雲)孩兒,可是那三件事?(侯興雲)頭一件事家緣過活,分與侯興一半。(正末雲)這是誰說來?(侯興雲)是我湯哥說來。(正末雲)依的。(侯興雲)第二件,侯興伏侍多年了,與他一紙從良的文書。(正末雲)誰說來?(侯興雲)是我湯哥說來。(正末雲)依的!依的!(侯興雲)第三件,把定奴與侯興做老婆。(正末雲)是誰說來?(侯興雲)我說來。(做醒科,雲)老爹,我恰才怎生來?(正末雲)恰才湯哥附著你來。(侯興悲科,雲)我那有靈聖的哥哥,不知說甚麽來?(正末雲)你哥哥吩咐三件事。(侯興雲)可是那三件事?(正末唱)
“隔尾”要從良便寫約無差錯,(侯興雲)我不要。(正末雲)我道你是家生孩兒,一定不要。(唱)他要家私停分有下梢。(侯興雲)我也不要。(正末雲)哦,你也不要?(侯興雲)老爹,這是兩件,第三件怎麽說哩?(旦兒雲)老爹,你是必休說?(正末唱)定奴兒與你為妻,你可是要也不要?(侯興雲)這件我若不要,害疔瘡。(正末唱)窨約,想度,把我半世兒清名誤賺了。
(雲)老夫這一會身體有些不快。定奴孩兒,燒些湯來我吃。(旦兒下科)(正末唱)
“牧羊關”我腦袋似石頭墜,身軀似繩索縛,但行著不覺低高。這的是些悶都在心頭,氣刺著肋梢。你喚醫人忙裹藥,請大夫把病來調。我澀的難行立,轟的則待倒。
(雲)定奴孩兒,拿些湯來我吃。(旦兒拿粥上)(正末接科)(侯興怒雲)我罵你老不才,我的媳婦,你如何撚他手?(做推正末倒科)(侯興雲)老婆,收拾些家私錢物,咱和你走了罷。(扯旦兒同下)(正末醒科,雲)街坊救人咱!侯興逼盜家私,拐帶我媳婦兒走了。料想湯哥也不曾死。我收拾些盤纏,封鎖了門戶,央街坊看一看。我不問那裏,好歹尋著我那孩兒去來。(內雲)老的,你四城門也不曾出,你可那裏尋他去?(正末雲)哥也,你放心者。(唱)
“尾煞”問甚麽家家門外長安道,買賣歸來汗未消,打聽的湯哥有些音耗。那堝裏遇著,那搭裏撞著,我把那背義的奴胎不道的素放了。(下)
第三折
(蘇文順引張千上,詩雲)白發刁騷兩鬢侵,老來灰盡少年心。雖然博得官兒做,爭奈家鄉沒信音。老夫蘇文順。自離了羅李郎哥哥,早二十年光景也。從別後到於帝都闕下,謝聖恩可憐,累遷尚書左丞之職,求歸不允,因此二十多年,不曾差人回去,討問我定奴兒消息。我想來,羅李郎是我八拜交的哥哥,料他看承,就似他自家骨血一般,必然不至流落。我兄弟孟倉士,做到禮部侍郎,也不放歸去,他也不曾通一個家信,總是這主意。我如今奉聖人命,敕修相國寺。隻等修造完備,禦駕要來降香。但老夫年紀高大,無人服侍。張千,你去街市上,有賣的或兒或女,買一個來與我喂眼,二來與我執唾盂,疾去早來。(張千雲)理會的。(同下)(醜扮甲頭上,雲)自家是敕修相國寺甲頭,管著這做工的眾多夫役,放他吃飯去了,怎生不見做工?(眾夫役上,磨磚科)(甲頭雲)怎麽則少湯哥在那裏?(淨孛籃挑土筐上,雲)做子弟的看樣也。湯哥,你不信好人言,果有忄西惶事。我往常是怎生來?(唱)
“離調”“金菊香”往常時秦樓謝館飲金卮,柳陌花街占表子,爺娘道有風過耳。煙花擔沉的來無似,則被你壓殺我也那土筐兒。
(正末上,雲)老夫羅李郎。自離了陳州,迤邐行來,又早許多程途了也。(唱)
“商調”“集賢賓”出陳州五裏巴堠子,無明夜到京師。指東畫西去了義子,走南料北不見孩兒。也不索喚師婆擂鼓邀神,請山人占卦揲蓍。則我這眉尖悶鎖無鑰匙,空教我抹淚揉眵。隻被他明明的搶了媳婦,停停的要了家私。
“逍遙樂”閃的我單身獨自,又不敢對人聲揚,隻自己感歎嗟谘。潑性命似風裏遊絲,(帶雲)你若死嗬。(唱)落得一碗涼漿一陌紙。街坊論說,鄰裏計較,弟兄笑恥。
(雲)來到這柳陰下,暫歇一歇。我一會家想起來,我那好聰明的兒也,拆白道字,頂針續麻,無般不曉,無般不會。(唱)
“梧葉兒”冬賞紅爐閣,閑吟白雪詩,到春來賞紅杏染胭脂。到夏把荷蓮采,滿斟著金屈卮。若到的暮秋時,(帶雲)湯哥兒唻。(唱)再唱甚麽零落了梧桐葉兒。
(雲)天色晚了也,須索進城去來。(唱)
“後蓮花”人都道你是教師,人都道你是浪子。上長街百十樣風流事,到家中一千場五代史。自尋思,全不肯改誌。引興兒共保兒,穿茶坊入酒肆,把家財胡亂使。占猱兒養弟子,我良言須逆耳。
“雙雁兒”白頭翁先哭少年兒,想天公,也有私,教老拙遭逢著這場事。遠遠的不避辭,特特的來到此。
(雲)我進得城來,這是一個客店。小二哥在那裏?(醜扮店小二上,雲)誰叫?誰叫?(正末雲)小二哥,我這包裹寄一寄,我就在這裏安歇。天色還早哩,那裏有甚麽遊玩去處?待我去閑走一走。(小二雲)有一座相國寺,那裏好去遊玩。(正末雲)小二哥,照顧包裹,我回來隻在這裏宿歇。(小二雲)你行李在我家裏不妨事,你自去,我安排下茶飯等你。(正末唱)
“金菊香”恰離了招商打火店門兒,早來到物穰人稠土市子。好門麵好鋪席好庫司,門畫雞兒,行行買賣忒如斯。
(雲)來到這所在。是好一座寺院也。(唱)
“幺篇”彩畫的紅近著白青間著紫,無褒彈無破綻沒瑕疵。托賴著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是當今敕賜,保護著玉葉共金枝。
(做見甲頭科,問雲)這一火人都是為甚麽來?(甲頭雲)這些都是犯罪該死的,聖恩免死,著在相國寺做工。老的,你問他怎麽?(正末雲)我待舍些飯與他每吃,哥哥,可是敢麽?(甲頭雲)那裏不是積福處,則管舍,不妨事。(正末見雜當雲)哥哥,與你此碎銀子,你蒸下多少飯我都要。(雜當雲)則有三扇饅頭。(正末雲)少嗬,再來取。(正末散飯科,唱)
“幺篇”見這遭囚夫役兩行兒,我買下恰下甑的饅頭三扇子。一人兩個休怨谘,但願聖主寬慈,須有恩赦到來時。
(雲)到這個哥哥跟前,可無了。等我再拿來時,與你四個。休怪!休怪!(淨雲)嗨!你看我造物低,剛分到我跟前可無了。(正末辭甲頭下科,雲)哥哥休怪,我明日再來。(甲頭雲)老的,生受了。(淨做認正末科,雲)這老的莫不是我父親羅李郎?怎麽到這裏?是不是,我叫他一聲:(叫雲)羅李郎父親。(正末雲)誰叫老漢?(甲頭雲)並不曾有人叫你。(正末雲)是老漢年紀高大了,則聽得有人叫羅李郎。哥哥休怪,老漢回去了。(淨雲)正是我的父親羅李郎。我再叫他一聲:羅李郎父親。(正末雲)誰叫老漢哩?老漢陳州人氏,則我便是羅李郎。(甲頭雲)不曾有人叫。(正末雲)不曾有人叫,老漢回店中去也。(淨雲)正是我的父親。再喚他一聲:羅李郎父親。(正末唱)
“醋葫蘆”不知是那個小廝,一聲聲喚這老子。和那熬煎我的須索辨個雄雌,(淨雲)是我叫你來。(正末唱)我這裏孜孜的端詳了多半時。好和我那亡過的湯哥相似,是神是鬼遠些兒。
(淨雲)父親,我是人,(正末雲)你道你是人,我叫你三聲,一聲高似一聲,便是人,一聲低似一聲,便是鬼。(淨雲)父親,你叫。(正末雲)湯哥兒。(淨應雲)哦!(正末再叫雲)湯哥兒。(淨應雲)哦!(正末又叫雲)湯哥兒。(淨低應科)(正末雲)有鬼也。(唱)“幺篇”兒嗬我為你多念些經,剩烈些紙。我不合一路上作念你許多時,離鄉背井交你來僝僽死。須不於是你爹爹不是,可憐殺孤魂無主遠鄉兒。
(淨雲)父親,我不是鬼,是人!(正末細認科,雲)兒也,你為甚麽披枷帶鎖的?(淨雲)父親,聽你孩兒慢慢說來。當初一日,父親著侯興尋將你兒來,要打不曾打,父親說道:穀要自種,兒要處養。我問侯興道:老爹說穀要自種,兒要自養,我敢不是老爹親兒麽?侯興道:小哥,你可知不是他的親兒,你父親現在京師做大官,比似在此受氣,你尋你父親去。您孩兒忿那一口氣,出的城門,衣服盤纏,一些沒有。恰待要回家來,又不敢來。正煩惱間,侯興趕上。我道:侯興,父親使你來趕我,我回去罷。侯興道:你往那裏去?你剗地不知道哩。老爹在官府告下狀來,說你拐帶金銀財物,使人捉拿你哩。我便道:似此怎生是好?侯興便與了我兩錠銀子做盤纏,誰想是假銀子。把我拿到官司,三推六問,吊拷繃扒,打的孩兒招了。本該死罪,謝得天恩,大赦免死,發在這相國寺做工。父親,你救孩兒咱。(正末雲)侯興回來說你死了,又拿回一個骨殖匣子,寄在人家。因我有病,把定奴母子拐的走了。我因此才來尋你。(唱)
“幺篇”那廝卻有一二,咱家無三思。將那謊局段則向俺跟前使,那廝正是咬人狗兒不露齒。其餘都不是,那匣子裏卻是誰的骨殖兒?
(淨雲)父親,你隻是搭救你兒咱。(正末雲)兒也,我舍了半個家當,好歹搭救你。你這般受苦,目下怎生得個自在?(淨雲)父親,我得做個甲頭,便得自在。(正末雲)你便怎生得做甲頭?(淨雲)父親,你與他些錢物,買這甲頭與孩兒做,您孩兒便得自在。(正末見甲頭,雲)哥哥,這個是我的孩兒。我與你些錢物,把這甲頭賣與我孩兒做罷?(甲頭雲)這裏街上沒有賣甲頭的。罷也!隻要銀子,你有十兩銀子與我,我就今日賣與湯哥做了甲頭,我替他當夫役。(淨做甲頭科,雲)眾夫役,快做工。(正末雲)孩兒,你放心,我好歹救你。但總要拿住侯興這賊奴,方得稱心也。(唱)
“浪裏來煞”我舍著金鍾撞破盆,好鞋踏臭屎,但得個軸頭兒也有抹著時。我拚的撅皇城,撾怨鼓,插狀子。怕甚麽金瓜武士,我和那潑奴胎情願打官司。(眾下)
第四折
(蘇文順引張千、俫兒上,雲)自家蘇文順。前日教張千買了個小廝,執著銀唾盂,還不勾一兩日,他將唾盂兒不見了。必然遞盜與他大的拿去。張千,把這小廝吊將起來。(張千吊俫科)(淨上,雲)自從做了甲頭,好生自在。我前後遊玩一回,來到這門首。(俫兒雲)兀的不是俺爹爹?(淨驚看科,雲)受春兒也,你怎生在這裏?(俫雲)侯興拐出我來,賣與這老爹家。(蘇文順雲)張千,拿過那廝來。(張千拿淨跪科)(蘇文順雲)你是甚麽人?我吊的小廝,幹你甚事?(淨雲)這個小的,是我的孩兒。(蘇文順雲)是了,這唾盂是這小廝遞盜與他了,把這廝也吊起來。(吊淨科)(淨雲)嗨!正是官高必嶮。天那!教誰人救我也!(正末上,雲)誰想這裏得見我孩兒?我好歹救他去來。(唱)
“雙調”“新水令”為湯哥哭的我眼睛昏,教我在他鄉有家難奔。花發時起怪風,月圓後長浮雲。但有個兒孫,誰待受這愁困?
“步步嬌”想著我前世裏原無兒孫分,遭逢著寡宿孤辰運。我全然不受貧,想著那輿車後拖麻的是誰家胤?我死後誰與我上新墳?這煩惱何時盡?
“沉醉東風”我與你送茶飯廚中有人,他把我廝禁持眼裏無珍。我心慈,他心狠,全無些父子情分。則願得鐵鎖沉枷早離身,我落一覺安眠睡穩。
“胡十八”恰過了六市,來到三門,揉開我這汪淚眼,打拍我這老精神,想著他行行不住叫聲頻。莫不是他錯認?到今日忘魂,不由我嗔忿忿,不由我怒氳氳。
(俫雲)那來的不是我羅李郎爺爺?待我叫他一聲:羅李郎爺爺,你救我咱。(正末雲)好奇怪,怎麽又有人叫我?(唱)
“川撥棹”誰家的小魔軍,兩三番迤逗人?我這裏扭項回身,吃我會搶問。你暢是不知個高低遠近,向前向審問的真。
(俫雲)羅李郎爺爺,你救我咱。(正末唱)
“七弟兄”我隻道是甚人?原來是受春。你為何因?因甚的違條犯法遭推問?見他撲簌簌眼裏揾啼痕,教我滴屑屑手腳難停穩。
“搗練子”兀的不驚了七魄,諕了三魂,(淨雲)老爹,快來救我。(正末雲)怎麽又是一個叫我。(看科)(唱)我則見湯哥兒吊得不沾塵。告哥哥說個緣因,怎生的惹禍根?
(張千雲)這老子,他是你甚麽親眷?老無知,這裏是甚麽所在?(正末唱)
“梅花酒”這哥哥恁地狠,沒些兒淹潤,一剗地沙村,倒把人尋趁。(張千雲)我打你這個老弟子孩兒。(做打科)(正末唱)軟肋上粗棍子搠,麵皮上大拳墩。(張千雲)兀那老的,你和他甚麽親?他是你甚麽人?(正末唱)又不是世故人,他是我小兒孫,(張千雲)你可是他甚麽人?(正末唱)我須是他老家尊。
(張千雲)元來你們一家兒都在這裏?(正末唱)
“收江南”哥也,更怕我不因親者強來親,單饒了他兩個與些金銀。(張千雲)我不敢要銀子,你自家告相公去。(正末唱)哥哥是心直口快射糧軍,哥哥是好人,我這裏低腰曲脊進衙門。
(正末見官科,唱)
“幹荷葉”老漢是愚民,特地來訴詞因,(蘇文順雲)那老的,那裏人氏?(正末雲)我聽這官人聲氣,也是我陳州人。(唱)我可便家住在陳州郡。總饒你滿園春,萬花新,爭如得見當鄉人,(正末做認科)(蘇文順雲)你敢認的我麽?(正末唱)你暢好是安樂也蘇文順。
(蘇文順雲)那壁敢是羅李郎哥哥麽?哥哥,你在那裏來?(相見科)(正末雲)門外有個親眷在那裏吊著哩。(蘇文順雲)張千,將那吊著的人與我放下來。(正末雲)兄弟,我自己解去。(做解科,雲)這壁有個親眷,你進去拜他去。(淨雲)老爹,我那得親眷來?(正末唱)
“沽美酒”拜了嗬再不著榆木枷壓項筋。粗鐵鎖束腰身,穩情取白馬紅纓彩色新。將你那破衣服重加整頓,施禮數敘寒溫。
(正末引淨入拜科)(蘇文順雲)這拜的是誰?(正末唱)
“太平令”拜的你不須審問,(蘇文順雲)哥哥,他是誰?(正末唱)他便是定奴的女婿郎君。您去了二十載不通音信,十八上才成秦晉。(蘇文順雲)哥哥,你怎生匹配他兩個來?(正末雲)我也曾勘婚,過門,便就親,結果了他夫妻和順。
(淨雲)老爹,我拜的是誰?(正末雲)是你丈人。(淨雲)是我丈人?我恰才在他門前作贅來。(孟倉士上,雲)小官孟倉士是也。奉聖人的命,著小官代來降香。早到這相國寺前了。左右,接了馬者。(見蘇文順科,雲)哥哥,連日少會。(蘇文順雲)兄弟,這裏有個大恩人,你相見咱。(見正未科)(正末雲)原來是兄弟孟倉士。(蘇文順雲)門首怎生喧鬧?(張千雲)拿住一個偷馬的賊,連銀唾盂也追出來了。(蘇文順雲)與我拿過來者。(見科)(正末雲)兀的不是侯興?這個不是定奴孩兒?(蘇文順見定奴、孟見淨各悲科)(正末雲)兄弟且休煩惱。(唱)
“川撥棹”那的是痛歡欣,去時節竹議淪,你兩個苦誌修文,溫故知新。這的是顯耀男兒氣分,隻願你早成名天下聞。
(雲)受春孩兒,過來見你老爺。(孟倉士雲)這小的是誰?(正末唱)
“亂柳葉”這孩兒是你的親孫,這官人是你的家尊,哎!你個定奴兒快疾將你爺來認。早是我希彪胡都喜。則管恥迷丟答都問。我須是匹配你的大媒人。
(淨雲)今日俺親爺見親兒,親兒見親爺,怎不歡喜?老爹你過來。幹你甚事?(推正末科)(旦兒雲)今日親爺見親女,親女見親爺,怎不歡喜?老爹你過來。幹你甚事?(推正末,做悲科,唱)
“水仙子”我好生的和勸到半時辰,親的原來則是親。親兒親女把親爺認,中間裏幹閃下老業人,我死後做了個無主孤魂。他雖是生身父,我也有養育恩,二十年枉受辛勤。
(蘇文順雲)兄弟,羅李郎哥哥有大恩於咱,他年老無兒,咱兩家奉養到老。侯興送法司問罪。天下喜事,無過父子團圓。殺羊造酒,做個慶喜筵席。(正末雲)我此一來嗬。(唱)
“收尾”到長安受盡多勞頓。業則為故人義分。你兩個養兒女的都到了家,可惜我趕候興的幹折了本。題 目 莽湯哥嶮釘遠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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