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節度使高駢喜好神仙,方士呂用之因為參與妖黨,事發後逃到高駢這裏。高駢對待呂用之十分優厚,給他補授軍職。
呂用之是鄱陽茶商的兒子,客居廣陵很久,熟悉廣陵城裏的人情世故,在燒煉丹藥的閑暇,經常談論公家和私人的利弊。高駢因此愈發認為他不同尋常,更增加了對他的信任。
高駢以前的部將梁纘(zuǎn)、陳珙、馮綬、董瑾、俞公楚、姚歸禮一向受高駢厚待,呂用之想專權,就慢慢地用陰謀詭計去除他們。高駢於是奪取梁纘的兵權,誅滅陳珙一家,馮綬、董瑾、俞公楚、姚歸禮都被疏遠。
呂用之又引薦他的黨羽張守一、諸葛殷,一起蠱惑高駢。張守一本來是滄州、景州之間的村民,以道術求見高駢,沒有被禮遇,以致十分窮困。呂用之對張守一說:“隻要與我同心協力,不用擔心沒有富貴。”然後呂用之就把張守一推薦給高駢,高駢寵幸張守一,僅僅次於呂用之。
諸葛殷剛從鄱陽來廣陵,呂用之事先對高駢說:“玉皇大帝因為高公事務繁重,挑選左右尊神中的一人來輔佐治理,您應當好好招待他。如果想讓他久留,也可以用人世間的重要官職來牽絆他。”
第二天,諸葛殷來拜見高駢,鬼話連篇,談笑風生。高駢以為是神仙,就給諸葛殷補授鹽鐵使的重要官職。
高駢有疥癬,他的外甥、侄兒輩的人從沒和他坐過一條凳子。諸葛殷患有麻風膿瘡,身上奇癢,不停地用手抓,手上都是膿血。高駢唯獨不嫌棄他,與他促膝而坐,同坐一席,推杯換盞、飲酒吃飯。
左右侍從說了些嫌惡諸葛殷的話,高駢說:“這是神仙以此來試探我罷了。”
高駢養的狗,聞到諸葛殷身上的膿腥味,經常跑到他身邊。高駢覺得很奇怪,諸葛殷笑著說:“我曾經在玉皇大帝麵前見過它,一別幾百年,它還認識我。”
高駢與鄭畋(tián)有矛盾,呂用之對高駢說:“宰相派遣劍客來行刺你,今天晚上就到了。”高駢十分害怕,於是向呂用之詢問對策。
呂用之說:“張守一曾經學過這種法術,可以抵禦劍客。”於是請張守一施展法術,張守一答應了。
張守一讓高駢穿著婦女的衣服,躲在其他房屋裏。張守一睡在高駢的床上。夜裏,張守一拋擲銅器到台階上,鏗然有聲,又暗中用袋子盛了豬血,灑在庭堂裏,假裝搏鬥過的樣子。
天亮的時候,張守一笑著對高駢說:“差點落到我手裏!”
高駢流著淚道謝,說:“張先生對於高駢,有再生之德呀!”於是給他豐厚的金銀財寶,作為酬謝。
有一個人叫蕭勝,賄賂呂用之,想求取鹽城縣監的官職。高駢有點為難,呂用之就說:“我並不是為了蕭勝求取官職,最近得到上仙的書,說有一把寶劍在鹽城的井裏,需要一位靈官去取出來。我因為蕭勝是上仙左右的人,想讓他去取劍而已。”高駢於是答應了他。
蕭勝到鹽城監上任幾個月以後,用盒子裝了一把銅匕首獻給高駢。呂用之看見了,稽首行禮,說:“這是北帝佩帶的劍,得到它,則百裏之內各種兵器都不能侵犯。”高駙於是用珠玉裝飾匕首,經常放在座位的角落上。
呂用之卑微的時候,住在江陽縣的後土廟裏,舉動都要祈禱。等到得誌以後,就勸高駢擴建後土廟。於是選取江南最好的工匠和材料,用來築廟。隻要有軍旅大事,就用牲畜祭祖禱告。呂用之又說神仙喜歡住在樓上,勸說高駢修建迎仙樓,花費錢十五萬緡,又修建了延和閣,有八丈高。
呂用之經常當著高駢的麵呼風喚雨,仰望天空作揖,說有神仙穿過雲層。高駢動輒跟隨他向神仙下拜。呂用之經常用厚禮賄賂高駢的左右侍從,讓他們窺伺高駢的動靜,一起迷惑欺騙,高駢始終沒有察覺。
高駢左右的人如果對神仙稍有異議,立即就會被呂用之陷害至死。人們隻敢暗地裏撫胸彈指,敢怒而不敢言。
高駢把呂用之視為左右手,無論公事私事、大事小事,都由呂用之決斷。辭退賢才,引進不肖之徒,濫施刑罰與賞賜,淮南的政事於是大為敗壞。
呂用之知道軍府上下都怨恨自己,唯恐有人暗中揭發自己,於是請求設置巡察使,高駢就讓呂用之負責此事。呂用之招募陰險奸猾的人一百多個,遍布廣陵城街巷之間,稱為“察子”,探察民間動向。小到百姓嗬斥妻子打罵孩子的事情,沒有他們不知道的。
呂用之又想掠奪百姓的財貨妻女,動輒以叛逆的罪名誣告別人,屈打成招,殺了此人後奪取他的財貨美女。廣陵城中因此而家破人亡的有幾百家,以致道路上的行人見了麵隻是用眼睛示意,將吏士民就是在家裏,也絲毫不敢逾矩,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呂用之又想用軍隊威脅控製淮南各將領,於是請求高駢在各軍中挑選驍勇的士兵兩萬人,號稱左、右莫邪都。高駢就任命張守一和呂用之為左、右莫邪軍使,可以和節度使府一樣,自己任命將領。左、右莫邪都的軍械都十分精良,衣服也華美光鮮。呂用之和張守一每次出入節度使府,隨從近千人。
呂用之有侍妾一百多人,自己非常奢侈腐敗。用度不足的時候,他就把戶部、度支、鹽鐵三司運送給朝廷的貢賦運到自己家裏。
呂用之擔心有人泄露他奸謀,於是對高駢說:“神仙不難請到,隻是遺憾學仙的人不能斷絕俗世的拖累,所以神仙不肯降臨。”
高駢聽了,就把自己的賓客全都趕走,謝絕人間事務,賓客、將吏都不接見。有不得已而必須見的人,都讓他們先沐浴齋戒,然後才接見。接見完了,才行完拜禮,就又被請出去。因此呂用之得以專斷獨行,作威作福,以致轄區範圍內沒人知道有高駢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