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精華

第二十節 父子兄弟相殘

　　後趙太子石邃向來以善戰著稱，趙王石虎非常愛惜他，常對大臣們說：“司馬氏父子兄弟互相殘殺，所以我才有今天，假如他像我這樣，哪裏有殺石邃的道理呢？”

　　後來，石邃驕縱荒淫，殘忍好殺，喜歡把漂亮的姬妾打扮起來，然後斬下首級，洗去血汙，放在盤子裏，與賓客傳遞觀賞，還煮姬妾身上的肉吃。河間公石宣、樂安公石韜都被石虎所喜愛，石邃像仇敵一樣憎恨他們。

　　石虎沉溺於酒色，喜怒無常。他讓石邃處理尚書事務，每當石邃有事稟報，石虎就很不滿地說：“這種小事，也值得稟報？”

　　有時聽不到石邃的稟報，他又不滿地說：“為什麽不稟報！”於是對石邃斥責怒罵，鞭打杖擊，一月之中會有好幾次。

　　石邃私下對中庶子李顏等人說：“天子的心願難以滿足，我想做冒頓單於那樣的事，你們跟我幹嗎？”也就是要謀反。李顏等人聽了，跪在地上不敢回答。

　　七月，石邃聲稱生病，不處理政事，秘密帶領宮內大臣、文武官員五百多人騎馬到李顏的府上宴飲，乘機對李顏等人說：“我要到冀州殺死河間公石宣，有不跟從的斬首！”走出幾裏路之後，眾人都逃散了。

　　李顏叩頭勸阻，石邃也就醉醺醺地回去了。石邃的母親鄭氏聽說了這件事，私下派身邊的人責問石邃。石邃發怒，把來人殺了。

　　佛圖澄對石虎說：“陛下不宜經常去東宮。”石虎本來準備去探望石邃的病情，想到佛圖澄的話，便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石虎瞪大眼睛，大聲說：“我是天下人的君主，父子之間都不能互相信任嗎？”於是讓自己親信的女尚書前往察看。石邃喊她走近說話，乘機拔出劍來想要刺殺她。

　　石虎知道後非常生氣，拘捕了李顏等人問話，李顏詳細述說了原委。石虎就殺死了李顏等三十多人，把石邃幽禁在東宮，不久又赦免了他，在太武東堂召見他。

　　石邃朝見的時候也不謝罪，過了一會兒就離去了。石虎讓人對他說：“太子應當朝見皇後，怎麽可以急急忙忙地離開！”石邃頭也不回，徑直出去了。石虎勃然大怒，把石邃廢黜為庶民。

　　當天夜裏，石虎又殺死了石邃與他的妃子張氏，連同男女侍從共二十六人，會葬在一口大棺材內，又誅殺了東宮屬臣中的二百多黨羽，把鄭皇後廢黜為東海太妃。石虎立兒子石宣為天王皇太子，石宣的母親杜昭儀被封為天王皇後。

　　晉永和四年（公元348年），後趙秦公石韜很得石虎的寵愛，石虎想立他為太子，可是因為太子石宣年長，所以猶豫不決。

　　石宣曾違背石虎的指令，石虎很生氣，說：“真後悔沒立石韜為太子！”石韜因此更加傲慢驕縱。

　　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命名為宣光殿，橫梁長達九丈。石宣看到後，勃然大怒，殺了工匠，截斷橫梁離去。石韜也發怒，又把橫梁加長到十丈。

　　石宣聽說以後，對他的親信楊杯、牟成、趙生說：“這小子竟敢如此傲慢剛愎！你們如果能殺了他，我即位後，一定把他現在的封國郡邑全都分給你們。石韜死後，主上一定會親自去哀悼，到時我趁機把他也殺掉，有什麽不能成功的？”楊杯等人答應了。

　　八月，石韜和他的屬官在東明觀宴飲，晚上留宿在佛精舍。石宣乘機派楊杯等人爬著梯子翻進佛精舍，殺死了石韜，扔下刀劍離去。第二天早上，石宣稟報石韜被殺的消息，石虎聽後震驚悲痛，昏了過去，許久才蘇醒過來。

　　他正準備親自去臨喪，司空李農勸他說：“現在還不知道殺死石韜的人是誰，凶手還在京師，君主的車駕不應該隨便出去。”石虎於是取消了計劃，命令士兵嚴加戒備，在太武殿進行哀悼。

　　石宣前往吊唁石韜，不僅不哭，還“嗬嗬”地笑，又讓人揭開覆蓋屍體的毯子看，然後大笑離去。他又把大將軍記室參軍鄭靖、尹武等人抓了起來，打算將罪責歸到他們頭上。

　　石虎懷疑石宣殺了石韜，想召見他，又怕他不來，於是謊稱他母親杜後因悲哀過度而病危。石宣沒有想到已被懷疑，到中宮朝見，就被扣押了起來。

　　建興人史科知道石宣策劃殺害石韜的計謀，告發了他們，石虎就派人去抓楊杯、牟成，但他們都逃走了，隻抓到趙生，拷問他，他全都招供了。

　　石虎聽到後更加悲憤不已，就把石宣囚禁在貯藏坐具的倉庫裏，用鐵環穿透他的下巴，把他鎖起來，拿來殺死石韜的刀劍，讓他舔上麵的血。石宣的哀號聲震動了整個宮殿。

　　佛圖澄對石虎說：“石宣、石韜都是陛下的兒子，今天如果為了石韜而殺石宣，這是禍上加禍啊。陛下如果加以寬恕，福祉還可以延長些。如果一定要殺了他，石宣當化為彗星，橫掃鄴城宮殿。”

　　石虎沒有聽從，命令在鄴城北麵堆上柴草，在上麵架上橫杆，橫杆的末端裝了轆轤，繞上繩子，把梯子靠在柴堆上，將石宣押到下邊。

　　他又命令石韜所寵愛的宦官郝稚、劉霸揪著石宣的頭發，拽著石宣的舌頭，拉他登上梯子。郝稚把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用轆轤絞上去。劉霸砍斷他的手腳，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腸子，讓他和石韜一樣。然後又在柴堆四周點火，濃煙烈焰衝天而起。石虎帶著昭儀以下幾千人登上中台觀看。火滅以後，又把灰燼灑在通向各個城門的十字路口上。

　　誅殺石宣的妻兒共九人。石宣的小兒子才幾歲，石虎平時很喜愛他，因此臨殺前抱著他哭泣，想要赦免他，但手下的大臣卻不同意，從懷裏抱過來就給殺掉了。小孩拽著石虎的衣服大哭，連腰帶都給拽斷了，石虎也因此得了大病。

　　石虎還廢黜了石宣的母親皇後杜氏，把她貶為平民。他又殺了石宣周圍的三百人，宦官五十人，把他們全部車裂肢解以後，扔到漳水裏。石宣居住的太子東宮被改作飼養豬牛的地方。東宮衛士十多萬人全都被貶謫去戍衛涼州。

　　在這事情還未發生之前，趙攬曾經對石虎說過，宮中將有變故，最好加以防備。自石韜被石宣殺死之後，石虎便懷疑趙攬知道情況卻不稟告，就把他也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