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接過,帶笑說:“多承你家老爺費心。回去告訴太太,替我致意道謝。我欽限急緊,不能麵辭,容日到京拜見。”家人答應,出館而去。且說賢臣帶笑望施忠、王棟、王梁說話:“我無物可敬,還是銀子五十兩,留與你三人,莫嫌菲薄。每人作件衣,作為紀念。”言罷,把銀遞與三人。施忠接過,三人複又叩頭。登時天晚,賢臣用飯已畢。秉上燈燭,坐談閑話,一夜未眠,天已大亮。舉監軍民人等,候送賢臣回京。眾人又飲酒餞別。施忠、王棟、王梁隨眾而散。
且說賢臣的馱轎馱子、家人馬匹,圍隨上了官塘大道,竟奔京都,趲行程途。正在飯時,俄而一座店麵,賢臣打尖歇息。施孝下馬,上前伺候。賢臣下了馱轎,護送上房坐下。施安等外麵照著馱子、騾夫,卷下馱件,喂上牲口。店小二揩桌,帶笑問道:“老爺吃什麽東西?吩咐小的好去傳話。”賢臣見他一團和氣,回答:“不拘什麽東西,葷素都使得,隻要快速。”店小二答應曉得。不多時用手托定,擺在桌上。賢臣用畢拿下,與下人吃完。施安會帳。賢臣拿茶。忽然聽牆壁房中有人講話,說:“夥計,咱們快些吃飯,收拾收拾,等這位坐上馱轎的老爺走,好搭伴同行。你不曾走過,出了這座桃花鎮,不遠漫窪,那就是惡虎莊。眼力要差,不是頑的。若是撞見他哥兒們,所有行李都得留下。”又一人回答說:“老弟放心走吧!咱們有什麽,除了性命就是人。再者,不過是舊衣服,他也不要;就拿了去,怕他怎的?可惱遠近官員,都為家身,懼怕賊寇,由了他們胡鬧,損人利己,路截商客!”又一人說:“你們哥兒,你也不用怕。賊不同黨,這南路一帶有四霸,誰人敢惹的?有個姓黃的名叫天霸,比那三霸行事能幹。雖說是賊,專截貪官汙吏,不截孝子節婦、孤客窮商。聞聽黃天霸投到揚州府江都縣施老爺。你沒見過好官府,真正清似水,明如鏡,斷事如神。又聞得天霸改名施忠,當了內司,盜賊還怕幾分。昨日你聽見施老爺升進京都,施忠不跟,告辭不知去向,也怕不得許多造化。”閑說罷,出店挑起擔子,也有背包的,走過門去。施公看得明白,心下欽服:“好漢施忠,名不虛傳。放他走了,豈不可惜!放他歸林,便宜盜寇作亂。話說且住,我過惡虎莊,倘要被盜寇攔截,少不得借施忠名頭,吉凶再講。”
一時賢臣吩咐起身。下人扶持上了馱轎,走出店外;家人上馬,齊出桃花鎮,疾奔惡虎莊而走。賢臣思想後悔:不該放走施忠。自己怨恨自己行的不是,才有今日擔此驚怕,隻恨不能插翅飛過此莊。眾人正自奔走,心裏都想逃過險地。剛到漫窪,忽聽馬嘶,四麵跑馬,登時圍繞上來。眾客商魂飛魄散,拋下被套,各顧性命。施公的驢夫久慣路程,懼強盜的規矩,不敢前走,忙把馱子圍住。四麵人馬圍裹上來。得祿、得壽年輕,不管死活,開口大罵:“少要上前驚著老爺!你們狗命不保。”隻聽得一聲響,把得祿打於馬下;得壽放馬就跑。賢臣著急,高叫:“好漢,且休動手!初到寶莊,有英雄好幾位,認得我施某。今日提名道姓,休要見罪。第一名姓賀名天保,第二名姓濮名天雕,第三名姓武名天虯,第四名姓黃名天霸。四家好漢,都與施某會過麵,勝似同胞兄弟。”盜寇聞聽,停刀說:“眾家兄弟聽真,休要動手。必須稟明寨主再講。”
一人飛馬進了惡虎莊,至門前下馬,進廳口尊:“寨主,買賣到門,萬千之喜!又遇施不全來臨。我常聽見兄長念及,因此未動手,請令而行。”天虯聞聽,想起:蓮花院內十二寇都死在殺場;尤懼怕天霸,被其羞慚。直到而今,仇還未報。天虯沉吟多會,望天雕講話道:“濮兄長,狗官到來,令人想起從前之事,甚是傷心。不可遲疑,就此出去。”吩咐上馬,二寇乘馬,登時來到施公馱轎一旁,慌慌忙忙下馬。故意忙行幾步,跑至賢臣麵前,迎著拱手,口稱:“賢公既到,請進荒莊一敘。”賢臣答說:“多承寨主美意,少不得施某領情。”二寇聞聽甚喜,隨叫人引路,請賢公坐的馱轎騾子在前,二寇上了馬,跟隨後麵,到惡虎莊而來。轉眼至莊門首,眾寇下馬。施孝等上前與騾夫搭下騾轎,賢臣即曲躬下來。二寇相讓,一同進門上廳,分賓主坐下,立刻置酒。賢臣告辭不允。武天虯性快,口尊:“老爺,不知上京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