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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節 崔道融

  西施灘

  崔道融

  宰嚭亡吳國,西施陷惡名。

  浣紗春水急,似有不平聲。

  西施是春秋時代的越國人,家住浙江諸暨縣南的苧羅山。苧羅山下臨浣江,江中有浣紗石,傳說西施常在此浣紗,西施灘因而得名。這首詩不同於一般吊古傷今的登臨之作,而是針對“女人禍水”這一傳統的曆史觀念,為西施翻案。

  詩立意新穎,議論形象而富有感情。上聯平平道來,旨在澄清史實。據《史記》載,越王勾踐為吳王夫差戰敗後困於會稽,派大夫文種將寶器美女(西施在其中)賄通吳太宰伯嚭,準許越國求和,從此越王勾踐獲得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其後終於滅掉了吳國。這就是曆史的真相。所以詩一開頭就道破問題的實質:“宰嚭亡吳國,西施陷惡名。”這個“陷”字用得十分精當,推翻了“女人禍水”論,把顛倒了的史實再顛倒過來。

  議論入詩一般容易流於枯澀,而這首詩卻把議論和抒情有機地結合在一起。詩人在為西施辯誣之後,很自然地將筆鋒轉到了西施灘,用抒情的筆觸,描寫了西施灘春日的情景。春天到了,江河水漲,西施當年浣紗的灘頭那嘩嘩的江水急促奔流,好象在為她蒙上一層曆史的汙垢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音,訴說著世事的不平。但春水畢竟不具有人的思想感情,這一切隻能是詩人想象,所以第四句很快補上:“似有不平聲。”這“似有”二字,選用得非常得體,真切自然,寄寓著作者深沉的慨歎。這一聯,完全是在抒情中進行議論,在議論中滲透感情。

  晚唐詩人羅隱也寫過類似的詩:“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比較起來,兩詩的立意相似,又各具特色。羅詩議論充分,能聯係“時運”來分析國家的興亡,這比崔詩似覺深入一層;崔詩發議論,不僅訴諸理智,而且訴諸感情,將理智和感情自然地揉合在一起,這較之羅詩又有其高出一籌的地方。

  (劉永年)

  溪上遇雨二首(其二)

  崔道融

  坐看黑雲銜猛雨,噴灑前山此獨睛。

  忽驚雲雨在頭上,卻是山前晚照明。

  唐詩中寫景通常不離抒情,而且多為抒情而設。即使純乎寫景,也滲透作者主觀感情,寫景即其心境的反光和折射;或者用著比興,別有寄托。而這首寫景詩不同於一般唐詩。它是詠夏天的驟雨,你既不能從中覓得何種寓意,又不能視為作者心境的寫照。因為他實在是為寫雨而寫雨。從一種自然現象的觀察玩味中發現某種奇特情趣,乃是宋人在詩歌“小結裹”方麵的許多發明之一,南宋楊誠齋(萬裏)最擅此。而這首《溪上遇雨》居然是早於誠齋二三百年的“誠齋體”。

  再從詩的藝術手法看,它既不合唐詩通常的含蓄蘊藉的表現手法,也沒有通常寫景虛實相生較簡括的筆法。它的寫法可用八個字概盡:窮形盡相,快心露骨。

  夏雨有夏雨的特點:來速疾,來勢猛,雨腳不定。這幾點都被詩人準確抓住,表現於筆下。急雨才在前山,忽焉已至溪上,叫人避之不及,其來何快!以“坐看”從容起,而用“忽驚”、“卻是”作跌宕轉折,寫出夏雨的疾驟。而一“銜”一“噴”,不但把黑雲擬人化了(它象在撒潑、頑皮),形象生動,而且寫出了雨的力度,具有一種猛烈澆注感。寫雲曰“黑”,寫雨曰“猛”,均窮極形容。一忽兒東邊日頭西邊雨,一忽兒西邊日頭東邊雨,又寫出由於雨腳轉移迅速造成的一種自然奇觀。這還不夠,詩人還通過“遇雨”者表情的變化,先是“坐看”,繼而“忽驚”,側麵烘托出夏雨的瞬息變化難以意料。通篇思路敏捷靈活,用筆新鮮活跳,措語尖新,令人可喜可愕,深得夏雨之趣。

  就情景的近似而論,它更易使人聯想到蘇東坡《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中的一首:“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比較一下倒能見出此詩結構上的一個特點。蘇詩雖一樣寫出夏雨的快速、有力、多變,可謂盡態極妍,但它是僅就一處(“望湖樓”外)落墨,寫出景色在不同時刻上的變化。而此詩則從兩處(“前山”與“溪上”)著眼,雙管齊下,既有景物在不同時間的變化,又有空間的對比。如就詩的情韻而言,蘇詩較勝;如論結構的出奇,此詩則不宜多讓。

  可見,詩分唐宋是大體的區分,不能絕對看待。王漁洋曾列舉宋絕句風調類唐人者數十首,是宋中有唐;另一方麵,宋詩的不少傾向往往可以追根溯源到中晚唐,是唐中有宋。大抵唐詩經過兩度繁榮,晚唐詩人已感難乎為繼,從取材到手法便開始有所標新立異了。這個唐宋詩交替的消息,從崔道融《溪上遇雨》一篇是略可窺到一些的。

  (周嘯天)

  溪居即事

  崔道融

  籬外誰家不係船,春風吹入釣魚灣。

  小童疑是有村客,急向柴門去卻關。

  這首詩寫眼前所見,信手拈來,自然成篇。所寫雖日常生活小事,卻能給人以美的薰陶。

  凡是有河道的地方,小船作為生產和生活必需的工具,是一點不稀奇的。但“籬外誰家不係船”句,卻於平常中又顯出不平常來了。似乎作者於無意中注意到了生活中的這一瑣事,故以此句開首。“誰家”即不知是哪一家的。因為“不係船”,船便被吹進“釣魚灣”。“春風”二字,不僅點時令,也道出了船的動因。春潮上漲,溪水滿溢,小船才會隨著風勢,由遠至近,悠悠蕩蕩地一直飄進釣魚灣來。不係船,可能出於無心,這在春日農村是很普通的事,但經作者兩筆勾勒,溪居的那種恬靜、平和的景象便被攝入畫麵,再著春風一“吹”,整個畫麵都活了起來,生氣盎然,饒有詩意。

  鄉村春日,人們都在田間勞作,村裏是很清靜的,除了孩子們在宅前屋後嬉戲之外,少有閑人。有一位小童正玩得痛快,突然發現有船進灣來了,以為是客人來了,撒腿就跑回去,急急忙忙地解脫柴門的扣子,打開柴門迎接客人。作者用“疑”、“急”二字,把兒童那種好奇、興奮、粗疏、急切的心理狀態,描繪得維妙維肖,十分傳神。詩人捕捉住這一刹那間極富情趣的小鏡頭,成功地攝取了一個熱情淳樸、天真可愛的農村兒童的形象。

  這首詩純用白描,不做作,不塗飾,樸素自然,平淡疏野,真可謂洗盡鉛華,得天然之趣,因而詩味濃鬱,意境悠遠。詩人給我們展現出一幅素淡的水鄉風景畫:臨水的村莊,掩著的柴門,疏疏落落的籬笆,碧波粼粼的溪水,飄蕩的小船,奔走的兒童……靜中寓動,動中見靜,一切都很和諧而富有詩意,使人感受到水鄉寧靜、優美的景色,濃鬱的鄉村生活氣息。而透過這一切,我們還隱約可見一位翹首拈須、悠然自得的詩人形象,領略到他那積極樂觀的生活情趣和閑適舒坦的心情。

  (徐定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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