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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三節 施肩吾

  幼女詞

  施肩吾

  幼女才六歲,未知巧與拙。

  向夜在堂前,學人拜新月。

  作者有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兒,在詩中不止一次提到,如:“姊妹無多兄弟少,舉家鍾愛年最小。有時繞樹山雀飛,貪看不待畫眉了。”(《效古詞》)而這首《幼女詞》更是含蓄兼風趣的妙品。

  一開始就著力寫幼女之“幼”,先就年齡說,“才六歲”,說“才”不說“已”,意謂還小著呢。再就智力說,尚“未知巧與拙”。這話除表明“幼”外,更有多重意味。表麵是說她分不清什麽是“巧”、什麽是“拙”這類較為抽象的概念;其實,也意味著因幼稚不免常常弄“巧”成“拙”,比方說,會幹出“濃朱衍丹唇,黃吻爛漫赤”(左思),“移時施朱鉛,狼藉畫眉闊”(杜甫)一類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此外,這裏提“巧拙”實偏義於“巧”,暗關末句“拜新月”事。讀者一當把二者聯係起來,就意會這是在七夕,如同目睹如此動人的“乞巧”場麵:“七夕今宵看碧霄,牽牛織女渡河橋。家家乞巧望秋月,穿盡紅絲幾萬條。”(林傑《乞巧》)詩中並沒有對人物往事及活動場景作任何敘寫,由於巧下一字,就令人想象無窮,收到含蓄之效。

  前兩句刻劃女孩的幼稚之後,末二句就集中於一件情事。時間是七夕,因前麵已由“巧”字作了暗示,三句隻簡作一“夜”字。地點是“堂前”,這是能見“新月”的地方。小女孩幹什麽呢?她既未和別的孩子一樣去尋找螢火,也不向大人索瓜果,卻鄭重其事地在堂前學著大人“拜新月”呢。讀到這裏,令人忍俊不禁。“開簾見新月,即便下階拜”的少女拜月,意在乞巧,而這位“才六歲”的乳臭未幹的小女孩拜月,是“不知巧”而乞之,“與‘細語人不聞’(李端《拜新月》)情事各別”(沈德潛)啊。盡管作者敘述的語氣客觀,但“學人”二字傳達的語義卻是揶揄的。小女孩拜月,形式是成年的,內容卻是幼稚的,這形成一個衝突,幽默滑稽之感即由此產生。小女孩越是弄“巧”學人,便越發不能藏“拙”。這個“小大人”的形象既逗人而有趣,又純真而可愛。

  這類以歌頌童真為主題的作品,可以追溯到晉左思《嬌女詩》,那首五古用鋪張的筆墨描寫了兩個小女孩種種天真情事,頗能窮形盡態。而五絕容不得鋪敘。如果把左詩比作畫中工筆,則此詩就是畫中寫意,它刪繁就簡,削多成一,集中筆墨,隻就一件情事寫來,以概見幼女的全部天真,甚而勾畫出了一幅筆致幽默、妙趣橫生的風俗小品畫,顯示出作者白描手段的高超。

  (周嘯天)

  望夫詞

  施肩吾

  手寒燈向影頻,回文機上暗生塵。

  自家夫婿無消息。卻恨橋頭賣卜人。

  施肩吾是位道士,但他寫的詩卻很有人情味。此詩寫女子的丈夫出征在外,大約是頭年秋天出發,整整一年沒有音信,眼看又是北雁南飛的時候,所以倍添思念。

  首句以描寫女子長夜不眠的情景發端。即燃。“寒”字略寓孤淒意味。“手寒燈”,身影在後,不斷回頭,幾番顧影(“向影頻”),既有孤寂無伴之感,又是盼人未至的情態。其心情的急切不安已從字裏行間透露出來。這裏已暗示她得到了一點有關丈夫的信息,為後文作好伏筆。

  第二句“回文機”用了一個為人熟知的典故:前秦苻堅時秦州刺史竇滔被徙流沙,其妻蘇蕙善屬文,把對丈夫的思念織為回文旋圖詩,共八百四十字,讀法宛轉循環,詞甚淒婉(見《晉書·列女傳》)。這裏用以暗示“望夫”之意。“機上暗生塵”,可見女子近來無心織布。這與“自君之出矣,不複理殘機”雖同樣表現對丈夫的苦苦思戀,但又不同於那種初別的心情,它表現的是離別經年之後的一種煩惱。

  前兩句寫不眠、不織,都含有一個“待”字,但所待何人,並沒有點明。第三句才作了交代,女子長夜不眠,無心織作,原來是因“自家夫婿無消息”的緣故。詩到這裏似乎已將“望夫”的題意繳足,但並不夠味。直到末句引進一個“賣卜人”的角色,全詩的內容才大大深化,突見精彩。

  清人潘德輿說:“詩有一字訣曰‘厚’。偶詠唐人‘夢裏分明見關塞,不知何路向金微’,‘欲寄征人問消息,居延城外又移軍’(張仲素《秋閨思》)便覺其深曲有味。今人隻說到夢見關塞,托征鴻問消息便了,所以為公共之言,而寡薄不成文也。”(《養一齋詩話》)此詩也深得“厚”字訣。倘說到“自家夫婿無消息”便了,內容也就不免寡薄,成為“公共之言”。而這個“賣卜人”角色的加入,幾乎給讀者暗示了一個生活小故事,詩意便深曲有味。原來女子因望夫情切,曾到橋頭卜了一卦。詩中雖未明說“終日求人卜,回回道好音”(杜牧《寄遠人》),但讀者已經從詩中默會到占卜的結果如何。要是占卜結果未得“好音”,女子是不會後來才“恨橋頭賣卜人”的。賣卜人的話自會叫她深信不疑。難怪她一心一意相候,每有動靜都疑是夫歸,以致“手寒燈向影頻”(至此方知首句之妙)。問卜,可見盼夫之切;而賣卜人欺以其方,一旦夫不歸時,不能恨夫,不恨賣卜人恨誰?

  不過“卻恨橋頭賣卜人”於事何補?但人情有時不可理喻。思婦之怨無處發泄,心裏罵兩聲賣卜人倒也解恨。這又活生生表現出莫可奈何而遷怒於人的兒女情態,造成豐富的戲劇性。這也是作者掌握了“厚”字訣的一種表現。

  (周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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