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創作《哈特拉斯船長曆險記》的同時,凡爾納又開始探索一個純幻想領域,即深入地球內部做一次幻想中的旅行。《地心遊記》的書名雖然俗而又俗,而內容則有科學根據,風格獨特。
如果說《哈特拉斯船長曆險記》像在準確得像一部“最出色的航海日記”的環境中幻想,那麽《地心遊記》則是在幻想環境條件下任你正確運用科學。
凡爾納的這個想法,來源於1863年冬天他結識的一個朋友,地質學家查理士·塞特恩·克萊·德維爾。
德維爾是一位性格暴烈、風風火火的火山狂。他到過許多火山探險,雖然這位學者身材不高、身體單薄但卻十分硬朗,他一講起火山,就眉飛色舞、滔滔不絕,不僅講述種種不同的火山噴發現象,還講解火山噴發原理。他的講述令聽者如癡如狂。
多年來,德維爾一直從事火山研究,多次到過特納裏夫和斯特隆博利火山,還到過安的列斯群島火山。他還對冰島和意大利的地質地貌情況所知甚多,因為這兩個國家是火山多發區。
凡爾納創作《地心遊記》的立論基點,不僅來自於德維爾所講的火山故事,他還采納了美國人約翰·克利夫特·西姆斯於1818年提出的地球空心的假說。西姆斯大膽地假設,地殼空心內有5個同心球體,各球體運行於地球數千英裏直徑的兩極開口間。1838年,在西姆斯的鼓吹下,美國國會曾讚助派出一支探險隊開赴南極。
1820年,有一個叫西姆恩的人,也可能是西姆斯本人,寫了一本小說,名叫《西姆佐尼亞》,也持地球空心觀點,到地球內部做了一次旅行。另外,愛倫·坡的長篇小說《阿瑟·戈登·皮姆紀事》,也是同一理論假說的派生產物,不過幻想成分多一些而已。
經過一段時間的構思和研讀,凡爾納收集了大量的資料,他的另一部科幻小說《地心遊記》誕生了。愛倫·坡和西姆斯都極力描述南極,而凡爾納卻專注北極。一方麵與當時人們特別矚目北極探險有關,另外,凡爾納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這部小說描寫的旅程,是從冰島起程到地球的心髒。書中的主人公是一位50多歲的德國礦業教授黎丁布洛克,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一本古書中得到了10世紀冰島一位著名煉金者夾在其中的密碼文件。而他的侄子阿克列賽無意間破譯了這個密碼:
從斯奈夫·約夫舊火山口下去,7月份以前斯加凡裏斯山峰的影子會落在火山口上,勇敢的探索者可以由此抵達地心。我已經到達過。
阿恩·薩克奴山
阿克列賽是個“性格有點優柔寡斷”的小夥子,和“他以德國人那樣的熱心而安靜地戀愛著的”未婚妻格勞班一樣,對離開漢堡的安樂窩,離開他那些庸俗的習慣缺乏熱情。格勞班是個藍眼睛的女郎,“性格較為嚴肅”;命運恰好落在阿克列賽頭上,使他找到能辨讀阿恩·薩克奴山密碼文件的鑰匙。
而黎丁布洛克憑著他對科學探索的執著精神,決定帶著阿克列賽去進行這次“最離奇的旅行”。於是,叔侄倆在冰島向導漢恩斯的陪同下,三人沿著當年薩克奴山路線的通道進入了地心。
旅途中,他們經曆了種種無法預料的艱難困苦,親眼見到了奇妙世界中的各種景象,最後,由於羅盤發生故障,指錯了方向,他們沒有到達真正的地心,但這次為期兩個月的探險,卻使他們成為轟動世界的人物。
小說中,最令人難忘的部分,要數阿列克賽的那個夢境了。作家借助這個夢境,幾乎曆數了地球上的生物演變史。即使在今天,這個夢也是一種十分漂亮的地球生物演變史的幻想,那麽在1863年,就十分驚人了。
在經受了可怕的考驗之後,阿克列賽將能追溯世紀的源流,了解這個史前業已消失的世界;更值得欣慰的是,他發現了亞當以前紀元的人類。此後,他認為“一切合乎人情的東西都能成為現實,我忘記過去,我鄙視未來”。
書中還出現了一個酷似人的巨大動物驅趕猛獁象的幻想。如果這個動物是類人猿的話,那就令人目瞪口呆了,因為直至20世紀初,才有類人猿或雪人的巨齒的發現。
以阿克列賽為主人公的這部小說,簡明扼要地描述了我們的命運,深入淺出地說明了人類的憂慮。這種憂慮常常出現短暫的間歇,好讓我們作出新的努力。
當我們的努力將我們引入一個令人失望的死胡同的時候,當“黑暗”籠罩著我們的時候,我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求助並委身於一個沉默的上帝。這種絕望的祈禱將產生一種最初的有益效果,並給了我們堅持下去所必需的勇氣。
1864年10月25日,《地心遊記》正式出版。它使整個世界都為之震撼,被翻譯成多種文字。人們閱讀、討論,質疑者和擁護者都站在自己堅定的陣營中互相攻擊。
在這部被稱為“地質史詩”的作品中,凡爾納以現有的科學為依據,張開想象的雙翅,陳述了一個有關地球演變的傑出幻想。實際上,凡爾納這些年來一直關注著19世紀的先進思想和最新的科學發明發現,他未必相信西姆斯的地球空心假說,那裏有若幹衛星在運行,並且棲息著地球上早已絕跡的古生物群,又豈能相信從冰島的特納裏夫火山口下去,在地心裏優哉遊哉遊覽一番史前種種奇跡,在西西裏島的斯特隆博利火山爆發時走出來。
但冷卻地球假說、地球空心假說,隻不過是他用來恢複地球遠古曆史、使讀者目睹地下奇異世界的一種手段罷了。
1859年,英國生物學家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出版後,各國學術界為之震動,因為他提出的進化論,是自然選擇的必然結果,這沉重地打擊了宗教宣揚的創世說。
1863年,當凡爾納正沉迷於小說創作的時候,巴黎出版了《物種起源》的法文版。在當時宗教界看來,凡是對《創世紀》表示懷疑的地質發現,都是十惡不赦的。此時,關於古地質學和古人類的爭論,已到了最後關頭。正像一位宗教權威人士所說:“要麽你站在類人猿一邊,要麽你站在天使一邊。”
凡爾納並不害怕遭到非難,他堅定地站在類人猿一邊。
後來,新版本中加入了插圖,凡爾納加進了發現古人類化石的細節,並且宣布:“如果我們要有絲毫懷疑,那將是對科學的極大誣蔑。”
隨著科學的深入研究,凡爾納的世界觀也發生了重大變化,他漸漸擺脫了天主教的影響,而成為一個自然主義者。
10年之後,凡爾納卻因為《地心遊記》而受到德爾馬斯先生的指控,說他在創作《地心遊記》的時候,剽竊了他的一篇題為《米內弗的頭顱》的中篇小說的內容。他還收到一份催告書,要他付款10000法郎。
接到這份催告書後,凡爾納吃了一驚,說:“幹嗎不要求付1000萬法郎!”
《米內弗的頭顱》這篇小說曾發表在《當代人》雜誌第三十五卷的第二部分;作品的主人公在一口置放在山頂上的棺材裏發現了一個人頭。凡爾納對他的出版商說:“這兩個題材之間沒有一絲關係。”但僅有一個稍微會使人覺得驚訝的相似點:那就是,《米內弗的頭顱》中,棺材的位置是由一根柱子在月光下投射的影子標示出來的,而《地心遊記》卻利用陽光投射一座山峰的影子去標明進入地球深部的入口位置。
凡爾納說:“瞧!德爾馬斯先生的小說大體上是在我那本書開頭的地方結束的!我向您發誓,我在寫《地心遊記》的時候,壓根兒不知道德爾馬斯先生的那篇小說。同樣很有必要指出的是,他之所以在要求文學家協會作出仲裁之後又改變了裁判權,那是他剛被該協會判決為剽竊者。”
這場官司發生在1875年,結果德爾馬斯敗訴,被判支付全部訴訟費用。
這叫做“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促使德爾馬斯控告凡爾納的動機,一為名,二為利,歸根結底,還是利,見利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