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年5月8日,凡爾納乘坐火車到亞眠。在那裏,他的朋友勒拉爾熱即將跟埃梅·德·維亞納小姐結婚,約他去做伴郎。
凡爾納原來隻打算在那裏住上兩天,就趕回巴黎。但是都過去一周時間了,他還沒有返回的打算。原來,他再一次陷入了情網之中。
德·維亞納的一家非常淳樸,而且熱情好客。他很快便與他們一起分享這種從根本上說合乎他幽默性格的愉快情緒。
而且他妙語連珠,受到大家的歡迎。德·維亞納一家把事情全都辦得妥妥帖帖,宴會上具有感染力的熱烈氣氛更增添了親切感。
凡爾納像一個長年遊蕩在荒原上飄零的人,突然闖入一個溫馨、暖和、親切的人家,被熱情的主人的豐盛晚餐陶醉了,再也不想走進那茫茫的荒野中,感受孤獨和風吹雨淋之苦。
正是在這場婚宴中,已被遺忘的那個曾讓凡爾納魂牽夢縈的身影出現了!
俊俏,甚至可以說非常俊俏,標致,笑口盈盈。她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寡婦,是維亞納的姐姐,名叫奧諾麗娜,當時叫莫雷爾太太,丈夫去年剛剛去世。
凡爾納甚至懷疑:卡羅利娜莫非改了名字?她現在的名字叫奧諾麗娜!寡婦,糟糕!她有兩個孩子,我真沒運氣!
但她是一個十分討人喜歡的女人,渾身散發著魅力。父親是一個老年退休軍人。
奧諾麗娜與卡羅利娜一樣嫵媚動人,但卻沒有表姐那樣輕佻,她身材高大,儀態端莊,穿戴樸素。
奧諾麗娜深深地吸引著凡爾納,如同卡羅利娜吸引過他那樣,而且是出於他自己並不承認的相同的理由。
兩位女人的性格互相吻合,這怎能不引起注意呢?卡羅利娜長相漂亮,奧諾麗娜長相一樣漂亮;卡羅利娜笑聲爽朗,奧諾麗娜同樣笑聲爽朗。
幾天後,奧諾麗娜也對這位靦腆的年輕人產生了好感,他們於是確定了戀愛關係。
凡爾納在給母親的信中說道:
奧古斯特加入進來的德維亞納一家是個討人喜歡的家庭。這個家有一位非常和藹可親的年輕寡婦,她是看來非常幸福的新娘子的姐姐;還有一位與我同齡的年輕人,他是亞眠的證券經紀人,賺錢很多,是生活在人世間的最為可愛的小夥子。
父親是個退伍老軍人,比起那些退出行伍的軍人一般所遭遇的景況要好得多;母親是個很有頭腦的女人。
索菲大概會覺得納悶:她不習慣聽見別人向她逐個讚揚一家子!兒子的信中其實已經透露出某種信息。
之後,凡爾納必須認真考慮該怎麽養活他即將組成的家庭了。憑他寫小說,連他自己一個人也養活不成,那將如何供養一個家庭?於是,在返回巴黎的途中,他給父親寫了一封信:
我已經從亞眠回來了……奧古斯特的婚事和他加入的這個新家庭引起了我的強烈興趣。在德維亞納的這個家裏,有一位年齡跟我相仿的哥哥,他是人世間最可愛的小夥子,他跟他的一位朋友合股做證券持票人與巴黎的證券經紀人之間的掮客。此外,他和他的合股人在巴黎的一間證券經紀人代辦所存放了10萬法郎……這對於一個青年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優越的地位。
況且,這種地位不會出現任何風險。他在亞眠所做的事,在巴黎一個稍微沒那麽大的範圍內更加容易做到……德維亞納先生在這個金融和經紀界中頗有名望;他很容易使他的一位朋友加入巴黎的一個大代辦所,甚至隻需付出一筆很少的款項。
因此,我親愛的父親,我想知道一下,必要時,你是否願意讓我加入跟訴訟代理或公證事務所一樣正式的經紀代辦所?我需要改變我的處境,目前這種不穩定的狀況不能持續下去,當前物價上漲,我每月的生活費用還缺了一半,要是我一年掙不到錢,我便相當狼狽。
皮埃爾又驚訝又傷心,他的長子曾經為從事文學而放棄法律,現在卻又要從商,而且,還是要到證券交易所去進行冒險的投資買賣。金融界比文學界更為可怕,尤其對他這樣一個沒有多少生意經、缺乏做生意稟賦的人更是如此!
在皮埃爾經過凡爾納竭盡全力為自己的生活道路進行辯解之後,皮埃爾作為南特律師公會會長、最有威望的律師,向來以謹慎、嚴正著稱,但在兒子的婚姻和進證券交易所之事,隻好讓步,同意給兒子提供了一筆錢。為此,凡爾納對父親解釋說:
我這樣壓根兒沒泄氣不幹之意。遠非如此,更談不上要放棄文學,這是我與之合而為一的一種藝術,我決不會放棄它。
我下了決心,再不去搞滑稽歌舞劇或別的什麽小劇,我的雄心壯誌是要搞一出重要的、因而需要多年雕琢的喜劇。但我需要一種地位,一種即使對不承認文學界文士的人也能接受的地位。
而且,他尤其在最後說明了這樣做的最主要的原因:
這是我結婚的第一次機會,我無論如何也得抓住它。我再也不能忍受光棍生活,這種生活對我是個負擔。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是這樣想的,你也許會覺得古怪,但我需要幸福,恰如其分的幸福。
我厭倦了孤獨的生活,這一切隻不過說明,主要是我已經到了需要溫柔伴侶和牢固結合的婚姻的年齡了。目前,我內心極端空虛。
皮埃爾和索菲如果被這些理由完全說服,一定會同意他們的兒子娶那位年輕寡婦的。索菲極力為兒子辯護,因為很久以來,她便千方百計地要讓他成親。其他人也站在凡爾納一邊。皮埃爾被圍困了,他隻能順從兒子了。
凡爾納收到父親寄來的錢以後,開始跟一個名叫吉普恩的證券經濟人當學徒,以便學習經營入股。
隨後不久,他就開始與奧諾麗娜商量結婚。
他們盡量把婚禮辦得簡單。凡爾納對奧諾麗娜抱歉地說:“親愛的,現在我們手頭不太寬裕,讓你受委屈了。但是,等我跟吉普恩的學徒期一滿,我就會謀得一個很好的位置,我們會過上好日子的。”
奧諾麗娜微笑著說:“儒勒,我隻渴望純真的愛情,而且結婚儀式從簡也是我的意思。我不喜歡費心去招待太多的客人。”
凡爾納感激地吻了一下奧諾麗娜:“親愛的,你才是我真正找尋的幸福。”
凡爾納隻給奧諾麗娜買了一條漂亮的絲帶,他說:“這條絲帶可以聯結兩個人的心。”
但凡爾納的父母覺得這樣做有悖於他們的資產階級身份,於是很不高興。
婚禮日期定在1857年1月10日,公證儀式在第三區區政府舉行,宗教儀式在聖歐仁教堂舉行。婚禮十分簡單,人數有限,隻有儒勒的雙親和妹妹一家,外人隻有哈塞和英亞。
事後,凡爾納在一間二等餐館舉行“貝朗瑞式”的婚宴,他歉疚地對朋友們解釋說:“這樣,我們就不會為招待客人操心了,每當想到要邀請朋友參加婚禮,就會讓我心裏害怕!願上帝原諒我,我隻是不想聲張。事情就這樣完成最好。”
凡爾納邀請的幾位朋友很快地便給這次婚宴帶來興高采烈的氣氛。新郎的激情和新娘清脆的笑聲又使婚宴增添了活躍的色彩。
皮埃爾恢複了信心,在大家提議幹杯的時候,他高興地朗誦了他預先準備的一首詩,從而將這件喜慶事兒聯係在家庭婚禮的鏈條上。這首短詩是這樣結束的:
來吧!我的第四個女兒,
盡管我家人口眾多,
但終究有您的位置。
哦!這個位置相當狹窄,
可您不要將它厭棄,
互相挨擠,更顯得親密。
宴會在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
這一刻,凡爾納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