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紮克回到巴黎後,立即從幸福的雲端栽到債務纏身的俗世的煩惱之中。他發現這裏的一切比他預期得還要壞,欠他錢的人,保證要付給他錢的人,都沒有履行諾言。隻有他母親始終如一地幫助他,可是他知道她自己並不寬裕。
1832年2月28日,正當巴爾紮克和他的朋友馬爾岡一家人住在沙妻的時候,家人給他轉來了一封引起他的特殊興趣的信。
這是一封來自遙遠烏克蘭的署名為“陌生女子”的來信。信上印有“天神莫測”的字樣。作為一位聲譽日隆的作家,收到異性崇拜者的來信,在巴爾紮克早已是司空見慣。
不過,這封信卻使他興奮異常、受寵若驚。因為這封不速之信雄辯地表明,他的大名已傳到數千英裏之外的沙皇俄國。
更重要的是,寫信人法文如此地道,不但能在遙遠的烏克蘭讀到他的小說,還願意支付30000左右法郎買下他總標題為《風俗研究》的一套選集的版權。這套選集共計12冊,其中包括重印的《私人生活場景》、《外省生活場景》、《巴黎生活場景》。
直覺告訴他,興許這位陌生女性就是自己多年來朝思暮想的理想佳人。巴爾紮克當然不會放棄這一天賜良機。
由於她沒有寫明地址,巴爾紮克在4月4日,在《法蘭西新聞報》上登了一則啟事:“巴爾紮克先生收到了2月28日的來信,他對無法回信感到遺憾。”
幾個月過去了,外國女人也沒再有什麽表示,可能是她沒有看到啟事。突然,在1832年11月7日,她來了一封很令人激動的信:
先生,您是一個老派人物,您的哲學思想屬於長期從事律師事務所熏陶出來的,也是老古董。然而,聽說您很年輕,很想結識您,但又想並不需要。
我讀了您的作品,心情十分激動,您使女人具有她應具有的尊嚴,愛情是女人的天賜美德,是天性的流露。您有這種令人羨慕的敏感,真令人欽佩。您應該分享到天使的姻緣,您的心應該有從未享受過的幸福。
外國女人會愛您和您的作品,願意和您交朋友,她也知道愛,就是這麽回事。啊!您明白我的話?對您來說,我是外國女人,這將是我的全部生活,您將永遠不認識我。
我尊敬您的才能,向您的心靈致敬,我願意當您的姐妹,和您在一起,就會了解正義、道德和良心。
經過幾個反複,巴爾紮克終於探明這“陌生女人”果然是一個擁有萬貫家財的女人,一個他夢寐以求的理想佳人。她就是韓斯卡夫人,巴爾紮克未來的妻子。於是乎,一場長達18年之久的馬拉鬆式的戀愛開始了。
這位“陌生的外國人”出身於俄羅斯波蘭裔貴族、伯爵之家,名字叫艾芙娜琳·韓斯卡。1819年,她嫁給比她年長22歲的伏爾伊尼貴族萬斯拉·韓斯基將軍。這位將軍在烏克蘭有文珠尼亞莊園,田產21000公頃,農奴3000多名,財產估計有數百萬盧布。
巴爾紮克在寫信給這個景仰他的外國女人同時,對那個拒絕他的法國女人實行報複。在他看來,韓斯卡夫人具有所有的優點。
韓斯卡夫人買下了巴爾紮克總標題為《風俗研究》的一套12冊的選集版權。合同簽訂以後,巴爾紮克高興得快要跳了起來:“這筆款子足以叫所有那些遊手好閑的懶鬼、隻知罵人不會幹事的無能之輩和一幫文人通通氣紅了眼!”
雖說他還無法還掉借他母親和柏爾尼夫人的錢,但是現在至少能夠償還那些催索得最急的債權人的債務了。盡管兩個星期以後他還掉一筆5000法郎的欠款後,又變得“實實在在一文不名了”,然而他並沒有因此而發愁。
正如他所說的,他對“此等小小的戰鬥”已經習以為常,他明白經過兩三個月的艱苦工作,就能夠賺得更多的錢。
因此,對他而言,當前的問題就是認認真真地寫作、日日夜夜地寫作。
與此同時,他沒有忘記趁熱打鐵。他無意讓愛情冷卻下來,所以每個星期都要給他的韓斯卡夫人寄去至少一封熱情洋溢的信,既表示問候,又傾訴衷腸。
韓斯卡夫人在給她兄弟亨利·熱武斯基伯爵的一封信中也寫道:
在瑞士,我們結識了一位令人著迷的朋友,他就是巴爾紮克先生,《驢皮記》和其他許多優秀作品的作者。他成了我們真正的親密朋友,我希望這友誼將維持終生。
巴爾紮克很像你,我親愛的亨利,他像你一樣快樂、愛笑、和藹可親,連他的外表都有點像你,你們倆都有點拿破侖的氣質。
巴爾紮克真像個孩子,如果他愛你,他就像孩子一樣天真直率地說出來。總之,你看看他這個人,簡直難以想象,一位如此博學而且有很高造詣的人,在思想感情上,竟然如此純真、可愛,充滿稚氣。
她還動情地寫道:“有生以來,我還沒有像在納沙泰爾的七八月那樣幸福寧靜過。”
那裏的山水草木,那裏的居民,都引起她無限的愛戀。顯然,她和巴爾紮克一樣,不由自主地墜入了愛河之中。
1833年3月1日,巴爾紮克向她宣布又繼續寫《路易·朗貝爾》,“這是流行作品中最叫人傷心的一個”。反之,《鄉村醫生》對他來說隻不過是“詩歌形式化的耶穌基督的模仿作品”,至於《戰役》,這可能是一本雄渾有力的會引起轟動的作品。他對韓斯卡夫人說,最使他惱火的是,在讀以前寫的作品的版本時,發現文筆笨拙的“驢皮記》再版了,我又發現某些錯誤,這是詩人的憂傷”。
有人在新聞報刊上批評他文體鬆散。他對她暢所欲言,非常愉快,以至於難以停止講知心話,他告訴韓斯卡夫人:“那些人從四麵八方向我叫喚,說我不會寫作,我早就說過,這樣說話太叫人傷心,因為白天我寫新作,晚上修改舊作。”
信來信往,他們之間的激情不斷增長。韓斯卡夫人想知道她心上人的一切。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那些在巴黎碰到過巴爾紮克或聽到過談論他的波蘭人。有些消息使她吃驚也使她不安。她將情況告訴了巴爾紮克,巴爾紮克進行了辯護。
巴爾紮克專心致誌地與韓斯卡夫人通信,在1833年初,花費時間很多,堆了不少訂單。《路易·朗貝爾》一書出版後未獲成功,讀者不買賬,批評家抨擊,巴爾紮克覺得寫這種難懂的神秘的作品不成功,不能再寫。
他隻好重新腳踏實地寫現實的作品。由於《巴黎雜誌》與他訂約,他匆忙地編寫《法拉居斯,行會師傅的領班》,這是《十三太保的故事》的第一部分,他想,此書故事情節不可能為愛好神秘故事和陰謀故事的讀者所歡迎。
巴爾紮克的這本小說,是在充滿怨恨的心情下寫的,他既揭露了某些女人的媚態,又描寫了貴族階層的利己主義,十分觸目驚心。他靠高濃度的咖啡提精神,通宵不眠。他輕率地與一家出版社簽約,這使他精力耗盡。他主要的慰藉是友誼。
但是,奇怪的是他擁有的都是女性的友誼,而且或多或少地帶有愛情色彩。他的周圍朋友中沒有男性,也沒有友好的夥伴和可以依靠的知心人。《十三太保的故事》的作者已完全沒有男性的共謀者,他隻能在女性朋友那裏找到愛和忠誠。
由於納卡爾醫生堅持要求他休息一段時間,他也就答應聚爾瑪·卡羅的要求在4月和5月到吊古萊姆火藥廠待3個星期。
等巴爾紮克回巴黎後,出版商怒氣衝衝指責他違約,他把一篇題為《交涉的理論》的文章給了新辦的《文學歐洲》雜誌,這是一篇談醫學和哲學的文章,並且準備將新小說《歐也妮·葛朗台》也給這家雜誌。
出版商認為這是近乎欺詐的不守約行為,將巴爾紮克告到商業法庭。巴爾紮克對這種做法甚為憤怒,到出版商處大吵大鬧,搶回《鄉村醫生》一書的排版稿。
這個欠考慮的行為首先會把他告到法官那裏。這事差點釀成大禍,巴爾紮克被弄得暈頭轉向,他隻好求助達布朗泰斯公爵夫人出來幹預以調解此事,因為她的《回憶錄》也是由這個出版商出版的。
最後這些判官們判決,說巴爾紮克存心不良,花了8個月時間去寫《鄉村醫生》,得讓他用4個月時間交給原告一本新的小說《三位紅衣主教》。由於這個過錯,他應付出版商3800法郎賠償金。付了這筆款項後,巴爾紮克可以自由安排他的版權。
在這個不公正的判決後,巴爾紮克隻有寄希望於《鄉村醫生》獲得巨大成功。
1833年9月3日,小說送到書店銷售。盡管這本書東拚西湊,質量還是不錯的,但讀者持保留態度,專欄批評家言辭尖刻。批評家們幾乎一致指責作者並沒有給讀者奉獻真正的小說,而是一本包含政治、農村經濟、市鎮管理、實用醫療、宗教思想等編織起來的烏托邦大雜燴。
然而,他還是將此書遞交法蘭西學院以評得蒙蒂翁獎,這個獎是用來獎勵有益於風化的書,此獎的金額為8000法郎。在這種缺錢時刻,這筆款子對巴爾紮克十分有用。可惜的是評獎先生們看不上《鄉村醫生》一書。
這讓巴爾紮克感到特別失望,因此他隻好選擇暫時離開巴黎。
9月22日,星期天,巴爾紮克於18時坐郵車從巴黎動身,經40小時旅程,於24日到貝桑鬆,並受到友人夏爾·德·貝爾納的接待。
他為業務訪問了幾位朋友,沒什麽結果,當晚換了另一輛車奔諾沙泰爾。9月25日,他下榻福孔旅社。他不久就到克雷山上市鎮街找到安德裏埃宅第。在那裏巴爾紮克終於見到了韓斯卡夫人。
韓斯卡夫人麵前出現了一個齜著牙、眼睛發紅、長頭發、胖乎乎的矮個子。但是,這種令人不悅的尊容隻不過是一刹那的事。
當他跟她說話時,她認出了這個熱情奔放的文人,並再次地征服了她。這個精神煥發的女人,使他敬愛備至,這張性感的嘴似乎天生造就的,她法文講得很漂亮,她的鄉音使人想起了烏克蘭的草原。
不久,巴爾紮克就又返回到了巴黎。他剛從疲憊中休息過來,他就得對付留在首都的那些煩瑣複雜的事務,他曾經寫道:
這裏的事出乎我意料,很不妙。那些欠我錢的並答應還錢的人不履行諾言,我母親是忠心耿耿,但我知道她很為難。因為我的花銷很大,我得彌補因出遊造成的損失。但是現在,我得日夜苦幹。
他的勤奮工作,很快得到回報。有一個出版商終於願意成批購買12本《風俗研究》,包括再版的《私人生活場景》,再加上《外省生活場景》和《巴黎生活場景》,總數巨大,共27000法郎。並且,合同很快簽訂。
巴爾紮克的書一本又一本地出版,裏麵的故事雖然各不相同,但他明白,其宏偉的結構雖然還不能肯定,但是其含義是次要的。
如果從其整體結構來看,雖互相獨立,但各自有新的透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有同等的價值。這樣一來,他覺得有必要準確地描繪人物,以及人物活動的場所,那些城市、街區以及他們居住的房屋、從事的職業,這樣可以一覽無遺地看到人們的生活條件的方方麵麵。
隨著他思考的深入,畫麵銜接起來了,相互補充,組成一幅廣闊的圖景。他想,對自己以及對他的作品,均已發揮得差不多了,他不知更進一步該如何表達。
大多數批評家瞧不上巴爾紮克,認為他寫得太多,寫得太快。他們不喜歡洪水激流而喜歡小溪流水。他們認為巴爾紮克是一位討大眾喜歡的多題材作家,但肯定不是大作家。
他們指責巴爾紮克文字臃腫,與情節不相稱。他們說巴爾紮克的文學跟他本人一樣,既胖又俗,缺少分寸,倒胃口。巴爾紮克聽了以後覺得難受,但他還照寫不誤。他就像人不能換皮一樣,文風也無法改變。
有時,他就像寫《路易·朗貝爾》那樣,展現一個尋找創造意義的思想家,別人埋怨他沉浸在極度抽象之中。有時,他就像寫《歐也妮·葛朗台》那樣,他描繪的是現實生活,這時,別人又埋怨他太現實了。
對巴爾紮克來說,工作、金錢、愛情這三個概念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在他看來,沒有工作就沒有錢,沒有錢就沒有愛情。他羨慕那些豪紳隨意旅行,不計較開支多少。
然而他為了和他的“天使”在日內瓦相聚,得在巴黎將工作安排妥帖,節衣縮食以支付驛車、旅館和其他日常開支。
隻要這個女人不是貪財的,對追求她的男人來說,就是很寶貴的。他在給韓斯卡夫人的信中寫道:
從孩提時起,我從未擁有一文我自己的財產,到現在我算是輝煌了。然而,我還得為找款子而到有錢的人那裏奔走。我遊來逛去,浪費時間。
韓斯卡夫人慷慨解囊,給了他一些幫助。但是,她提供的款項為數極微。她自己沒有個人財產,財產都是她丈夫的。巴爾紮克很感謝,感謝她的施舍,但絕不能接受。
然而,韓斯卡夫人在可憐巴爾紮克奮筆疾書當苦力文字匠的同時,也懷疑他在巴黎被別的女人纏住,她們奉承他。
1833年11月17日,巴爾紮克到馬塞利娜·德博爾德·瓦爾莫爾的表兄,雕塑家泰奧菲勒·布拉家,在《怪母和孩子》的塑像前駐足凝視。
正好在塑像旁,有一對祈禱的天使的塑像。這兩件作品是偶然湊在一起的,在他看來卻是一組有象征性的群體,他站在畫室中間,頓時有所啟迪,他在給韓斯卡夫人的信中寫道:
我在這裏看見現存的最美的傑作……這就是《受兩個天使——崇敬的聖母瑪麗亞和孩提時的耶穌》。我從這裏構思了最美的一本書,這本書,《路易·朗貝爾》是它的序幕,書名為《塞拉菲塔》,此書與《弗拉戈萊塔》一書一樣,集兩種特性於一身。
但是,我猜想,它不同之處在於這個女人是天使,在最後轉化時刻來到世上,並脫去軀殼升天。他被一個男子和女子所愛,他對他們說,在升到天國後,他們就會相愛,他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的是一個純粹的天使。她向他們顯露了激情,給了他們愛,讓他們逃脫人間的苦難。
如果可能的話,我將在日內瓦,在你身邊寫這本可愛的書,但是這位聲音洪亮的塞拉菲塔叫我心煩,她已鞭策我兩天了。昨天,我的椅子,我熬夜的夥伴壞了,自從我從事這類戰鬥以來,這是我用壞的第二把椅子。
巴爾紮克回到家裏後,覺得自己的觀點與布拉的玄奧觀點很接近,他從石膏塑像群體得到啟發,想寫一本小說。
他創造了兩個特殊人物,一個是威爾弗裏德,就是作者的化身;另一個是安娜,那就是艾芙琳娜·韓斯卡。他們倆都受到兩性人塞拉菲圖斯·塞拉菲塔的控製,這個兩性人既有男人的特點,又有女人的特點,這就保證他比常人有優越性。
這個兩性人由於激起了男人和女人相互競爭的愛情,其智力發展到了最高階段。由於處於真人和神的狀況,他要解決所有矛盾,他預示物質和精神的統一性問題。
由於出現這種情況,他要解決他身上肉體聯係的兩性特點問題。最後,他升入天國,這證明了人類狀況是可以改變的。由於這個光輝的範例,威爾弗裏德和安娜這兩位主人公也變成了天使。
巴爾紮克在處理這種玄奧的主題時,想以此來解釋世界上的問題。但是,拿這作為小說題材,思想上的框架如何處理?這裏應是絢麗多彩、純真和冷靜的,應該有寬廣的空間。
於是,巴爾紮克想到了挪威,但他不了解這個國家。然而,他可以到書本裏找到資料。
韓斯卡夫人不會使他改變寫神秘小說的計劃。她本人也有家族傳統,有預感、有幻覺和各種各樣的昏厥。他的很多讀者也是要求作品跨越現實。
巴爾紮克一想到前途,就越想把《塞拉菲塔》書稿帶到日內瓦。他沉醉於真正的靈感中。由於想寫這本小說,他迫不及待地想將這本啟蒙性作品獻給韓斯卡夫人並與她相聚。
因此,巴爾紮克在巴黎使出渾身解數,玩命地寫作,迫不及待地與書商打交道,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地攢旅行的經費。
到了12月,一切準備就緒,巴爾紮克一直寄予厚望的《歐也妮·葛朗台》得以順利出版,並大獲成功,連最敵視他的幾位文學評論家也不得不驚歎這部小說高超的藝術成就。
他由此獲得了一筆數目可觀的收入,旅行費用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了。
1833年聖誕節那天,巴爾紮克抵達日內瓦,住進了艾芙琳娜·韓斯卡為他在“弓箭”旅館訂的一個房間。
這對情侶還組織了文學性的參觀,到過科佩、費爾奈、迪奧達蒂別墅或科洛尼山坡等。
巴爾紮克對愛情想入非非,同時玩命寫作,在編寫《塞拉菲塔》時,他向日內瓦博物學家比拉姆·德·康道爾谘詢斯堪的納維亞的植物誌,還修改《滑稽故事集》,不時地想象他的艾芙什麽時候才能完全屬於他。
1834年1月18日,在征服韓斯卡夫人方麵似乎獲得重大進展。可能並沒有完全占有,但最後的防禦顯然已被一一攻破。有些舉止已明確地預示未來的結果,巴爾紮克在日內瓦的逗留持續了40多天。1834年2月初,巴爾紮克回到巴黎後,仍沉浸在愛情的幸福之中,他對在日內瓦與心上人的狂歡之夜曆曆在目。
到達巴黎後,巴爾紮克總結在日內瓦的收獲。他修改了《朗熱公爵夫人》,《塞拉菲塔》已動手寫了一大段,《古玩陳列室》進展順利,《滑稽故事集》輕快地草草擬就。由於比拉姆·德·康道爾的幫助,收集了有關挪威的資料,除此以外,還有他愛慕的情人的回憶錄。
在巴爾紮克的周圍的人也都陷入到憂愁和困境當中。
德·柏爾尼夫人得了心髒病,一個月內老了20歲。聚爾瑪·卡羅因弗拉佩斯勒產業問題十分操心。在巴爾紮克家裏,這一次為種種債務搞得焦頭爛額。他母親因冒險性的投機破了產。
妹妹斯洛爾和丈夫因無聊的瑣事經常吵架。她丈夫承包了多種重要工程,鬧得頭昏腦漲,如果他無法從財政困境中擺脫出來,巴爾紮克就得幫他一把。可是巴爾紮克手頭拮據,無法提供幫助,也沒有手稿可賣錢,情況頗為棘手。
盡管有這麽多煩人的事,經濟上又拮據,但是在社交場合還得裝門麵。好友推薦他去找找奧地利大使夫人阿波尼伯爵夫人的門路。如果巴爾紮克到維也納找韓斯基一家,這是很有用的關係,阿波尼與巴黎各界都有來往,與歐洲各王族有緊密聯係。
2月18日,巴爾紮克到大使館,但並沒有被接見,然後,約定了23日會麵,他滿懷激情前去赴約,很快成為大使夫婦的常客。
在此期間,巴爾紮克在歌劇院每周訂3個晚上的票。音樂可以鎮定神經。他為了出席使館招待會和歌劇院晚會,在裁縫比鬆處精心製作了一件金紐扣的藍禮服,黑呢子褲子,黑緞子背心。
盡管他已身無分文,但還準備了一根綠鬆石圓頭的手杖。並且將他的文章很招搖地刻在手杖上。這根華麗的高級手杖引起了新聞記者們的挖苦和諷刺。巴爾紮克很難受,也很惱火。
4月初,巴爾紮克感到十分疲勞,醫生甚至懷疑他患有腦炎,囑咐他好好休息。他對自己的健康十分擔憂,同時也擔心自己的作品,因此到弗拉佩斯勒,打算在卡羅身邊休息幾天。
但是,他不是擱筆休養,而是致力寫作《愷撒·比羅多》、《婚約》和《塞拉菲塔》。
每天他隻睡5個小時,然後就像“賭徒上賭場”一樣地連續工作15~18個小時,“隻有亡命徒才有這股狂熱”。
不久前他的頭發還烏黑油亮,現在卻一天天地變白,一縷一縷地脫落。好心的納卡爾醫生一再警告他,不要十分拚命,應注意勞逸結合,否則他就會垮下來。
有時候他自己也擔心:“我開始發抖了。恐怕在我所忙著營造的建築物竣工之前,我自己就會被過度的勞累和困乏所壓垮。”
他的肝部開始隱隱作痛,可是他又不能中斷他雄心勃勃的寫作計劃。他寫道:
站住,死神!你要是非來不可,就來給我加重負載吧!我還沒有完成我的使命呢!
他不顧一切地寫出一部又一部的作品,他的想象力從來沒有在這麽多的領域裏活躍過。完成了《朗熱公爵夫人》後,他在1834年6月到9月的100多個夜裏,又寫出了《絕對之探求》,10月開始寫《塞拉菲塔》,11月動手寫《高老頭》,而且在40天內就完成了它的初稿。
在12月和其後的幾個月裏,他接連寫出了《海濱慘劇》、《豌豆花》、《改邪歸正的梅莫特》、《金眼女人》以及《三十歲的女人》的另外一些章節,他還草擬出《賽查·皮羅托盛衰記》和《幽穀百合》的提綱。
說起來簡直不可思議,而實際上這些都是他在10多個月的時間裏所寫的全部作品!與此同時,他還改寫了《最後的朱安黨》等早期的幾部長篇小說,擬好了《都蘭趣話》第三輯的10個題目,和儒勒·桑多合寫了一部叫《領班小姐》的劇本,編選《19世紀法國作家通信集》,與出版商們在幾番艱難的討價還價後簽訂合同。
此外,他還始終不渝地向他的夏娃投寄出總共多達500餘頁的書信和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