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留周墨過夜的次數越來越多,房間裏肖絲雨的痕跡漸漸少了,周墨的生活用品多了起來,牙刷,刮胡刀,換洗內衣,寬大的毛巾,一兩件幹淨的襯衣,還有白色的大襪子。
周墨說,要麽我搬過去,要麽他搬過來。我都沒有同意。我還不想我的房子裏正式地有一個男主人,我亦不想成為他的房子的女主人,雖然我喜歡他的家,但是,每一次去,我總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隻是一個客人。
趙軾之再次光臨,仍是在一個半夜。這個男人現在的出現,總有點像見不得光的樣子,不是在半夜,就是在陰暗的角落。
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心裏竟舒了一口氣,想,幸好周墨不在,不然,得多尷尬。
趙軾之看起來比上次好不了多少,煙抽得凶狠。我記得,他以前是不抽煙的。我有上去掐了他的煙的衝動的時候,他終於沒再掏下一支,但兩隻手很有些無措地絞在一起,好一會兒,才打破沉默,說:“蘇綰綰在外麵有人了。”
說完這一句話,他的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很顯然,在自己背叛過的前妻麵前承認自己被後妻戴了綠帽子,是一件極度需要勇氣的事情。
那又怎麽樣?關我什麽事?這是你的報應。我想這樣說。但是,曆來在趙軾之麵前色厲內荏的我什麽也沒說出來,出於人道出於同情出於我同樣經曆過比這深刻百倍的背叛,我沒有完完全全地當成一個壞人:“哦。”
我不知道我哦什麽,隻是覺得他需要一個回應。
“這女人,竟然連掩飾都不肯,公然和那男人出雙入對。”趙軾之控訴得極其悲憤:“全醫院的人都知道我戴了綠帽子,人人表麵同情暗地卻罵我是遭報應的烏龜王八蛋。”
敢情他還覺得自己的遭遇很不公?當初不也是他單位的人都知道我被拋棄麽?我沒作聲,越覺得他活該。
“你也覺得我活該,對吧?”趙軾之終於抬頭望了沉默無言的我一眼,接著喃喃自語:“是。我也覺得自己活該。”說完這句,他忽然抱住自己的頭,嗚咽著哭了起來。
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在我麵前哭泣,但是是第一次見到他為別的女人在我麵前哭泣。為了新妻在背叛在舊人麵前哭泣,算個什麽事呢?
我覺得他可憐,又覺得他可憐。除了我這個舊人,他竟再找不出其它的傾訴對象,無可奈何別無選擇之下,他便隻有找我。
蘇綰綰與其家人都十分難以相處,趙軾之的父母百般討好還是被趕回了老家,想必為此受了不鳥氣,據趙軾之說,趙母已經不止一次地念叨起我的好來。
“她才幾歲?我媽五六十了,還給她甩耳刮子。”
“原來她根本沒有懷孕,那次說懷孕,隻是為了騙我快點離婚的。我以為她真流產了,還做牛做馬似的服侍她。她為了身材根本不肯為我生孩子。”
趙軾之聲淚俱下地控訴著,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垃圾筒,而並不覺得內心有報仇雪恨的爽快。
我隻能安靜地聽他說完,給他倒了一杯水,把紙巾盒移了過去。
天亮的時候,他走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不得不承認,他讓我緊張,他讓我有一種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的緊張,我熟悉,又陌生,無恥,又可憐。
天氣很冷,這個冬天來得太快,我一直沒有辦法適應。頂著疲憊的雙眼與脂粉掩飾不住的臉色去上班,幾乎是第一時間接到了周墨的短信:“沒睡好?”
被他看出來了。中午他帶我去吃火鍋,被熱辣辣的辣椒油燙熟的菜下了肚,我急得冒了汗,才覺得舒服了一點點。
下午我沒去上班,和周墨分開後,在街上走了一會兒,凍得手腳冰冷,打車回到家裏,覺得整個人暈沉沉的沒有力氣,倒在床上,半迷糊著,聽見電話響,也沒去接。
我想我生病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敲門,我開了門,人就倒下了。
如果我知道敲門的人是趙軾之,我一定會多撐一撐,這樣,趙軾之把我抱下樓去的樣子就不會被周墨看到。
我不明白趙軾之為什麽一下班就來找我,來找我做什麽?昨晚已傾訴了半晚,今天該吃吃該喝喝,還來找我做什麽呢?周墨來找我自然是因為關心不說,他趙軾之湊什麽熱鬧呢?就算是這樣,讓周墨來得比姓趙的早一分鍾也好呀,也不至於讓我陷入如此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