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絲雨離開之後,我就特別怕做夢。我的夢很糾纏,不管夢到什麽,心裏總有一種想哭哭不出來的委屈感無法排解,帶著那種委屈感醒過來的時候,胸口悶悶地痛著的感覺要很久很久才能慢慢散去。
我知道我還沒有適應肖絲雨離開的生活。此時我才不得不承認我極度地缺乏安全感,為了有一個人陪在我的身邊,我可以容忍很多不應該容忍的東西。趙軾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難道我十向年還不清楚麽?我清楚的,隻是我總安慰自己人無完人,於是刻意地忽略了許多缺不能忽略的缺點,比如他有時候很勢利,比如他從來不跟樓下看門的大爺說話,他看不起一切做小生意的人,他認為權力是一項寶藏,諸此之類,很多很多。我隻是忽略了,因為我需要一個人陪在我的身邊,給予我安全感,所以我不顧一切地挽留趙軾之。當趙軾之離開之後,是肖絲雨陪在我的身邊,我消沉她陪我一起消沉,我重新開始生活她陪著我重新開始生活,她不能給我愛情,卻給了我親情和友情,無論什麽時候我回家,我總知道她是在的,屋子裏全都是她收拾過的痕跡。那些痕跡不止一次地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撐下去的,我至少還有一個人陪著我。
但現在,我必須得一個人了。
這種孤獨感在深夜夢醒的時候,特別特別的強烈,幾乎讓我發瘋。
人的習慣是可怕的,雖然我的父母從不曾陪在我身邊給我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我小的時候,奶奶陪著我,奶奶去世後,有趙軾之,趙軾之走後,有肖絲雨。但肖絲雨走後,就隻有我自己了。我二十九歲了,這才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活,像一隻總以為自己沒長大的鳥忽然之間晨露在風雨之中,那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就快要把我折磨死了。
在這種感覺的強烈的摧殘下,我變得很不理智。兩周後的某天,一場秋雨下得很猛烈,我再一次從一場說不出的委屈的夢中醒過來,正坐著發呆間,有人很輕很輕地在門外敲了一下門。
我嚇得即刻汗毛倒豎,屏住呼吸不敢出聲。過了一會兒,門又那麽輕地被敲了兩下,然後是有人頓足讓走廊的聲控燈亮起來的聲音。我壯了壯膽子,抱著被子去看貓眼。
我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軾之正抽著一支煙,疲憊地,失落地,站在我的門外伸手敲門!
我不應該開門的。但在夢醒孤獨的那一刻,我仍然把門打開了。
“我沒有地方可去。”從不抽煙的趙軾之有點顫抖地摁熄了手裏的煙:“我在醫院裏呆了三天了。她把我趕了出來。我什麽都沒有帶。”
現在這個趙軾之,胡子雜亂,襯衣又皺又髒,頭發亂糟糟,一臉都是疲憊與失落,甚至,還有一些絕望。
我想,同樣的表情一定也曾經在我的臉上出現過,當我在小賓館裏開房哭了幾天後,我的樣子與他現在相差無幾。
“回去求求她,你來我這裏,不合適。”所幸,我說出來的話,還算理智。
“求了。不行。”趙軾之很苦惱:“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討好她。”
意思是他知道怎樣討好我這樣的傻蛋?
“她還年輕,難免氣衝。”我隻能這樣說。我已足夠好脾氣,想一想那天林真對付他們倆,我心裏竟然有些過意不去。
“她和你不一樣。”趙軾之說完這一句,自己也覺得說漏了嘴,趕緊收住,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問我:“我可不可洗個澡。”
我想說好吧的,但我還是說:“我這裏沒有你換洗的衣服。”
“我帶了。剛在商場買的。求你了,我就衝一個澡。”
我是經不起他人的哀求的。哪知趙軾之洗完澡後徑直往沙發上一躺,隻說了一句:“天亮我就走。”我還沒想到如何才能把他叫走的說詞,竟然就聽到了他的鼾聲!
也奇怪了,後半夜,我抱著被子在床上瞪著睡入夢鄉的趙軾之憤恨了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沒有做夢。
我醒過來的時候,沙發上的人已經沒有了。換下的髒衣服卻沒有帶走,我正發愣,林真的電話來了:“快下來,跑步去。”
我真佩服林真對於生活的熱愛和她永遠不會停息的活力。
關於那套髒衣服,跑了一身大汗淋漓的林真是這樣處理的,她拿出電話,給快遞公司打電話:“你好,一個小時後請來XX小區,我有一個包裹要寄。”
林真用十塊錢,就把我的麻煩解決了,然後她瞪著我:“沒聽過狼外婆的故事嗎?沒聽過引狼入室的成語嗎?你腦子生鏽了嗎你敢半夜把他放進屋裏去?要是那個要命的蘇綰綰跟著他,你昨晚就死定了!”
我也後怕。
§§第7章 極度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