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讓她死的。之前明明說好孩子生下來之後就給我養,可是後來她不肯了,她還說要想死,說不想活了。說不能把孩子生下來遭罪。我不能讓她把孩子也殺了。我沒有辦法。”肖絲雨的解釋有點混亂,我不知道是應該相信她或者是相信警方所說的,但無論如何,張小幽是死了,而且最大的死因是因為肚子被剖開流血過多。
我想,肖絲雨確實應該去精神醫院,因為她並不認為張小幽的死完全是她的錯。她更傷心於孩子被醫院害死了。在她的認為裏,孩子並不是因為過早出生沒有得到更好的救護而生病死亡的,而是被醫院謀殺的。
“若薇,我不想去精神醫院。你救救我,我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肖絲雨似老了十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就那麽隔著看守所的鐵柵欄用兩隻空洞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我哀求我,令我難過得幾乎不能呼吸。
警方之所以叫我來,是因為給肖絲雨的家人及前夫都打過電話,沒有人肯來做她的擔保人。我知道肖絲雨因為放棄學業和那個男人結婚已經和家人鬧得很僵,甚至在當地登報斷絕了父女關係。這也許也是她後來在夫家受到了那麽多的虐待卻始終不肯回家求援的原因之一,更何況現在她犯了案,連她的父母都不肯來,更何況是她那個把她逼迫至此的丈夫?
我同意把肖絲雨送到精神病醫院進行精神鑒定,或者這對她來說也是好事,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比進監獄,是要好一些的,至少還有希望可以治好,然後重新開始生活。
至於是否要打電話告訴趙軾之他的那個從沒打算要也從沒見過麵的孩子已經去世的消息,我猶豫了一下,甩開了念頭。我要聽林真的話,我不能再和他有什麽瓜葛,我不是他和蘇綰綰的對手。
肖絲雨去精神病醫院那天,我去看她了。她沉默了很久才問我:“你也認為我有病,對嗎?”
我無法回答。我知道無論什麽的答案,對肖絲雨都是一種傷害。說起來,現在我是她最信任的人,最可以依靠的人,但正是我,簽字同意讓她斷定她是精神病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醫院。那個地方我在采訪的時候去過一次,比地獄好不了太多。
但是,我還能怎麽辦呢?肖絲雨犯下的案子太過殘忍,如果我不簽字,她就有可能麵臨無期徒刑,甚至死刑。
下雨了。真是傷心無比的一秋。
“你瘦了許多。”
午餐時間,辦公室裏其它人都走了,周墨拉了張椅子在我對麵坐下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笑了一下,一定很勉強,因為心裏有一點點的想哭。
“晚上下班後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周墨的語氣仍是很溫柔:“現在該是備用男友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我要吃你做的。”我總算來了點興致。自從上次陪他去逛了家居店我意興闌珊地分開之後,我們還真的沒有單獨見過麵,不知道為什麽,他也沒有再約我,也許是因為我心事太多連他的短信電話一概不回的關係。
也許林真說得非常對,如果我不認認真真地對待另一個男人,我就永遠沒有辦法把心從前一個男人身上收回來。
一年已經過去,我二十九歲了。還有多少個一年可以浪費?
晚餐仍然是在周墨家吃的,他幾乎把家重新裝修了一次,這一次充滿了簡約的歐式風格,一改之前的田園甜美陣勢,換了一張厚實感極強的實木餐桌,似乎被特別地打磨過的光漆的桌麵質感非常的好。
周墨穿了淺藍格子的圍裙,一邊料理桌子一邊說:“很高興有一樣是你所喜歡的。”
不單止一樣,周墨幾乎把當時在家居店我看到的那些喜歡的家居飾物一應搬了回來,把不成套的都加上了以匠心獨運的搭配,所以整個房子看起來並不整齊卻並不雜亂。
他算是個有心人了。
飯後周墨的眼神很旖旎,但我沒有留下來過夜。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隻是不想。周墨送我到樓下,忽然拉住我的手,說了一句:“想哭的時候,我一直都在這裏的。一切都會過去。”
這算是最動聽的安慰嗎?為何我感受到了滿滿的感動。
我回過身,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什麽也沒有說。奇怪的是,也沒有掉眼淚。也許,我對於他的珍貴之處在於,不管我多麽的傷悲,我從不曾在他的麵前掉眼淚。
回到家裏,茶幾上是我亂放的零食雜誌,沙發上是換下沒洗的衣服,地板上可看得見一層的灰,廚房更是雜亂無章。
即使我自己一個人住,我也不應該把自己的家弄得這樣亂的。
肖絲雨,你把我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