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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十“清沙漠”除去“尾巴”橫掃割據 統一天下(1)

  〇西路軍:跑龍套的反倒成了亮點傅友德“七戰七捷”

  馮勝率領的西路軍,按照朱元璋的作戰思路,主要是迷惑和牽製故元西北諸王,配合徐達中路軍作戰。換成老百姓的話來說,這一路軍隊專門幹搗亂的活。不過這個搗亂是搗敵人的亂,混淆敵人的軍事視線,配合徐達和李文忠消滅北元軍。使人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支本來充當配角的西路軍中卻殺出一匹“黑馬”——傅友德。

  洪武五年五月,馮勝率領西路軍來到蘭州,傅友德“先率驍騎五千直趨西涼,遇元失剌罕之兵,戰敗。至永昌,又敗元太尉朵兒隻巴,於忽剌罕口,大獲其輜重牛馬,進至掃林山,勝等師亦至,共擊走胡兵。友德手射死其平章百花,追斬其黨四百餘人,降太尉鎖納兒加平章管著等,至是上都驢知大將軍至,率所部吏民八百三十餘戶迎降,勝等撫輯其民,留官軍守之,遂進之亦集乃路,元守將卜顏帖木兒全城降,師次別篤山口,元岐王朵兒隻班遁去,追獲其平章長加奴等二十七人及馬駝牛羊十餘萬,友德複引兵至瓜沙州,又敗其兵獲金銀印、馬駝牛羊二萬而還”。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明初名將傅友德取得的“七戰七捷”。在短短幾個月裏,這位曾在明玉珍、陳友諒那裏被閑置的軍事天才創造了大明軍事史上的神話,總共打敗了北元軍十幾萬人,俘獲牛羊車馬無數,最後使得北元軍見到傅友德的隊伍就躲,造成後來西路軍無仗可打的局麵,這才收兵還朝。

  也正因為馮勝、傅友德率領的西路軍取得了一係列的軍事勝利,掃蕩了甘肅行省境內的故元勢力,威震西北。這不僅為當時大明第三次“清沙漠”行動中中路軍的失利、東路軍的困頓挽回了麵子、扳回些局勢,而且還為以後西北地區殘元勢力的歸附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第四次“清沙漠”行動——大同大捷、貓兒莊之捷、三角村之捷——洪武六年(1373)春季~年底——近邊從整體來看,大明第三次“清沙漠”行動非但未清了“沙漠”,反而損兵折將(除了西路軍傅友德部外)。那麽,究竟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局麵?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清沙漠”行動說到底就是要掃清漠北荒原的故元殘餘,在完整意義上實現當年洪武建國與北伐時樹立的偉大目標:“驅逐胡虜,恢複中華。”因此說,這個任務本身就十分艱巨,尤其是要清掃的對象現在退居到了有著數百年根基的祖地,遊牧與農耕兩種不同質的民族文化之間的差異與衝突更加凸顯出來。北元軍善於騎兵戰、曠野戰,大明軍善於步兵戰、攻城戰;北元以天地為屋、逐草而居,大明定居種植,安土重遷;北元軍士生長於北國,習於北方水土;大明軍多南方將士,北征途中兩眼一抹黑,隻要一走岔道,不說別的,就連喝口水都成了問題——李文忠撤軍時不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當然這樣的差異不是絕對的,在昏聵的元順帝統治下,北元軍在漠北祖地上進行軍事行動時自身優勢或許不能很好地發揮出來。但在洪武三年這位大元帝國末代君主死後,繼承北元主大位的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卻有著較為清醒的頭腦,其軍事情勢也有所改觀。

  愛猷識理達臘自幼在元末名相脫脫家長大,而脫脫可能是大元帝國集團中接受漢民族先進文化影響最深的一位蒙古貴族,因而小時候的愛猷識理達臘受到的漢文化熏陶甚多,或言他嫻熟漢民族農耕文化的特征。有一則故事多少說明些問題:據說6歲還宮的愛猷識理達臘有一天跟小玩伴脫脫的兒子哈剌章在元宮裏玩遊戲,這個遊戲有點像豬八戒背媳婦。先是哈剌章背著愛猷識理達臘繞殿墀走三圈,走的時候還要發出烏鴉叫聲。三圈走下來了,該是對換了,也就是要愛猷識理達臘背著哈剌章繞殿墀走三圈了,可哈剌章死活也不幹,並說:“我哈剌章是奴婢(謙稱),太子您是使長。奴婢怎麽敢叫使長背著?”愛猷識理達臘發火了,打了哈剌章,哈剌章當即嗚嗚地哭了起來。小孩子哭又沒數,聲音很大,傳到了元宮偏殿裏頭。剛好元順帝與奇皇後在裏邊正“恩愛”著,忽然聽到了外麵的哭聲,就叫下人出去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誰在哭?為什麽哭?下人一會兒回來了,如此這般地一說,元順帝不由地感慨道:“哈剌章真不愧為賢臣脫脫的兒子,忠賢有加!”

  還據說愛猷識理達臘有兩大喜好:讀書與練習書法,尤其是書法。當初他當皇太子時就臨摹了眾家字帖,後來漸漸地喜歡上了“瘦筋書”。“瘦筋書”是北宋亡國之君宋徽宗的書法字體,有大臣看到後勸解道:“宋徽宗是個亡國之君,他的書法字帖不值得太子殿下您學啊!”沒想到愛猷識理達臘卻這樣回答道:“我但學其筆法飄逸,不學他治天下,庸何傷乎?”

  由此可見,作為蒙古人的後代愛猷識理達臘對於“彼”——漢民族文化還是相當嫻熟的。過去老爸元順帝在時,他曾想提前接班,但沒成功。現在老爸終於走了,可大元江山被他老人家折騰得也差不多了。愛猷識理達臘腦子清醒,一即北元主之位,就將擴廓帖木兒這類忠於元朝且又能幹的漢族人,包括自己的蒙古族能人都一一用起來。尤其是擴廓帖木兒過去曾經還與自己有著很深的矛盾,但愛猷識理達臘即位後不但不計前嫌,反而大膽信任重用他,這是“內”的方麵;在“外”的方麵,他不斷地派人與雲南的元皇室梁王和元屬國高麗取得聯係,打破了北元被大明封閉、隔絕的尷尬局麵,使得行將就木的北元出現了起死回生的跡象。對此北元主愛猷識理達臘在給高麗王的詔書中曾得意地說道:“頃因兵亂,播遷於北,今以擴廓帖木兒為相,幾於中興。”

  就一年的功夫,北疆外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而朱元璋君臣對此卻似乎並沒有及時地意識到,尤其是徐達和李文忠等都在翻著老黃曆北上“清沙漠”,知己卻未知彼,失利實屬難免。

  可事態的發展更出乎大明君臣意料之外的是,就在徐達率領的“清沙漠”大軍返回後沒幾天,即洪武五年八月底,北元軍開始反攻,進攻雲內州城(在內蒙古呼和浩特西南),雲內同知黃裏和他的弟弟黃得亨率領當地軍民與北元兵展開激戰;十一月北元遼陽行省丞相納哈出出兵寇略遼東,洗劫牛家莊,燒掉倉糧十萬餘石,俘獲明軍兵士5 000多人。隨後北元軍對遼東的綏中、永平,河北的懷柔,山西的蔚州、弘州、武州、忻州、朔州、岢嵐,陝西的保安、慶陽,甘肅的會寧、蘭州和河州等地相繼發動了一係列的進攻,並重新占領了興和、亦乃集和甘肅北部等地區。

  麵對日益嚴峻的北疆形勢,朱元璋開始十分理性地思考北疆問題的對策,並將原來貓抓老鼠似的主動出擊方式,調整為積極防禦、輔以在臨近北疆邊關進行“清沙漠”軍事打擊戰略。具體地說分為兩個方麵:

  第一個方麵,下令將“清沙漠”大軍調回山西、北平等地,屯守在北疆邊關,進行軍事訓練,加強北疆沿邊要衝的軍事機構建置,自遼東、北平直到寧夏、甘肅一線,籌建了遼東、北平、山西、陝西等總計10個都司和行都司(相當於現在的大軍區),構成了靈活機動的邊疆軍事作戰體係(不過這個工作大致要到洪武晚期時才全麵完成);與此同時,朱元璋還命人修建城池關隘,推行邊關屯田,將邊民遷徙到內地,實行堅壁清野政策,使得北元軍南下騷擾無利可圖。

  第二方麵,組織、發動北疆近邊地區的“清沙漠”行動,隻要你北元軍來了,我們大明軍逮住機會就組織圍殲,從根本上消滅北元的有生力量。這樣的戰鬥比較大的有4次:

  洪武六年(1373)春,徐達和李文忠在北疆練兵備邊。北元軍進犯山西武州、朔州,徐達派遣部將陳德、郭興等火速趕往過去,將敵兵擊破;“時元兵先後犯白登、保德、河曲,輒為守將所敗,獨撫寧、瑞州被殘”,朱元璋隨即下令將該兩州邊民遷往內地,讓北元軍什麽好處也撈不到。十一月,大將軍徐達自朔州返還,走到代縣時,聽說擴廓帖木兒將領兵前來攻打大同,他當即與左副將軍李文忠、右副將軍馮勝等率領大軍趕往山西,在大同北一舉將北元軍擊潰。然後繼續追趕潰散的敵兵,大致在貓兒莊俘獲了故元平章鄧孛羅帖木兒,立即盤問,獲悉在河北的懷柔尚有北元騎兵千餘人,又馬上組織3 000人馬趕往過去,在三角村擒獲故元武平章康同僉,繳獲戰馬八十餘匹。

  這是明初曆史上的第四次“清沙漠”行動。

  第五次“清沙漠”行動——興和之捷 高州大石崖之捷氊帽山大捷——洪武七年(1374)四月~七月自第三次“清沙漠”行動結束後,北元軍組織了反攻,奪取了北平西北重鎮興和等地。興和到北平的距離大致等於北平到天津的距離,因此說,興和的丟失對於大明北疆的軍事防禦造成了巨大的威脅。為此,洪武七年四月,大明派了都督僉事猛將藍玉和林霽峰等領兵前去奪回。當時駐守興和的北元守將脫因帖木兒聽到消息後,可能認為藍玉、林霽峰是名不見經傳的裨將,也就沒多大在意,派了國公帖裏密赤出來迎戰。哪知帖裏密赤根本不是藍玉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藍玉打得沒了軍隊的蹤影,就連國公帖裏密赤本人也當了俘虜,同時俘獲的還有59個北元高級領導。

  這時主將脫因帖木兒聽到敗訊,一下子就驚呆了,沒想到……趕緊溜吧,否則自己的小命可能要沒了。就此,興和城被藍玉等輕輕鬆鬆地拿了回來。

  興和大捷後不久,左副將軍李文忠率師發動了對高州大石崖的軍事進攻,並一舉攻克,斬故元宗王朵朵失裏,擒其承旨百家奴,北元軍中跑得快的全溜了。李文忠派遣指揮唐某率兵追擊,追到氊帽山時,剛好碰上故元魯王正在山下紮營,那魯王聽到自己隊伍裏突然間一陣陣嘈雜,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腦袋就已經被砍了下來了。同時被殺的還有司徒答海俊、平章把剌知院忽都,魯王妃蒙哥禿等被大明軍俘獲。

  第六次“清沙漠”行動——亦集乃路大捷洪武十三年(1380)二月從第四、第五次“清沙漠”行動來看,朱元璋已改變了過去大明軍長驅直入,在漠北到處尋找作戰目標的不利戰術,而將軍事打擊的重點放在了大明北疆線近距離範圍內,有針對性地殲滅“來犯之敵”,抓得準,打得很。與此同時,繼續開展強大的“統戰”攻勢,大打“溫情牌”,瓦解以愛猷識理達臘為首的北元集團陣營。老於世故又精明透頂的洪武帝十分清楚,愛猷識理達臘之所以現在變得牛氣逼人,是因為很大程度上依靠了善於用兵的擴廓帖木兒為其支撐。因此說大明要想搞定北元,擴廓帖木兒就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統戰”對象。於是在發動新一輪“清沙漠”行動的同時,這位奇特的大明開國君主煞費苦心又“熱情洋溢”地給老對手擴廓帖木兒寫信勸降。

  擴廓帖木兒在逃亡和林之前,洪武皇帝朱元璋曾給他寫過七封信,他“皆不答”。不答沒關係,人家要飯出身的“朱聖人”臉皮厚,會繼續寫第八封信。寫完信後覺得還不保險,又一廂情願地與老對手擴廓帖木兒結親家。怎麽個結法,人家理都不理啊!這就是你我平民百姓的思維了,人家偉大領袖有的是本事。擴廓帖木兒戰敗時,家眷被大明軍俘虜,朱皇帝打聽清楚了,被俘的家眷中有個妙齡女子尚未婚配,據說她還是擴廓帖木兒的妹妹。這下可好了,大明皇帝一道聖旨,將她立為朱家龍仔中的老二朱樉的秦王妃。這樣一來,你擴廓帖木兒不就成了我大明的皇家親家了麽。既然是皇家親家,你擴廓帖木兒還好意思來打我們嗎?然後老朱皇帝再派人去漠北招撫親家,可擴廓帖木兒還是“不應”。

  這怎麽辦?急死人的事,朱皇帝苦思冥想,最終想到了一個“絕招”。大明軍北伐前,關中軍閥李思齊不是與擴廓帖木兒經常打內戰的老冤家嗎?這是知其一,大家還應該知其二:李思齊曾經也是我大明北伐的重要對象啊,要說他與擴廓帖木兒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是一對活寶又是“難兄難弟”。對了,就讓這位投降過來“吃白食”的李將軍李思齊上一次北方去勸勸,來個“棄暗投明”的現身說法,豈不妙哉!

  再說擴廓帖木兒是什麽人,李思齊一到,他就立馬猜到了老冤家不請自來的目的了,於是好酒好菜熱情相待。李思齊該說的都說了,但最終還是不見擴廓帖木兒有什麽明確的表態。算了,皇命完成了,事情成不成,那得要看老天了。他住了幾日,就要求回去。

  擴廓帖木兒聽說老冤家要回去,就令騎士“熱情”相送。走到邊界時,騎士說:“擴廓總兵有令,請李將軍留物做紀念!”李思齊驚訝地回答:“我為公差遠來,無以留贈。”騎士惡狠狠地說道:“那就留下一隻胳膊!”此時已經無路可走的李思齊隻得忍受巨大的疼痛砍下一隻胳膊,給了騎士,然後回朝複命,可他到了南京不久後就死了。

  無論是優渥有加的政治招撫還是猛烈殘酷的軍事打擊,擴廓帖木兒至死都不肯投降朱元璋。晚年他跟隨北元主愛猷識理達臘遷徙至金山(今阿爾泰山)。洪武八年八月,他卒於哈剌那海之衙庭,其妻毛氏亦自經死。

  其實除了對擴廓帖木兒,朱元璋還時不時地對北元最高統治者進行“統戰”勸降。

  誠如前麵所言,元順帝在世時,朱元璋曾四次致信招撫;愛猷識理達臘繼位後,朱皇帝更是大打“太極”。洪武七年九月,他派遣歸降了的故元宦官鹹禮、袁不花帖木兒護送在應昌大捷中俘獲的元順帝嫡孫、愛猷識理達臘之子買的裏八剌返回漠北,讓北元主父子團聚,並致信愛猷識理達臘,這樣說道:“若能悟我所言,必得一族於沙漠中暫爾保持,或得善終。何以見之君之祖宗有天下者,幾及百年養育之久,生齒之繁,以此知運雖去,而祀或未終,此亦天理之常也;君若不悟,不效古人之事,他日加兵於彼,禍有不可測者矣。昔君在應昌所遺幼子南來,朕待以殊禮,已經五年,今聞奧魯去全寧不遠,念君流離沙漠,無寧歲,後嗣未有,故特遣鹹禮等,護其歸,庶不絕元之祀,君其審之。”

  洪武帝說得有情有理且滴水不漏,不過從小就在政治漩渦裏長大的愛猷識理達臘壓根兒就不吃這一套。黃金家族的子孫們豈能向昔日的底層臣民低下高貴的頭顱呢?他依靠擴廓帖木兒等人,繼續與大明對抗。可在朱元璋變化戰略的軍事打擊下,北元又開始不斷地損兵折將。擴廓帖木兒死後,北元西路和中路的軍事力量大為削弱。就在這時的洪武十一年(1378)四月,北元主愛猷識理達臘病卒,諡號元昭宗。他的大位由兒子脫古思帖木兒繼承,稱烏薩哈爾汗,改元天元。

  經過此等變數,故元殘餘勢力更加衰落,基本上不能南下深入內地進行騷擾了。這在客觀上使得當時的大明北疆有了五年的安寧生活(洪武八年、九年、十年、十一年和十二年)。

  可這樣的局麵到了洪武十三年時又有了變化。經過新舊領導人的交替與新班子的磨合,洪武十三年初,北元丞相驢兒、蠻子、哈剌章,國公脫火赤,平章完者不花、乃兒不花,樞密知院愛足等在應昌、和林等地集結了數萬部眾,“時出沒塞下”,即經常南下大明北疆長城邊塞騷擾。朱元璋屢賜璽書招撫,但終無成效。

  就在這樣的情勢下,洪武十三年二月,老朱皇帝任命西平侯沐英率領陝西部隊北上,進討北元,開始了大明曆史上的第六次“清沙漠”行動。

  沐英先在當時屬於陝西行省的靈州(今寧夏銀川南麵的靈武)集合各路兵馬,然後派遣人前去偵察敵情,發現北元國公脫火赤等領著大股人馬駐紮在亦集乃路。於是他下令全體將士橫渡黃河,“經寧夏,曆賀蘭山,涉流沙”,一路拚命往北趕,曆經七天七夜,終於來到了北元的亦集乃路境內。

  在距離敵營大約50裏的地方,沐英先將大明軍隊分為四路,然後命令將士們夜間行軍。為防止發出響聲驚動敵人,他讓所有人銜枚而進,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敵人圍在了駐紮營地,當場俘獲了國公脫火赤和樞密知院愛足等,還有上萬人的部曲,真可謂大獲成功。那年冬天,沐英等又抓獲了平章完者不花等。至此,北元政權新領導班子受到了重創。

  不過在這第六次“清沙漠”行動中也留下了一大遺憾,即讓那個叛服無常的北元國公乃兒不花給溜掉了。

  說起乃兒不花,朱元璋君臣幾乎個個都恨得咬牙切齒。這是怎麽回事?

  第七次“清沙漠”行動——傅友德:灰山大捷沐英:公主山長寨之捷——洪武十四年(1381)正月~四月 原來這個叫乃兒不花的蒙古貴族在洪武初年經常領人騷擾大明邊關。在朱元璋君臣多次“清沙漠”軍事打擊和強烈的“統戰”攻勢下,許多北元人南來歸降,乃兒不花也在洪武七年八月派人到山西大同,表示有意歸降,但又怕大明追究他昔日擾邊之罪。大同當地官員不敢做主,便向皇帝朱元璋做了匯報。朱皇帝是何等人?當即遣使齎書,勸諭乃兒不花:“古代賢君治理天下,務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哪會懷私泄憤!況且你等本是元朝大臣,你們的新主流離沙漠(指漠北),餘氣尚存,你們也不得不聽他的。前日犯邊,各為其主,你何慮哉!”一句話,我朱元璋歡迎你們來,且保證既往不咎。最後沒忘再次提醒對方,要“懂大局、識大體”。

  乃兒不花接到朱元璋的回複與保證後,於洪武八年三月正式投降了大明。以當時乃兒不花在北元位居國公的地位來講,大明接受他後給他安排的職位也不能太低,否則會影響“統戰”工作的未來和安定團結的大好形勢。為此,朱元璋動足了腦筋,任命他為官山衛指揮使司指揮同知。官山衛隸屬於大同都衛(相當於一個軍區),如此職位安排的妙處就在於既給你大官做,又不能不防著點。可朱元璋的老辣碰上了這個反複無常的北元國公全不管用,歸降一年後,乃兒不花叛變北逃沙漠。

  乃兒不花叛逃時,在官山衛附近擔負起牽製和監視職責的大同衛指揮使周立聽到消息後,立即率領大同和振武等衛的兵士前去追趕。可是以步兵為主體的大明軍怎麽也趕不上北元騎兵。周立追到白寺塔灘時,隻撿到一些蒙古騎兵的輜重,乃兒不花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逃亡的乃兒不花在經曆了北元新舊主子更替等一係列變故後的洪武十三年十一月,與故元平章完者不花等搞在了一起,帶了數千騎兵幹起了“老本行”——騷擾大明邊疆,入桃林口,寇略永平,掠民貲畜。

  當地大明駐軍指揮劉廣聽到警報後,立即率領兵士進行抵禦。可那時的大明軍還是有著這樣的兵種缺陷:步兵甚多、騎兵尚少。對此,劉廣隻好做出如此安排:自己率領40多名騎兵先行,後麵大股的步兵急速跟上。大約走了幾十裏路程後,這40多人的先遣騎兵來到了距離永平城30裏的蔡家莊,突然間遭遇到了上千人的北元騎兵,且一下子給圍了上來。40多人怎麽也打不過1 000人呀,劉廣的坐騎被射殺了,左右將士多戰死,千戶官王輅被打成了重傷,下去包紮包紮。就在這時,後麵的大股步兵趕到了。王輅命令一部分人迅速趕往北元軍歸途的必經之路遷民鎮去,設下埋伏;另一部分人上燕河,一同夾擊敵人。

  經過一陣緊張、忙碌的增兵布陣和拚命廝殺後,北元兵漸漸開始不支和退卻了。這時王輅帶領大明軍將士們奮不顧身地衝入了敵陣,見了北元兵就砍。北元兵沒想到大明軍這麽勇敢,人死得那麽多了,可活著的還這麽玩命,算了,早點跑吧,跑晚了自己要沒命的。可當他們跑到遷民鎮時,大明軍伏兵四起,故元平章完者不花當場被活捉,隻可惜那個讓大明君臣恨之入骨的乃兒不花又給溜走了。

  乃兒不花等叛服無常,屢屢擾邊。為了清除大明北疆的這等心頭大患,洪武十四年正月,朱元璋任命魏國公徐達為征虜大將軍、信國公湯和為左副將軍、潁川侯傅友德為右副將軍,率領大軍北上,征討乃兒不花。這就是明初曆史上的第七次“清沙漠”行動。

  自洪武五年第三次“清沙漠”失利以來,大明第一大將軍徐達已經有十個年頭未曾親自掛帥遠征漠北了。十年間中小型的“清沙漠”行動間歇性地進行,而大規模的就要數現在的洪武十四年了,這似乎表明當時的朱元璋很想就此徹底解決拖遝已久的北疆大患。但這麽多年的經驗與直覺提醒著他,對於十分複雜的北元問題還得要冷靜對待!於是在徐達大軍出發後的三月,洪武帝朱元璋專門派人上北征大營去,告訴征虜大將軍魏國公徐達、左副將軍信國公湯和、右副將軍潁川侯傅友德等:“今年夏天和秋天,北元騎兵一定會在我大明北疆近邊地帶設下埋伏,等待我們中計。所以你們此次北征‘清沙漠’時,如果碰上要追擊敵人了,一定得多考慮考慮這個問題,派人探一探虛實,看一看能不能進兵,哪怕先派上三四百人上他們的地界去,然後再以精銳騎兵跟進;要是碰上有人來投降,就好好地詢問情況。一旦有伏兵,我軍盡早撤退,最好能引誘他們追擊。等到他們遠離了老巢,就來個突然反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倘若他們沒有設伏,那我軍則可以精銳騎兵直搗虜廷!”

  可令朱元璋大跌眼鏡的是,此次他又失算了。徐達率諸將出塞後,右副將軍傅友德率軍做開路前鋒,直插北黃河。到那裏時,毫無防備的北元兵嚇得丟盔棄甲,四處逃命。隨後傅友德集合部隊,挑選了一批精銳,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偷襲了灰山北元兵營,“獲其部落人畜甚眾”。與此同時,西平侯沐英等襲擊了元軍公主山長寨,“殲其戍卒,獲全寧四部以歸”。

  這大概是第七次“清沙漠”行動中取得的最大戰果,至於那隻讓大明君臣痛恨之至的塞北“碩鼠”乃兒不花不說沒逮著,壓根兒就不知道他跑到什麽地方去了。玩了七八個月的貓抓老鼠遊戲在無奈中降下了帷幕。八月,大將軍魏國公徐達等領軍南還。

  雖說從第三次“清沙漠”行動起到第七次“清沙漠”行動,大明都沒能實現預先設想的目標,但並不意味著沒有什麽大收獲。在這十多年間,除了取得一些軍事戰鬥勝利和積累一定的“清沙漠”經驗外,為了孤立和打擊北元勢力,朱元璋還時不時地派人前往中國西南邊陲,勸降那裏的故元梁王。結果出人意料的是,那梁王不僅不降,反而與北元勾結,遙相呼應,圖謀“光複大元”。朱元璋忍無可忍,最終決定對雲南動手,完成了對南中國的全部統一。

  平定天府之國,統一西南四川故元梁王治下的雲南與朱元璋的大明起初並不接壤,中間隔了一個明氏政權——夏國。

  夏國是由一個名叫明玉珍的人開創的。明玉珍,湖北隨州人,世代以農為業,當過元朝巡檢司弓兵牌子頭。在那個年代裏,能當上巡檢司弓兵牌子頭的,一般都是來自殷實之家,因此有人認為明玉珍出身於農村小康家庭。既然如此,明家的日子應該很好過,大可不必像朱元璋和張士誠那樣,苦孩子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起來造反。可明玉珍的命運卻似乎有三次迫不得已。

  〇明玉珍三次“迫不得已”,結果卻當上了大夏國皇帝

  第一次迫不得已是在元至正十一年(1351),那年元末紅巾軍起義爆發,西線白蓮教徒在蘄水推舉徐壽輝為主,並迅速地向周圍地區發展紅巾軍勢力。當時明玉珍在家鄉聽到消息後,集合鄉裏壯勇,組織義兵隊伍,屯於青山,結柵自固,因為性格剛直、大方,被眾人推舉為屯長。徐壽輝紅巾軍攻占荊湖諸郡時,聽說了明玉珍組織義兵隊伍這檔子事,就派人前去傳話:“想富貴,就早點來一起幹大業;要是不來,我們大軍開到時就開始一一問斬!”明玉珍害怕了,隨即投靠了徐壽輝,被授予統兵征虜大元帥。雖說是個大元帥,但元朝時的大元帥就好比現在滿大街的“老總”一般很不值錢,明玉珍頭銜變了,隸屬關係上歸倪文俊管轄,但他領的兵卻還是原來自己山寨時代的哥兒們弟兄。最初受命鎮守沔陽,與元將哈林禿在湖中展開決戰,不幸被元將一箭射中右眼,從此就成了“獨眼龍”。

  至正十五年(1355),明玉珍受命領兵10 000多人,駕鬥船50艘前往四川夔州(今奉節)“掠糧”,因為軍紀嚴明,頗受當地百姓的擁護。剛巧那時元四川行省右丞完者都和左丞哈林禿上重慶募兵,義兵元帥楊漢聽說後,率領兵士5 000人自西平寨來到重慶,屯兵江北,然後單騎入城,拜謁元朝地方省級領導右丞完者都。但沒想到的是,完者都聽說來見者是個擁有較厚兵力的義兵元帥,頓時起了歹念,想利用酒宴款待之機將楊漢灌醉,並殺了他,然後再吞並他的兵力。可人算不如天算,被灌了老酒的楊漢根本就沒醉,他發現上級領導要害自己,當即心生一計,乘著對方不注意時偷偷地溜回了自家的軍營。

  當手下軍士聽完了楊漢的描述後,個個怒火中燒,發誓要與完者都好好地幹一仗,甚至有人駕著軍中船隻直接向著重慶方向駛去,卻在峽州時遇上了明玉珍。明玉珍不明就裏,便問怎麽一回事?楊漢手下一五一十地說了,且告訴明玉珍:“重慶城中元兵勢單力薄,哈林禿與完者都兩個領導又不相和。倘若這時有人出其不意地攻城,取重慶易如反掌!”但明玉珍聽後卻猶豫不決。

  這時軍中有個萬戶官叫戴壽的出來說道:“機不可失啊,我們不妨將收集到的糧食一分為二,一半用船隻運回沔陽大本營,還有一半用船隻向西運輸,圖謀攻取重慶。事情要是成了,就不用說了;要是不成,我們在重慶撈一票就走人,有何損失?”明玉珍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啊,於是下令:兵發重慶。這是明玉珍人生中第二次迫不得已了。出於他意料的是,西進果然撈了個大便宜。兵至重慶時,元朝地方官與軍政領導皆聞風而逃;明玉珍輕輕鬆鬆地占據了這個西南重鎮,並被徐壽輝授予隴蜀右丞。自此以後“蜀中郡縣相繼下,玉珍盡有川蜀之地”。

  至正二十年(1360)閏五月,陳友諒發動政變,殺了西線紅巾軍首領徐壽輝而自立為帝。明玉珍聞訊後非常氣惱,跟人說:“我與陳友諒同為徐氏臣子,陳氏殺主自立,罪惡滔天,我當整兵前去征討!”隨即命令手下大將莫仁壽領兵守夔關,表示與陳友諒決裂,立徐壽輝廟於城南,春秋奉祀,並自稱“隴蜀王”,以劉楨為參謀。

  劉楨,四川瀘州人,中過元朝進士,當過大名路經曆,後罷官在家。明玉珍立足重慶時,劉楨被人舉薦出來,當了隴蜀王參謀。他見到當時的形勢十分微妙便向明玉珍進諫道:“今天下大亂,中原無主,西蜀形勝之地,東有瞿塘,北有劍門,沃野千裏,所謂‘天府之國’。大王撫而有之,除去盜賊,養其傷殘之民,用賢治兵,可以立業。於此之時,不稱大號,以係人心:部下將士,皆四方之人,恐其思鄉土,各散而去,大王誰與建國乎?”明玉珍聽後大喜,第三次“迫不得已”地做出決定,自立為君。

  至正二十二年(1362)正月初一,明玉珍在重慶稱帝,國號“大夏”,紀年“天統”,立子明升為太子。仿周製設六卿,以戴壽為蒙宰,萬勝為司馬,張文炳為司空,向大亨、莫仁壽為司寇,吳友仁、鄒興為司徒,劉楨為宗伯。明玉珍為人寬厚,崇尚節儉,對四川人民輕徭薄賦,還“置翰林院,拜牟圖南為承旨、史天章為學士,內設國子監,外設提舉司教授所。府置刺史,州曰太守,縣曰令尹。設科舉,策試進士。去‘釋老教’而專奉‘彌勒法’”。可以這麽說,他是元末各路反元起義軍中唯一一個反元至死不渝的領袖級英雄與勇士!可惜的是他的遠謀韜略似乎欠缺了一點,故而明氏夏國發展不快,地盤不廣。當然也有老天不幫忙的因素,至正二十六年(1366)時年僅36歲的明玉珍就匆匆地踏上了黃泉之路,留下了一個不足10周歲的娃娃皇太子明升繼承皇位。

  〇大明軍南北兩路夾擊,攻伐大夏國

  可能鑒於形勢的需要,明玉珍臨死前一年變化了朝中人事機構與軍事布置,“更六卿為中樞省樞密院,以戴壽為左丞相,萬勝(即明玉珍義弟明二,筆者注)為右丞相,向大亨、張文炳為知樞密院,鄒興為平章守成都,吳友仁為平章守保寧,莫仁壽為平章仍守夔關,鄧元亨為平章守通州,竇英為參政守播州,荊玉為宣慰守永寧,商希孟為宣慰守黔南”。但從實際來看,明玉珍死後,明升繼位時,夏國朝中大權卻掌握在大將吳友仁手中,此人肆意貪瀆,“私家倍於公室,倉帑空虛”。明升之母彭氏雖然在名義是垂簾聽政,可一個婦道人家老沒什麽主意。於是夏國政出多門,國勢日衰。

  國弱就有外人欺,巴蜀之地,西南一隅,又不是什麽交通要衝,有誰會動著這樣的念頭?說來大夥兒可能不信,他就是夏國開創者明玉珍的“老朋友”朱元璋。

  朱元璋本來與明玉珍關係一直“不錯”,他每次發動大的軍事征討之前,總要寫信給明玉珍,用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打聲招呼:沒你明玉珍和大夏國什麽事,我朱元璋去打別的壞蛋。明玉珍是個老實人,也就信了。

  轉眼就到了洪武二年(1369)七月,大明軍平定關隴,統一中原和北方。消息傳到西南地區,大夏國左丞相戴壽覺得形勢不對勁,便跟娃娃皇帝明升這般說道:“大明遣將用兵,所向無敵,中原王保保(即擴廓帖木兒)、李思齊那般強悍都未能抵擋得住,我在為我們大夏國擔憂啊!一旦他們真的舉兵西向,我們該怎麽辦?”控製著朝中大權的大將吳友仁正上下其手,貪汙得起勁呐,滿腦子都是歌舞升平,對於戴壽的“庸人自擾”,覺得實在有點好笑,當即跟衝齡天子說:“蜀地非中原可比,萬一有急,據險可守,我們軍資又充足。明軍即使將勇兵強,又能將我們奈何?為今之計不如派人上南京去,與大明主動交好,迷惑敵人,贏得時間;而我們則抓緊時機,內修武事,以備來犯之敵!”明升當即采納了吳友仁的建議,遣使與明修貢通好,弄得朱元璋一時找不到武力下手的借口。

  找不到借口慢慢再找啊。洪武二年十月,朱元璋派遣湖廣行省平章楊璟上四川去招諭明升,威逼利誘,什麽都說了,但大夏國大臣就是不同意投降。最終弄得楊璟灰頭土臉似地回了南京,向朱元璋一股腦地鼓吹“舉兵取之”。但朱元璋沒有同意,他說:“兵之所加,必貴有名。”就是說你要打人家,得有個什麽名目吧!人家孤兒寡母的,夠可憐的了,又沒招你惹你,你幹嗎去打人家呀?所以滅夏之事隻能擱一擱。

  不過,朱元璋畢竟是朱元璋,他要做的事總能找到“合適”的借口、“合適”的做法。洪武三年(1370),老朱皇帝派遣使臣上重慶,向大夏國索要名貴楠木,但遭到了左丞相戴壽的拒絕。隨後朱元璋又借口要去攻打雲南的故元梁王,向大夏國提出假道進軍。大夏國君臣可清醒著,你大明軍說是假道打雲南,走到蜀地境內時突然對我們動手,我大夏國豈不就此完了。傻子都明白這個理,於是兩個字回答:“不借!”從此“明夏竟絕和好”。

  “竟絕和好”也沒關係,夏、明各自頭上一方天,各有各的江山社稷,可朱元璋君臣卻不這麽認為。洪武三年五月,徐達率領的大明北征軍在取得定西沈兒峪戰役勝利後,突然兵向南方,攻打當時還是由故元殘餘勢力控製的興元(陝西漢中)。興元再向南就是四川北部重鎮廣元,因此說,攻占興元就等於打開了進攻四川的門戶。消息傳到重慶,夏國君臣為此十分著急,明升急調吳友仁率領30 000人馬迅速北上奪取興元,隨即又令鎮守瞿塘的平章莫仁壽出兵攻打歸州(湖北秭歸南)。可能夏國將領水平太臭,兩路進攻都未能得手,反被明軍打得一敗塗地,這下又給了朱元璋進兵的借口。

  洪武四年(1371)正月丁亥日,朱元璋任命中山侯湯和為征西將軍、江夏侯周德興為左副將軍、德慶侯廖永忠為右副將軍、營陽侯楊璟、都督僉事葉升率京衛、荊、襄舟師,由瞿塘趨重慶;潁川侯傅友德為征虜前將軍、濟寧侯顧時為左副將軍、暨都督僉事何文輝等率河南、陝西步騎,由秦隴趨成都,南北兩路夾擊,攻滅夏國。

  大明主將出發前,朱元璋發出告諭:今天下大定,四海奠安,惟川蜀未平耳。朕以明玉珍嚐遣使脩(修)好,存事大之禮,故於明昇(升)閔(憫)其稚弱,不忍加兵,遣使數加開諭,冀其覺悟。昇(升)乃惑於群言,反以兵犯吾興元,雖敗衄而去,然豺狼之心終懷齧噬,不可不討。今命卿等率水陸之師,分道並進,首尾攻之,使彼疲於奔命,勢當必克。但師行之際,在肅士伍、嚴紀律,以懷降附,無肆殺掠。昔王全斌之事,可以為戒,卿等慎之!

  朱皇帝的這份告諭明白無誤地告訴了世人:什麽明升這個不對,那個不是,說到底,現在大明已經基本上擁有了中華故地,就你們四川西南一隅能抵擋得了我大明的統一之勢?再說白一點:臥榻之側豈容別人酣睡?

  當然這些都是軍事征討的戰前宣傳,戰爭勝負的關鍵還得要靠戰場上的軍事戰果來說話,而當時大明的西征軍尤其是北路軍將帥確實不賴。

  北路是由名將傅友德率領,一路進軍相當順利,從陝西東的陳倉進兵,直趨四川北部,向南連連攻克階州、文州、青川、杲陽、江油、章明、龍州、綿州(即綿陽),然後再向著四川重鎮成都北邊的門戶漢州(今四川廣漢)進逼,真可謂一路凱歌。

  與北路相比,南路大明軍進攻可遲緩了。之所以如此,主要有兩大原因:第一,明玉珍君臣在開創大夏國時就是由南路長江一線進軍重慶的,因而他們在這一線一直布防了很強的軍事力量;第二,大明選擇伐蜀的時間不好,夏季正是長江流域黃梅多雨和洪水高發季節,且不說大明軍在長江裏逆流而上了,就是在和平年代這時河水暴漲、山洪滑坡也司空見慣,這確實令人十分頭疼。所以當時湯和、楊璟等人率領的南路軍進兵相當之緩慢,楊璟的隊伍自歸州出發,閏三月(實際就是四月份)才來到夔州(今重慶東部奉節)的大溪口,開始進攻瞿塘關。瞿塘峽之險世人皆知,當時大夏國先派了莫仁壽用鐵索橫斷關口,後來又增派了戴壽、吳友仁等將領率兵前來支援,因此大明軍要想從正麵迅速地拿下瞿塘關幾乎是不可能的。先鋒楊璟費盡了心思多次想發起進攻,可都失敗了,不得不退回歸州。

  五月,湯和、周德興、廖永忠率領的南路水師來到瞿塘關,麵對奔騰的長江和咆哮的山洪,諸將隻能是望水興歎,“欲俟水平進師”。可這時南京城裏的朱皇帝可等得不耐煩了,聽到傅友德北路軍一路勢如破竹,他馬上降敕給湯和、廖永忠等得,責問道:“何怯之甚也!”

  〇夏國滅亡,四川全境歸給大明帝國

  接到詔書後,廖永忠決定馬上領兵硬攻,可湯和還在遲疑,忽然間從漢江上遊傳來“軍事情報”——原來傅友德為了瓦解敵人的陣營,將其攻克階州、文州等近10個四川北部城池的名稱與時間一一寫在木牌上,然後扔進漢江裏。這不僅起到震懾夏國軍士的作用,而且也傳遞了軍事情報。湯和得悉後不得不與廖永忠等開始籌劃,設法強渡瞿塘關。

  他們派了精兵小分隊,繞到上遊去,先渡長江,然後順流漂下,由廖永忠率兵突然殺到夏軍兵營。守關的夏國軍士沒防備到明軍來這麽一手,頓時就亂了套,瞿塘關一下子就被攻占了。隨後明軍攻克夔州。第二天,湯和率軍來到夔州,與廖永忠軍會合,然後分道共進,約定在重慶會師。

  大約一個月後的六月十八日,廖永忠率領的水師抵達了重慶東郊的銅鑼峽。夏國朝廷上下一片恐慌,右丞劉仁認為:形勢危急,關鍵在於天子得保住,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因此他主張小主子馬上逃往成都去避避風頭。可明升母親彭氏卻哭著這樣說道:“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逃亡成都也不過延緩一下覆亡的時間,又有何益?”劉仁說:“那你看怎麽辦?”彭氏說:“大明軍勢如破竹,我們重慶城內兵民加在一起雖說也有數萬人,但大家都被嚇破了膽,哪個還敢出來奮戰?再說即使抵抗了,也逃脫不了覆滅的命運,且還會累及眾多無辜。算了,不如早點投降了吧!”乖乖孩明升聽從了母親的意見,隨即派人上廖永忠軍營裏去說話,表示願意投降。

  三天後,主帥湯和率大軍到達重慶,正式接受了明升的降表。又過了四天,受朱元璋之命前來增援的永嘉侯朱亮祖也率大軍趕到了重慶。然後諸將兵分幾路,進攻四川各地。

  而此時傅友德率領的北路軍早已攻下了漢州,向著天府之都——成都進攻。成都等地本來守備力量並不強,因為傅友德命人寫的木牌“軍事捷報”由漢江上遊漂到了下遊,讓夏國左丞戴壽和權臣吳友仁等人也給撿到了,他們頓時發現成都等地形勢吃緊,於是立即率軍趕赴重慶西北方向的成都、保寧等地去增援。可夏國的這些武將哪是大明名將傅友德等人的對手,還沒交上幾次手,七月負責成都軍防的戴壽和向大亨投降了大明。洪武四年八月庚子日,受湯和之命西進的江夏侯周德興等攻下保寧,活捉夏國大將、權臣吳友仁,“械送京師,蜀地悉平”。

  至此,夏國滅亡,明升等被押往京師南京,受封為歸義侯;後因與陳友諒兒子歸德侯陳理“居常鬱鬱不樂,頗出怨言”而最終被安置到了高麗,當起了客家侯爺。

  平定彩雲之南實現完整意義上的南中國統一攻滅夏國、統一四川後,原本並不挨邊的雲南隨即成了大明下一個統一的目標。不過洪武皇帝朱元璋並沒有馬上對它動武,而是“拖”了整整十年。之所以如此,一來是由於大明開國之初的主要危險來自北方的故元殘餘勢力,朱元璋將軍事重點與打擊目標鎖定在北方,這無疑是十分正確的;二來是由於雲南地處邊陲,暫時把它擱在邊上,不但沒什麽大礙,反而有利於集中大明精力打擊北元;三是由於雲南地形極其複雜,“明師平四川,天下大定,(然)太祖以雲南險僻,不欲用兵”。即說,大明不到和平“統戰”工作進入絕境,就不會輕易動武,以免付出沉重的代價;四是由於雲南曆史比較特別:“雲南古滇池地,南控交趾,北接吐蕃,西擁渚甸,東以曲靖為門戶,與蜀、黔錯壤,麗江、鬆潘、烏蠻、沾益,如犬牙然。戰國時,楚威王使將軍莊蹻將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西至滇池,以兵威定,屬楚。歸報,會秦擊楚,巴、黔道塞,遂以其眾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漢武帝元狩元年,彩雲見南方,遣使跡之,起於洱河,因寘雲南郡,諭滇王入朝。宣帝遣王褒求金馬、碧雞之神。蜀漢建興三年,諸葛亮南征雍闓,斬之,封其渠龍祐那為部長,賜姓張氏,漸去山林,徙居平地,建城邑,務農桑,諸部於是始有姓氏。隋開皇中,為史萬歲所破。唐武德、貞觀間,張氏弱,遜位蒙氏,號南詔。天寶七年,閣羅鳳反,敗節度使鮮於仲通西洱河。後段氏有其地。段氏之先,武威郡人,改國號大理。宋太祖立,王全斌下四川,請取大理,鑒唐之禍,以玉斧畫大渡河曰:‘此外非吾有也。’由是雲南不被兵,段氏得長世焉。元世祖自臨洮過大渡河,經山穀二千裏,至金沙江,乘革囊以濟,獲段興智,滅其國,乃以其(第五)子忽哥出為雲南王鎮之,仍錄段氏子姓守其王(實際上在元史中稱為總管)。忽哥出死,封其子鬆山為梁王。(元順帝)至正時,把匝剌瓦爾密嗣位……”

  〇洪武前期朱元璋對雲南故元梁王屢次招撫的失敗

  一句話,無論是在地域上還是在曆史上雲南都是一個“特區”,既然是“特區”,那麽“特區”的事情就得特辦。大明開國後的洪武二年(1369)二月和洪武三年(1370)六月,朱元璋兩次遣使招諭雲南,其中說道:“自古為天下主者,視天地所覆載、日月所照臨,若遠若近,生人之類,無不欲其安土而樂生,然必中國治安而後四方外國來附。近者元君妥歡()帖木(睦)兒荒淫昏弱,誌不在民,四方豪傑割據郡縣,十去八九。朕憫生民之塗炭,興舉義兵,攘除亂略,天下兵民尊朕居皇帝位,國號大明,建元洪武。前年克取元都,四方以次平定,其占城、安南、高麗諸國俱已朝貢。今年遣將巡行北邊,始知元君已歿,獲其孫買的八剌,封為崇禮侯。朕仿前代帝王治理天下,惟欲中外人民鹹樂其所,又慮汝等僻在遠方,未悉朕意,故遣使往諭,鹹使聞知。”但雲南方麵卻對此依然不予理睬。

  洪武五年(1372)正月,朱元璋又派了與宋濂名聲相當的古文大家、翰林待製、承直郎兼國史院編修官王禕偕同蘇成齎詔招諭雲南。蘇成是故元雲南梁王匝剌瓦爾密派往漠北的特使,在前往北方的途中被大明北平守將給俘獲了。朱元璋決定將他送回雲南去,順便讓他帶上王禕等人,一起去勸說梁王匝剌瓦爾密歸降大明。

  梁王匝剌瓦爾密是元朝開國君主忽必烈第五子忽哥出的後代,與大元皇室有著較為密切的血緣關係,換言之,他十分忠於元皇室,所以一直不肯投降明朝。但善於文辭的王禕反複勸諭,以陳友諒、張士誠、方國珍、陳友定、明玉珍和擴廓帖木兒的相繼敗亡之事實,闡明了當前的大勢,並告訴梁王“朝廷以雲南百萬生靈,不欲殲於鋒刃。若恃險遠,抗明命,龍驤鷁艫,會戰昆明,悔無及矣!”梁王聽後十分驚訝,並有了歸附的意向。

  誰料這時北元畢力克圖汗愛猷識理達臘派遣的“征梁王糧餉”使者脫脫也來到了雲南,聽說王禕等明朝勸降特使已在昆明,他就威逼梁王匝剌瓦爾密交出人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脫脫一看見王禕,就要他跪倒在地行大禮。有著大儒風範的王禕豈會在這樣的禮節上有失呐,他當即大義淩然地斥責道:“上天惠顧你們大元之運已經到限了,我大明取而代之,實為天命所歸。你們現在僅僅是爝火餘燼,竟敢與日月爭明?何況你我都是使臣,怎能讓我為你下跪!”脫脫聽後惱羞成怒,正欲發作,有人出來勸解:“王禕是當今名儒,德高望重,對他我們萬萬不可亂來!”已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的脫脫哪聽得進旁人的意見,當即咆哮:“眼前就是孔聖人,我也要殺了他!”王禕不慌不忙地整整衣冠,回頭掃了一眼梁王,隨即擲地有聲地說道“你們殺了我,我朝天兵不久就到。用不了多久,你們便大禍臨頭了!”說完他英勇就義。

  聽到自己的特使王禕被害,洪武皇帝朱元璋盡管十分惱怒,但最終還是抑製住了火氣。因為這時大明重點所要對付的還是北方蒙元殘餘勢力,所以對於雲南故元梁王的所作所為隻能忍一忍,隨後便開始了新一輪的招撫活動。

  洪武七年(1374)八月,洪武帝派遣故元威順王子伯伯齎詔前往雲南,招諭梁王,結果還是遭到了拒絕。

  洪武八年(1375)雲南梁王派遣使者鐵知院等20餘人出使漠北,途中因遭遇大明“清沙漠”隊伍而被俘。朱元璋決定再次使用招撫策略,釋放鐵知院等人,條件是讓他們將大明新的勸降特使吳雲一起帶往昆明去,鐵知院等人答應了。

  吳雲,常州宜興人,“仕元為端本堂司經,改翰林待製”。洪武元年,大明軍攻克元大都時,吳雲與眾多元朝官員一同被俘,後被送往京師南京,授予弘文館校書郎,“曆渭南縣丞、刑部郎中磨勘司令、刑部尚書。出為湖廣參政,坐事被逮”。因大明天子朱元璋愛惜他的才華而最終特宥其過,並委以雲南勸降特使之職,讓他與鐵知院一行人同行。

  但同行的未必就同心,鐵知院一行人原本是出使北元的,可現在使命沒完成卻要回雲南去了,那如何向梁王交差?就這樣,以鐵知院為首的梁王使團一路走一路內心糾結著。這時有人偷偷地出了個主意,讓梁王從未見過麵的大明勸降使吳雲假扮成北元特使,胡服辮發,再將大明皇帝朱元璋的勸降禦書給“修改”一下,不就可以“蒙混過關”了!可現在的問題關鍵是要讓那個吳雲協助唱好這出戲。於是鐵知院就去找吳雲商議,沒想到當場就遭到了拒絕。這時候,鐵知院等人頓悟:不好,“天機”已經泄露,吳雲又那麽剛烈,怎麽辦?一不做二不休,他們幹脆就在雲南的沙塘口將吳雲給殺了;然後回到昆明,編了一些瞎話,糊過了梁王。梁王信啊,對於吳雲的死,他覺得很好辦,令人將其屍骨送到已被朱元璋政權控製的四川給孤寺給葬了,不就沒事了!

  〇洪武中期傅友德、藍玉等率領大明軍南征雲南

  有事沒事不是單方麵說了算,朱元璋前後派了五六批勸降特使,你梁王不答應也就罷了,幹嗎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殺害我大明勸降特使?是可忍孰不可忍!洪武十四年(1381),在大明北疆大體安寧的情勢下,忍無可忍的大明君主朱元璋最終決定對雲南實行武力統一。

  九月初一日,朱元璋任命潁川侯傅友德為征南將軍,永昌侯藍玉為左副將軍,西平侯沐英為右副將軍,統率將士往征雲南。

  雲南在元末明初之際範圍很大,大致包括現在的雲南和貴州兩個省(永樂十一年,貴州才獨立成省)。若從政治與地理方麵來講,當時的雲南分為三大係統:一是直屬於蒙元皇帝、以昆明為中心的梁王集團;二是政治上隸屬於元朝,但有著很大自主權的以大理為中心的白族土酋段氏集團;三是上述兩大集團外的少數民族地區,也稱土司地區。在這三大集團係統中最先歸附朱元璋政權的當數雲南地方土司。

  元至正二十五年

  大明軍出發前,朱元璋曾仔細研究了雲南的地圖,並向許多了解雲南情況的人打聽山川地貌,製定了既周全又嚴密的作戰方案:“取之之計,當自永寧(四川敘永)。先遣驍將別率一軍以向烏撒(貴州威寧),大軍繼自辰(湖南沅陵)、沅(湖南芷江),以入普定,分據要害,乃進兵曲靖。曲靖,雲南之喉襟,彼必並力於此,以拒我師。審察形勢,出奇取勝,正在於此。既下曲靖,三將軍(指洪武十四年朱元璋任命的征南將軍潁川侯傅友德、左副將軍永昌侯藍玉、右副將軍西平侯沐英,筆者注)以一人提勁兵趨烏撒,應永寧之師,大軍直搗雲南(指昆明)。彼此牽製,彼疲於奔命,破之必矣。雲南既克,宜分兵徑趨大理。先聲已振,勢將瓦解。其餘部落,可遣人招諭,不必苦煩兵也。”

  再說征南將軍潁川侯傅友德領命後統領了130 000人的大明軍從南京龍江出發,逆江而上,進入湖廣。在那裏,按照皇帝朱元璋的指示精神,兵分兩路,一路由都督郭英、胡海和陳桓率領的50 000人馬,從四川永寧進兵,直趨烏撒;另一路則由他自己和藍玉、沐英帶領,從湖廣辰、沅一路西行,進入貴州,攻占普定(今名為安順)、普安等州,“羅、鬼、苗、蠻、犵、狫聞風而降”。明軍大舉西進,攻入雲南曲靖。

  〇昆明之戰大理大捷雲南歸附大明

  故元梁王把匝剌瓦爾密聽說曲靖東邊的普定被明軍攻占,頓時心裏十分著急,趕緊派遣司徒平章達裏麻率100 000精兵屯守曲靖,打算阻截明軍。這時右副將軍沐英向傅友德提議,采取出奇製勝的戰術來打敗達裏麻。傅友德接受了建議,從軍中抽調人員另行組織奇兵,從白石江下遊偷偷地渡江,繞到敵人背後,自己則與沐英組織正麵的渡江作戰。達裏麻發現情勢不對,但為時已晚,明軍正從兩麵發起猛擊的夾擊,驚恐不已的元軍一下子大敗,達裏麻和10 000多將士當場被活捉,“傅)友德悉撫而縱之,使各歸其業。夷人見歸者,皆喜慰,而軍聲益振,遂平曲靖”。

  占領曲靖後,傅友德將隊伍一分為二,一路由自己率領,北上烏撒,支援郭英、胡海;另一路則由藍玉、沐英率領繼續西行,進攻昆明。

  昆明是當時雲南三大係統中直屬於蒙元皇帝的梁王府所在地,與政治上隸屬於元朝但有著很大自主權的白族土酋段氏集團所在地大理一起,構成了那時雲南東西兩大政治中心。梁王與段氏雖有矛盾,但在整體上過去兩者關係還算過得去。後來因為梁王對大理第九代總管段功“以疑殺之”,從此雙方就成了見死都不救的冤家。

  洪武十四年(1381)十一月庚午日,失去大理援助的故元梁王把匝剌瓦爾密聽到達裏麻兵敗被擒的消息後,估摸著自己的昆明也將守不住了,於是就與左丞達的、參政金驢一起逃往羅佐山。兩天後,驚恐萬狀的梁王帶了妻子、小妾和奴仆以及左丞達的等又逃往到了普寧州忽納砦。絕望之中,他“焚其龍衣,驅妻子赴滇池死”,然後夜入草舍中,自縊而亡。但《滇雲曆年傳》說:梁王也是投滇池而自盡的。

  梁王死後的第二天,征南左副將軍永昌侯藍玉、右副將軍西平侯沐英率領明軍來到昆明的板橋,後駐營東郊的金馬山。元右丞觀音保等出降,故梁王閹豎也先帖木兒獻出金寶,昆明就此歸附大明。藍玉“整師入城,戒戢軍士,秋毫無犯,吏民大悅”。

  占領昆明後,藍玉派遣曹震、王弼和金朝興等率20 000多人由昆明南下,進攻臨安(今雲南通海)等地;沐英等則率軍直接北上烏撒,援助傅友德。

  其實進攻烏撒的戰鬥打得也比較順利,最先由郭英率領的大明北路軍攻入了烏撒府地界,在赤水河邊突然遭遇了元右丞實卜率領的元軍,還沒有開戰,剛巧傅友德的援軍趕到了。明軍兩路夾擊,將女土司官實卜打得慘敗,“斬首三千級,獲馬六百匹”,“遂城烏撒,得七星關,以通畢節,又克可渡河”,附近的“東川、烏蒙、芒部諸蠻震讋,皆望風降附”。

  雲南捷報頻頻傳到南京,洪武皇帝朱元璋高興極了,立即頒敕嘉獎明軍將士,同時下令在雲貴設立軍政統治機構。洪武十五年(1382)正月,置貴州都指揮使司和雲南左、右、前、後,普定,黃平,建昌,東川,烏撒,普安,水西,烏蒙,芒部,尾灑等14衛指揮使司。二月置雲南都指揮使司,設立衛所,屯兵駐守,並改中慶路為雲南府,實行郡縣製和郵驛製,恢複生產,安定秩序。

  在上述這些一一安排妥當的基礎上,朱元璋又下令給傅友德等率軍向西挺進,進軍大理。

  大理是雲南段氏的統治中心,而那時的段氏尊奉元朝和北元為正朔,拒絕歸降明朝。洪武十五年閏二月,征南左副將軍永昌侯藍玉、右副將軍西平侯沐英率軍對大理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大理城倚點蒼山,西臨洱河,形勢極為險要。當時大理總管段世聽到明軍來攻,連忙調集兵力扼守下關。下關是唐朝時南詔王皮羅閣所築的龍尾關,形勢險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藍玉等來到大理附近的品甸後,就派了定遠侯王弼率軍由洱水東向進抵上關,自己則領兵前往下關,由此形成掎角之勢。藍玉還下令打造攻城工具,派了都督胡海洋在後半夜時從石門抄小路渡河,繞出點蒼山後,攀木援崖而上,將大明軍旗插在了山上。等到天亮時,進攻下關的明軍將士一眼望見,大家都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了,而段氏軍士卻由此開始慌亂。

  這時沐英身先士卒,策馬渡河。河水很深,幾乎要將渡河的高頭大馬淹沒了,可將士們卻爭先恐後地下水,奮不顧身地向前衝殺,最終攻克了下關。

  山上明軍將士看到後更是信心倍增,立馬也發起了進攻。段氏軍隊頓時腹背受敵,沒過多長時間就全線潰散。明軍隨即攻占大理,活捉段世。而後“分兵取鶴慶、略麗江,破石門關,下金齒(今雲南保山),由是車裏(今雲南西雙版納)、平緬(今雲南德宏)等處相率來降”。

  至此,雲南被平定,大明實現了完整意義上的南中國統一。

  〇沐英家族世代統兵雲南

  可這樣的統一剛剛完成,烏撒、東川和芒部的彝族土司就發動了反明叛亂。朱元璋命令傅友德迅速調集兵力,予以堅決鎮壓。後為防止叛亂再起,洪武帝決定讓征滇大軍繼續留守雲南,直到洪武十七年(1384)三月,征南將軍潁川侯傅友德、左副將軍永昌侯藍玉等才班師回京。

  與此同時,為了鏟除雲南段氏的割據立國基礎,朱皇帝還下令“故元雲南平章段世、宣慰段名隨侍齊王,給千戶祿”。可即使到了這一步,他還覺得不放心,又令自己的義子沐英留守雲南,且為永製,從此沐氏家族世代統兵在雲南。

  雲南的統一,意義重大,不僅使得大明帝國的統一運動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實現了南中國的真正統一,而且還為北中國的統一消除了後顧之憂。自此以後,大明可以集中精力專門對付北方故元殘餘勢力。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朱元璋發動了第八次“清沙漠”行動。

  第八次“清沙漠”行動——洪武二十年(1387)正月~六月前麵我們講過洪武前期的七次“清沙漠”,其主要打擊對象為大明帝國最為危險的敵人——漠北故元殘餘勢力。其實自從元順帝出逃起,北方故元殘餘大體分為西、中、東三路軍,西路軍即擴廓帖木兒那一支,中路軍以北元主為核心,東路軍為東北的納哈出割據勢力。

  〇義釋元朝開國名將、被稱譽為“四傑”之一的木華黎後代納哈出

  納哈出,蒙古劄剌亦兒部人,蒙古開國名將、被稱譽為“四傑”之一的木華黎的後代。元末時官太平路萬戶。至正十五年,朱元璋軍攻下安徽太平時,納哈出被俘。盡管受到很大的優待,但納哈出還是一天到晚悶悶不樂。細心的朱元璋觀察到後就把他昔日的同事、同為降將的萬戶黃儔叫來,如此這般地做了交代。黃儔隨即去找納哈出,說:“主上(指朱元璋)這麽厚待你我,你難道還有什麽不滿意的?”納哈出歎了一聲氣,然後回答說:“承蒙主上不殺之恩,我納哈出無以為報。不過,黃儔你也知道,我們木華黎家可是大元帝國的世代忠臣,我……心裏想著北方啊!”黃儔回頭就向朱元璋做了匯報。朱元璋聽後感慨道:“忠臣後代啊,我猜想他可能就是為這事而糾結的。”隨後他又跟徐達說:“納哈出,元之世臣,心在北歸。現在我們強留下來他,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將他送還北方去。”徐達聽後覺得不可理解:“這些蒙古人的心很難讓人捉摸透,假如我們現在將他給放了,恐怕要為將來留下後患吧,還不如將他給殺了。”可朱元璋不同意,他說:“納哈出已經投降我們了,而我們現在又要殺他,總得有個合適的理由啊,無故殺人,不義啊!我已經想好了,就放他走吧!”而後朱元璋將納哈出和降臣張禦史等召在一起,跟他們說:“作為臣子,各為其主,我能理解。況且你們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誰不想與親人們在一起,其樂融融!現在我放你們回去,你們愛幹啥就幹啥。”說完,令人拿出一些錢來,送給納哈出等。納哈出感動萬分,隨即辭謝北歸。

  納哈出回到北方後,繼續為元順帝效力,被授予元太尉、署丞相和開平王,鎮守遼東。“久之據金山,有眾二十餘萬,孳畜富於元,三分其部,曰榆林,曰養鵝莊,曰龍安—禿河。元主官之太尉,(輜重富盛,畜牧蕃息)不預朝會。”

  〇朱元璋恩威分別施於故元殘餘:軍威→北元主;德惠→納哈出等

  金山在今天東北雙遼附近的遼河北岸,當時納哈出控製的範圍大致為,南起今通遼市,北至長春市附近的飲馬河(當時稱亦迷河),地域非常寬廣。金山向南重要的軍事據點分別為開元(今遼寧鐵嶺以北的開原)、沈陽、遼陽等。在這幾個據點上均有北元政權中重量級的人物掌管著,“其元平章高家奴固守遼陽山寨,知院哈剌張屯駐沈陽,古城開元則有丞相也先不花之兵,而金山則有太尉納哈出之眾,彼此相依,互為聲援”。

  更令大明君臣頭疼的是,以納哈出最為強大的東北地區割據勢力與北逃到上都開平的元順帝中路軍和擴廓帖木兒為首的西路軍遙相呼應,對大明北疆構成了三路鉗製的態勢,而在三路軍中最為危險的是中路軍和西路軍。因此洪武初年,朱元璋發動了多次的“清沙漠”行動,其打擊的主要目標也就在此。至於東路軍,洪武帝則更側重於采取招撫政策即所謂的“德惠”策略。譬如,洪武二年四月,在聽說納哈出擁兵據遼陽為邊患時,他十分強硬地致信給元順帝說道:“朕今為君熟計:當限地朔漠,修德順天,效宋世南渡之後保守其方,弗絕其祀,毋為輕動,自貽厥禍!”而在給納哈出的信函中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將軍昔自江左辭還,不通音問十五年矣。近聞戍守遼陽,士馬強盛,可謂有誌之士甚為之喜。茲因使通元君,道經營壘,望令人送達。”

  這信讓人看了感覺朱皇帝與納哈出之間好像是感情篤深的好朋友。大明君主這樣“多情”,既有離間北元主與納哈出之間關係的用意,又有籠絡這位東北掌舵“老哥兒們”的意味。因為納哈出一旦接到信後,多少會考慮考慮當年朱元璋對他的不殺之恩,要是自己做得太過頭了,以後還怎麽能在江湖上混呐!更有一層含義,那就是洪武朝廷始終沒放棄對納哈出政治招撫的策略。老謀深算的朱元璋知道:像納哈出這樣的忠臣後代要麽不肯歸附,一旦真歸附了,他會死心塌地為我朱皇帝所用。正因為出於這樣的考慮,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給納哈出寫信“問好”,極力勸諭。而納哈出呢?卻似乎並不領情,不僅不予回信,反而還時不時地帶著一大撥子蒙古兵到大明邊關去騷擾。對此,朱皇帝似乎並不生氣,自洪武三年元順帝薨世起,他就曾多次派遣納哈出昔日同事、故元降臣黃儔等前去勸降,甚至將對納哈出歸降的優惠條件開到了“將軍若能遣使通問貢獻,姑容就彼順其水草,自守一方”,但還是遭到了拒絕。

  〇招降東北故元勢力,攻克大寧、全寧,切斷北元主、高麗和納哈出的聯係

  與納哈出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其他故元軍政官員卻不斷前來降明,其中在東北地區影響最大的可能就要數洪武四年二月帶了遼東州郡地圖和兵馬錢糧之數圖冊前來歸降的故元遼陽行省平章劉益了。劉益歸降後,朱元璋感到機會來了,下令在得利嬴城設置遼東衛,以劉益為指揮同知;七月,在遼陽設置定遼都衛指揮使司,以馬雲、葉旺為都指揮使;洪武八年十月,將定遼都衛改為遼東都指揮使司,作為當時大明在遼東地區的最高軍事機構和統一遼東的前哨基地……通過不斷地設置軍事機構和充實大量軍力,大明將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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