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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兼顧南方重在北伐三路大軍同時出發

  100多年前在南京誕生了中國曆史上也是亞洲曆史上第一個民主共和國——中華民國,當時的臨時大總統孫中山先生率領南京臨時政府的官員們一起拜謁了城東的明孝陵,並在隨後的一次紫金山行獵途中表示:“百年之後,願向國民乞此一抔土以安軀殼。”即他發願:死後葬於南京明孝陵旁。那麽孫中山先生為什麽要這樣做?更有意思的是,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100多年前的中國同盟會綱領竟然與600年前的朱元璋“北伐宣言”幾乎一模一樣,這到底又是為什麽?難道是朱元璋指導了孫中山?明初這個的“北伐宣言”到底隱含了什麽內容?當年朱元璋又是如何貫徹這個“北伐宣言”的精神?

  東滅張士誠、籌備稱帝南京和開創大明之際,朱元璋政權的勢力範圍已經“東連滄海,西抵峽口,南有湖湘,北有兩淮,兼跨中原”,擁有了江浙、安徽、江西、湖廣等大一統帝國的經濟心髒地區——長江中下遊流域或言中國南方大部分地區。但就全國形勢而言,東南尚有浙東方國珍、福建陳友定、兩廣何真,西南尚有四川明昇、雲南元朝宗室梁王把匝剌瓦爾密等地方割據勢力;而在北方,大元帝國雖然仍維係著以元大都為中心的半壁江山,且在其名下也有幾股強悍的軍事勢力,如中原與關中地區的擴廓帖木兒、李思齊、張思道(又名張良弼)等,但這些打著大元帝國官方牌子的割據勢力,為了各自的利益,互不相讓,大打出手,爭得你死我活,如等情勢反倒有利於朱元璋正在著手進行的統一大業。而此時的他已將目光和精力投向了大一統帝國的全局,且緊鑼密鼓地籌劃起全國性的統一戰爭。用那時的正式文字表達,那就是“驅逐胡虜,恢複中華”;體現在軍事行動上,即為掃平東南割據勢力,北伐中原,統一天下,實現明代版“隆中對”中所確立的“先南後北”,全國“一統”的戰略目標。

  朱元璋最終實現大一統帝國重建戰略思路:兼顧南方,重在北伐吳元年十月“因姑蘇班師諸軍日集金陵,皆言中原、廣西、福建擾攘未已,民有倒懸之急”,朱元璋覺得,應該因勢利導,一鼓作氣,乘著剛剛攻滅東吳,軍隊士氣高漲的大好形勢,迅速地將統一運動推向全國,尤其要著重解決掉自己的真正對手——北方殘元帝國。想到這些,他就跟身邊的侍臣給事中吳去疾等人這樣說道:“我原本是個平頭百姓,兩手空空起兵到現在擁有這般天地,大約已有15個年頭的光景了。李相國李善長、徐相國徐達、湯平章湯和都是我的老鄉,我們老家相距不過百裏,君臣相遇,做成大事,絕非偶然啊!現已掃滅了江南群雄,擁有了長江中下遊廣闊的區域,有人說這是全國土地最肥沃、物產最豐富、人口最密集、經濟最發達的地區,誰都想爭著要,可我占了它卻心裏老不安。常言道:人心難安而易動,事機難成而易壞。如果治理不當,處置失宜的話,動亂很可能就會再次產生。更令人寢食不安的是,北方中原地區尚未平定,我怎麽能安心坐守一方而忘了未來的遠大謀劃?正應該練兵選將,掃平東南割據殘餘,北伐中原,徹底推翻元朝統治。說到這事,我倒想起來了,諸將中能小心忠謹、不折不扣地執行我命令的,唯徐達一人也,他可堪任北伐中原的主將;常遇春果勇有為,可作副將;其餘的或為偏將、裨將,或為守城,都是一些可用之才。要是老天幫忙的話,我看就這些人組建的團隊足夠北伐了。”吳去疾等臣僚聽懂了主子的話中之意:他在征求我們的意見,於是趕緊回答道:“知臣莫若君,主公您這般知人善任、知人善使,尤其是讓第一大將軍領銜北伐,重點在平定中原。以小臣之見,主公您統一全國之宏願不久就能實現!”

  從上述談話中不難看出,一路凱歌的朱元璋此時信心十足,打算重拳出擊,派出徐達、常遇春為首的主力軍進行北伐,同時兼顧對南方幾個割據勢力的征討。其實早在東滅張士誠克複平江城前夕的吳元年(1367)九月初,朱元璋已派出參政朱亮祖率領浙江衢州、金華等衛馬步舟師,挺進浙東,進攻方國珍,掃滅東南割據勢力的殘餘。

  “先南後北”戰略中最終東南統一戰爭的開啟——掃平浙東方國珍方國珍在元末大起義中應該說是起義最早的一個(起義時間為1348),他與張士誠倒是有一點相同,都是鹽丁出生。但他的人品、素質等各個方麵卻都遠遠比不上張士誠,是個地地道道的反複無常的小人。反元、降元、又反元、又降元……可以說,他是元末群雄中最為無恥的人。方國珍的勢力範圍主要在慶元(今寧波)、台州、溫州等地,一生最大的本事有兩個:一個是變色龍似地改換門麵,哪個強,他就投靠哪個,地地道道的奸商性格,有奶就是娘,什麽道德、骨氣、人格都一文不值;另一個本事就是,能跟你打,就打兩下,打不過,對不起,老子不陪你玩了,趕緊就往海上逃,且逃得遠遠的,讓“旱鴨子”們站在岸上拚命罵娘,他隻當什麽也沒聽到,反正奸商的臉皮特別厚。

  朱元璋與方國珍正式打交道是從至正十八年(1358)攻下浙東婺州後開始的,當時他派了主簿蔡元剛、儒士陳顯道前往慶元(今寧波)招諭方國珍。方國珍當即召集兄弟與部將進行討論,鑒於浙東地區大軍壓陣,大家都覺得“姑示順從,藉為聲援,以觀其變”,於是就遣使向朱元璋請降,奉上黃金50斤、白金100百斤等,隨後又派“郎中張本仁以溫、台、慶元三郡來獻,且以其次子(方)關為質”。

  “老江湖”朱元璋一看對方來了這麽一手,當場就明白:自己大忽悠今天碰到了大滑頭。方國珍割據地盤就溫州、台州、慶元三郡,要是他真心請降,還不得親自前來,何必要拿次子做人質呢?考慮到自己軍隊在婺州地盤上剛剛取勝,且前有處州元軍,後有張士誠軍,最後朱元璋還是“大度”地處理了,不僅將方關等人放回去,而且還厚賜了一番。隨後又封方國珍為福建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將其視為自己的藩屬。可方國珍表麵上對朱元璋稱臣,背地裏卻向元廷討好,以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那時他大造海船,每年替元朝海運糧食10餘萬石。元朝人也不虧待他,將他封為江浙行省左丞相、衢國公,開府慶元。對此,朱元璋很惱火,派人前往慶元,予以嚴斥。方國珍一看自己的小聰明不頂用,讓人給戳穿了,趕緊派人上應天去,奉上以金銀珠寶鑲嵌的馬鞍綹子,向朱元璋請罪。朱元璋拒收禮物,但因忙於西線戰事而無暇深究,最終不得不又一次“大度”地放了方國珍一馬。為此,方國珍甚為得意了一陣子。

  西吳軍大舉進攻張士誠那陣子,方國珍終於明白了唇亡齒寒的道理,一方麵不斷地派出間諜前往西吳境內偵查動向,另一方麵暗地裏派人北通擴廓帖木兒、南交福建陳友定,目的是想形成掎角之勢,來抵禦朱元璋的進攻。

  可這等蹩腳小把戲豈能瞞過從濠州一路混出來的老江湖,向來將諜報工作做得有聲有色的朱元璋獲悉後,馬上派出特使前往慶元,讓方氏交上23萬石糧食贖罪,且降書嚴斥:“你先前答應我,隻要我軍打敗杭州的潘原明,你就獻出溫、台、慶元三郡,歸降於我。這大概是你周圍的那些為了共保富貴的人出的好主意吧!可你卻懷奸挾詐,陽降陰叛,一次次地愚弄我。請別忘了,你的領地與張士誠相連接著,張士誠已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難道你我們就不能打嗎?之所以我們至今尚未動手,你還真以為我們的實力不夠嗎?說得更透徹一點,你能安處東南海濱一隅,坐享富庶的溫、台、慶元三郡之洪福,還不是我朱某人網開一麵!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自取不祥了,你的背信棄義最終會將你自己給害了,真不知道你怎麽會這麽糊塗!今天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大軍攻下姑蘇後,即刻南下,來取你的溫、台、慶元三郡,水陸並進,到時候你想擋都沒法擋。由此說來,以我看倒不如你識趣點自動歸降算了,做好這樣的小事,成全了人間的大義,不僅你自己可以終身擁有榮華富貴,而且連子孫後代和下人們都能沾上好處!如不然,那你就集中三郡兵力,與我一決勝負,這倒也不失為男子漢大丈夫所為!要是這也不幹,丟下溫、台、慶元三郡百姓不顧,偷生怕死,自顧自揚帆海上,流竄於海島之間,我想到時候恐怕你就會為子女、老婆和金銀細軟所拖累,你乘坐的海舟中就不會有人惦記著你那麽多的金銀珠寶、那麽漂亮的妹妹?不要日後為天下豪傑所譏笑啊!非分的恩賜,不能樣樣都得到,希望你仔細考慮考慮!”

  方國珍接信後大驚,沒想到“大忽悠”朱元璋將自己看得這麽透,一時慌了神,趕緊將兄弟子侄和諸將找來,一起商議解決辦法。郎中張本仁說:“江左西吳軍隊正在圍攻姑蘇,姑蘇張士誠是西吳的一大勁敵,國富兵強,城高池深,如果懷有必死之心的話,東西吳之間誰勝誰負很難料定。朱元璋寫這信來也就嚇嚇我們,難道他能飛越千裏之地來攻打我們?不太可能吧!”左丞劉庸隨即說道:“江左朱元璋軍多的是步騎兵,步騎兵善於陸路作戰,用在海上不頂用,他們能將我們海舟如何?”聽到這裏,方氏家族的人紛紛表示,劉左丞說得有道理。隻有謀臣邱楠持反對意見,他說:“張郎中和劉左丞所說的都沒有將主公的福祉考慮進去,常言道:惟智可以決事,惟信可以守國,惟直可以用兵。如果朱元璋軍隊一旦攻下姑蘇,馬上出兵南向,乘勝進軍我地,責怪我等背叛之罪,他們可理直氣壯呐,且軍隊又強,我等將以誰作為外援呢?沒了外援,一敗塗地就不用說了。倒不如遣使奉書,向朱元璋明確表示:我們順服歸降,這樣不僅可以解紛息兵,免除戰亂之禍,而且主公您也能得永久之富貴,甚至還可能恩惠子孫;要是不這樣的話,災禍用不了幾天就會降臨!”方國珍聽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後頓時就沒了主意,但說白了一點,誰都想當雞頭而不願做鳳尾啊!方國珍說是拿不準主意,不過有一點很清楚,趕緊將自己積聚的金銀財寶往海船上搬,免得給那個“不識貨”的鳳陽叫花子看到後給糟蹋了。他命令手下人日夜忙碌著,做好泛舟出洋的準備。

  忙碌準備泛舟出洋的方氏還沒落得歇一歇,朱元璋派出的統一東南先鋒部隊——浙東衢州、金華等地的朱亮祖隊伍已於吳元年(1367)九月下旬向台州發起了進攻。方國珍眼看大勢不好,這鳳陽叫花子怎麽說打就打了,不像以前僅僅嚇唬嚇唬人而已,怎麽辦?他還是想起唇亡齒寒的道理,趕緊派人上福建去,向陳友定求救。陳友定接到告急文書後,當即回答:不救!幹嗎不救人家?人家方國珍滅亡了,接下來保不準就輪上你陳友定啊!可陳友定是個死心眼的人,說啥也不肯,理由很簡單:方國珍手下人曾經誤殺了幾個陳友定的海上戍卒,不成朋友,便成陌路人,幹嗎要救呢?所以方國珍討救兵等於白忙乎了一場,最終隻能靠台州守將方國珍弟弟方國瑛自己來抵擋住朱亮祖的進攻了。可這一個守城、一個進攻,不是一個等量級的,朱亮祖向以“勇悍善戰”著稱,方國瑛哪是他的對手,加上手下將士多懷“懼戰症”,紛紛逃亡,最後他自己駕著巨艦,帶了妻兒老小,乘著黑夜由海上逃亡到黃岩。朱亮祖乘勢攻取了台州,隨即攻下附近的仙居諸縣。

  台州之捷的喜訊傳到應天,朱元璋心裏樂開了花,因為幾乎與此同時,平江圍城戰也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雙喜臨門,能不開懷歡樂!不過歡樂歸歡樂,朱元璋還是十分清醒地意識到,現在該是從平江前線調集些兵力,對付浙江東南的那個“小嘍囉”“變色龍”方國珍的時候了。吳元年十月癸醜日,他任命剛從平江前線凱旋的禦史大夫湯和為征南將軍、僉大都督府事吳禎為副將軍,率領常州、長興、宜興、江陰諸軍,趕赴慶元,進剿方國珍老巢。

  方國珍一聽說濠州來的叫花子又派了一路人馬來攻自己的老窩慶元,頓感不妙,台州已被朱亮祖攻占了,溫州也岌岌可危,自身難保,看來慶元之危無人能救了,於是連忙指揮將士們上海船,來個揚帆入海。等湯和大軍趕到慶元時,隻有副樞方惟益和元帥戴廷芳稍稍抵擋一下,隨即就歸降。湯和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情勢不對,投降的全是小嘍囉,趕緊與水師頭領吳禎率軍繼續往海邊追趕,可惜沒來得及追上。湯將軍還師慶元,略定定海、慈溪等地;吳禎則率領水師出海再追,終於在海上一個叫盤嶼的小島上追上了方國珍,雙方幹了一場,沒想到一輩子以海為生的方國珍居然輸得相當之慘,狼狽到了隻帶上老婆等幾個人逃脫,躲到另外一個海島上,將大量的戰船和輜重都“送”給了吳禎。吳禎高高興興地率領水師將士們回到了慶元。恰巧這時,另外一路由黃岩進兵溫州的朱亮祖軍在溫州城南的太平寨也打了一個大勝仗,大敗方國珍的部將,並迅速地占領了溫州城。至此,方國珍割據三郡全為朱元璋軍所占領。

  這時漂浮於海上的方國珍又聽到了另外一個壞消息:朱元璋派了中書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副將軍,帶領另一路水師會合湯和部隊,開始了海上大規模追剿,方氏親屬部將方國瑛、方明善、徐元帥、李僉院等紛紛投降。走投無路的方國珍隻好派遣兒子方明完、方明則、從子方明鞏等,帶上省院及諸司銀印、銅印26枚,外加白銀10 000兩、銅錢2 000緡,於吳元年十二月上湯和軍營裏乞降。

  朱元璋對反複無常的方國珍很惱火,本來要殺他的,但見了方氏乞降表後卻改變了主意。那麽這個降表裏都說了什麽?

  降表首先將朱元璋與天地並列,說當皇帝的人應該是體天法地,無所不容。朱元璋出身貧賤,找不到其他天資“憑證”,就將自己好運歸結於天運,自己行為舉止歸結為體天法地,奉天而行,就連新王朝正式的辦公大殿也叫奉天殿。這方國珍降表裏的話說到了馬上登基的新皇帝心坎上。隨後方國珍將自己與手下人大罵了一通,並把自己現在歸降於朱元璋類比於犯錯的兒子向父親認罪,甘願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最後解釋說,本來想親自到朱元璋麵前來請罪的,但就是怕盛怒之下的君父動用斧,這樣一來,天下之人和後世子孫就不知道有個叫方國珍的人罪孽是那麽的深重,進而大家還可能誤以為君父朱元璋沒有度量呐!

  搖尾乞憐,極盡肉麻,難怪朱元璋看了降表後頓生憐憫之心,並回複道:“你早就違背了我的好意,沒有及時來降,還跑到海上去,辜負我太多了。現在你窮途末路了,說話也變得哀求、誠懇了,我就當你這一回是認真的、誠懇的。你來降吧,也不要再猶豫不決了!”

  方國珍接到朱元璋的回音後,連滾帶爬地趕往應天,然而像狗一樣地趴在朱元璋跟前,不停地叩首求饒。朱元璋笑著說:“你來得何其晚啊!”聽到這話,方國珍頭叩得更響了。

  沒過幾天就是新年,大明帝國開國了,昔日排排坐的“諸雄”中的“一大梟雄”朱元璋榮登皇帝大位。為了顯示自己的言行是體天法地,自己的氣量是無所不容,洪武皇帝不僅赦免了方國珍的所有罪過,而且還給了他一個與元朝給的相近的官銜——廣西行省左丞。官職轄地在廣西,不在浙江,不過沒關係,新皇帝很體貼人,叫方國珍“食祿不之官”,即光拿工資不用上班,並且在應天還給他建造了千步廊宅百間新家,讓方左丞優哉遊哉地度過人生的最後歲月。沒過幾年,方國珍就突然病逝在應天。

  與主子終享富貴命運有著迥然不同的方氏下屬劉庸等可慘了,他們被強製遷徙到了臨濠即後來的鳳陽,當起了大明帝國的“二等臣民”、鳳陽難民。這恐怕是朱元璋對那些慫恿主子進行變相對抗的狗奴才們所采取的一種懲罰手段吧!至此,東南一股割據勢力被徹底鏟除。

  一日連發三道軍令:兼顧南征重點北伐齊頭並進就在方國珍集團土崩瓦解之際,吳元年(1367)十月二十日,朱元璋召集各路將領,實施兼顧南征與重點北伐、齊頭並進的策略,同日命令三路大軍進發。

  〇第一路南征福建陳友定——(吳元年十月~洪武元年正月)

  第一路大軍由中書平章胡廷瑞任征南將軍,朱元璋養子江西行省參政何文輝任副將軍,率領安吉、寧國、南昌、袁州、贛州、滁州和無為等地的衛軍,由江西出發,湖廣參政戴德隨征,進攻對象為福建割據勢力陳友定。

  ◎這個上門女婿可比鳳陽那個厚道,但人生事業也就那麽一點了

  陳友定,福建福清人,與朱元璋、方國珍、張士誠、陳友諒一樣,都是苦孩子出身。自幼父母雙亡,孤苦伶仃,沒法子隻能給人當雇工糊口。因為家貧,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後來經人湊合,他當了人家的上門女婿,這段經曆跟朱元璋如出一轍。不過他可能沒有朱元璋那麽聰明,倒插門後學做生意和跑買賣都不行,老虧本,最後隻好洗手不幹,投到明溪驛站去當驛卒。用今天話來講,幹驛卒這個工作基本上算得上是捧著國家飯碗了,可這個國家飯碗也是最低檔次的,不過生活還好有些保障,適合於陳友定這個實在人。若不是元末大起義的風暴席卷到了東南沿海,陳友定或許一輩子也就吃著驛卒這碗飯了。

  至正十二年(1352)天完紅巾軍又稱西線紅巾軍迅猛向外發展,尤其是“祖師爺”彭瑩玉等人領導的隊伍一路勢如破竹,往著浙江、福建方向推進。當時福建寧化有個叫曹柳順的人,集結了不少福建當地人響應西線紅巾軍起義,攻打明溪。正在明溪當最低國家公職人員的陳友定組建起了一支500人的“義兵”隊伍,對抗並打敗了曹柳順的起義軍。這在元末國家一片腐敗的情勢,陳友定一下子變成了“呆若木雞”的大元官場中的“仙鶴”,隨即被汀州府判蔡公安提升為黃土寨巡檢,可能相當於黃土寨公安派出所所長,從此陳友定也漸漸地在當地出了名。

  當時汀州、延平、建甌和邵武等地正在鬧紅巾軍,福建僉都元帥吳按灘不花想去征討,但就不知帶誰去為好,大元帝國已經徹底腐爛了,軍隊裏的人都不會打仗,思來想去,毫無辦法。這時,有人推薦,帶上陳友定說不定能打勝仗。吳按灘不花沒有選擇了,帶了陳友定等就上路。嗨,後來果然取勝了,陳友定也因為征戰有功而被授予清流縣主簿,可能相當於清流縣的縣長助理,不久就升為縣尹,即縣長。至正十八年至二十一年間,西線紅巾軍再次勃興大發展之際,陳友諒曾派了康泰、鄧克明和胡廷瑞等數次進攻福建,但都被陳友定打敗了。元朝福建行省為此授予陳友定為汀州路總管。至正二十二年(1362)陳友定收複汀州後,又被晉升為福建行省參政。

  那時剛好降元的張士誠與方國珍兩人吵翻了,原來元朝協調的由張士誠出糧、方國珍運糧之間的合作破裂,京師大都糧食供應再次岌岌可危。就在這時,陳友定自願擔當起了元大都糧食供應的“輸血者”,“獨能運糧至京師,由是京師民始再活”。《明史》也說:“是時張士誠據浙西,方國珍據浙東,名為附元,歲漕粟大都輒不至。而友定歲輸粟數十萬石,海道遼遠,至者嚐十三四。”元朝也沒有虧待陳友定,在至正二十六年(1366),提升他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即相當於福建行省副丞相,後又置分省於延平,進陳友定為參知政事,“於是,閩中八郡,皆其所守”。

  ◎冤家易結不易解——兩個上門女婿之間的恩恩怨怨

  陳友定原本與朱元璋不搭界,朱元璋擴張到浙東婺州,就開始與陳友定相互為鄰了。開始幾年雙方之間還算和寧,至正二十五年、龍鳳十一年(1365),陳友定擴展地盤,進攻處州,為朱元璋手下將領參軍胡深所敗。胡深乘勝追擊,由處州追到了閩北蒲城、鬆溪一帶。隨後他便向朱元璋報告說:“近來我軍攻克了鬆溪,俘獲了陳友定手下將領張子玉,其餘的人都逃亡到了崇安。”並建議朱元璋:“調集廣信、撫州、建昌等地兵馬,三路進攻,規取八閩,指日可待!”

  朱元璋接到喜訊後,十分高興地跟人說:“張子玉是陳友定的驍將,如今為我軍所俘獲,想必他們已經嚇破了膽,我們應該乘勢追擊,一定會所向披靡。”他當即接受了胡深的建議,命令廣信衛指揮朱亮祖由鉛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關開進福建,會合胡深軍,攻取當時福建省城延平。

  朱亮祖一路進軍十分順利,江西鉛山稍稍往南走一點,就進入了福建的崇安,崇安再往南就是建陽,建陽往南就是戰略重地建寧府了。朱亮祖進軍到建寧城下,與胡深軍會合後,打算連續作戰,一舉攻克建寧。但胡深認為時機還不成熟:就建寧城內陳友定守將阮德柔堅守城池、頑強抵抗不說,他還派了一支40 000人的兵馬出其不意地繞到了胡深軍的背後安營紮寨,戰勢頓時變得撲朔迷離。可朱亮祖一介武夫,簡單粗暴,一味催促胡深:“我們大軍已經來到人家的城牆根下了,時機怎麽會變得不成熟?那你說到底什麽時候才算成熟?”胡深渾身是嘴也無法跟這樣的武夫說明白,被逼無奈,隻好出兵,攻占了阮德柔兩個營寨,沒想到就此陷入了敵人重重包圍之中。胡深率領將士們拚死作戰,打了整整一天,就是沒法突圍出去。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四周漸漸安靜下來了,好像敵人都回營休息了。胡深作最後一次努力,帶著將士們想往外衝,不料阮德柔設下的伏兵頓時從地裏“冒”了出來,殺聲四起。戰馬受驚,胡深一不小心從戰馬上掉了下來,當場被活捉。阮德柔將他“送”給了陳友定。陳友定本身也不是什麽凶惡頑徒,自己大字不識幾個,對於文武雙全的胡深十分敬重。但不巧的是,那時剛好有元朝的使者在延平,蒙古人可狠了,一味叫殺,陳友定尊奉元朝為主,最後被逼急了,隻好下令將胡深給殺了。就此,陳友定與朱元璋之間的臉皮給徹底撕破了。當聽到胡深被害的消息後,朱元璋心裏極其惱火,但迫於其他各路形勢,他隻好將福建這一路的戰事暫時給放一放。

  一轉眼兩年過去了,朱元璋統一運動旗開得勝,捷報頻傳,尤其是平江圍城戰勝利在望之際,軍中有人提議,發兵攻滅福建割據勢力陳友定。朱元璋沒有接受,他說:“吾固知之,然方致力姑蘇,而張氏降卒新附,未可輕舉。且陳友定據閩已久,積糧負險,以逸待勞。若我師深入,主客勢殊,萬一不利,進退兩難。兵法貴知彼知己,用力不分,此萬全之策,吾前計之審矣,徐而取之未晚也!”

  可能是由於上次胡深被害事件深刻教訓的緣故吧,朱元璋南征陳友定一直要等到東滅張士誠後的吳元年(1367)十月才開始。這也就是他在十月二十日一天內連發三個進兵征討令中的第一令——胡廷瑞為征南將軍、何文輝為副將軍率領江西等方麵軍進軍福建。之所以作出這樣的安排,朱元璋跟胡廷瑞說:“你原是陳友諒屬下的江西行省丞相,對江西、福建一帶形勢比較熟悉,又跟隨了我這麽多年,忠實可靠,從未犯過什麽錯,所以我任命你為總兵官,負責進攻福建事宜。我的義子何文輝為你的副手,湖廣參政戴德也聽從你的調撥,這兩個人都是我的親近之人,但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緣故而壞了軍中之事。凡是軍中紀律號令,無論誰都得要遵守;誰要是違反了,軍法從事!我剛當兵那時,看到部隊裏的將領不會領兵管理,從心底裏瞧不起他們。後來我當軍官了,曾領一軍,都是剛剛歸附過來的兵士。有一天我帶他們出外進行野戰訓練,就有兩人違反軍令,當場就讓我給斬了,頓時軍中一片驚怵,沒人不聽我的指揮。人有誌向,有什麽事做不成的呐!我聽說你過去領兵常去攻打福建,想必你對當地的地理環境、山水險峻都很熟悉吧。現在你總領大軍再往福建,凡攻圍城邑,一定要選擇方便有利的地方下手,這樣進退不會失宜。南征凱旋,全靠你啦!”

  ◎福州之戰與延平(南平)之戰門裏頭大蟲寧死不屈

  胡廷瑞大軍出發後,一路進兵相當順利,十一月越過杉關,隨後相繼攻克邵武、建陽,向著建寧方向挺進。十二月,浙東方國珍投降,在明州的湯和、廖永忠、吳禎軍隊接到朱元璋的命令後,迅速開拔,從海路進兵福建的福州,聲援胡廷瑞的南征大軍;與此同時,朱元璋還采納章溢的建議,命令外甥李文忠率軍由浙江境內出發,經閩北蒲城,南下進攻建寧。一時間三路大軍從西、東、北三麵向著福建進逼。

  此時陳友定正坐鎮在延平(今日南平),而在布陣上卻以延平與福州作為重點,尤其在福州城外密密麻麻築了一大堆的堡壘,且每隔50步建一個瞭望台,這樣一來與精兵駐守的福建分省駐地延平互為犄角,本以為牢不可破。可沒想到從明州過來的湯和軍到達福州後稍稍發起了幾次攻擊,福州守將曲出就感覺吃不住了,參政袁仁趕緊派人偷偷上城外湯和軍營裏去求和。湯和一下子明白了福州城內的局勢,下令將士們猛烈攻城、登城。守將曲出發現形勢不對,趕緊帶著妻兒逃跑。參政袁仁率軍投降湯和。湯和隨即派他上興化(今莆田)、漳州、泉州諸路去招降,並分兵進取尚未拿下的福寧州。隨後三路大軍開始向著陳友定鎮守地延平合圍過去。

  湯和可能是南征軍中資格最老的一個“老革命”,見的世麵也廣,像陳友定這樣處境的人,正可稱得上是甕中之鱉,一般來說,頑抗到底,魚死網破,無益於事,常見的“聰明人”往往會自動繳械投降。湯和想到這些,馬上叫人給陳友定寫了一封勸降信,然後就喊來一個手下親信,讓他充當特使,上延平去,將勸降信送給陳友定。

  陳友定接到信後當場什麽也沒說,照常宴請諸將和賓客。正要開喝時,他命令手下人,將湯和派去的勸降使者給殺了,並將其血全部傾入酒壇子裏頭,然後分予將士們共飲,慷慨誓師:“我們這些兄弟十幾年來生死與共,蒙受元廷厚恩,誓死保衛我們的家園,絕不妥協。誰要是不能以身報國,我就分他的屍體,殺他的全家!”陳友定這一招,果然能在一時解決了城內人心不穩的問題,但時日稍稍長了些,延平城內的人還是開始驚恐恍惚了,甚至有軍隊裏的兵士乘著黑夜偷偷地越過延平城防,來到湯和營中求降。半個月後的洪武元年正月二十九日,不知怎麽的延平城中軍仗庫突然發生了火災。這下可不得了,軍仗庫裏頭有的是炸藥,劈劈啪啪響個沒完沒了。湯和獲悉後立即下令,乘亂迅速攻入延平城內。

  陳友定聽到城池已被攻破的消息後,知道生還無望,當即服毒自殺,但被快速攻入的明軍救下。值逢大雨,陳友定讓大雨給淋醒了,沒死成,連同自家兒子一起被押往了應天。朱元璋親自審問他:“元朝滅亡已成定局,你這樣頑抗到底又是何苦?”陳友定說:“事到今日,說什麽都晚了,不必再說了,了不得也就是一個死吧!”陳友定至死不降,朱元璋很為惱火,下令將他與兒子一起棄市。這時,征南將軍胡廷瑞和何文輝率領的大軍也早已攻下了建寧等地,興化、漳州、泉州諸路聞風而降,到洪武元年年初時,福建全境被平定。

  〇第二路南征兩廣何真等——(吳元年十月~洪武元年七月)

  福建平定後,南征第一路大軍接到朱元璋的命令,迅速南下,增援南征第二路大軍。這南征第二路大軍就是當初朱元璋同時發出三路大軍出發命令中征討兩廣的那一路,即由湖廣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和參政張彬率領的武昌、荊州、益陽、常德、潭州、嶽州、衡州等地的湖廣衛軍。大約在吳元年年底時楊璟等人帶領軍隊由今天湖南的衡陽出發,第二年即洪武元年(1368)正月時進軍到永州(今湖南零陵),而就在這裏楊璟大軍遭到了元軍的頑固抵抗,經過近3個月的艱苦作戰,最終才攻克零陵,然後再往南方偏西的廣西全州、靖江(桂林)方向繼續推進。

  ◎東莞作秀高手何真玩大了:將前來領賞的奴才扔進了沸騰的鍋裏

  這時大約已經是四月份了,進攻福建、平定陳友定割據勢力的南征第一路大軍早就出色地完成了使命。朱元璋看到進攻兩廣的楊璟一路進軍速度緩慢,便將南征第一路大軍調過來,並對其軍事前線指揮做了一番調整,把禦史大夫湯和等人給換下來,讓他上明州(今寧波)去督造海舟,漕運軍餉,支援徐達主力軍北伐,確保統一戰爭重心目標的實現;而任命了廖永忠為征南將軍、朱亮祖為副將軍,由福建福州出發,從海上進攻廣東;另外派遣贛州衛指揮使陸仲亨、副使胡通等人率領他們在江西的本衛和廣東西北的南雄、韶州等地的衛軍,由北而南,進攻廣東的德慶,這樣一來,與早先出發進攻廣西的楊璟軍形成了犄角之勢,圍殲兩廣境內的元朝殘餘與親元割據勢力。其實元朝統治南方地區的軍事力量並不強大,這也是朱元璋等南方起義軍迅猛發展、所向披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當時兩廣境內而言,最為強大的就要數廣東何真割據勢力了。

  何真,廣東東莞人,曾任河源務副使、淡水鹽場管勾(可能相當於現在的城管或菜市場負責人),後來棄官居於東莞圓頭山。元末農民起義爆發後,嶺南地區有人舉旗響應,焚掠州郡。至正十五年(1355),東莞發生了王成、陳仲玉起義。何真上當地的元朝元帥府去告狀,元帥受賄,反而要逮捕何真,幸虧他跑得快,才沒被逮著。隨後何真跑到鄉間去,組織義兵對抗起義軍。有一次在作戰中,他十分幸運地逮住了起義軍的一個頭領陳仲玉。另外一個起義軍頭領王成可不好對付,他修築了很多的營寨,派人日夜巡哨。何真讓弟弟何迪和部將黃從簡等帶了好些兵前去征討,但久無成效,最後何真想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策略,給出高價,隻要誰能逮住王成,我何真就重重地獎賞他!告示貼出後沒多久,有人就把王成給綁來了。一問是哪位勇士幹的?前來領賞的人自稱是王成的奴才。這下可把何真給惹怒了,二話沒說,就讓手下人將那狗奴才給綁起來,然而當著眾人的麵宣布他的罪行——賣主求榮,數落完了,令人將那無恥的小人扔到沸騰的鍋裏煮了,並向眾人解釋說:“要想背叛主子的奴才們,請想清楚點!”為此,元朝江西行省主管領導還替何真特地向元廷請功呐。

  至正十六年(1356)惠州爆發王仲剛起義,下級將領黃常發動兵變予以響應,兩軍聯合起來攻占了惠州。何真聞訊後率領武裝前去鎮壓,殺了王仲剛,攆走了黃常,奪回了惠州,隨即被元朝政府授予惠陽路同知、廣東都元帥,駐守惠州。不久廣州傳來消息,有個叫邵宗愚的人率領了一大幫子“海寇”乘著天下大亂之勢,強占了廣州城。何真又領兵前去平亂,趕走了邵宗愚,奪回了廣州。元廷為了嘉獎何真的“忠勇”,又特別提拔他為廣東分省參政,後又擢升其為右丞,可能相當於廣東省省長助理這一類的官職。不久元朝將江西、福建兩省合二為一,何真也由此升任為江西、福建等處行省左丞。時值中原大亂,兩廣等南方地區與北方隔絕,有人勸何真仿效西漢趙佗的做法,獨立建國。可何真不接受,通過海路不斷地派人北上朝貢,孝敬元順帝。眾叛親離的元順帝見到廣東那麽遠的地方還有這麽一個“孝子賢臣”,頓時心中樂開了花,一高興就封何真為資德大夫。有了元朝的合法外衣,何真這條元朝人的走狗心裏就踏實多了,練兵居險,雄踞一方。

  ◎原以為錚錚鐵骨卻是一個見風使舵的軟蛋——何真投降啦!

  何真與朱元璋之間原來隔著個陳友定,聽到陳友定受到大明軍三路的進攻,何真頓時也慌了手腳,坐立不寧,心想: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我得趕緊想個應對救急的好辦法!好辦法還沒想出來,人家朱元璋派出的新征南將軍廖永忠率領的大軍已由福州航海到了潮州。昔日慷慨陳詞痛恨奴才賣主求榮的何真此時顧不上自己“偉丈夫”的光輝形象了,趕緊派手下人都事劉克佐上潮州廖永忠的軍門,奉上印章與其所轄郡縣戶口兵糧圖籍,奉表請降。廖永忠立即向朝廷奏報,很快從應天降下的詔書被送達廣東。詔書中朱元璋高度表揚了何真:“朕聽說古時候真正的英雄豪傑都是保境安民,等待有德之人來接管。像東漢的竇融、隋唐間的李勣(即徐懋功)等,他們擁兵據險,角逐於群雄之間,不是真命天子,還不肯歸附呐。漢唐這樣的名臣今日還真不多見。你何真管轄嶺南數郡,不費我朝一兵一卒,保境安民又能來歸附我,即使像漢唐竇融和李勣那樣的名臣所做的也不過如此而已。”原來曆史在政治家那裏成了可以隨意打扮的小女孩,朱元璋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歪曲曆史,在抬高斷了脊梁的元朝癩皮狗何真的同時,也將自己著實給提升了一下,剛剛在應天城裏稱孤道寡的鳳陽和尚就此自行擠入了曆史上明君和“有德之人”的行列。也難怪我們時常會聽到某些人一直在吹自己永遠先進、永遠正確。這就叫什麽?與時俱進!何真的“聰明”就在於他能及時地抓住“時代的脈搏”,當好新時代的奴才。當然其新主子也不會虧待他,朱元璋立即給了個江西行省參知政事的官職,後來又擢升他為浙江右布政使、湖廣左布政使,最後將他封為東莞伯。

  由於何真的主動投降,廣州及其附近州縣很快就讓朱元璋政權給接管了。再說進攻廣東的北路軍,即陸仲亨率領的那一支隊伍也在洪武元年四月間連下英德、清遠、胥江、連州、肇慶和德慶等郡縣,元朝守將張鵬程等驅眾棄城遁逃,陸仲亨等領兵前往廣州,與廖永忠軍會師,至此廣東全境為朱元璋軍所控製。

  廖永忠在接管廣州等地後留下部分人馬維護秩序,自己則率領大部隊繼續西進,攻占廣西梧州、鬱林、滕州等地,向著廣西重鎮靖江(今廣西桂林)方向推進。再說此時從湖廣過來的楊璟、周德興率領的南征軍也在此時趕到了靖江,一時間數路南征軍會師象鼻山下,然後從四麵八方將靖江路給團團包圍。雙方“相持凡二閱月”,元軍守將也兒吉尼被圍得實在沒法子了,最後驅趕手下將士出城死戰,被明軍殺得丟盔棄甲,四處逃竄。也兒吉尼眼見情勢不對,趕緊縮回城內死守。六月,楊璟通過內應攻入了城內,也兒吉尼倉皇出逃,靖江城終被明軍占領。接著南寧、柳州、郴州、象州等地相繼歸附。到洪武元年七月時,廣西全境被明軍平定。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兩廣才全部納入大明帝國的版圖。

  至兩廣統一為止,除了四川、雲南等地區外,南中國已為朱元璋所統一。這不僅使得初創的大明帝國有著更加廣闊的統治區域,而且還為朱元璋北伐中原戰爭提供了人力、物力和財力等方麵的支持。

  〇第三路即主力軍北伐中原——(吳元年十月~洪武元年八月)

  實際上早在吳元年十月二十日那天朱元璋連發三道進兵征討令中的最為重要的一道,就是北伐中原,這也是當時朱元璋政權進行全國統一戰爭的最大關鍵。

  ◎北伐問計問出個驕傲來戰前做好思想統一工作

  還在東滅張士誠軍事行動接近尾聲之際,朱元璋就開始謀劃起北伐戰爭的事宜。吳元年九月的一天,他跟太史令劉基、學士陶安這樣說道:“張氏集團已被剿滅,南方大體統一。現在我們應該將精力重點投到北方中原,統一全國。你們兩位對這樣的戰略決策有何看法?”劉基當即回答:“主公您的疆土越來越廣闊,屬下的民眾也越來越多,以目前的態勢來講,我方可席卷天下!”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朱元璋可小心了,聽了劉基的話卻並不認同他的觀點:“疆土甚廣但不可以此恃強,屬民甚多可也不能以此恃壯。我自起兵以來,與諸雄豪傑作戰,凡是遇上小敵,就當做他是大敵,所以每每都能取勝。現在帝王大業即將建成,唯中原地區動蕩不已,我等豈能小覷?曆史上功敗垂成的例子可多了,我們難道就不應該從中吸取些教訓?”劉基解釋道:“張士誠剛剛被滅,想必北方也已經聽說了吧,說不準還會不寒而栗。我方應該乘著這個大好形勢,迅速北伐,長驅中原,誰能抵擋得了我軍?這就是所謂的‘迅雷不及掩耳’!”朱元璋卻不同意這種說法:“凡事隻有深層次研究各個方麵,方知通盤應變之策略。北方官軍擴廓帖木兒、張良弼等各處一方,形成掎角。我軍北伐開始,一旦他們醒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並紛紛出動,相互聲援,到那時候,我們很可能動彈不得,還怎麽個長驅直入?所以我想啊,先打好一場漂亮的大戰役,然後利用這股破竹般的聲勢,掃平北方勁敵。要是真能長驅直入取得天下的話,別人早就搶去了,還會等到今天我們去?且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北方元人早有敗亡之兆,我們久有必勝之道,不過還得要小心謹慎,想個萬全之策,怎麽能驕傲大意,進而遭受不測之禍害?”

  與劉基、陶安之間的談話中,朱元璋敏銳地覺察到:全國性的革命勝利在望,但人們心中的驕傲輕敵思想卻在滋長。連沒有直接參與軍事行動,就在應天城內掐著指頭算算的劉軍師尚且這樣,更何況取得累累碩果的軍中將領們。為了統一思想,給一路飆升的“長驅直入”和“做大做強”的發熱頭腦降降溫,吳元年(1367)十月十六日,不久將要登臨皇帝寶座的新帝國主人將信國公徐達、鄂國公常遇春等北伐預定主要軍事領導找來議事。眾人剛剛落座,他就開說:“自元失政以來,君昏臣悖,兵戈四興,民毀塗炭。我與諸公仗義而起,最初也就是為了圖謀活命,希望能有人出來安定天下秩序,讓黎民蒼生能活下去就行了。哪料到戰亂一個接著一個,沒完沒了。指望不上誰,我就在眾人的擁戴下,先幹幹再說,於是就率領大家渡過長江,上江南來發展,與群雄角逐,西平陳友諒,東滅張士誠,南定閩廣,勝利在望。南中國大致統一了,現在我十分掛念的就是擾攘的中原,那裏飽受戰亂之苦的人民還過著地獄般的日子。而就此大勢來看,山東有王宣父子,狗偷鼠竊,反複無常;河南有擴廓帖木兒(漢名王保保),此人雖然蠻會打仗的,但他政治操守可能有問題,名義上打著元朝的旗號,實際上卻專為自身勢力發展而謀利,專橫跋扈,根本沒將他的元廷主子放在眼裏,但也不會有什麽大花頭的。就他的那支軍隊勢力而言,也不見得有多麽的了不得,上疑下叛,遲早要出事的;關隴地區尚有李思齊、張思道等幾支隊伍,還算說得過去,但他們之間又彼此猜忌,勢不兩立,且與擴廓帖木兒構成嫌隙,明爭暗鬥,沒完沒了。看來啊,元朝滅亡差不多也就在這個時候了。今天我召集諸公,想好好討論一下北伐大計。各位,暢所欲言!”

  朱元璋話音剛落,“快速將軍”常遇春馬上接上話頭,來了個快人快語:“如今南中國大體掃平,我們兵強馬壯,直搗元大都,以我百戰之師去攻打那些安逸懶散之軍,大夥兒揮揮長槍就能將他們給搞定了,元大都豈不就歸咱們的啦!既然元大都拿下了,我們就以破竹之勢,乘勝長驅,殲滅元軍殘餘就如囊中取物!”朱元璋聽到這話,心想:我要的就是常遇春這樣的說法。軍事勝利一個接一個,人們的驕傲情緒也在不斷地滋長,今天借著這個機會給講一講,潑點涼水,讓大家都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於是他提高了嗓門說道:“常將軍講得不無道理,不過我要提醒大家:元朝在大都盤踞了百年(差一點點,實際上為97年),他們的都城一定建得很牢固,城防也很嚴密。如果按常將軍的作戰思路,我們長驅直抵大都,孤軍深入,可萬一又不能破城,困頓在城下,後方的糧餉接濟不上,這時元軍從四麵八方合攏過來,我軍進進不了,退又沒地方退,這下該如何是好呢?”

  ◎製定北伐中原的“三其”戰略

  說到這裏,朱元璋將目光盯在了常遇春身上,此時“快速將軍”再也不快速了,啞口無言。朱元璋乘勢繼續說:“以我之見,出於保險角度考慮,我軍不妨在元大都的山東屏障、河南羽翼和潼關戶檻上做好文章,這叫做先取山東,撤其屏蔽;移師河南,斷其羽翼;拔取潼關,據其戶檻。這樣下來,天下大勢盡在我們的掌控範圍了。然後我們再進兵元大都,到那時,已成為光杆司令的元廷勢孤援絕,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不戰而降。元大都一搞定,我軍立即西進,雲中、太原以及關隴等地便可席卷而下!”聽到這裏,眾將莫不叫好。

  這個“三其”方略就是當年明初有名的北伐戰略。朱元璋通過循循善誘的闡述與告誡及時地將自己穩妥的戰術思想貫徹到北伐主要將領那裏,餘下就是進行戰前的具體軍事準備了。四天後的十月二十日,在發出兩路大軍南征福建、兩廣軍事命令的同時,朱元璋著力在北伐中原上,任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虜大將軍,中書平章掌軍國重事的鄂國公常遇春為征虜副將軍,率甲士25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

  ◎朱元璋對北伐軍將領的再三囑托

  即使到了這一步,朱元璋還不怎麽放心,就在十月二十日這一天發出三道南征北伐令的同時,他再次訓諭諸將:“發動征討戰爭應該是奉行天討,平戢禍亂,安撫百姓,故而任命將領率兵出征貴在選對人才。現在我軍諸將中不乏勇敢善戰的,但若論能帶好軍隊、持重、守紀律又能打勝仗、處事得體的,恐怕沒有誰能趕得上大將軍徐達的;若論麵對敵人百萬之眾,能率先勇往直前、摧鋒陷陣、所向披靡的,恐怕也沒有誰能趕得上副將軍常遇春的。說起常將軍,我倒不擔心你不能打仗,反倒為你的輕敵而擔驚受怕!想當年進攻武昌時,我親眼所見,常將軍繞過了好幾個騎兵,不顧一切地追趕敵人。陳友諒手下的驍將張定邊赫赫有名,可哪是我們常將軍的對手啊!可當時常將軍你是攻城指揮者,身為大將,卻與軍中小校爭功顯能,這可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啊,今後無論如何都要引以為戒!此次北伐,倘若遇上大敵,常將軍一定要領前鋒開道。如果敵勢甚強,那麽常將軍就與參將馮勝分為左右兩翼,各自率領精銳發起攻擊;右丞薛顯和參政傅友德都是勇冠三軍的優秀將領,你們兩位可以各自領一軍,獨當一麵;如果遇上孤城小敵,隻要派遣一員有膽識的偏將,交給他總製指揮權,不用費什麽力氣就能搞定了。徐大將軍,你就專門負責中軍,調兵遣將,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就是不能輕舉妄動。古人雲:將在外,君主不予幹涉就能打勝仗。我想你們都懂這話的含義!”

  說到這裏,朱元璋稍稍停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麵對著徐達說道:“大軍出了應天城,一切事宜我皆托付給你啦。大將軍,此次北伐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從山東入手,依次攻克河南與潼關,再圍攏過去包圍元大都。不過話得說回來,就第一步攻取山東也不容易。山東,古人稱之為‘十二山河之地’。你們進軍時,一定要軍紀嚴明、步調一致,眾誌成城,這樣才能做出合理的進退決定,實施合乎事宜的軍事舉措,使得戰必勝,攻必取!倘若我軍虛弱,敵人力量很厚實,那就先規避一下再說;倘若我軍充實敵人空虛時,那就抓緊時間打擊敵人。前敵主將,就是三軍總司令,你得注意:發出的命令一定要有威信,一定得注意自己的軍勢。威信高了,下級與兵士們自然會聽命;軍勢重了,敵人自然會害怕而不敢來犯。我經常回憶起自己與諸路豪傑的角逐過程,發現他們的失敗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由於威信不立、威勢不重所造成的。所以說你要引以為戒,謹慎之謹慎啊!”

  就在這一天,朱元璋還親自跑到應天城北門的七裏山設壇祭告天地,然後又召集出征將士,申明軍紀:“今命爾諸將各率所部以定中原,汝等師行非必略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禍亂,以安生民!凡遇敵則戰,若所經之處,及城下之日,勿妄殺人,勿奪民財,勿毀民居,勿廢農具,勿殺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間或有遺棄孤幼在營,父母、親戚來求者,即還之。此陰騭(zhì,安定)美事,好共為之。”諸將一致表示服從命令,隨後各自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地從應天城出發,踏上了北伐中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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