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三節 醍醐灌頂調整方向生死血戰漢陳友諒(1360~1364)(2)

  〇祝宗、康泰發動的洪都之亂——1362.3

  朱元璋雖然拿下了江西、湖廣,但並不意味著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就說這個龍興府是個未熟透的果子,由於胡廷瑞“硬摘”,送給了朱元璋吃,可是吃下沒多久,朱元璋的麻煩就來了。胡廷瑞跟了朱元璋到了應天,他的部下與同僚們大都留在洪都,尤其是平章祝宗和樞密同僉、胡廷瑞的外甥康泰本來就不同意投靠朱元璋,可能他們聽說了或者看出了朱元璋品行中的某些使他們難以接受之處,但迫於胡廷瑞的情麵,在“獻”出龍興府時他們並沒有發作。而胡廷瑞呢,人跟著朱元璋走了,可他的心裏卻一直沒底,洪都會不會出事,越想越覺得害怕,忍不住就跟朱元璋說了這個事。朱元璋什麽人?他是眼睛裏揉不得一點沙子的鐵腕人物,也顧不得先前白紙黑字寫給胡廷瑞他們的“保證書”,馬上派人到洪都去,命令原來江西“投誠”過來的平章祝宗和樞密同僉、胡廷瑞的外甥康泰等所屬之部立即離開洪都,發往湖北前線,聽從徐達調遣。

  祝宗和康泰一行人被迫遠行,一路上怨言不斷,行軍到了女兒港時碰到了一隻販布的商船,當即搶了這個船,將船上的布扯起當作旗子,公開反叛,並殺回洪都。洪都城裏一時被搞暈了,還沒有安定幾天,就又有人要殺來了,知府葉琛戰死,將軍鄧愈因倉促應戰,寡不敵眾,最後外逃。叛軍很快占領了洪都城。

  徐達在湖北前線聽到祝宗、康泰之亂的消息後,立即帶領軍隊開赴洪都,迅速平定叛亂,殺了平章祝宗,樞密同僉康泰因為是胡廷瑞的外甥,被押往應天,聽候朱元璋處置。朱元璋顧及了胡廷瑞的麵子,放了康泰。

  洪都之亂後,朱元璋感到“洪都重鎮,屏翰西南,非骨肉重臣莫能守”,於是任命自己的侄兒大都督朱文正統領元帥趙德勝、參政鄧愈等一起鎮守洪都,又以阮弘道為郎中、李勝為員外郎、汪廣洋為都事前往佐政,程國儒知洪都府事。朱文正到達洪都後,“增浚城池,嚴為守備”。

  平定內外五次叛亂與活用“功狗”“母狗”理論應天大捷、安慶爭奪、江州大捷和龍興府自動歸降,從至正二十年(1360)閏五月到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底,這一年半的時間對於朱元璋來說既是驚心動魄,又是旗開得勝,好運連連,收獲多多。但隨著至正二十二年(1362)新年的到來,這樣連續性的好運好像走到了頭。前文已述,新年開春沒多久,江西行省樞密同僉康泰(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外甥)和平章祝宗發動叛亂;而在這之前,浙東地區也發生了兩起性質相似又互相勾結的叛亂事件。

  〇蔣英、劉震發動的處州苗軍之亂——1362.2

  叛亂事件的主謀是當時金華苗軍元帥蔣英、劉震、李福等人。說起這幾個人,讀者朋友可能覺得很熟悉,好像前麵講過。對,他們就是當年江浙行省左丞相達識帖睦邇邀請到杭州去擔當軍事防衛工作的苗軍統帥楊完者的部下。因為楊完者被達識帖睦邇、張士誠合謀搞掉了,這些苗軍喪家之狗一時恐慌,就投靠了朱元璋,在大將胡大海帳下聽命,但骨子裏他們還是原來的那個樣。苗軍軍紀之差在元末是臭名昭著的,這些苗軍將領平時吃也吃慣了、玩也玩慣了,沒想到投入朱元璋軍中後處處受限製,尤其胡大海治軍,可能比其他將領還要嚴格些。想當初他的親生兒子就是因為貪酒不守紀律、破壞了朱元璋的禁酒令而被殺的,所以蔣英、劉震和李福等苗軍將領到了胡大海那裏後就感覺渾身不舒服,好在胡大海待他們不錯,看到他們驍勇善戰,甚為器重,留置麾下,用之不疑。但時間一長,他們還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不好受,於是就密謀起叛亂的事情來了,開始僅僅是幾個人嘴上說說而已,礙於胡大海待他們不薄的情麵上,遲遲沒有付之於行動。但有一天,那個叫李福的苗將跟其他幾個說:“胡參政胡大海待我們確實不錯,但我們的兵權全在他那裏啊,不殺他這個主將,我們的事密謀一百年也成不了。再說舉大事者,哪能顧得了個人私恩啊!”眾人一聽,覺得李福講得很有道理,當場就叫人寫了一封書信,送往衢州、處州一帶的苗軍統帥賀仁德、李佑之那裏,約定他們二月初七日一起舉兵反叛。

  可能是語言不通的緣故吧,對於苗軍將領的這些蠅營狗苟事情,主將胡大海似乎一無察覺。轉眼就到了二月初七,那天,蔣英很早就來到浙東行省署衙外,說是邀請胡大海一起上八詠樓去觀看苗軍將士的射箭比賽。這樣的軍事活動在戰爭年代是必須要提倡和積極鼓勵的,胡大海想都沒想就走出了行省署衙,來到了自己的坐騎前,正想跨上馬背,突然有個叫鍾矮子的苗軍兵士跪倒在馬前,十分恐懼地向胡大海求救:“蔣英要殺我,胡參政救救我啊!”胡大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了一下,然後轉頭過去,想問問身後的蔣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還沒開口,蔣英已將大鐵錘砸在了他的腦門上,當場腦漿四溢,胡大海慘死。蔣英隨即將他的首級給割下來,掛在馬上,然後對著浙東行省署衙大喊:“胡參政已經死了,你們趕快投降吧!”目的是想叫同僉寧安慶、院判張斌等乖乖地“歸順”過來,但浙東行省的官員個個都是好樣的,根本沒人去理睬。氣急敗壞的蔣英等暴徒逮住了胡大海兒子胡關住、郎中王愷、掾史章誠等,並將他們一一殺害。

  就在叛亂發生期間,有個叫李斌的典史乘人不備,帶上浙東行省省印(相當於省政府公章)偷偷地爬上了城頭,放下了繩子吊出城去,然後立即逃離嚴州城(此時建德府剛剛被改名為嚴州府),向李文忠軍營狂奔。李文忠聽完了李斌的描述後,立即遣元帥何世明、掾史郭彥仁等率兵火速趕往嚴州。大約走到蘭溪時,蔣英等已經得到了消息,李文忠大軍來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溜吧,去投靠張士誠!不,走前還得好好在嚴州城裏多搶些美女,人們都說金華產美女,我們多搞些,一路上帶著,弟兄們也好多樂樂,這些日子被胡大海管著,大家都要快憋死了。

  蔣英之亂很快被平定了,李文忠帶領的後續部隊隨即也趕到嚴州,安撫軍民。應天城內的朱元璋獲悉後,派遣左司郎中楊元杲前往金華來代領胡大海之職,總理軍儲諸事。

  〇李佑之、賀仁德發動的處州苗軍之亂——1362.2~7

  就在蔣英等作亂嚴州的同時,衢、處苗軍將領賀仁德、李佑之在處州也發動了叛亂,殺了浙東行樞密院院判耿再成、元帥朱文剛、知府王道同,並占據了處州城。不知怎麽的,這個消息傳到應天時已是三月初一。朱元璋聞訊後感覺頭疼,按照自己原先的設想,浙東不會有什麽大事的,即使有的話,也有自己的親外甥李文忠在那裏總看管著。可現在的問題是:不僅嚴州而且連同其南部的處州也發生了叛亂,怎麽辦?叫李文忠去平定處州之亂?他剛剛安定嚴州金華,又馬上要離開,顯然很不合適,但浙東的事態已經十分嚴重,非得要派一員高級別猛將才能鎮住,派誰?朱元璋想到了邵榮。

  邵榮,朱元璋的同鄉,《明實錄》說他倆同起兵於濠梁。依我看,很有可能邵榮參加革命要比朱元璋早,加上驍勇善戰,在紅巾軍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明史》說:“先是,太祖(指朱元璋)所任將帥最著者,平章邵榮、右丞徐達與遇春為三,而(邵)榮尤宿將善戰。”史書將邵榮列於“徐、常”之前,不僅說明當時邵榮的地位確實很高,而且也意味著他的才能是超一流的。所以當朱元璋麵臨浙東危局時,首先想到的是邵榮,讓他“領參軍胡深等軍馬”前往處州去,迅速平亂。

  但從調軍、會聚再開往浙南處州,不是一時半會兒所能完成得了的。而處州叛亂的消息卻像長了翅膀似地迅速飛到了隆平府蘇州,張士誠聽說後一下子來了精神,立即調呂同僉去攻打被朱元璋部將謝再興占領的諸暨。

  諸暨雖屬於紹興府,但其位置十分偏南,恰恰在嚴州北境邊上。一直將嚴州作為浙東大本營的李文忠聽說後左右為難:嚴州本來就兵力不多,現在又剛剛平定了叛亂,加上緊鄰張士誠地盤,這裏的軍隊萬萬不可動;那麽調派臨近的衢州、信州軍隊呢?江西就會失去應援保障了,到底該怎麽辦?李文忠與都事史炳反複討論,最後覺得:軍事上假假真真,虛張聲勢有時還真不可少,不是兵法有言:先聲而後實。現在諸暨的謝再興告急,我們又救不了他,倒不如將第一猛將邵榮即將到來的陣勢宣傳出去,弄不好還能震住敵人一陣!

  李文忠和史炳兩人議定好後,就派人混入古樸嶺,那是諸暨張士誠軍隊重兵駐營地,掛帥的是張士誠弟弟張士信,這可是個王八蛋將軍,軍隊弄得亂哄哄。忽然間古樸嶺的人們發現,大街小巷到處都有告示,告示中說:平章政事(相當於副宰相)邵榮領兵50 000,目前已出江西,右丞(比平章政事地位要低一點點)徐達也領兵50 000,現已進軍徽州,他們相約在金華碰頭,然後殺向諸暨城外敵軍。張士信手下將士看了告示後議論紛紛:邵榮、徐達都是如雷貫耳的大將,我們待下去等他倆來了,還不是送死!大家說著說著,心裏就慌了起來。

  再說諸暨城內守將胡德濟和謝再興得到這個情報後,在當天夜裏就令人打開城門,大聲喊殺,並將軍鼓擂得震天響。睡夢中的張士信將士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誤以為邵榮、徐達率領的軍隊殺上門來了,頓時慌不擇路,抱頭鼠竄。自相蹂躪者,不計其數。天亮時,諸暨城外,橫屍滿野,可哪有什麽朱元璋軍隊的鬼影子啊。這樣等到邵榮軍隊趕到浙東時,那一路進軍順遂得沒得說,加上邵榮又特別能打仗,一到處州,就將城池給拿下了。苗軍叛亂首領李佑之縊死,賀仁德逃跑到了縉雲,被當地的農民抓獲,送給了邵榮。七月,邵榮回應天複命時將其帶上,交給了朱元璋。朱元璋當即下令,處死賀仁德,至此,處州之亂完全平定。

  〇朱元璋在忙什麽?經濟建設、增添“二奶”、監視軍隊領導、學察天文占卜

  從祝宗、康泰之亂到蔣英、劉震之亂再到李佑之、賀仁德之亂,至正二十二年(1362)新年開啟後的兩個月內連續發生了3起影響較大的叛亂,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不能算作是偶發事件吧。那麽為什麽會連連發生叛亂?對於這樣的問題當時似乎沒人去追究責任,人家“第一領導”正在忙著呐!那麽這段時間內朱元璋在忙什麽?筆者匯總各種史料,發現那時的朱元璋正熱衷於做四個方麵的事情:

  第一,進行經濟建設,精確一點來說,就是想辦法把老百姓管起來,不讓他們亂跑,這樣就有了穩固的賦役征發對象。據《明實錄》的記載,朱元璋西征遠行回來後就一直待在應天,沒有外出,叛亂發生前後他似乎一直在忙於抓經濟建設:在南京周圍搞屯田,組織流亡百姓返回家園,開墾荒地,恢複生產;派人勘查田地、戶口,建立賦稅製度;令李善長等製定鹽法、茶法和錢法等,目的就是為他強烈意念中的帝國“一統”大業提供可持續性的物質支撐。

  第二,滿足個人感官的愉悅。對於朱元璋的私生活層麵,盡管明代官書予以極度的粉飾,但是私人筆記或書籍中還是有所披露:從渡江到平定江西、浙東三地之亂,朱元璋在這6年中至少“娶”了3個美女為妾,一個就是攻占太平後與陳埜先交戰時新娶的孫夫人,另一個也姓孫,永樂時期出任北京刑部侍郎劉辰記載說:聽人講常州孫姓府判的女兒長得特別漂亮,朱元璋花了很多心思,托了好多人,最終將她弄到了手。

  差不多同時,朱元璋還聽說老家有個胡姓寡婦非同一般。胡寡婦原本是濠州人,因為丈夫短命,使得她年紀輕輕就開始守寡。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不,當時濠州有好多人就聽說了胡寡婦的美豔,動足了腦筋想抱得美人歸,可胡寡婦的母親不同意啊。也不知怎麽搞的,這事被已經遠走他鄉在南京城裏做著日益膨脹的皇帝夢的朱元璋知道了,他可是人世間頂級“采花人”,現在又是一方梟雄,要個把女人那是小菜一碟。於是朱元璋就托人去說媒,沒想到胡寡婦母親一口拒絕。不久胡寡婦及其母親因避戰亂逃離了老家濠州,隨軍到了淮安,成了寄寓在那裏的“流民”。朱元璋聽說以後二度派出媒妁說客上了淮安,這淮安地盤上的“父母官”平章趙君用可聽朱元璋的話了,當媒妁說客來到淮安向趙君用說明來意時,趙大人二話沒說,也不管胡寡婦母親同意不同意,就動用官差將流寓在淮安的美豔胡寡婦及其母親一同“送”到了應天朱元璋處,隨即胡寡婦就被朱元璋占有,據說後來被立為妃。

  朱元璋渡江前已經擁有了正妻馬氏和“新娶”的兩個郭美眉,也就是說當時為朱某人提供性服務的已有3人,現在又增加了3人,這下他可忙了。

  第三,調整和加強對各地軍事要地的監視。美眉多了,自然要忙,不過再忙,對於自己的“主業”朱元璋還是極度上心的。從要飯的叫花子到今天稱雄一方的霸主,朱元璋最清楚不過的道理是:有了槍杆子就能擁有一切!為了將槍杆子牢牢地掌控在老朱家,他沿用過去傳統的養子製度,至少收了二三十個養子,如今這些養子逐漸長大了,也該叫他們做事了。戰爭年代最忙碌的事情莫過於軍事攻守,養父為軍事頭領,養子們自然而然也就在軍旅生涯中學到了許多,不過最佳的學習途徑莫過於讓他們到自己的軍事據點上去曆練曆練。除此之外,收養養子還有個常人不大意識到的好處,那就是叫他們為養父去監督那些駐守一方的軍事領導。當時朱元璋在各軍事據點上幾乎都安排了養子,“與將官同守”,應天附近的鎮江用周舍即沐英,宣州用道舍即何文輝,徽州用王駙馬(原名不可考,但既然是朱元璋的女婿,那就不用擔心了),嚴州用保兒即李文忠,婺州用徐司馬,處州用柴舍即朱文剛、真童,衢州用金剛奴、也先,太平用朱文遜,等等。有這麽多的養子在為自己看著各地軍事重鎮,這下朱元璋可放心多了,“我太祖舉義濠梁,得徐達、常遇春及廖、康、湯、耿等,舉稱名將已,足以輔翊聖君,攻克城池,勘定禍亂,而況兼用心腹之義子,與將同事,一時雲集,分疆固守,反顧無虞,而一統規模可以預卜矣”。將這段話說得簡潔直白點,那就是說,按照當時的朱元璋政權架構的態勢,君主專製集權的大一統帝國的再建隻是個時間問題。可即便如此,朱元璋還是急不可待地要這個最終的結果。

  第四,觀象占卜,算計著未來可能要發生的事件。有句古話叫欲速則不達。或許由於造物弄人的緣故,朱元璋越是急著想要結果,結果越是遲遲不出現,且還一波三折:江州大捷後,進攻湖廣受挫,祝宗、康泰叛亂,蔣英、劉震叛亂,李佑之、賀仁德叛亂……雖說後三者都被迅速地擺平了,但此時的朱元璋卻特別想念一個人來,他就是軍師劉基。劉基出山後,曾運用自己的“專業特長”為朱元璋算了幾卦,應天之戰能不能打贏?劉基一算,行!後來果然將陳友諒打得落花流水;至正二十二年遠征湖廣好不好?劉基說:“一去便得,然得不得,直到正月盡間二月內可得。”果然在湖廣進兵時遇到了陳友諒手下將領的詐降,後他們堅壁不出;劉基回老家處理母親下葬事宜之前曾反複囑咐:“陳友諒、張士誠目前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麽大舉動,倒是浙東的苗兵和江西洪都新附降將要多留心!”四個月後果然這幾個地方都一一出事了……前後幾次占卜看相預言皆應驗,劉基“神人”之美名越來越響。盡管當時還有秦從龍、陳遇和王冕等占卜大師,但在朱元璋的內心似乎更傾向於劉軍師,甚至幾乎將劉軍師的預測作為自己重大行動的指南。

  其實從星象占卜研究角度來講,朱元璋也不完全是個門外漢,曾經學過。那是當年親征婺州經過蘭溪時,大將胡大海推薦了一個精通此術的老和尚叫孟月庭,他就拜了這個月庭和尚為師,在婺州浙東行省署衙東建造了一個觀星樓,夜夜登樓觀察天象。最關鍵的還在於,他深得月庭大師的指授,這本身就是件很不一般的事情。因為天文占卜在古代被人們視為觀察天機、天象的最佳通途,是掌握“天人合一”秘密的不二法寶,因此此類活動一般都由帝國皇家所專控,民間人士不得私習。而朱元璋想要奪取帝位、統一天下,這在當時人們看來就必須要“看懂”天象,但在民間草野懂天象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當月庭大師教授他天文占卜之學時,著實將他激動了一番,甚至還想叫月庭和尚還俗娶妻,可月庭和尚不幹。朱元璋沒法強求,但沒忘了在回應天時,將月庭和尚給帶上,“待之甚厚”。

  這可能是朱元璋學習天文占卜拜的第一個老師,後來他身邊的天文大師越來越多了。老師越多,學生應該學得更好。可問題是這個“學生”本身就沒什麽文化,沒文化的人要讀懂“天書”,那就比登天還難,唯一可行的捷徑就是讓老師們給這個特殊學生多“看看”、多“算算”。而在這個看看、算算過程中,天文占卜學中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模糊性、不確定性和多元性決定了各人的判詞各不相同。據說當時劉基、鐵冠道人張中與月庭和尚的“卜辭”有很多都不合,最為要命的是,天文占卜學不僅對於在位的統治者而且對於像朱元璋這類潛在的帝國統治者來說,都十分忌諱下人們學習和隨意流播的,可就在這樣大是大非問題上,月庭和尚卻犯了大忌,被朱元璋發配到了和州去勞改,後來聽說他在勞改地又口出狂言,誹謗“朱聖人”,最終被“朱聖人”派遣的校尉給杖殺了。

  〇老哥兒們、“老革命”邵榮發動的三山門未遂政變——1362.7

  月庭和尚一死,剩下的就是“懂大局”、合口味的“老師”了,他們的一言一語常常引起那位特殊學生朱元璋的重視,尤其劉基的預言在至正二十二年新年過後沒多久都一一應驗,這就使得朱元璋對於天文觀象和堪輿算卦越發癡迷,動輒讓人上青田去向劉基請教,而劉基盡心盡力,有問必答。在那年的六七月大事預測中,劉基曾這樣答複道:“六月、七月間舉兵用事,不利先動。當候土木順行、金星出現則可。”這幾句話的意思是:出兵、打仗諸事都不宜率先發動,要靜觀事變,這樣做事情才會吉利。盡管半文盲的朱元璋不一定全懂這些話中話,但大致還能明白意思,隨後他算計起未來將會發生什麽事,想了好多次,想了很多種可能,但總覺得各方麵都已做得很妥帖了。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既然劉軍師明明白白地講了六月、七月間有潛在的危險,那我還是小心為好吧!

  七月初一,按照事先的安排,該是檢閱軍隊的日子,檢閱地就在應天城西的三山門外。

  看到那虎虎生威的將士和氣吞山河的軍陣,朱元璋心中微啟久違了的愉悅漣漪。突然間一陣大風吹來,用來裝點“偉大領袖”檢閱軍隊大場麵的那麵大旗“唰唰唰”地拍打起來,直打旗下的朱元璋耳光和身上。莫名其妙地挨了耳光,怎麽說心裏總是不舒服,原本就生性多疑的朱元璋這時又突然想起了軍師劉基的預言與警告,隨即就站了起來,以換衣為名提前離開,在親軍護衛下沒進三山門,而從另一條道回了自己的吳國公府。

  “第一領導”還沒等軍隊檢閱結束就走了,這意味著什麽?當時有個領兵元帥叫宋國興的頓時就嚇壞了,隨即向朱元璋自首並告發了驚天大案——邵榮、趙繼祖謀反。

  邵榮,對,就是那個剛剛平定了浙東處州之亂的大將,位居朱元璋一人之下,徐達、常遇春之上的平章政事邵榮。宋國興首告:自己與邵榮、趙繼祖等人密謀並作了布置,在三山門內埋下了伏兵,等今天朱元璋閱兵結束回府經過時進行行刺,沒想到……聽到這裏,臉已經鐵青的朱元璋不等宋國興說完,就惡狠狠地下令:“立即逮捕邵、趙等謀逆之徒!”

  憤怒歸憤怒,但一旦稍稍靜心下來,朱元璋納悶:像邵榮這樣的高官——平章政事居然也要造反,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百思不得其解。

  再說邵榮與趙繼祖被逮後,兩人給鎖在一根鏈條上。朱元璋讓人送去了酒菜,並與老哥兒們邊喝邊聊,曾問邵榮:“我們都是一起在濠州起兵的,指望大業有成,共享富貴,你我也不失為一代君臣,你為什麽背叛我要謀反呢?”邵榮說:“我等成年累月在外拚死拚活,攻城略地,多受勞苦,你倒好,為了你的一己私欲,將我們的妻兒老小質押在你的眼皮底下,弄得大家夫妻分離,骨肉不能團聚。迫不得已啊,我們才起來造反!”說到這裏,傷心地哭了起來。朱元璋聽了,也動情地掉了幾滴“鱷魚淚”,不過“忽悠”大王的這一招在老戰友、老兄弟們麵前卻並不很靈驗,趙繼祖當即對邵榮說道:“你要是早聽我的話,就不會出現像今天這樣獵狗死於床下了。事到如今,死就死了,還有什麽說頭的!”說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自己確實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事後的朱元璋隻想永久囚禁邵榮和趙繼祖。為此,他還召集諸將討論,跟大家這樣說道:“我沒做什麽對不起邵榮的事情,可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呢?各位將軍,你們看看,該怎麽處理?”

  諸將沉默不語,此時的朱元璋多希望有人出來說幾句順心話!嗨,你還真別說,時稱朱元璋政權“三傑”(即邵榮、徐達、常遇春)的末尾將領常遇春突然發言了:“邵榮等人的謀反要是得逞了,哪能留下我等性命,我們的妻子兒女都要被沒為奴婢。上位(指稱朱元璋)吉人天相,上蒼保佑,也幸虧他們的陰謀沒得逞,實際上這是老天在懲罰他們啊!現在您要是留下他們,這是違背天意的啊,也會給某些居心叵測者留下了日後仿效的對象!再退一步來說,縱使上位不忍心殺他們,我常遇春也誓死不與這樣的人共生於天地之間!”朱元璋企盼的就是常遇春這般說辭,看來常將軍不僅打仗快速,而且在政治上也能快速地與中央保持高度的一致,從此以後,人們不難看到,常遇春在朱元璋那裏炙手可熱。

  而朱元璋呢,即使到了這一步,也要做得“有情有義”,因全國臣民的一致強烈要求,我朱元璋不得已才要殺邵榮與趙繼祖啊!他邊抹眼淚邊與要謀害他的“惡逆”話別,然後下令行刑處決,並籍沒了邵、趙兩家的家產和妻小。

  有關邵榮、趙繼祖謀反事件及其處理的經過大致如此,但實際上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邵榮到底為什麽要造反呢?民間有個說法:朱元璋利用邵榮在外領兵打仗的機會,調戲並奸汙了他家剛剛成年的女兒,一個含苞待放、花蕾一般的少女。邵榮知道後震怒,於是就發動了叛亂。有人認為這個故事流傳於民間和私人筆記中,不足為信,那麽試問曆代官方記載的又有多少真正可信的?就如現代革命烈士張誌新臨刑前被慘無人道地割斷了喉嚨,當時的官方說法是,因為怕張誌新“反革命分子”臨刑前呼喊反革命口號。我們小時候都信了,但事實是,現在檔案解密出來了,張誌新是在臨行前遭到了辦她案子的“領導”的強奸,那人怕她說出真相,居然喪心病狂地幹起這種法西斯才幹得出的罪孽。其實這也沒有什麽新鮮的,600年前的朱元璋就是他們的祖師爺,難怪在出事後他跟諸將說了這樣一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吾不負邵榮,而榮所為如此,將何以處之?”

  既然自己不負邵榮,邵榮卻反自己,依照“朱聖人”在大恩人郭子興身後的做法:將郭家舅子一一除個幹淨,豈會不忍心去殺一個謀害自己的“叛逆者”,如正像明代官史所說的那樣,要麽是當時朱元璋的腦袋被驢踢了,要麽是我們後人弱智得讀不懂明代官史背後的內容了。

  〇心腹做生意被當做間諜、女兒被作為慰問品送人,謝再興被逼降敵

  其實對於邵榮謀反的真實緣由,事後朱元璋還是略知一二的,軍人麽,大老粗,一般不會想得那麽多,邵榮等長期在外作戰,軍紀要維係好,當然不能隨便碰女人咯。以邵榮事件為鑒,朱元璋想起了“三傑”中的另外兩人,徐達和常遇春,忽然間有一件事勾起了他沉睡已久的回憶:記不得具體時間了,徐達曾跟自己說過,部將謝再興家的二閨女長得沒得說的。對啊,右丞徐達將軍不是看中了人家的閨女麽,我怎麽老沒意識到呐。想到這些,朱元璋再也不敢“馬虎”了,來個特事特辦,下令下去,將謝再興的女兒直接許配給徐達。至於謝姑娘的父親即那位還在諸暨前線作戰的謝再興,憑我這個“第一人”的身份與地位,還不就是一句話就能把他給搞定了。於是,謝再興夫婦倆含辛茹苦一手扯大的黃花閨女頓時成為了朱元璋犒勞手下大將的慰問品。差不多與此同時,還有一些連名字也沒留下的平頭百姓家的女孩也被“第一人”當做高級獎賞品,送給了常遇春,以慰問和獎勵這位緊密與自己保持高度一致的快速反應將軍。女人麽如衣服,這是朱元璋崇拜的偶像、平民皇帝劉邦子孫劉備的名言,想送人就隨意送,管她是誰家的,隻要不是我朱某人的骨肉就行,朱元璋就是這麽心安理得地做事的。

  可能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樣的無本生意做多了,居然會引發一場叛亂。那是江西重鎮洪都發生重大危機後的第三天,即至正二十三年四月初四,幾乎與女婿徐達差不多歲數的“老丈人”諸暨守將謝再興叛降張士誠。謝再興是淮右舊將,早年跟隨朱元璋鬧革命,渡江後任中翼右副元帥,曾同元帥趙德勝、總管劉貞等一起率兵在宣州石埭縣與西線紅巾軍打過仗,取得了一些軍事戰果。至正十九年(1359)與胡大海等人領兵攻占諸暨,任樞密院諸暨(後改名諸全)州分院院判,也就是說,他差不多是當時諸暨州地方上的最高軍事行政長官。

  從現存極為有限的史料中,我們大致可以推斷出,雖然謝再興軍事才能與戰果比不上邵榮、徐達和常遇春等人,但他也算得上是朱元璋手下的一員重要幹將,且為人很寬厚。也正因為如此,一不小心,他的部下就犯事了,“謝)再興用部將左總管、縻萬戶為腹心,二人常使人販鬻於杭州。上(指朱元璋)知其陰泄機務,擒二人誅之”。

  這是明代留下的官方定論性的記載,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謝再興心腹左總管和縻萬戶時常派人到張士誠地盤範圍內的杭州等地去做生意。朱元璋派出的錦衣衛老前輩們偷偷地偵查到這些情況後,上報了上去,左、縻二人隨即被逮且遭殺戮,罪名是暗中向張士誠泄露機密。換個角度來講,左、縻被殺的罪名很勉強,同時代的劉辰在筆記中幹脆就說:左、縻“嚐以違禁物私往揚州(與《明實錄》中記載略微有異)易賣,太祖恐泄國事”,即說朱元璋疑心病發作,害怕謝再興部下到了敵占區去後會泄露秘密,以極端的小人之心來推測和殺害左、縻二人,謝再興知道後當然會不開心了。可事情發展到此,還僅僅是開了個頭,骨子裏惡透了的朱元璋尚不滿足,事後還叫人將左、縻兩個死人人頭掛到謝再興的辦公室去。當時正值江南初夏悶熱季節,謝再興的辦公室及其周圍地區到處都是死人人頭的惡臭。

  即使到了這一步,朱元璋還不肯罷休,又下令叫謝再興迅速回應天聽命,實際上就是讓謝再興接受兩個殘酷的事實:第一,女兒已作為“朱聖人”的慰問品送給了徐達;第二,“遣參軍李夢庚往節製軍馬,令(謝)再興還聽調遣。”謝再興終於憤怒了:你朱重八太惡了吧,無端要搞死我!我的女兒嫁人連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通知一聲,這等同於你將她當做俘獲的女奴,任意配給人;現在倒好,又派李夢庚來總管諸暨全方位軍事事務,還有我的那兩個心腹沒犯什麽事,你怎麽能這樣對待我的部下?!謝再興越想越氣,終於在返回諸暨後,與知府欒鳳等人一起發動政變,逮捕李夢庚、元帥王五、陳剛,然後帶了諸暨全城軍馬北上紹興,投降了張士誠。

  謝再興被逼叛逃,當時在浙東前線執掌全局大權的李文忠盡管年輕,但十分穩重,沒有像舅舅朱元璋那樣極端偏激,隻是派遣胡大海養子胡德濟屯兵五指山,做一些軍事防禦,對於鎮守餘杭等地的謝再興弟弟謝三、謝五等人也采取了十分冷靜的策略。用今天官話來說,將這一切視為“人民內部矛盾”。可誰知朱元璋窮追不舍,不停地咆哮:“趕緊出兵,拿下叛賊!”後來李文忠兵圍餘杭,並把城池圍得水泄不通,隻等謝三、謝五出來投降。謝五在餘杭城頭上說:“隻要保準不殺我們兄弟倆,我們就投降!”李文忠心想:這個要求很低啊,有什麽不好答應的,於是當著數萬將士的麵指天發誓:“我是總兵官,在此發誓,保準不殺你們!”古時候人不像現代人那樣唯物,指天發誓是十分嚴肅的誓言和保證。本來並沒有什麽反意的謝三、謝五看到李文忠這般真誠,就爽快地打開城門,投降了。

  朱元璋聽到謝三、謝五投降了,立即下令給李文忠,將謝家兄弟倆解送到應天。李文忠怕自己的誓言得不到實現,趕緊給舅舅朱元璋上奏,說:“我答應了人家不殺他們,人家才投降的。要是我們失信了,以後恐怕沒人願意投降我們了!”朱元璋看了外甥的上呈書信後依然怒不可遏地說道:“謝再興是我親家,他的長女嫁給了我大哥家的朱文正,二女嫁給了徐達,恩意甚厚,誰知他竟然反叛我,降了張士誠,情不可恕!”隨即下令處死謝五等人。常言道: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可殘忍無比的惡魔朱元璋居然下令,將降將謝五等人給淩遲處死!

  〇活用“功狗”與小母狗理論的“行家”

  從至正二十二年(1362)二月到至正二十三年(1363)四月,一年多的時間裏朱元璋政權內發生了5次叛亂或言政變,平均每兩個多月就發生一次。這到底是為什麽?在筆者看來:

  第一,朱元璋處置不公。盡管叫花子出身的“偉大領袖”常常巧舌如簧,謊話連篇,忽悠,再忽悠,直至目的達到,但靠忽悠手法做事,隻能糊弄人們一時,絕不可能做到永遠。譬如,朱元璋常將自己打扮成公平、正義的化身,其實根本不可能、也沒法做到。沒法做到也就罷了,關鍵還在於朱元璋十分容不得帶點“刺兒”的人,一有機會就要將那“刺兒”給除掉。搞人、整人,朱重八絕對是個好手。至正二十二年三月,江西洪都發生祝宗和康泰之亂,守將鄧愈戰敗逃亡。按照當時朱元璋定的規矩:一旦發生軍事爭奪戰,將士們就必須與城池共存亡,否則就依法嚴處。可由於他個人的偏愛,鄧愈逃亡後並沒有受到應有的懲處。與此情形相反,半年前的至正二十一年(1361)七月,陳友諒悍將張定邊發動了對安慶的猛烈攻擊,守將趙仲中抵擋不住,敗逃回了應天,立即被朱元璋賜死。雖然他的軍中官職由弟弟趙庸來接替,但有著自己獨特思維的人或言“帶刺兒”的人們就恐怕不一定會咽下這口氣吧。

  第二,朱元璋從小家境貧寒,當過小和尚、要過飯,後來又“倒插門”……整個他的人生早期基本上都處於社會邊緣狀態,受盡了社會的歧視,個人的生存需求、生理需求和尊重需求(馬斯洛的人類七種基本需求)等幾乎無從談起,因而造成了他內心的極度自卑。極度自卑的人一旦成功了常常會表現出極度的自尊、絕對的自我。這種絕對的自我體現在對待自己部將或女人不忠行為的處置上尤為明顯。說白了,殘忍成性的朱元璋壓根兒就沒把別人真正放在眼裏:部下的,都是我的,誰要是不同意,挑戰我的權威,哪怕是有一點點的不滿,就有你好果子吃了。謝再興就是這麽一個例子,而邵榮更是一個典型。在朱元璋的內心深處,邵榮是我的部下將領,這是官場上好聽一點的稱呼,實際上還不就是我朱某人的一條走狗,用朱元璋時時比照的老同鄉、流氓皇帝劉邦的直白話來說,就是一條“功狗”麽。我朱元璋占有你邵榮的女兒,不就是弄條小母狗來樂樂,這是我看得起你,有什麽稀奇的。同理,將謝再興家大女兒娶到朱家,配給朱文正做媳婦,將二女兒做慰問品,送給徐達,這是“天生聖人”“恩意甚厚”啊,你謝再興不要不領情!

  不過對於早年一起戰鬥過的老哥兒們、老兄弟邵榮、謝再興等人來說,他們卻不買這個賬,什麽天生龍種,還不是一個臭要飯的和尚出身,所以邵榮、謝再興都敢反,他倆是挑戰權威的悲劇英雄,而挑戰權威是要有資本的,邵榮資本不夠,隻好英雄地“走”了;謝再興資本也不夠,隻好投敵了,“朱聖人”隨即殺了他的全家,誰叫你們來挑戰我“朱聖人”的權威?!當然你邵榮拎得清,不再揭短,我朱元璋就留你全家活口,包括那隻已經被我朱某人強行“性福”過的“小母狗”。對於這一點,與邵榮一起謀反的趙繼祖看得更清楚、說得更透徹:“若早為之,不見今日獵狗在床下死,事已如此,泣何益?惟痛飲而醉。”

  第三,朱元璋個性偏激使得很多平常化問題迅速激化。在五次叛亂中,謝再興的反叛實屬無奈。朱元璋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謝再興,簡直沒把人家部將當做人看待,謝家閨女在“朱聖人”的眼裏也不過是與邵家少女同為小母狗吧了,配給徐達將軍快樂快樂,這是他謝家十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也是小母狗的造化!最為極端的做法是,魔鬼獸性的朱元璋還將左、縻兩個死人人頭掛到了謝再興的辦公室,這是激怒人家造反啊!十分可惜的是,我們後人看到的明代國史將這些“朱聖人”的“傑作”都給諱忌掉了。由此,筆者想到,曆代所謂的正史又有多少是可靠的?回歸正題,事實上從明初整個曆史來看,朱元璋的這種偏激個性帶來的禍害與災難至此還僅僅是開了個頭,隨後發生的安豐救主、大都督親侄兒朱文正“反叛”以及開國後大明曆次政治運動都能很好地證明了“朱聖人”偏激個性裏所隱含的致命缺陷。十分可惜的是,同時代他的政敵們恰恰沒有抓住時機,發起擊中命門的打擊。

  “防火牆”倒塌了朱元璋“暗送秋波”與元順帝“懷春”“懷孕”就實而言,當時的朱元璋日子並不好過,用內憂外患來形容的話一點也不過分,內憂就是前麵講過的五次叛亂,那外患呢?自龍灣之戰後陳友諒像是一隻被獵鷹追趕的兔子一樣,一路狂奔,循著來時的老路,回到了家。這次一回去,他就在武昌的“老家”待了近一年的時間沒有出來過,給人的感覺是,好像壓根兒就沒有這一路的“諸侯豪傑”似的;而東線那個經常被朱元璋欺負的張士誠也被打怕了,窩在蘇州城不出來。那朱元璋的外患到底在哪裏呐?

  〇北方紅巾軍敗亡——朱元璋的“防火牆”倒塌了

  北方,確切地說是北方那堵“防火牆”沒了——大宋紅巾軍政權土崩瓦解。這怎麽可能,不是前麵講過劉福通主力軍挺進汴梁,隨即將大宋小明王政權的都城遷到了那裏,並派出了毛貴、李武、崔德等將領率領大批人馬進行了聲勢浩大的北伐,威震元廷。是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可就在這個過程中,北方紅巾軍犯了一些致命性錯誤。

  首先,發展過快,占領的地盤過大,盡管也建立了地方政權,但都沒有一套嚴密、完整的政治、經濟與社會等方麵的製度與措施相配套,因而占領的地盤很不穩定。除了東路北伐軍占領的山東搞得比較好外,其他地方都是“數攻下城邑,元兵亦數從其後複之,不能守”。

  其次,北方紅巾軍雖然組織了規模浩大的三路北伐,但事先劉福通並沒有製定全盤、縝密的行動計劃,北伐開始後又未能很好地進行各路協調作戰,東、中、西三路人馬各打各的,這就容易給敵人分割包圍,各個擊破。尤其是中路軍與西路軍流動作戰,進展過快,缺乏應有的後援,所以後來都一一失敗了。

  再次,北方紅巾軍組織性、紀律性很差,“兵雖盛,威令不行”,諸將在外作戰,不聽約束和指揮的比比皆是,弄到後來即使是總指揮劉福通也不能節製他們。更為惡劣的是,諸將之間一旦有什麽不和的,常常兵戎相見,相互廝殺,這就從根本上毀損了自身的有生力量。

  元帝國統治者正是利用了北方紅巾軍的這些致命弱點和嚴重失誤,對他們發起了瘋狂的反撲。

  至正十八年、龍鳳四年(1358)劉福通派出的東路軍挺進河北,攻占清州、滄州,進據長蘆鎮。元順帝大驚,急調察罕帖木兒北上,屯兵河北涿州。與此同時,中路軍攻占晉寧、冀寧、大同,大同向東幾十裏路程便是元大都北京。察罕帖木兒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就急壞了,趕緊調集兵力,設卡太行山,成功地阻擋了北伐紅巾軍的中路軍與東路軍的會合。見此,這年五月,元順帝任命勤王有功的察罕帖木兒為陝西行省右丞,兼陝西行台侍禦史,同知河南行樞密院事,令其駐鎮冀寧,“守禦關陝、晉、冀,撫鎮漢、沔、荊、襄,便宜行閫外事”。概言之,元廷讓察罕帖木兒負責中原及其相關數省的軍事保衛,這樣一來便擋住了北方大宋政權北伐軍對大都北京地區的圍攻。

  而就在這短暫的勢均力敵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又開始活躍了。龍鳳五年(1359)初,被朱元璋打怕了的張士誠乘著北方紅巾軍主力北上的空隙,派兵進攻淮南紅巾軍趙均用。趙均用抵擋不了,隻好北走山東,投靠從河南受挫南撤的北伐東路軍。因為東路軍統帥毛貴原是他的老部下,所以趙均用去了後很自以為是,沒多久就與毛貴吵翻了。吵就吵了,氣度狹小的趙均用實在放不下,竟然襲殺了毛貴。毛貴部將續繼祖聽說後,從遼陽領兵返回益都,又殺了趙均用,“遂與其所部自相仇殺”。經過這番內訌,北方紅巾軍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北方紅巾軍窩裏鬥鬥得正歡,凶惡的敵人察罕帖木兒一直在旁冷冷地看著。龍鳳五年(1359)五月,他調集各路人馬,對防守薄弱的北方紅巾軍政權都城汴梁發起了凶猛的圍城攻擊戰。劉福通率領將士們拚死抵抗,但始終未能突破包圍。八月,汴梁保衛戰進行到了第四個月,察罕帖木兒派人偵查得知,城內彈盡糧絕,於是他就來了更猛的一招,命令各路將領“各分門而攻。至夜,將士鼓勇登城,斬關而入,遂拔之”。劉福通率領數百騎保護著小明王由東門衝出,逃往安豐,但小明王的妻子、母後等數萬人以及5 000多名龍鳳政權官員全給俘虜了,隨後河南行省全境為察罕帖木兒控製。

  河南行省內的北方紅巾軍失敗後,山東境內的北伐東路軍孤掌難鳴。至正二十一年、龍鳳七年(1361)六月,察罕帖木兒又調集了各路人馬,大舉進攻山東。山東好多郡縣被攻陷,東路軍將領如花馬王田豐、掃地王王士誠等相繼降元,到八月時隻剩下了陳猱頭堅守的益都。麵對十分惡劣的形勢,陳猱頭不屈不撓地堅持鬥爭,並策劃已經投降元朝的田豐、王士誠等反水,刺殺了當時元廷鎮壓紅巾軍起義最為得力的將領察罕帖木兒。元順帝獲悉後下詔封察罕帖木兒養子(實際上是外甥)擴廓帖木兒(漢名王保保)為銀青榮祿大夫、太尉、中書平章政事、知樞密院事,並令其“襲總其父兵”,即繼承養父軍中之職,節製各路義軍,加緊圍攻益都紅巾軍。至正二十二年(1362)十一月,北方紅巾軍在山東境內的最後據點益都被攻破,陳猱頭等200多人被俘,且被押往大都,擴廓帖木兒“取田豐、王士誠之心以祭其父,餘黨皆就誅”。

  北方紅巾軍政權和主力軍土崩瓦解了,這麽多年來朱元璋之所以能夠在南方地區發展得如此迅猛,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北方紅巾軍成了他的“防火牆”,阻擋住了元朝主力軍的“火力進攻”,使他從容地發展勢力。“天命有德,真人龍興,定鼎建業,處漢、吳二強寇之間,東西掃蕩,從容指揮。元之不能以匹馬、隻輪臨江左者,以有宋為捍蔽也”。可現在北方紅巾軍這道“防火牆”沒了,那可怎麽辦呢?

  〇朱元璋“暗送秋波”,元順帝“懷春”“懷孕”,這下可怎麽辦?

  說到朱元璋與他的北方“防火牆”之間的關係,前文已述,他們之間可不是一般的夥伴關係,而是上下級關係,猶如現在的分公司與總公司的關係。當北方紅巾軍“總公司”發生危機時,朱元璋的“分公司”理應主動前去救援,可事實上壓根兒就沒這事。作為一個絕對合格的政治家,過去他吸幹了嶽丈家所有的“有益養分”,就連嶽丈的“掌上明珠”也不放過,小姑娘年紀小,沒關係,隻要能做男女之事就行;至於嶽丈留下的那些不僅“沒什麽用”而且還會時不時地出來搗亂的郭家血脈,則想著法子、巧妙地送他們一一上西天去。用一句現在時髦話來說,將資源用足、用好,做大做強。同理,對於北方紅巾軍政權,“天生聖人”(朱元璋自詡)也一直在利用,至於那種分公司與總公司的關係則隨時都可以解除,北方“總公司”快支撐不下去了,自己分公司應該盡早做好打算、找好出路,這才是明智的選擇。政治家就應該絕對靈活,世界上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朱元璋心裏就這麽想的。

  早在至正十九年、龍鳳五年(1359),察罕帖木兒攻占宋小明王政權都城汴梁時,朱元璋就預感到北方紅巾軍失敗後,自己的“防火牆”沒了,很可能就要與察罕帖木兒相互為鄰了。想想自己東鄰張士誠、西鄰陳友諒,個個都成了敵人,一旦再與北邊的察罕帖木兒不“處好”,那就得三麵臨敵,這可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想到這些,朱元璋就派了文臣楊憲等前往汴梁,主動向察罕帖木兒“示好”,至於自己原本是反元的,現在突然變得“友善”了,元朝人會不會嫌棄?隻要看看當今元廷的處境就知道了。這時的元帝國政府自顧不暇,哪有挑肥揀瘦的機會啊,再說民間不是有化敵為友的說法麽。至正二十一年、龍鳳七年(1361),鑒於察罕帖木兒的聲勢越來越大,不僅控製住了河南,而且也差不多擺平了山東,朱元璋趕緊再次派遣手下人汪河等,前往北方求和“結援”。

  可過了些日子,見到北方還沒有回音,朱元璋就琢磨起事情來,或許自己這樣的求和方式“不妥”,應該找個跟元廷說得上話的人,這時一個人進入了他的腦海——方國珍。朱元璋打定主意,派上千戶官王時,以買馬為名,帶了3 000兩銀子上浙江去找方國珍。方國珍早已幾次投降了元朝,且每一次投降後元朝給他的官位都會升一升,看來昔日曾被自己嚇得不輕的方國珍在元廷那裏還是個“紅人”,托他辦事還說不準真能辦成了。

  而方國珍這個人也很賤,欺軟怕硬,對於受人欺負的張士誠他敢打,對於元朝他大耍流氓和無賴手段,而對於“老江湖”朱元璋交辦的事還真不敢馬虎,因為這個“豬腰子臉”太凶了。想當年高郵大戰中堂堂的反元英雄張士誠被他打得像隻縮頭烏龜,還有前些年他打到浙東來,那架勢夠嚇人的,方國珍想起這些,心裏就有種莫名的恐懼。忽然念叨,我幫這個“豬腰子臉”辦了這事,反正自己也不會吃什麽虧。他這麽想著,隨即派了一條海船,由姓吳的都事官陪同王時,一起北上元大都,“體探元朝及李察罕、李思齊等軍馬事情”。

  頻頻示好、暗送秋波,對於朱元璋的真實用意,作為北鄰的察罕帖木兒也是個“老江湖”了,他何嚐不知!至正二十二年、龍鳳八年(1362)六月,也就是在與平定浙東處州之亂差不多同時,朱元璋先前遣使北上主動獻媚的事兒忽然有了回音,察罕帖木兒派了使臣來到應天南京,對朱元璋說:“我已經把你的請求向朝廷作了上奏,朝廷決定授予您行省平章政事(相當於朱元璋渡江之初小明王授予的官銜)。”但比“老江湖”察罕帖木兒還要老辣的朱元璋看到自己先前派出的特使並沒有隨同這些北方使者一起回到應天,就開始懷疑起察罕帖木兒是在“打太極”,隨即跟身邊的臣僚說“予觀察罕書,辭婉而媚,是欲啖我,我豈可以甘言誘哉?況徒以書來而不返我使者,其情偽可見”。

  就在這時寧海儒士葉兌上書給朱元璋,說:“愚聞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規模。韓信初見高祖,畫楚、漢成敗;孔明臥草廬,與先主論三分形勢者是也。今之規模,宜北絕李察罕,南並張九四。撫溫、台,取閩、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廣。進則越兩淮以北征,退則畫長江而自守。夫金陵,古稱龍蟠虎踞,帝王之都。藉其兵力資財,以攻則克,以守則固,百察罕能如吾何哉?江之所備,莫急上流。今義師已克江州,足蔽全吳。況自滁、和至廣陵,皆吾所有。非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張氏傾覆可坐而待,淮東諸郡亦將來歸。北略中原,李氏可並也。今聞察罕妄自尊大,致書明公,如曹操之招孫權。竊以元運將終,人心不屬,而察罕欲效操所為,事勢不侔。宜如魯肅計,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此其大綱也。”

  葉兌的上書說得簡單些,就是告訴朱元璋:北方察罕帖木兒沒什麽了不得的,現在的形勢猶如當年的三國初期,如果你朱元璋投降了察罕帖木兒,就等於投降給了當代的曹操;你要學的是魯肅的做法,以江東為重心,圖謀進一步的發展,重建大一統帝國。據說朱元璋接到上書後,極為讚賞葉兌的主張,“奇其言”,想留下他,但葉兌卻說什麽也不幹,朱元璋隻好“賜銀幣襲衣”。恰恰這時,北方又傳來消息:察罕帖木兒遇刺,養子擴廓帖木兒接替爵位後遭遇到了困頓與挫折。朱元璋立馬改變了原先熱衷降元的態度,對於前番來到應天的察罕帖木兒特使的勸降“未暇與較,姑置不答”。

  你不答,但你以前向人家頻頻暗送秋波,人家可懷春了,不,還不僅僅是懷春,而且是“懷了孕”了。大元朝廷似乎還特別認真地討論了給當年的叫花子、如今的南方一霸封個什麽官呢?最後決定授予朱元璋榮祿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這樣的名稱很拗口,我們給它通俗一點,元廷封朱元璋為江西行省副省長。既然是副省長,封官現場肯定要很風光的,攜帶元朝皇帝詔書的官員級別和主持授官儀式的檔次都不能低,這幾個條件要滿足的話,元廷最終決定,派戶部尚書張昶、郎中馬合謀和奏差張璉等,帶上皇帝禦賜的禦酒、八寶頂帽和宣命詔書等,通過海路,來到慶元方國珍處。方國珍原本就是朱元璋與元順帝之間的“紅娘”,見到元廷使者的到來,他相當開心,心想終於做成一件雙贏的“大好事”,於是就趕緊派了檢校燕敬到應天去通報給朱元璋。

  〇無法啟齒的政治家成功秘訣之一——“二皮臉”

  再說這個叫燕敬的檢校到了應天後,一直在等朱元璋的回話,這樣才好回去複命。可左等沒消息,右等沒回音,最後實在等不及就回去了。當他將自己在應天長時間空等的事情說給主子聽時,方國珍立馬感覺到:壞了,辦了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這就好比是做紅娘,讓一對男女相親,相得女方肚子裏的孩子都有了,突然男方翻臉說:“我不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這個時候最為尷尬的莫過於“紅娘”方國珍了,怎麽辦?元廷特使就在我這兒,退回去吧,元朝人要找我的麻煩;直接送張昶等上應天去吧?“豬腰子臉”突然翻臉,吃不了兜著走。這下如何是好?天曉得!一晃張昶等人在慶元住了一年多,最後方國珍想到了,將他們送到元朝福建平章燕隻不花那裏,燕隻不花又把他們送到了江西鉛山。當時左丞王溥聽說了這事,派人向朱元璋做了匯報,朱元璋命令王溥把張昶等元廷特使招待好,同時派遣符璽郎劉紹先到廣信去迎候。接到後,帶到南京。張昶因為精通元朝典章製度,為朱元璋所看中,後被移花接木地保留了下來,另外兩個元廷特使郎中馬合謀和奏差張璉可倒了黴,讓朱元璋押往南京雨花台給處決了。

  前後二皮臉,過去幾乎哭著吵著要跟人家好,現在又翻臉不認人,那麽如此判如兩人的朱元璋真的對北方有把握了?沒有,因為就在這時,察罕帖木兒被刺,北方元朝義軍總兵官由察罕帖木兒養子擴廓帖木兒繼承,而這個新上台的擴廓帖木兒麵臨的形勢很嚴峻,最為頭疼的還不是南方的這些紅巾軍,而是中原地區為爭奪地盤經常與自家養父大打出手的宿敵孛羅帖木兒。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他不得不對養父時期的某些做法作些改進,譬如,一上台就派了尹煥章由海路到應天來通好,送還了被其養父察罕帖木兒扣押的朱元璋求和特使,並贈送馬匹。朱元璋更是積極示好,表示“自今以往,信使繼踵,商賈不絕,無有彼此,是所願也”。

  雖然最後拒絕了元朝的招降,但朱元璋的這種首鼠兩端的行為實在令人不齒。這或許也是政治家與平常人相異的“偉大之處”,為了個人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不顧一切。等到自己成功了,曆史就成了勝利者的曆史,“光榮”的曆史,“偉大”的曆史。

  陳友諒與朱元璋第二輪大交鋒:洪都爭奪戰、鄱陽湖大戰、武昌圍城之戰(1363~1364)不過話得說回來,朱元璋的這種處理手段對於其事業的成功還是大有裨益的,穩定北鄰,至少可以免除腹背受敵的隱患,騰出精力對付南方勁敵。事實證明,“朱聖人”的這番心機沒白費。就在外患內憂一係列事情剛剛處理完畢之際,有個想不到的告急文書送到了應天——安豐危急,北方紅巾軍領袖劉福通請求朱元璋迅速率兵北上救主!

  〇朱元璋又接連犯下兩大錯誤:安豐救主、廬州“戀戰”——錯!錯!錯!

  安豐在哪裏?就在今天的安徽壽縣一帶,是當時東線或稱北方紅巾軍剩下的僅有幾個地盤中的一個。至正十九年、龍鳳五年(1359)八月,從汴梁突圍出去的劉福通保護著小明王退守安豐,自此安豐又成為奄奄一息的北方紅巾軍政權的臨時首都。至正二十三年、龍鳳九年(1363)年初,元朝兩大義軍主力擴廓帖木兒與孛羅帖木兒為爭奪地盤開始了相互間的廝殺。見此,自被朱元璋打得縮得像烏龜似的張士誠一下子又來勁了,不愧為鹽販子出身的,商品意識特別濃,最好花最小的成本能取得豐厚的回報。看到北方紅巾軍的衰敗和擴廓帖木兒、孛羅帖木兒兩隻大狼狗相互撕咬,無暇南顧之機,張士誠反複地琢磨著,怎樣從衰敗的北方紅巾軍那裏討個便宜。隻是他沒有想到卻因此做了件蠢事,因為北方紅巾軍是最先起義的,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名義上它是紅巾軍係統的“主”,如果與北方紅巾軍為敵,很容易招惹別的紅巾軍的仇恨,這樣就將自己的敵人隊伍給擴大了。再說如果你張士誠想開疆拓土的話,即使你正兒八經地打,可能不一定能打得過強悍的西邊鄰居朱元璋,但你可以智取啊,譬如偷襲。但不知張士誠怎麽考慮的,他居然不去偷襲距離很近、戰略地位又十分重要的應天南京,卻在這時偏偏選擇攻打安豐。為了拿下安豐,他鉚足了勁兒,派了大將呂珍帶領10萬人馬,繞道而行,又令弟弟張士信領兵繼後。

  安豐告急!劉福通趕緊派人到應天向朱元璋報急求援。朱元璋聽到北方紅巾軍危在旦夕,幾乎不加考慮地表態:救!之所以這麽爽快,或許是這時的朱元璋出於以下幾個方麵的考慮:第一,北方小明王政權盡管日薄西山,但它的存在多少能擋擋北方過來的敵人,再說真讓張士誠攻占了安豐,自己就會東、北兩邊都與張士誠為鄰,到那時情勢更不妙;第二,自己尊小明王為主,官職還是小明王授予的,布告行移文書也以龍鳳為年號,且軍隊還一直打著北方紅巾軍的旗號,這是當時地球人都知道的,如果不救,則有愧於忠義大節,日後還怎麽去教育和要求手下將士與臣民?第三,打張士誠幾乎每次都能贏,所以朱元璋一聽說安豐求救,立即表現出極度的熱忱;第四,朱元璋早期要過飯,正可謂出身江湖,江湖義氣伴隨了他的一生。

  但此時已經回到應天的劉基卻並不讚成,他說:“主公,你這樣貿然派兵去救,真的是自找苦吃。假若救下了,他小明王是你的主子,打個比方說,你是媳婦,找個婆婆來管著你,這不是吃飽了沒事撐著!再說,就算救下了,你能把小明王放在哪裏呐?”劉基的話是很有道理的。然而朱元璋卻不聽,說:“安豐一旦真的給攻破,張士誠的勢力豈不強大了,我們不能不救!”於是他帶了徐達、常遇春等得力將領,率領大軍渡江北上,火速趕往安豐。

  再說安豐,至正二十三年(1363)二月初被圍告急;三月初,朱元璋大軍抵達那裏,可惜晚了一步,張士誠部將呂珍已經拿下了城池。劉福通沒等到這一天就戰死了。朱元璋命令手下人鉚足勁,與呂珍軍展開了大戰,三戰三捷。可就在勝利在望之際,廬州義軍頭領左君弼突然間出來橫插一杠子,想幫助呂珍打垮朱元璋軍,順便撈點便宜,沒想到反被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朱元璋隨即領兵進入安豐城,救下了小明王。而後他命令徐達、常遇春追趕左君弼,自己則帶了部分隊伍打算回應天去了。可走在半道上時,他突然想起劉基老先生說的話實在有道理啊,論歲數,小明王比自己還小;論地位,他可是我的主子,我現在將他帶回應天,每天向他小“老人家”早請示、晚匯報,真是沒事撐著找事做,弄個婆婆來管管;扔吧,救下來了還扔,還不如不救,想來想去,眼不見為淨,幹脆就將小明王放在滁州吧,讓他“小老人家”就像俺義嶽丈郭子興當年那樣享享清福。想到這裏,他下令在滁州為小明王建造宮殿,將他養在那裏,當然不會忘記:將他周圍的宦官全給換上自己的心腹,實行嚴密的監視。說到底,小明王從此以後就成了朱元璋手中的傀儡。

  安豐危機化解了,龍鳳皇帝得救了,龍鳳九年(1363)三月十四日小明王韓林兒為了表彰朱元璋救駕功勳,特頒製書,追封朱家祖孫三代,封贈朱元璋“曾祖考九四公資德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右丞、上護軍、司空、吳國公,曾祖妣侯氏吳國夫人;祖考初一公光祿大夫、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上柱國、司徒、吳國公,祖妣王氏吳國夫人;考五四公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錄軍國重事、中書右丞相、太尉、吳國公,妣陳氏吳國夫人”。中書右丞相、太尉、吳國公,這些頭銜都是皇帝之下人臣的最高職位了,由此可見當時的朱元璋在大宋小明王政權中的地位了。

  朱元璋安頓好小明王後回了應天,留下徐達、常遇春等率領的主力軍去攻打安豐之戰中出來搗亂的左君弼。左君弼原本也屬於紅巾軍係統,但後來投靠了元朝。問題焦點還不在此,在那個有槍便是草頭王的年代,哪個人都不會有長久的道德操守與政治立場,就連朱元璋也多次派出特使向元朝主動“獻媚示愛”,隻不過我們今天看到的《明實錄》中的相關內容被粉飾得很漂亮了。因此說朱元璋派徐達等人去攻打廬州左君弼,絕不是什麽政治立場問題,而是報安豐之戰中他出來搗亂的新仇。廬州,即今天安徽合肥。廬州城三麵環水,進攻起來很不方便,所以徐達和常遇春到那裏盡管使足了勁,但就是沒能將廬州給拿下。

  有一天,像烏龜一樣一直縮在廬州城裏不敢露臉的左君弼突然出現在城頭上,好像是在叫人搭建吊橋。城外的徐達遠遠望見,就跟手下人說:“左君弼被我們追趕得像老鼠鑽洞似地‘消失’了好多天,今天怎麽突然出現了。會不會今夜有什麽行動?傳令下去,各部門做好準備,防止今夜敵人劫營。”嗨,果然不出徐達所料,當天夜裏,左君弼派人乘著人們熟睡時開始劫營,剛剛接近營地,沒料到徐達軍早已有所準備,將士們萬弩俱發;劫營者什麽好處也沒撈到,反而死了不少人,但徐達與常遇春軍也無法攻入廬州城內,雙方就這麽耗著,長達3個多月。

  以上便是明史上有名的“安豐救主”和“廬州戀戰”。從農民運動來講,朱元璋的這一應急義舉實在是值得人們大書特書;但從個人軍事與事業的發展角度來看,他卻因此犯了個大忌或者說是嚴重的軍事失誤。為什麽呢?

  〇85天龍興府(洪都)生死大爭奪

  雖說安豐之圍是解了,朱元璋至少贏得了很大的政治資本,但為撈取這個政治資本而所冒的風險太大——應天城卻因此空虛了一個半月,如果加上徐達、常遇春率領的主力軍困頓在廬州城下3個多月的話,那朱元璋政權統治中心的軍事空虛時間就要長達4~5月。這正是劉基最擔心的事情。假如這個時候西線的陳友諒,夥同東線的張士誠乘虛而入;或者說不用雙方部隊的合攻,隻派一支偏師包抄過來,那應天城就危矣!也許整個中國曆史卻因此而改寫。誰知,與朱元璋走的這兩著險棋相比較,此時的陳友諒卻走了一步愚蠢得無以複加的臭棋:我們不妨把曆史的鏡頭拉到陳友諒的老巢,看看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大漢皇帝”在這段時間都在忙些什麽?

  陳友諒這段時間也沒閑著,且忙得不可開交,正在武昌、九江一帶拚命地打造戰船,似乎是鉚足了勁兒要報應天大戰之仇。

  ◎陳友諒率領中世紀世界上最大水師艦隊圍攻龍興府,錯失進攻應天之良機

  經過近一年的休整、造船,養兵蓄銳,陳友諒終於做好了反攻的準備。據說他造的戰艦實在龐大,有人幹脆就稱其艦船是中國古代最大戰船。當時特製數百艘大型戰艦,每艦高有數丈,分為上、中、下三層,每層之間說話都聽不見,有人認為可能是防止軍事上的失利所帶來的軍心混亂。更有每層上都設走馬棚,最下麵的一層建有板房,裏麵放了幾十支大櫓,每支櫓都用鐵皮包裹著,大概是生怕櫓被箭射壞,而整個船隻外塗紅漆,十分紮眼。陳友諒的這支船隊可以堪稱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水師艦隊。其船到底大到什麽地步?據史料記載:每艘大型艦船可容載3 000人,中型艦船可容載2 500人,小型艦船也可容載2 000人。不僅如此,陳友諒還采取“蓬合法”,即“三丁抽一為軍”,也就是講,凡是有三個成丁(男人)的家庭抽一丁來當兵,就此在湖廣地區強征了大批的民夫百姓,組建大軍,號稱60萬,然後率領他們浩浩蕩蕩地從長江中遊,殺奔東邊來。

  這個時候陳友諒如果乘風破浪、日夜兼程地往應天趕的話,徐達和常遇春率領的主力軍還沒法立即從廬州圍城戰中解脫出來,說不準就能將朱元璋打得措手不及。不知造化弄人還是人自擾,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群雄爭霸節骨眼上,這位“大漢國”皇帝居然又一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