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江南省級農民起義政權——江南行省——明朝最早雛形渡江後的朱元璋在江南經營的事業風風火火,節節攀升,在亳州的龍鳳皇帝韓林兒後來也聽說了,看到臣子這般有出息,當然十分高興。龍鳳二年(1356)七月他升朱元璋為樞密院同僉,帥府都事李善長為經曆;不久後,又擢升朱元璋為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以故元帥郭天敘之弟郭天爵為右丞,經曆李善長為左右司郎中,以下諸將皆升元帥。
朱元璋接到小明王的命令後,開府應天,在元朝禦史台府第(今南京王府大街一帶)建立江南行中書省,總攬省事;以李善長、宋思顏為參議,李夢庚、郭景祥為左右司郎中,侯原善、楊元杲、陶安、阮弘道為員外郎,孔克仁、陳養吾、王愷為都事,王為照磨,欒鳳為管勾,夏煜、韓子魯為博士。與此同時,設置帳前總製親兵都指揮使司——明代皇家禦林軍和錦衣衛特務機構的最早雛形,以馮國用為都指揮使;並建置江南行樞密院,直接主管江南地區軍事,以元帥湯和攝同僉樞密院事,其下又設立前、後、左、右、中翼元帥府5個軍事分支機構,以華雲龍、唐勝宗、陸仲亨、鄧愈、陳兆先、張彪、王玉、陳本等為元帥;置五部都先鋒,以陶文興、陳德等為都先鋒;置省都鎮撫司,以孫餋浩為鎮撫;置理問所,以劉禎、秦裕為理問;置提刑按察使司,以王習右、王德芳為僉事;置兵馬指揮司,議察奸偽,以達必大為指揮;置營田司。如此下來,朱元璋在應天即南京建立起來的政權已經迥然不同於過去簡單劃分權限的農民起義軍政機構,而是覆蓋了行政、軍事、司法、監察甚至經濟等各個層麵的相對比較完備的省級領導組織。後來的明朝就是在這一基礎上逐漸發展起來的。
穩固以應天為中心的江南地區政權,攻占東大門和南大門——鎮江、廣德省級農民起義政權在虎踞龍蟠之地建立起來了,朱元璋多年來夢寐以求的願望終於得以了實現。可是這一切對於苦孩子出身的朱元璋來說卻並未感到內心輕鬆多少,因為他知道,建立一個政權不難,但若要使得這個政權長期存活、發展和壯大的話,就勢必得不斷進取。
攻占應天時,朱元璋政權已經擁有了蕪湖、和州、滁州、太平、溧水和溧陽等地,而從當時的形勢來看,應天周圍最為緊要的地方應該是鎮江。鎮江又稱京口,據說“京口”中的“京”就是指南京建康京城;換言之,鎮江拱衛屏障著應天南京,是應天南京的門戶。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那就是當時鎮守鎮江的元軍勢力比較薄弱,如果一旦被占據長江下遊的張士誠搶了先,他便可直搗應天,後果不堪設想。因此當務之急,無論如何都應該盡快拿下鎮江路。至正十六年、龍鳳二年(1356)三月,即攻下應天後沒過幾天,朱元璋任命徐達為大將軍,率領湯和、張德麟、廖永安等統兵進攻鎮江。
為了確保鎮江之戰的順利進行,朱元璋對於老丈人郭子興時代流傳下來的軍紀差等壞習慣再次用心整治,並與都事李善長合唱了一出精彩的雙簧戲。三月十二日,他召集全體將士訓話,先強調軍紀,然後列舉曆次違反軍令、殺戮搶劫將士的罪過,說完把臉一板,大聲喝道:“來人呐,將這些被點到名的犯過將士拉出去砍了!”這下可把人們給嚇壞了,犯過將士跪在地上,頭磕得像搗蒜泥。這時,李善長走了出來,替將士們求情,懇請朱大元帥將犯過將士之罪暫時寄著,讓他們在戰場上立功補過。朱元璋假模假樣地應允了,不過他再次強調:“看在李都事的麵子上,我暫且饒了你們。大家知道,自起兵以來,我朱某人從未妄殺一人,你們必須得給我記著,今後行軍打仗一定得守紀律、決不能濫殺亂搶,禍害百姓!大家馬上要出征了,去攻打鎮江,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不論誰,哪怕是徐達將軍,隻要違反軍紀了,定斬不饒!”朱元璋的話鏗鏘有力又殺氣騰騰,就連徐達將軍也大氣不敢喘,其他將士就更不用說了。
四天後,徐達、湯和、張德麟、廖永安等率領軍紀嚴明的部隊浩浩蕩蕩地開赴鎮江。鎮江苗軍元帥完者圖還沒見過這樣的隊伍,一看這等陣勢,頓時被嚇壞了,趕緊腳底下抹油,溜了,留下守將段武、平章定定以死殉國。沒多時,鎮江城破,徐達等自仁和門入城,“號令嚴肅,城中晏然,民不知有兵”。
鎮江攻下後,朱元璋下令在此設立管理機構,改鎮江路為江淮府,以鎮江為淮興、鎮江翼元帥府,命徐達、湯和為統軍元帥,並置秦淮翼元帥府,以俞通海為元帥。
就在應天府東大門鎮江之戰取勝後不久,朱元璋又派遣元帥鄧愈、邵成、總管湯昌率兵攻取應天府南大門——廣德路。廣德路鎮守元軍勢力薄弱,很快就被攻下。朱元璋隨即下令,在那裏建立廣興府,並置廣興翼行軍元帥府,以鄧愈、邵成為元帥,湯昌為行軍總管。
至此,以應天為中心的朱元璋政權已經擁有了應天府、太平府、江淮府(後改名為鎮江府)和廣興府(即後來的廣德府)江南4府地區,軍隊約有十幾萬,成為名副其實的威震一方的一代梟雄。
元宮愛欲情海熱火朝天南北紅巾軍烽火漫天張士誠速占江南說到這裏,好奇的讀者朋友可能要問:一般農民起義起來後往往用不了多久就被官方當局或地方武裝很快地鎮壓了。為什麽那時的朱元璋勢力能如此迅猛地發展、壯大?〇“魯班天子”的大方:我的美女,大家一起來樂樂——元廷腐敗幫了起義軍大忙這要首先“歸功於”元順帝為首的元朝統治集團的腐敗“幫了忙”。
自從脫脫被害後,元廷中的“明白人”越來越少,元順帝更加肆無忌憚地追求淫樂,大玩“大喜樂”性遊戲。他挑選了100個特別漂亮的宮女,讓她們穿上耀眼的瓔珞衣服,拿了樂器,列隊唱歌《金字經》,跳《雁兒舞》。再從中選出16個特別嫵媚妖豔的美女,稱之為“十六天魔”,將她們偷偷地藏在新挖的地道內,天天變著法子玩著性遊戲。玩著玩著元順帝來了靈感了,想起宮中嬪妃太一本正經,服務水平差,應該讓她們開開眼界,改進改進遊戲技巧與服務質量,於是挑選了100多個嬪妃,專門進修秘密佛法,即元代藏傳佛教中的“雙修法”,亦名“大喜樂”。
除了大玩性樂和性遊戲外,元順帝還有兩大嗜好,就是充當機械設計和建築工程設計師。
據說元順帝曾設計製造了一個精美無比的“報時鍾”——宮漏,高有6~7尺,約2米,寬3~4尺,約1米,其中有一木櫃,櫃子裏放著各種水壺,用以上下運水。櫃子上頭設置西方三聖殿,半腰處站立一玉女,手中捧著時刻籌,按時浮水而上。玉女左右兩旁各列兩尊金甲神人,一尊為懸鍾,另一尊為懸鉦,每到夜間入更時分便開始按更敲鍾擊鉦,其旁邊的鳳凰、獅子等隨之翩翩起舞。櫃子的東西兩側還有日月宮,宮中站著6個仙女,每到子(夜裏23點至淩晨1點)午(白天中午11點到13點)時,她們會自動行走,走過仙橋,來到三聖殿,然後再退回原處,“其精巧絕出,人謂前代所鮮有”。
由此看來,這位元朝末代天子完全可以堪稱世界鍾表行業最早的“大佬”了,其精益求精的“敬業”精神即使在600多年後的今天,以精湛技巧著稱於世的世界鍾表龍頭老大瑞士人看來,可能還要自歎弗如。除了酷愛鍾表設計與製造外,元順帝還對建築工程表現出極度的喜愛和驚人的天分。如果當時設立一個建築設計院或規劃局的話,他無疑是個優秀的業務骨幹,保不準還可以弄個建築設計院院長當當,可叫他當皇帝,壓根兒就“委屈”了他。堂堂天子一天到晚不務正業,卻孜孜不倦地為左右親近大臣繪製和設計住宅圖樣,甚至有時還到建築工地上,不是視察視察、指手畫腳,就是拉線、刨木頭,架梁造屋,由此被北京城裏老百姓稱為“魯班天子”。
據說這位“魯班天子”還曾設計建造了一種精美的龍舟,首尾長120尺,寬20尺,可能相當於現代的半個足球場那麽大,前有瓦簾棚、穿廊、兩暖閣,後有吾殿樓子,龍身和殿宇用五彩金妝,前有兩爪。其上用水手24人,身衣紫衫,金荔枝帶,四帶頭巾,在船的兩旁下各執一篙。整個龍舟設計得不僅十分漂亮,而且還無比精巧,龍尾、龍鬣都能轉動,龍爪自動噴水。每次元順帝登舟遊玩,就讓穿著五顏六色的漂亮美女在河岸當纖夫。龍舟被拉動,岸上美眉們的花衣花裙頓時被風吹拂起來,遠遠望去好似一個個下凡人間的仙女,皇帝老爺由此龍顏大悅,要是有哪一個或幾個美眉被看中,當夜就有可能被臨幸。誰家的女孩被臨幸了,這在當時北京城裏可謂是無比榮耀的事情。如此下來,時間一久,元順帝的女寵越來越多,朝廷的開支與負擔也就越來越重。要是美豔女寵一撒嬌,說自己家裏缺什麽了,元順帝就會毫不含糊地予以賞賜。當時農民大起義已爆發,南糧北運嚴重受困,大都北京糧食供給極度短缺,朝廷百官俸祿發不出,就以茶、紙和雜物作替代,但一旦與皇帝大玩性樂的美眉發嗲了,帝國糧倉裏僅有的糧食也會往美眉家中送去。
皇後祁氏看到元順帝這般荒淫無度,曾想規諫他一番。有一次,乘著皇帝臨幸自己之際,她就拉著龍袍這般說道:“使長(元朝人稱皇帝,相當於漢族人稱陛下)您的年紀不小了,兒女們也逐漸大了,對於工程住宅之類的營造事情您就不必多去操勞,讓下人們幹幹就行了;陛下宮中的美女妻妾也已夠多了,足夠伺候得您滿意,請您不要再迷惑於那些番僧所說的天魔女輩,要愛惜龍體!”沒想到祁皇後剛說完,元順帝就大發雷霆:“古往今來哪個皇帝不是這樣美女成群,快快樂樂的?!”說完站起來就走了,從此以後有2個多月的時間他就沒去過祁皇後宮裏。祁皇後終於明白過來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開始在女色上做文章。據說在宮裏頭她偷偷地養了好多好多高麗小美女,一是用來吸引“公用”老公元順帝經常光顧自己宮裏;二是用高麗小美女對朝廷權臣進行性賄賂,讓他們為自己辦事。當時元宮上下有個公開的秘密:高麗美女特別擅長服侍男人。一旦哪個男人與高麗美女有過那麽一次,日後就會對別的女人感覺索然無味。因此當時北京的女人們最趕時髦的就是要將自己打扮成高麗美女,宮廷上下高麗美女的服飾成為了風行的時尚。
見此,元順帝樂不可支,想想自己的快樂,又忽然想起自己大元江山的接班人也應該快快樂樂。有一次在與倚納(即宮中陪同皇帝一起淫樂的男人)一起大玩美女後,元順帝頗為關心地指示道:“我的那個皇太子至今還不懂得什麽是秘密佛法,秘密佛法令人舒心,也能延年益壽,為何你們不教教我的皇太子?”隨即命令經常與他一起玩美女的禿魯帖木兒即害死脫脫的那個佞臣哈麻的妹婿去教授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愛猷識理達臘當時還是個少年,體內本身充滿著無限的活力,一旦品嚐到了男女之愉悅後,便一發不能收,從此也陷入了男女雙修的美妙快感之中了。
對於日益彌漫的元宮淫風,一些正直的人士開始紛紛議論,將矛頭直接指向奸佞小人哈麻兄弟。再說自害死脫脫後,哈麻官拜中書左丞相,弟弟雪雪由知樞密院事拜禦史大夫,兄弟倆一個成為元廷行政最高機構的領導,另一個是元廷監察最高機構的領導,“國家大柄,盡歸其兄弟二人矣”。人生到了這一步,心裏應該爽得沒得說。可哈麻卻發現,事情並非如此,每次上下朝或處理公務時,周圍的人看他,那眼神都是怪怪的,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仔細看著,認真想著,半年後終於明白了:原來人們都在鄙視自己與弟弟、妹夫密謀幹的那些令人不齒的事情——將擅長房中術的番僧推薦給皇帝,讓元順帝不幹正務,沒日沒夜地專幹男女之事。不要說了,想起來就讓人心跳加速,臉紅到耳朵根旁。這怎麽辦呢?
有一天,哈麻在家裏,看到周圍沒什麽人,就跟父親禿魯說:“我與雪雪現在位居宰輔,理應正麵輔佐、引導天子,可我們的妹夫禿魯帖木兒卻以介紹男女之歡有功而受寵於皇帝,天下士大夫都譏笑我們家兄弟姊妹是通過床笫之樂而發達的,這樣下去還有什麽臉麵來麵對世人啊!我打算除掉禿魯帖木兒;況且現在皇上越來越昏暗,這怎麽能治理好國家!倒是逐漸長大的皇太子看上去還不錯,聰明過人,我想將當今天子奉為太上皇,立皇太子為帝!”哈麻講得過癮,沒想到自家妹妹在暗中都偷聽到了,想著天天陪著皇帝玩又能“榮宗耀祖”的好丈夫即將要被自家哥哥暗害了,她下定了決心,要將這個絕密信息告訴給自己的丈夫禿魯帖木兒聽。當禿魯帖木兒得到妻子的告密後,一下子呆掉了:這原本是我們郎舅三人合夥幹的,現在哈麻兄弟似乎要將責任全推在我一個人頭上。當然,這還不是最為要害的。從未來朝廷發展的走勢來看,倒是皇太子這一派還不能不考慮,他逐漸長大,一旦登基即位了,那我禿魯帖木兒這個專門為他皇帝父親找樂而使其不務正業的寵臣肯定沒有好下場。與其這樣,倒不如先下手為上。第二天,當來到宮中準備與元順帝一起找美女大玩性遊戲時,乘著人們不注意間,禿魯帖木兒將哈麻暗中策劃,打算將皇太子奉上帝位,讓元順帝退居“二線”的陰謀詭計偷偷地告訴了大元天子,並添油加醋地講:“哈麻說陛下您年老了,不太中用了!”就是不提宮中大玩美女之事,以免引起過大的反應和負麵影響。果然,事情正像禿魯帖木兒所精心設計得那樣,當元順帝聽完了告密後,大驚失色地說道:“朕頭發還沒白,牙齒也沒鬆動、脫落,怎麽就說朕老了呐!”想想便火氣騰騰,隨即就與禿魯帖木兒討論起除掉哈麻兄弟的計策來了。
計策定好後,禿魯帖木兒趕緊藏匿到大都的尼姑庵裏去,裝作什麽事都與他無關。第二天早上,本來想出門上朝的哈麻兄弟突然接到元順帝的聖旨,讓他倆不用去上朝了,在家待著,等候皇帝新的諭旨。元廷上下誰都知道如今是哈麻兄弟當道,突然間皇帝不要他們來上朝了,“猴精”禦史大夫搠思監看出問題的端倪來了,立即上奏,彈劾哈麻和他的弟弟雪雪,說他們禍國殃民,罪惡滔天。元順帝接到彈劾奏章後並沒有立即做出處置,而考慮了一下,跟人這樣說:“哈麻、雪雪兄弟二人雖然有罪,但侍候朕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況且朕弟懿璘質班皇帝還與他們同在一個奶媽那裏吃的奶,因此朕想姑且減緩一下對他們兄弟倆的處罰,命令他們領兵出征!”可中書右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裏等卻輪番出來彈劾哈麻、雪雪兄弟。元順帝順應“民意”,命令哈麻兄弟出城受詔,哥哥哈麻發配廣東惠州安置,弟弟雪雪發配肇州安置。兄弟上路後,走到半道上,皇帝又有新詔令下來,即刻杖殺之。
佞臣哈麻兄弟除去後,元順帝任命禦史大夫搠思監出任中書省右丞相,遼陽行省左丞相太平為中書省左丞相。太平原名賀惟一,漢人,為人正派,他與脫脫都算得上是元末渾濁元廷中的“清醒人”。正因為如此,他一上來就遭受別人的排擠,先是右丞相搠思監挾製著他,後來搠思監因貪汙受賄被貶,終於讓他有個出頭施展才能的機會了。可沒想到元順帝的二皇後奇氏(即祁氏)與皇太子卻找到了門上來,想讓他一起脅迫元順帝提前“內退”,由皇太子來當皇帝,太平沒答應。為此皇太子恨上了太平,打擊太平,最終迫使他辭去相位。至正二十年(1360)元順帝重新任用搠思監為中書省右丞相,後“搠思監因誣奏之,安置土蕃,尋遣使者逼令(太平)自裁。太平至東勝,賦詩一篇,乃自殺”。
太平死後,元順帝更加腐朽昏憒,元廷各利益集團之間的傾軋也愈演愈烈,帝國統治力量大大削弱。這在客觀上便利了各地包括朱元璋軍在內的反元起義隊伍的發展和壯大。
〇哀鴻遍野、“父子相食”、京城出現“萬人坑”和北方三大義兵武裝的出現
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元帝國各地頻頻發生的天災與日益嚴重的饑荒,無疑給反元起義烈火上澆了一桶油。據史料記載,自至正十一年元末紅巾軍大起義爆發後,各地的天災水旱等一直不斷,伴隨之蝗災又頻頻襲來,中原大地和江淮流域赤地千裏。朱元璋當年活不下去的家鄉及其周圍地區在經過數年的戰亂後,情況更加糟糕。曾經幾次擢升朱元璋的龍鳳皇帝小明王兵敗被圍安豐時,城中曾出現了“人相食”的慘狀,到了後來能吃的活人越來越少,隻好去挖下葬了的死人,有的死人已經腐爛了,沒法立即燒了吃,有人就想著用井底裏的爛泥和著,做成丸子,用人油油炸了再吃。饑荒還蔓延到了元帝國中心大都及其周圍地區。元政府大司農司曾在河北的雄州、霸州等地實行屯田種植,目的是確保京城的糧食供給,當時稱為“京糧”。但在至正十四年大都還是發生了大饑荒,同樣上演了“民有父子相食”的人間慘劇。四年後,災荒、水患和蝗災再次交相襲來,大都“民大饑”。至正十九年,山東、河東、河南、關中等處蝗飛蔽天,“人馬不能行,所落溝塹盡平,民大饑”。中原大饑荒爆發後,大都北京的情勢就更糟了,那時“京師大饑,民殍死者幾百萬。十一門外各掘萬人坑掩之,鴟鴞百群,夜鳴至曉,連日乃止”。
麵對災荒與饑民,曆朝曆代都有一定的緊急應對經驗,歸納起來大致有兩大者:第一,政府出麵賑濟災荒和救濟饑民,但這個舉措要想得以推行,就必須有個大前提,那就是帝國政府掌握著相當的糧食儲備或經濟實力,問題是當時的元順帝政府早就捉襟見肘,寅吃卯糧,就連首都人民都成批成批地餓死,哪拿得出什麽東西來賑災救民呐!史書記載說,“當元統、至元間,國家承平之時,一歲入糧一千三百五十萬八千八百八十四石,而浙江(實際應指江浙兩省,本書作者注)四分強,河南二分強,江西一分強,腹裏一分強,湖廣、陝西、遼陽總一分強,通十分也”。這就是說元帝國政府的稅糧收入40%~50%來自江浙,20%來自河南,10%來自江西,10%來自腹裏,10%來自湖廣、陝西、遼陽。可浙東地區發生了方國珍起義、蘇鬆等浙西地區被張士誠攻占了,河南、山東蝗災遍地,陝西等地也發生天災……由此“京師索然”。第二,官府招兵,荒年招兵是解決災荒和饑民、流民的最好辦法。由於曆代帝國的兵政製度存在著一定的弊端,俗話說:好人不當兵、好鐵不打釘,普通民眾一般情況下都不願意去當兵。但在荒年可不一樣了,饑民們餓到了父子相食的地步,即使當兵再不好,但還是能避免這樣的慘事發生。其次帝國政府可以通過招募饑民與流民為兵的手段,既能熄滅饑民或流民當中燃起的反政府起義烈火,也可調集這些組織起來的饑民或流民來對付其他地區的反政府起義,真可謂一舉兩得。不過這項措施要想實施,說到底還是取決於帝國政府有沒有財政經濟實力。而從元順帝統治中晚期的實際來看,大元帝國這口經濟大灶幾乎到了斷炊的地步了。
經濟枯竭,熊熊的反元烈火又四處燃燒,為了挽救大元帝國行將覆滅的命運,至正十五年(1355)元順帝終於迫不得已下詔:“聽富民願出丁壯義兵五千名者為萬戶,五百名者為千戶,一百名者為百戶,仍降宣敕牌麵”。百戶、千戶和萬戶都是元朝的中下級官職,而元順帝的這項詔令向世人表明:不僅原先大元帝國連刀劍等武器都不讓百姓摸一摸的極端軍事專製製度到了這時候終於迫不得已開了口子,而且連一直死水一潭的蒙古貴族政治寡頭職官製度也在麵向社會開放了,甚至在實際操作中還予以了更多的優惠,譬如許多組織起“義兵”武裝的頭頭們是否真的要分別擁有元朝政府所規定的100、500和5 000人頭數以上的,才可分別稱為百戶、千戶和萬戶呢?也不見得那麽剛性。那時隻要有誰能拉起一支隊伍來,愛怎麽稱呼全由自身的實力說話,元朝政府一般不會過問,就是“王”一類不能亂稱。當時人們最喜聞樂見和最時髦的稱呼就是元帥,就像今天的經理、老板、老總一類,滿大街都是。那時的“元帥”也特別多,有幾個“弟兄”,擁有幾支爛槍,就稱元帥了。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大元帥、元帥和準元帥中,有三個人後來比較有名,他們是答失八都魯、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
答失八都魯是蒙古貴族的後裔,以世襲萬戶鎮守羅羅宣尉司,曾出征雲南,升為大理宣慰司都元帥。至正十一年,元廷特別授予他四川行省參知政事,令其率本部探馬赤軍3 000人,跟隨平章咬住征討荊襄地區農民起義軍。答失八都魯曾招募襄陽官吏及土豪,得義丁20 000人,編排部伍,組織訓練,使其成為四川地區鎮壓農民起義的凶悍義兵武裝力量。鑒於答失八都魯所建立的功勳,至正十四年,元順帝擢升他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總荊襄諸軍,即總負責指揮荊襄地區各路義兵,共同鎮壓農民起義。
察罕帖木兒,畏兀兒人,曾祖闊闊台,元初跟隨大軍進駐河南,從祖父乃蠻台和父阿魯溫起,察罕帖木兒家就安在了河南潁州沈丘,所以很多書上都說他是沈丘人,也沒錯。據說察罕帖木兒從小就十分好學,還曾參加過元朝的進士科考試,“常慨然有當世之誌”。至正十一年,劉福通等領導的紅巾軍大起義爆發,“江淮諸郡皆陷”。第二年察罕帖木兒在沈丘組織義兵,專門對抗紅巾軍,曾與信陽之羅山人李思齊合兵,在羅山成功地偷襲了劉福通起義軍。消息傳到元廷,元順帝授他為中順大夫、汝寧府達魯花赤,李思齊為汝寧知府。後來察罕帖木兒率領他的義兵武裝轉戰中原,成為元末北方地區農民起義軍最為危險的敵人。
盡管像答失八都魯和察罕帖木兒的義兵武裝十分凶狠,也非常危險,但從那時的全國整體形勢來看,各地的義兵武裝,一來都處於剛剛創立階段,規模小,力量弱,構不成對反元起義軍很大的危險;二來他們之間互不買賬,誰也統轄不了誰,而且還會時不時地相互攻略,這樣的局麵恰恰有利於各地反元起義軍勢力的日益壯大和發展。
〇北方紅巾軍的東征、西征和三路北伐,牽製了元主力軍南下
在各地反元起義軍中最先發動起義和最有力地打擊元朝統治的當數劉福通領導的北方紅巾軍。龍鳳元年(1355)年初劉福通迎立小明王韓林兒為帝,在江淮地區的亳州建立起宋政權。消息傳開,元廷震驚。鑒於高郵大戰中大元帝國失去了最後的軍事“大家底”——百萬大軍之現實,元順帝急調曾經成功鎮壓荊、襄紅巾軍的義兵武裝頭領、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答失八都魯迅速領兵開赴汝寧、安豐等地,對劉福通紅巾軍發起猛烈進攻。
劉福通聞訊後毫不畏懼,誘敵深入,在河南許州長葛擊敗了答失八都魯部隊。三個月後,即該年九月,他又在中牟成功地偷襲了答失八都魯軍營,弄得這位堂堂的元朝省長大人在慌亂之中將兒子孛羅帖木兒也給弄丟了,好不狼狽。要不是另一支元軍武裝劉哈剌不花及時趕來救援,恐怕連他的小命都不保。為此,答失八都魯恨死了劉福通,隨即從各處調集了大量的兵力,圍攻龍鳳政權的都城亳州。
為了有效地打擊元朝勢力,當時劉福通曾命部將趙明達率兵攻取葛、汝、洛陽。起義軍一路順風,直抵懷慶路,黃河北岸震驚。按理說此時的形勢對起義軍十分有利,哪知道趙明達在黃河邊作戰時遭遇了河南地區另一支極為凶狠的義兵武裝即前麵提到的察罕帖木兒部隊的襲擊,隨即慘敗。這樣一來就剩下劉福通方麵單線作戰,答失八都魯領軍向著亳州步步緊逼。見到情勢不妙,為了救主,劉福通急忙率軍前去阻擊,這樣兩軍便在太康展開了激戰。激戰結果偏偏是起義軍方麵失利,無奈之下,劉福通隻好帶了韓林兒退避安豐。
龍鳳二年(1356)三月在安置好小主子後,劉福通又趕回去重新布置軍隊,與答失八都魯在亳州展開大決戰。這場大決戰十分激烈,雙方刀對刀、槍對槍,不知打了多少個回合,就是一直分不出輸贏,從上午九十點一直打到下午四五點,太陽快要下山了,還是沒分出勝負來。就在這個時候,可能是歲數大了的原因,正在戰陣中指揮的答失八都魯突然間從馬背上掉了下來,兒子孛羅帖木兒趕緊前來扶他,搶回軍營。元軍主帥病倒,老天在關鍵時刻幫了起義軍一把,亳州城頓時轉危為安。
亳州危機雖然解除了,但答失八都魯和兒子孛羅帖木兒率領的部隊就駐守在離亳州不遠的陳留,元朝方麵還調集了其他幾路人馬從更大的範圍開始向亳州圍攏過來。針對這樣的情勢,劉福通采取了主動出擊的策略,派出部將進行西征和東征,以此減緩元軍對亳州的軍事壓力。
龍鳳二年(1356)九月,劉福通命令李武、崔德率軍進行西征,破商州、克潼關,震懾元軍。這樣一來,來自西線的軍事壓力頓時有所減輕;十月,曾經在濠州城內與郭子興等鬥得像烏眼雞的永義王趙均用攻占蘇北淮安,接受龍鳳政權領導。劉福通隨即調趙均用部將毛貴率軍開始東征,由今天江蘇連雲港東海出發,乘船航海,攻打膠東半島上的元朝勢力。
李武、崔德西征和毛貴東征,兩路軍都取得了很大的勝利,這就從根本上打破了元軍大範圍圍逼亳州紅巾軍的困局。在這樣有利的形勢,龍鳳三年(1357)六月劉福通決定派出三路大軍進行北伐,自己則親率人馬向北挺進。七月占領歸德,打通北渡黃河的通道;八月攻下大名衛輝路,又驟然回師山東曹州,大敗元軍,殺死元將達理麻失理,“達達諸軍皆潰”。一直以剿滅紅巾軍為己任的答失八都魯見到這樣的戰勢,嚇得直退。而恰巧這時元廷又有人在懷疑他擁兵自重、錯失戰機,接二連三地派出特使前往山東前線來催促他。劉福通看出了其中的名堂,來個將計就計,偽造了答失八都魯通敵議和文書,故意遺忘在路上,讓元廷使者撿到,這下好戲上演了。敵陣內相互算計,答失八都魯每每想到這些,寢食難安,憂憤不已,不久就一命嗚呼。
答失八都魯死後的第二個月也就是龍鳳四年(1358)正月,元廷令其子孛羅帖木兒承襲父職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至正十五年六月元廷正式任命的),總領答失八都魯舊部。敵軍主帥新舊交替,少不了有一段時間工作磨合和緩衝,劉福通利用這樣有利的間隙發起了大規模的進攻,先克衛輝,再進逼汴梁。恰巧這時汴梁發生了大饑荒,劉福通抓緊時間組織圍攻,汴梁元將竹貞眼見情勢不妙,立即棄城逃跑,紅巾軍輕輕鬆鬆地進駐汴梁城。五月,劉福通自安豐迎小明王入居北宋皇城,並以此為都,震動四方,由此將北方紅巾軍起義聲勢推向了高潮。
不過劉福通並沒有滿足於眼前的這些勝利,他還抓住機遇組織三路大軍進行北伐,構成了對元大都北京的包抄陣勢。東路軍由毛貴率領,攻下山東大部分地方,龍鳳四年(1358)二月,占據濟南,“立賓興院,選用故宮姬宗周等分守諸路,又於萊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相去三十裏,造大車百輛,以挽運糧儲,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則陸運,夏則水運”。在稍作一番調整之後,東路軍繼續北上,攻占清州、滄州,進據長蘆鎮,在南皮縣的魏家莊斬殺了元軍悍將董摶霄兄弟。而後又向前挺進,攻下漷州棗林,打死元樞密副使達國珍。三月,東路軍前鋒部隊進抵到了柳林,距離元大都北京隻有120裏。元廷聞訊,“中外大駭,廷議遷都以避之”,但中書省左丞相太平(當時還沒被貶)力主堅守北京,並懇請元順帝立即下詔,急調元朝官軍與地方義兵入京勤王。而就在這時,東路軍遭遇到了元朝同知樞密院事劉哈剌不花所部的突然襲擊,損失慘重,最後不得不退回山東濟南。
中路軍由關先生、破頭潘即潘誠、馮長舅、沙劉二(人稱掃地王)、王士誠率領,主要進攻山西和河北。龍鳳三年(1357)由曹州越過太行山,攻入山西,先後占領了臨汾、絳縣、沁州、太原、大同等地,攻略雲中、雁門、代郡等,“烽火數千裏”。原計劃再進入河北境內,與東路軍會合。不料這時元廷已調察罕帖木兒進入山西,在南山伏擊中路軍,中路軍由此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但他們以頑強的毅力衝破敵人的重重阻撓,強入河北,然後再北上,進攻山西大同,一直打到塞外。龍鳳四年(1358)十二月,中路軍攻入元帝國上都開平,“焚宮闕,留七日,轉略往遼陽,遂至高麗”。
西路軍由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率領,主要進攻目標為關中地區,援助先期西征的李武和崔德。龍鳳三年,西路軍攻占興元即今天的陝西漢中,隨後北上攻入鳳翔,在那裏遭到了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義兵武裝的多次打擊,後被迫轉入四川。雖然後來西路軍又攻入了秦隴,占據鞏昌,但在進攻鳳翔時再次遭挫,李喜喜率領殘部不得不又退入四川。
〇南方紅巾軍的再次勃興與張士誠軍搶占中華帝國財稅中心
從龍鳳政權的東征、西征和三路北伐以及劉福通挺進宋朝舊都汴梁等一係列重大軍事行動來看,北方紅巾軍幾乎已經橫掃了整個北中國,吸住了元朝的有生力量,這在客觀上有利於南方紅巾軍的發展與壯大。
自至正十五年、治平五年(1355)徐壽輝手下大將倪文俊在雞鳴汊打敗元威順王寬徹普化水軍後,士氣大振的天完軍連連出擊,先後攻克了襄陽路、中興路(即湖北江陵)、武昌路、漢陽路、宣州等,隨後起義軍打出湖北,攻入湖南嶽州路和江西饒州路。治平六年(1356)正月,倪文俊建都漢陽,位居丞相,迎天完皇帝徐壽輝入居。而後天完軍相繼攻占襄陽、常德路、澧州路、衡州路、嶽州路。治平七年(1357)又占據峽州,破轆轤關;這時徐壽輝的另一部將明玉珍率軍西進,攻下川蜀諸郡。換句話來說,到1358年初為止,大約花了3年的時間,南方紅巾軍已經擁有了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四川和浙江等廣大地區,有力地打擊了長江中遊地區的元帝國統治力量,客觀上聲援了其他地區的反元起義軍。
而在這個過程中,長江下遊地區的反元起義又有了新發展。至正十四年十二月,由於元順帝為首的中央朝廷的“英明領導”,百萬元軍突然潰散,這不僅使得高郵城內的起義軍絕處逢生,反敗為勝,而且也讓張士誠名揚天下。不過話得說回來,長時間的圍困和猛烈的打擊,也讓張士誠起義軍傷透了元氣,在高郵大戰後一年多的時間裏,這支隊伍幾乎一無進取。轉眼到了至正十六年(1356),張士誠終於開始重新發威。那年年初他命令三弟張士德率兵由通州渡江進取福山港,由此攻占常熟。二月,占領平江路,遂改平江路為隆平府,以蘇州承天寺為宮室,國號大周,廢除元朝曆法,改用明時曆,以李行素為丞相,三弟張士德為平章,李伯昇為司徒,蔣輝、潘原明為左右丞,史文炳為同知樞密院事。而後受降昆山、嘉定、崇明和鬆江等元軍,相繼攻克無錫、常州、湖州等地。
到至正十六年(1356)七月攻占杭州為止,張士誠用了半年不到的時間搶占了大一統帝國的財稅中心地區,從而使得他在後來的諸路豪傑爭雄中擁有了最為濃厚的經濟實力基礎。
“叫花子”發威應天朱元璋地盤迅速擴大
〇東吳、西吳對立的開始——當鹽販子遭遇叫花子和一封不該發出的信函
張士誠軍渡江是在元至正十六年年初,相比於朱元璋渡江晚了半年,不過他渡江後發展勢頭卻極為迅猛,用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定都隆平府即蘇州,再用四五月的功夫掃平江南腹心地帶蘇、錫、常、杭、嘉、湖等地。與之相比,朱元璋則顯得比較遲緩,至正十五年六月渡江,至正十六年三月才攻占集慶,並以此為都,花了9個月的時間,是張士誠工作耗時的一倍,且晚了張士誠定都一個月。更有不利的是,朱元璋搶占的地盤盡管也是江南地區,但誰都知道,南京、鎮江直到安徽當塗這個地區屬於江南丘陵地帶,遠沒有鎮江以東的蘇錫常杭嘉湖那一帶富饒,兩者經濟實力也不可同日而語,即使是600年後的今天依然如此。我們換個角度來說,隨著軍事戰爭的節節勝利和個人魅力效應的不斷擴大,正做著日益膨脹的皇帝夢的朱元璋絕不可能限於眼前的既得利益,他要發展,他要擴張,就像他娶了郭子興義女馬氏後,還要占有義父的寶貝千金郭美眉,還要擁有算命先生郭山甫女兒,渡江後耐不住寂寞又在太平娶了部下孫伯英的妹妹孫氏……就如劉備所言,女人好比是衣服,想要的時候就拿來服用,多多益善麽。
對於自己控製的地盤,當然也擁有這樣的欲望,問題是占據應天後該向何處拓展呢?向北,更大的範圍來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小明王的地盤,由他“老人家”在那裏擋住元兵主力的南下,這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幹嗎要破壞這樣的和諧局麵?向西,渡江過去就是和州、滁州,原本就是自己的地盤。再從範圍大一點角度來看,西邊倒是有股勢力再次騰升起來了,那就是徐壽輝天完政權的軍隊正在不斷地攻城略地,向南、向東發展著,不過與自己的西部領地和州、滁州等還有一段距離,中間夾雜元朝的地盤,還沒到急著爭奪的地步;向東,自己盡管急速攻占了鎮江,與同為苦孩子出身的張士誠做起了鄰居,但這個鄰居對自己的到來卻並不歡迎。龍鳳二年六月,鎮江占據後沒多久,有個已經投降了的“黃包頭軍”(因軍中兵士頭紮黃巾而為人所名)頭領叫陳保二的,因不堪朱元璋軍中將官暗中敲詐勒索而裹脅詹、李兩個將官,投降了張士誠。朱元璋知道後認真考慮了一番,想到自己在南京、鎮江剛剛立住腳跟,並不想與這位曾玩命於百萬元軍的東方鄰居張士誠發生邊釁,於是就親自提筆修書一封,讓才投靠自己的集慶城名士楊憲到蘇州去送信給張士誠。信是這樣寫的:“近聞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吳郡,昔隗囂據天水以稱雄,今足下據姑蘇以自王,吾深為足下喜。吾與足下東西境也,睦鄰守國,保境息民,古人所貴,吾甚慕焉。自今以後,通使往來,毋惑於交構之言,以生邊釁。”
再說張士誠接到信後很不開心,謀士告訴他:南京那個叫花子出身的將你比作隗囂,此人在東漢時期算不上什麽正派人物,先是投降了更始皇帝劉玄,沒多久又投靠了東漢開國皇帝劉秀,再後來叛降於四川地區割據稱王的公孫述。為此劉秀很惱火,最後把他給殺了。張士誠聽完解釋後心裏更是不舒服了:“我跟你誰先占地盤?都是‘大父母’元順帝的‘財產’,誰要想占有,總有個先來後到吧。現在可好,明明你打到我眼皮底下了還要我說‘沒關係,你打好了!’你臭要飯的也太能說話了,你把自己比作光武帝,而把我比作隗囂,你為皇帝,將我比作小人,讓我歸附做你的臣民!”越想越氣,張士誠一怒之下,就把朱元璋的信使楊憲給扣了起來。隨即下達兩道王令:一是命令剛剛投降過來的陳保二率領水軍,去攻打被臭要飯搶先占有的鎮江,可沒想到這個叫陳保二的還沒到鎮江,就在鎮江與常州之間的龍潭被徐達軍打得慘敗;二是命人去攻打宜興,朱元璋守將“耿君用以鎧騰柵,中槊死”,宜興隨即歸給了張士誠。
〇常州爭奪戰(1356.7~1357.3)——爭奪江南霸主的關鍵性戰役
朱元璋聽到消息後一下子來火了,令人帶了他的手諭趕往鎮江,交予徐達,告訴他:“張士誠鹽販子出身,譎詐多端,現在他來打我鎮江,這就表明他沒有與我通好之意。為今之計,為了不使我們的鎮江被動挨打,依我看,你迅速率領一部分人馬向他的常州挺進,先機進取,挫敗他的陰謀。”徐達接令後立即率兵東向,快要到達常州時,朱元璋又增派了一支30 000人的隊伍,趕來協助徐達攻城。
再說來到常州近郊的徐達立即吩咐將士們紮營城西北,同時命令湯和紮營城北,張彪紮營城東南,這樣一來,就形成了四麵包圍之勢,常州危急!張士誠聞訊後連忙派遣文武雙全的三弟張士德率領數萬大軍前去增援。徐達一聽說是張士德前來救援常州,頓時就一怔,心想:今天可謂棋逢對手啊,看來要想取勝,還真不能硬拚,隻能智取和巧取。想到這裏,他立即下令,在距離常州城的18裏的地方設下伏兵,等待張士德上鉤。再說張士德自從通州渡江來到江南後一路凱歌,心裏蕩漾著無比的喜悅,今日救援常州,哥哥又讓自己帶上了幾萬軍隊,加上常州城裏的原駐軍,裏外夾擊,哪有什麽徐達的活路了,所以當他趕到常州城外時,就沒多大留意。忽然間見到前方有幾個穿了紅衣的鐵騎將領衝著自己的隊伍猛撲過來,張士德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人,哪會在乎這種無名之輩的雕蟲小技,命令將士們組織好陣營,沉著對抗,不一會兒,那幾個鐵騎似乎敗下陣去。見此,已經來氣的張士德哪受得了,這分明是你徐達來取笑我!下令趕緊追!這時迎麵而來的正是徐達,兩軍由此交上了手,一場廝殺開始了。正廝殺著,徐達事先布置好的由總管王均用率領的鐵騎突然闖入了張士德軍陣中,左砍右殺,一下子就將隊伍給弄散了。張士德眼看今天情勢不對勁,趕緊跑!可沒走幾步,突然間又伏兵四起,張士德一下子墜落馬下,當場被活捉。
◎鹽販子說:我已經盡力了。叫花子說:就給這一點點,還不夠塞我的牙縫!
張士德是張士誠的三弟,在兄弟幾人中就數他文武俱佳,蘇州張氏集團之所以擁有今天這番天地,張士德可能有著一半以上的功勞。聽到三弟不幸被俘,張士誠頓時癱坐在椅子裏。張母聽說老三被活捉了,急著趕到老大那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什麽也要讓做哥哥的想個辦法,將弟弟給弄回來。張士誠本是大孝子,看到母親這個樣子,一下子把心給橫了下來,一麵命令常州守軍嚴防死守,一麵派了孫君壽帶了他的書信上應天去送求和書,提出願意以每年輸送20萬石糧食、黃金500兩、白銀300兩作為條件,交換回張士德,雙方就此弭兵,各守自己疆土。朱元璋是什麽人?讀完張士誠的求和信後,他當即嗤之以鼻,跟在場的謀士說:張士誠占了那麽富庶的地方,就拿這一點東西來塞我的牙縫都不夠,還想換回自己的兄弟,真是癡心妄想!隨後叫人回信給張士誠,要價是至少每年要輸糧50萬石。張士誠見到對方獅子大開口,根本無法接受,於是雙方之間的和談也就此擱淺了。
其實朱元璋根本就不想和談,一來他生性貪婪、凶殘,二來他處心積慮就想要張士誠手中的常州,但又不好明說,所以在複信張士誠時故意開出天價的和談條件,這樣便使自己強搶人家的常州變得“名正言順”。而就在這時,他又開始著手追查陳保二叛降之由和進取常州久攻不下之責,下令軍中自徐達以下諸軍官皆降一級,以示處罰,並督責徐達等人加緊對常州的進攻。但督責之後朱元璋還不放心,又親自來到鎮江督師,企圖迅速拿下常州,可誰知常州城還是紋絲不動。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朱元璋隻得給徐達再次增援精兵20 000.但徐達依然沒能拿下常州,非但如此,常州前線還出現了不妙的情勢。原來圍困著常州城四麵的朱元璋隊伍裏,有一支剛剛投降過來的來自長興的義兵武裝,在元帥鄭僉院等人的秘密運作下,投奔了張士誠,一下子帶走了7 000多人。這樣一來,不僅使得圍城力量減弱了——四麵少了一麵,而且連圍城的戰術也不得不作些調整,徐達駐營城南,常遇春紮營在城東南30裏外,用作外麵攻擊。
再說那個鄭僉院叛降後不久就接到了張士誠之命,讓他協助主力向徐達、湯和營壘發起攻擊。在這十分關鍵時刻,駐紮於外圍的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等各自從營壘出發,迅速趕來增援徐達。這下可好了,張士誠將士一下子全成了風箱內的老鼠,兩頭受氣,內外受打,沒多一會兒就潰不成軍。再說常州城內本想出來呼應援軍的守城將士們,見到這等形勢,趕緊縮進城去,關住城門,死守不出,常州形勢越發嚴峻。
鑒於此,張士誠決定派出當年一起起義的十八個鐵杆兄弟中的一員呂珍率軍迅速趕往常州,督兵拒守。但由此也帶來了一個問題,常州被圍已久,現在又有呂珍增援部隊的到達,城內糧餉越發緊張。糧餉一緊張,軍中兵士心裏就發慌。徐達偵查到了這個情況後立即下令,抓緊時機,猛烈攻城。本來已經堅守了8個月且鐵了心死守到底的常州守軍,自張士誠鐵哥兒們來後就開始動搖了,他們看到徐達將士不要命似地攻城,而呂珍主帥卻乘著黑夜逃得無影無蹤,且又有傳聞:離常州不遠的自家軍事要地長興被朱元璋軍攻占了,大家心裏頓時慌了:張王的鐵哥兒們、軍中主帥都跑了,我們這些小嘍囉又何必要堅守到底呢?還是趕緊逃命吧!至正十七年(1357)三月,常州城終被徐達等攻占。
〇太湖西部門戶長興的奪得與“長興侯”耿炳文
常州之戰的突然變局,多少出乎人們的意料。而就在常州之戰曠日持久勝利遙遙無期之際,至正十七年(1357)二月朱元璋派遣耿炳文和劉成自廣德進取長興。張士誠部將趙打虎率領3 000精兵迎戰,雙方在城外展開激戰。趙打虎敗績,本想通過西門逃回長興城裏去,但見到耿炳文軍緊追不舍,覺得逃回城裏去也不安全,幹脆一走了之,直奔湖州。這樣一來,耿炳文等順順當當地占領了長興,當日繳獲戰船就有300多艘。長興當地有個叫溫祥卿的儒士聽到新軍隊來了,前來探探。耿炳文性格溫和,與溫儒士一交談,就覺得這個讀書人很了不得,於是留他做軍中參謀,“用其策分兵據要害,設戰具為守禦計”。
長興位置十分重要,它位於太湖西岸,北臨宜興,南麵湖州,而宜興、長興和湖州原本連成一體的,為張士誠所有,現在突然在宜、湖之間的長興被朱元璋軍奪去了,這對於張士誠來說,就好比是在臥榻上被人按下了一顆紮人的釘子,所以無論如何也得要想辦法將釘子拔掉。而對於朱元璋來說,長興的占領,西則可以連貫自己已經攻占的廣德和計劃中即將拿下的寧國府與徽州府,東可以進入太湖,直搗張士誠的老巢隆平府附近地區。所以當聽說長興被攻占的消息後,朱元璋簡直就樂不可支了,隨後下令,將長興州改為長安州,立永興翼元帥府,以當時隻有23歲的耿炳文為總兵都元帥、劉成為左副元帥、李景元為右副元帥。
長興占領後沒幾天,有消息傳來:常州也被攻下。至正十七年(1357)三月壬午日,朱元璋下令,升廖永安為行樞密院同僉、俞通海為行樞密院判官、常遇春為中翼大元帥、胡大海為右翼統軍大元帥,宿衛帳下。7天後又下令設置毘陵翼,以湯和為樞密院同僉、總管,張赫為元帥守之,命鎮撫孫繼達浚治城隍;並改常州路為長春府,以高複暫理知府事。但不久又將長春府改為常州府、晉陵縣為京臨縣、武進縣為永定縣。
〇朱元璋親臨攻打寧國前線
從進攻常州開始到順利進取長興,朱元璋的東擴雖說有所收獲,但獲得也不容易。而從張士誠角度來說,現在的形勢已不比渡江之初了,西邊的那個叫花子很凶,且很厲害,自己丟了常州、長興兩座十分關鍵的城池不說,就連文武雙全的三弟也當了人家的俘虜,想來實在讓人鬱悶不已。張士誠元氣大傷,想要得以恢複,看來還要稍稍歇歇。朱元璋抓住這個機會,將目光聚焦於大本營應天的南大門。雖說在上一年,鄧愈等人已經打敗了那裏的元軍,攻占了廣德,但因忙於東擴領地,導致了對於廣德周圍的元朝勢力還來不及予以很好地清掃。龍鳳二年年底,寧國長槍軍元帥謝國璽率兵進犯廣德,鄧愈立即予以反擊,並進取武康和安吉等地。不過,就整體而言,那時南線戰事還不能也不敢過於拓開。現在好了,東線戰事暫時可以歇一歇,剛好騰出精力將應天南大門及其周圍地區的問題一一解決掉。
至正十七年(1357)四月即攻占常州的第二月,朱元璋下令,將徐達與常遇春從常州調回,派往南線進取寧國。長槍元帥謝國璽聽到消息後棄城而逃,但寧國守臣別不華、楊仲英等則閉城拒降。徐、常多次發動進攻,但都未能取得成功,更糟糕的是,常遇春還在作戰中中了流箭,雖然他十分勇敢,拔出箭後繼續戰鬥,可最終還是沒能拿下寧國。朱元璋聽說後火急火燎地趕往寧國前線,登高一望,不由得叫了起來:“小小寧國,宛如鬥大,我就不信攻不下來!”隨即下令建造飛車,前麵編上密密麻麻的竹子作屏障,然後將這些飛車排成一列又一列,隨著一聲令下,諸車一起向著寧國城衝撞過去。元守臣楊仲英等從未見過這樣的進攻武器,也沒見過這樣勇猛的將士,心想:這回可能真的要守不住了,算了,降了吧!於是下令,打開寧國城門。徐達軍隨之入城,生擒守城元帥朱亮祖,得其軍士10餘萬,馬2 000餘匹。不久寧國屬縣太平、旌德、南陵、涇縣等也相繼被收服。
朱元璋費了勁攻取寧國,這麽大的動作,連遠在北邊隆平府即蘇州的張士誠也曾聽說了,他思忖著:乘著這個濠州來的叫花子正在寧國督戰之際,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奪回長興,將西太湖的這個重要出口通道給重占了,免得遺患無窮。五月初一日,他派了左丞潘元明、元帥嚴再興率部進兵長興,屯軍上新橋,伺機攻城。長興城內朱元璋守將耿炳文看到了這種情況,估摸著敵方可能因為上次被打怕了,想攻城又不敢,正在駐足觀望,倒不如我給他們打個措手不及。想到這些,他立馬召集人馬,快速出城,直撲潘元明軍。潘軍將士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人頭已經落地,軍陣頓時大亂,主將潘元明見此,趕緊逃跑,從而撿得了一條小命。“自是(張)士誠不敢犯長興者四年”。
〇鹽販子一不小心,馬跡山、江陰、常熟3個軍事要地全給叫花子“叼走”
浙江混混方國珍趁火打劫進攻昆山朱元璋知道後十分高興,乘著長興保衛戰勝利之勢,命令江淮分樞密院副使張鑒、僉院何文政從鎮江渡江北上,直攻張士誠的老根據地泰興。張士誠聽說後趕緊派兵前去增援救助,可誰知,又晚了一步,守將楊文德被捉,泰興讓朱元璋軍給占領了。
一眨眼的工夫,自己的老根據地又丟了一塊,想想就來氣,可接下來連續發生的三件事情更讓張士誠目瞪口呆了。
第一件事情是至正十七年五月,朱元璋手下將領、樞密院判俞通海率領水師突然進攻西太湖水域裏的張士誠守軍駐地——馬跡山。馬跡山守軍將領鈕津等猝不及防,當即投降。這樣一來,俞通海水師幾乎進入了不設防區域,船艦一路東向,直駛蘇州近郊太湖東洞庭山,即今蘇州吳縣或稱吳中區的東山。張士誠聞訊後十分震驚,立即派出老哥兒們呂珍率兵火速趕往東洞庭山阻擊。再說俞通海手下將士因為一路打了勝仗,多少有點得意,麵對突如其來的呂珍軍的打擊,頓時就紛紛退卻。見此,俞通海大聲喊道:“將士們,敵人人多,我們人少,要是大家再退卻的話,他們會聚集更多的人馬,占據各個險要的地方,時不時地出擊我們,到那時哪有我們活著回去的可能,倒不如大家一起努力,與他們幹一場,絕處逢生啊!”說完,他帶頭衝向敵陣,不料在激戰中,右眼下方中了一箭,可俞通海根本沒顧得上,直到別人穿上他的盔甲代替指揮後,他才去包紮傷口。麵對不要命的朱元璋軍,呂珍隊伍慢慢開始潰退了,最終竟然大敗。
一場本來勝券在握的戰鬥就在自家的家門口竟然敗得這般莫名其妙,想起這些,張士誠就鬱悶不已。可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人來報,江陰被攻陷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在東洞庭山開戰後10天左右,朱元璋又命令長春(即常州)樞密分院判官趙繼祖、元帥郭天祿、鎮撫吳良等率兵攻打江陰。當時江陰的張士誠守軍駐紮在秦望山,居高臨下,每一次朱元璋軍將士發起進攻都被打了回來。但有一天巧了,正在作戰時,突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暴雨驟下。張士誠軍將士一見到這樣的惡劣天氣,仗也不打了,趕緊跑吧!就這一刹那間,秦望山被攻占,第二天,江陰城被拿下。朱元璋下令吳良駐守江陰,此人後來被封為了“江陰侯”。
這就是張士誠驚詫不已的第二件事。第三件事是:江陰攻克後又是10天左右,朱元璋再次采取聲東擊西的策略,命令徐達率軍進攻宜興。可不論你怎麽打,宜興還是巋然不動。這時朱元璋突然改變主意,讓徐達放下宜興,急速行軍,直奔江陰東邊,攻取常熟。常熟張士誠守軍沒想到朱元璋軍隔了那麽遠會突然來打自己,隻好倉促應戰。戰鬥中張軍又在虞山西北的湖橋中了趙德勝的埋伏,頓時大敗,隨即常熟被占領。
至此,張士誠這位一方豪傑,在西麵鄰居朱元璋來到集慶城後的一年時間裏,幾乎還處在迷迷糊糊當中相繼丟失了長興、常州、泰興、江陰和常熟等幾個關鍵性的城池。想當初,這位泰州、高郵出來的英雄“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長興、江陰二邑,皆其要害。長興據太湖口,陸走廣德諸郡;江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渡之處”。可現在西失長興,西出通道被切斷,徽州、宣州之爭奪也就沒了他的份;北丟江陰和常熟,南北通道被堵塞,西北拓展就此戛然而止。
可倒黴的事情還沒完,至正十七年(1357)八月,已經投降元朝的浙東起義軍頭領方國珍接受元廷詔令,派50 000水師進攻昆山。昆山距離隆平府蘇州很近,張士誠立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趕緊派了大將史文炳和呂珍率領70 000水師迎戰,雙方就此在昆山奣子交上了手。按理說,張士誠軍不僅有著人數上的優勢,而且占了天時地利上的便宜,可令人一頭霧水的是,居然在昆山奣子之戰中,張士誠軍一敗塗地,方國珍反而七戰七捷,甚至還將其軍隊開到了昆山城下。
◎有人歡喜有人愁——張士誠、方國珍降元
麵對這一係列的失敗,已經英雄不再的張士誠最終采納了三弟張士德“遺書”中的建議——張士德被俘後一直被關押在應天南京,哥哥張士誠曾開出很高的價碼想換回他,但都被朱元璋拒絕了。據說朱元璋十分看重張士德:“張士誠謀主士德,其人有智勇,被我擒之。張氏之事成敗可知矣。”朱元璋對他優禮備至,本想通過他來勸降張士誠,但沒想到失敗了。張士德不僅很有骨氣,而且眼光也十分銳利,在朱元璋勸降過程中他看到了常人所沒看到的,暗地裏托人捎信給哥哥(實際上就是他的遺書),大致是說:哥哥啊,你要是實在支撐不下去的話,寧可歸降元朝,也決不要投降朱元璋!辦完這事後,他絕食而亡。張士誠每每想起這位了不得的弟弟就會心痛不已,如今大勢所迫,真到了弟弟所說的那般田地了,算了,就投降元朝吧!再說苟延殘喘的元帝國政府聽說張氏歸降當然高興咯,原本在南糧北運線路上弄得自己心驚肉跳的“反賊”現在乖乖地投降了,這絕對是件大好事啊,隨即授予張士誠為太尉,張士信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而在促使張士誠歸降這件事上立有大功的方國珍也被元朝政府授予了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之職,且被賜予了衢國公印,讓他兼領慶元、溫州和台州三郡。
〇擴寬應天南大門視野——攻取徽州、池州,新辟北大門——揚州
與張士誠厄運連連相反,朱元璋這一邊卻是捷報頻傳,尤其是至正十七年(1357)東線戰場碩果累累:二月得長興、三月得常州、五月得泰興、六月得江陰、七月得常熟;南線也不賴,先是四月徐達軍攻占寧國,活捉猛將朱亮祖。隨後,元帥鄧愈、胡大海等率軍相繼攻取了績溪、徽州、休寧、黟縣和婺源等皖南重地。在徽州攻下後,朱元璋設立了軍政管理機構,改徽州路為興安府,管理皖南徽州等地區,同時設立雄峰翼元帥府,命鄧愈守之。
徽州地區往西拓展就是池州府,往南就是江西,江西曾是西線紅巾軍的地盤,而那時池州也是西線紅巾軍的勢力範圍了。從朱元璋軍打到徽州府後的動態意向來看,他們似乎並不想馬上再向外拓展了,這倒不是因為叫花子他們有多高的階級覺悟,不打同為反抗元朝黑暗統治的階級兄弟,而是顧忌著一個人,他就是先前巢湖水師頭領趙普勝。想當年朱元璋這個“大忽悠”將巢湖水師10 000個兄弟“忽悠”到了自己帳下,作為水師頭領的趙普勝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這口惡氣,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豬腰子臉”的“大忽悠”臉不改色心不跳地將與自己同為巢湖水師主要領導的李普勝捆了手腳扔進了長江裏。昭然若揭的魔鬼獸性,趙普勝算是領悟得早,走得快,投奔了西線紅巾軍天完皇帝徐壽輝,從而免遭不測,而受命鎮守池州。
對於這樣的一段曆史,朱元璋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攻占徽州後自己的軍隊再進行西擴,勢必要與趙普勝交上手了,可人家趙普勝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雙刀趙”,那雙刀舞起來,就像飛轉的法輪似的,沒人敢對壘,因而強攻肯定不成;那麽智取?人家趙普勝上過當了,且上得還是大當,怎麽可能還會來上當送死呐!為此,朱元璋一籌莫展。正困惑著,忽然元朝銅陵縣令羅得泰、萬戶程輝等前來歸降,要求派人前去接管。朱元璋一想,銅陵距離池州府治還有一段距離呐,危險不大,於是就派遣常遇春率軍進駐銅陵。巧了,剛剛接管銅陵,天完政權池州路總管陶起祖也主動來降了,並報告說池州城內守軍不多,正是進攻的好機會。常遇春隨即派了興國翼分院院判趙忠、元帥王敬祖等率兵前去進取。可就在趙忠與王敬祖前往的途中,與一路趕來阻擊的趙普勝手下將士激戰於青陽縣城外。王敬祖巧使騎兵衝散了敵人隊伍,眾人乘勢衝擊,進而攻入了青陽縣城。也僅此而已,盡管心裏癢癢的,但因畏懼驍勇善戰的趙普勝鎮守在前方的池州而不敢再挪前一步了。
一轉眼五個月過去了,初冬十月的一天,“雙刀趙”接到命令,出征安慶。朱元璋、常遇春聞訊後欣喜若狂,趕緊點兵出發,直搗池州府治;等“雙刀趙”知道時,池州已在朱元璋的手裏了。這也是朱元璋軍與西線紅巾軍之間首次小衝突。
拿下池州,上可逆流而上攻取安慶,下可順水北向規取銅陵和太平。對此,徐壽輝方麵豈可甘心,所以後來徐壽輝部將陳友諒進攻朱元璋大本營應天也不是沒有一點依據和道理的,“真理”讓勝者為王的說了600年。
就在上遊長江南岸城池池州被攻占後沒幾天,有人來向朱元璋報告說,下遊長江北岸城池揚州亂成一鍋粥了,將鎮江和揚州打通成一條線正當時。為什麽這麽說?這就要從朱元璋的一個大老鄉張明鑒說起。張明鑒,淮西人,1355年乘著天下大亂的有利形勢,在家鄉聚眾起兵,用青布裹頭,故名“青軍”,人稱“一片瓦”;又因為張明鑒及其手下人善用長槍,故又名“長槍軍”。但這支隊伍很爛,軍紀極差,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其所經之地含山、全椒、六合、天長和揚州等地,人們一旦提起它,無不為之色變。
當時元朝鎮南王孛羅普化鎮守在揚州,看到各地起義和動亂,心裏慌得很,很想弄支隊伍來揚州維護秩序,但他又沒有仔細查查底細,就隨隨便便地將這支“長槍軍”給召來了,張明鑒被封為了濠泗義兵元帥,駐紮在揚州。災難從此就開始降臨這座美麗的曆史名城。別看“長槍軍”成員個個都是“邊角料”,但他們的野心倒不小,在揚州城有吃有喝還不滿足。有一天,元帥張明鑒找到鎮南王,跟他說:“如今各地都發生了動亂,朝廷遠隔千裏之外,眼下時勢還真不好說。最近聽說我們揚州城內缺糧,這糧一缺,人心就慌。鎮南王殿下,您是元世祖的後裔,應該承繼大位,做我們的主子,出兵向南進取,打通糧道,以此來救濟饑荒。不然的話,人心必變,禍將不測!”鎮南王不傻,聽懂張明鑒的話中話,仰天哭著說:“你們難道不知道君臣一類的大義嗎?要是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我還有什麽臉麵去見家族宗廟裏頭的祖宗啊!”張明鑒一聽,簡直就是“對牛彈琴”,算了,說也白說了,沒得用,趕緊采取點措施吧!想到這裏,他朝手下的那些惡棍、流氓使了個眼色。眾人一哄而上,打的打,攆的攆,沒一會兒,就將鎮南王給趕出了揚州城。可憐鎮南王,無處可去,算了,投奔淮安趙均用吧,沒想到去了那裏就被趙均用殺了。再說那個張明鑒,自從攆走了鎮南王後,自己當上了揚州城裏的土皇帝,住著鎮南王王宮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凶暴益甚,日屠城中居民以為食”,揚州百姓正在地獄裏煎熬!
朱元璋聽說這樣的情況後,立即任命繆大亨為統帥,領兵攻打揚州。揚州的那些烏合之眾怎能經得起作戰,一下子就被繆大亨打垮了,隨後揚州被占領,朱元璋又得了數萬“義兵”、2 000匹戰馬。不過昔日繁華的揚州此時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據說後來人口統計時全城百姓隻剩下18戶人家。但鑒於揚州位於長江下遊和南北交通的特殊位置,即使人口再少,朱元璋還是覺得很有必要設立軍政管理機構,幾天後令人掛牌淮海翼元帥府,“以元帥張德林、耿再成等守之。改揚州路為淮海府,以李德成知府事”。
這樣,經過兩年左右的不懈努力,到龍鳳三年(1357)年底為止,以應天為中心的朱元璋集團不僅鞏固了應天府、太平府、江淮府(後改名為鎮江府)和廣興府(即後來的廣德府)等江南4府地區,而且還搶占了常州、江陰、常熟、寧國、徽州、婺源、池州、揚州等重要的軍事據點。隨著地盤逐漸擴大,占據了虎踞龍蟠之地的朱元璋走向帝皇寶座的腳步也變得日益急促,中華大一統帝國的重建過程也由此開始加速。
§§第三章 先陳後張統一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