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葉項鏈

第28章 醒目的中國紅

　　2014年10月

　　喜歡紅色，是因其意寓吉祥，是熱烈、奔放的象征。一般按顏色的深淺，紅可分深紅、淺紅、粉紅、褐紅、大紅、紫紅、淡粉紅諸色。在那些或深或淺的紅色中，我似乎更喜歡朱紅，這是一種民間常用的紅紙顏色，較深紅偏淡、較大紅偏暗的紅色。古往今來的婚慶喜事幾乎都離不開朱紅。十多年前，我買了件朱紅對襟布衫，紐扣磨毛了，還不舍得墊箱底，每年乍暖還寒的日子，穿上那件紅布衫，與布衫配套的是黑色長裙，裙筒左側縫貼的布花，是朱紅卷草紋，自覺經典而古雅。似乎我穿一次，女友勸一次，偶爾還會遮掩其他時裝的光彩。說得很有道理。可我仍不棄紅布衫。

　　不棄，實是因為喜歡它的朱紅。

　　朱紅，名字來源於朱砂。因朱砂產自中國，又稱中國紅。一直以為朱紅為中國色，去法國才知法國人亦用朱紅，不過僑居法國的華人更喜歡。不知是因共同的喜歡，還是因巧遇的故事，在異域他鄉，尋找中國紅，竟成我法國之行的向往。

　　在米盧茲，在一切皆陌生的街頭，寒風中搖晃一抹中國紅，像爐膛的火苗忽亮忽暗。我不由自主走向中國紅。原來是中國餐館的紅燈籠。燈籠的絹皮上印了“大吉大利”“財源廣進”之類金字，而白色的門麵上書朱紅的“富福居”三字格外醒目。醒目的中國紅，我一陣竊喜，拉門邁入這家中國餐館，其實我們剛在迪迪夫人家用了中餐風味的法式午餐，還打著飽嗝。老板是浙江溫州人，聽說我們自寧波來，端來一杯熱茶。法國人習慣飲冷水，熱飲的大多是咖啡。富福居的熱茶，米盧茲的中國紅，亦成難忘的記憶。

　　不知不覺地，中國紅竟成我聚焦的景色。巴塞爾的亞洲餐廳，那張粘貼在玻璃門上的店牌，紅底黃字，邊上懸掛和合二仙的鏤雕木窗，頗有民俗風情的中國紅。位於日內瓦湖畔的龍酒樓，那酒樓門麵是朱紅基色，上部的木質招牌，紅底白字加金色“龍”字；下部的玻璃窗，透明底紅字，亦是金龍飛舞，中國龍、中國紅的相互映襯，漢語、外語的雙語飛舞，是日內瓦湖畔的一道獨特風景線。巴黎的富海樓以深綠為樓麵基調，遠看誤認為家鄉的郵局，近看那綠色樓麵的朱紅招牌，那大紅大綠乃是中國傳統之色彩，如今鑲嵌在時尚之都，於淺灰的樓宇間，醒目得不能再醒目了。斯特拉斯堡的樂宮樓是上海人開設的餐館。餐館的招牌亦是朱紅底色配黃字，招牌上方還是朱紅的“PALAIS DE CHINE”（中國館），此為萊茵河畔的中國餐館一景。在異域他鄉，中國餐館喜歡用朱紅裝潢門麵，僅是為了讓餐館顯得更醒目嗎？一次，我們在法瑞國境線的中華飯店，吃到久違的北京蝦仁蒸餃、木耳炒雞蛋、酸辣湯之類京味菜點，這家餐館裝潢少見中國紅，隻有一處，即出入玻璃門張貼的，是家鄉迎賓的那對金童玉女，而餐館的筷套、牙簽套均是白底朱紅字。我越看越興奮，似賓至如歸的興奮，中國紅使得在異國他鄉的我忽然有回家的感覺。

　　去日內瓦時，在布爾佩瑞斯市（Bourg-en-Btesse）轉車。火車晚點，得以有時間遊覽布城的市容。那是個家鄉所說的“雪等雪”天色。老天似乎為火車的晚點而不高興，陰沉著“長臉”，風挾帶著屋簷上的雪花，吹在我的臉上像針刺似的痛，灑落於地麵的殘雪或冰霜上，布城的街巷亦是淺灰色的基調，從車站向前走去，舉頭看天色，希冀能看到太陽。心想此處除了熟悉的太陽，還有什麽呢？孰料，此處竟有熟人，我看到“豐盛樓”三個漢字，莫名激動，駐足拍照。兒子像孫悟空似的，穿越馬路去餐館衛生間撒了泡尿……沒有太陽的布城，屋簷上的積雪白皚皚，地麵的殘雪白皚皚，還有那些冰霜冷冰冰，實是“落雪勿冷融（方言，音讀殺）雪冷”的寒凍，此見豐盛樓的中國紅恰似冬天裏的一把火，直暖心窩。

　　在斯特拉斯堡亦是如此的溫暖。那天中午，沿著萊茵河畔，我們尋找近兩個小時，竟找不到能填飽肚子又合胃口的飯店，再去三野兔餐廳，亦關門大吉。星期天，法國的店鋪大多不營業，隻能據拍的中國紅照片尋找吃飯的餐館……尋的是長城酒家。有道是肚饑增滋味，饑寒交迫中，長城酒家的中餐是多麽美妙。人所感受到的這種極致，是一種說不清且不想說的感覺。長城酒家的美味亦是如此，隻知那味還留在舌尖。

　　其實，在法國或在瑞士，中國紅並非中國餐館專用，巴黎雨果紀念館陳列的朱漆木雕，巴黎紅磨坊的風車、康康舞舞台均為朱紅，而中國餐館的中國紅似乎令人印象更深，因為在醒目的中國紅招牌下，那兒有美味可口的家鄉佳肴，有似曾相識的中國故事，有撩撥人心的華語歌曲，偶爾還能聽到熟悉的鄉音。

　　朱紅，古代還是中國女子胭脂的顏色，不知是否是胭脂紅的緣故，朱紅現又改稱情迷紅。一次，菲利普先生陪同我們在中國餐館用餐，恰巧我們的餐桌近四大美女屏風，而且倆男人背靠的是西施、王昭君、貂蟬、楊玉環，席間，我打趣道，你倆身近“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的美女，可謂秀色可餐喲。兒子笑說，有點意亂情迷的陶醉。哈哈，在情迷紅基調的餐館用餐，一曲“何日君再來”之問，還需“千言萬語”嗎？“月朦朧水朦朧”，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喲。中國餐館多播中國人耳熟能詳的情歌。聽同一首歌，隨口哼唱曲調，仿佛才深解個中的滋味，眼眶不由自主地潤濕……在異國他鄉，有一種顏色讓我陶醉。她似乎讓我的情更加的纏綿，她讓我的戀更加的深切，這種顏色便是中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