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得粗糙點

第八節 憶我親愛的姐姐

　　今天，姐姐離開我們已經整整十五個年頭了。但在我腦海裏好像還是在昨天，一幕幕的印象，就如膠片一樣，時常會在我心裏翻過！揮之不去。就像一塊石頭在平靜的湖麵擊起的漣漪，一圈一圈，無休無止的思緒，向著遠方翻滾，對於年幼的回憶已幾近模糊。今天執筆又重新翻閱了一遍！也是對慈愛的姐姐的懷念！在我心裏也經常會記得我也曾經有一個漂亮，善良，梳著長長辮子的姐姐！

　　姐姐比我大，整整十二歲。在我有記憶的時候，常常看見姐姐坐在紡車旁，哼著歌紡著棉線，隨著她左手的起起落落，棉錠也漸漸地增大，姐姐腦後的辮子也合著拍左右搖晃著。感覺那時候姐姐唱的歌真的很好聽！而姐姐腳下的泥地也因為她天天勤勞的清掃，而烏黑得放亮了！愛唱歌，愛幹淨我也真是受姐姐的影響。

　　記得小時候，夏天玩累了，就拿張草席鋪在涼涼的泥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覺，也經常會口齒不清地學著姐姐哼哼不知詞的調！姐姐是老大，下麵有我們三個弟弟，弟弟當中我又是最小，姐姐是最疼我的了，但對我很嚴，記得也挨過她的腦瓜崩！姐姐進入工廠的時候是十六歲，我才四歲，根本沒有什麽記憶可言，隻記得我六七歲時她們廠裏一起工作的同事來我家，經常抱著我玩。那時候電影都是露天放映的，她們幾個小姑娘經常會約著一起去看，而我隻有七八歲，她們怕我看得晚了又會睡著，或者管不住我出意外，因為我從小出奇的頑皮，她們經常瞞著我，丟下我偷偷地分批走，然後再到哪裏會合。而我從小就調皮，會觀察她們的動向，遠遠地跟著！往往她們還沒到露天電影場，我已經在她們前麵了。然後她們沒辦法給我買一張一分錢的蛋餅，很薄很大，騙騙我！給我解解饞，也叫我稍微安耽些，別到處亂蹦亂跳。我經常看著看著會睡著，在回來的路上她們輪流背著我回家，到了第二天早上我還會調皮地問姐姐，昨天晚上我是怎麽回來的！而姐姐的回答是一個清脆的腦瓜崩（我們老家叫力指榜）！也許是她同事們看見我可愛好玩，或者是奇怪我姐姐怎麽會有這麽小的一個弟弟，所以經常和我鬧著玩，也沒少吃我的苦頭！有一次一個同事從後麵來抱我，其實是喜歡我，和我在玩，我也不懂事，身體猛地一跳，頭頂一下子頂到她的下巴！疼得她哇哇大叫！我就會一掙脫跑開了，姐生氣地來追我，我邊跑還邊回頭衝著她們笑！我姐生氣得嚇唬我，說要丟到後麵醃榨菜的缸裏去，浸死我！我邊跑邊說，要是丟進去那我會變成秦始皇咯！然後咯咯笑笑跑遠了，姐姐跺跺腳嚇唬著我，也不追了！

　　姐姐的憨厚、善良和忠實，這種內在就如同她的漂亮一樣，在廠裏是出了名的。在我印象當中姐姐從來沒有和人吵過架，也從來沒有回家訴說誰的不是，更不會去隨便評價誰。我一直記得她們廠裏的大黑狗會在姐姐加夜班的時候送姐姐回來，到家後大黑狗又聽話地回去了，也許是姐姐對它好，而狗才會這樣。這種和諧在三十多年前是很難看見的！

　　在我十二歲那年姐姐出嫁了，也不知道怎麽的，也是我們當地的習俗，女兒出嫁都是哭著嫁的！我當時也真不懂什麽，隻知道好多親戚來了，姐姐含著淚摸了摸我的頭，叫我以後要聽話！姐姐走了！而且好幾次回頭看看我，十二歲的我在人群中真的很難找到，我哭了，記得哭得很凶！後來別人問我你怎麽哭了？我沒有去回答她們！也怪我對姐姐的依賴和天生的仁慈，見了任何人眼淚就控製不了，眼睛就濕潤。

　　從那時起，姐姐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時常回來看看我，我第一條牛仔褲也是姐姐買給我的，我記得很清楚，藍色的，讓我臭美了好久！連走路，腳步也非常輕快！

　　每次我受了委屈或者遇到困難，都去找姐姐。凡事都和姐姐商量，是姐姐一樣一樣幫我分析解決，盡管當時姐姐家的條件不是那麽的優越，但姐夫也像親弟弟一樣照顧著我。

　　在我十五歲那年姐姐有了第一個女兒，長得白白胖胖的很可愛。小孩子屬豬，手像藕一樣一節一節的，我們全家別提多高興了，因為在我們這輩，家裏屬姐姐她最大，也是第一個有小孩。全家老小都爭相來抱，慢慢地孩子到了五六個月，姐姐上班去了，我經常抱著外甥女去姐姐廠裏，讓姐姐喂奶。有一天下雨，我一手拿著傘，一手抱著外甥女，一陣風刮來，剛好懷裏的孩子餓了掙紮著往後仰了一下，嚇得我趕緊丟掉雨傘雙手來抱她！著實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帶著傘抱著孩子去吃奶了！也怪我當時隻有十四五歲。小時候的我個子並不是很高，力氣也小，到了姐姐有了第二個小孩的時候，我已經參加工作了，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姐姐家看她們了。現在想起來，一切好像還是那麽的溫馨，每每想到時常會禁不住去留戀那時光！更想時光倒流，再回到從前那個年代！但也在感歎歲月的流逝，美好的東西一去不再複返！

　　從懂事那天起，在我心目中，姐姐走路時來回晃動的像鍾擺樣的那根大辮子，就是女人的象征和善良的代名詞！

　　姐姐走的時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我還在單位，也忘記是誰拷了個傳呼給我，我回電過去聽說是姐姐病了，在寧波李惠利醫院！我放下手頭的筆錄稿，立馬上了去寧波的麵包車。到了醫院看見姐姐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紅暈，臉慘白慘白！而且是一臉的愁容。我跑到當時寧波百丈街四明大藥房，用口袋裏僅有的一百多塊錢買了西洋參，切成了片，讓姐姐含在嘴裏，就是這些參片，讓姐姐有了動力，也可以說是多活了幾天！

　　住院了一段時間後，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姐姐出院了。我高興地背起槍，拿了僅有的一顆獵槍子彈，跨上摩托車就向海邊出發，也是想打隻野味來給她開開胃。一路上刺骨的寒風吹得我好像沒穿衣服一樣，我本想等退潮後打幾隻來吃魚蝦的野鴨來，但是剛上潮不久，等啊等，潮水一直不退，而天又快黑了。我躲在雜草叢中眼光向海塘的南麵江中搜索，突然打下來一隻江雞。回到姐姐家裏，三下兩下就把它熬成了湯端到姐姐邊上，可憐姐姐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胃口，隻是淡淡地看了一下說她喝不下，叫我喝吧。還說這個東西一般打不到，補的，長身體的！我流著眼淚沒有說話！在擦淚水的時候看見她滿屋子的同事都在流淚！我這才傻傻地發現事情的嚴重！那時候我真的也沒什麽能力，現在想想也後悔，姐姐連自己什麽病都不知道就這樣撇下兩個年幼的外甥女走了！

　　姐姐出殯那天，天變成了灰色，昏暗昏暗的，沒有了風。我隻記得我是個淚人，送殯的隊伍排了好幾裏路，所有她的同事和朋友都在送殯的隊伍裏，在他們的表情裏隻有搖頭和無奈的歎息！擔心著兩個小孩怎麽辦！這麽小沒有了媽媽！

　　轉眼十五年過去了，兩個外甥女現在已經長大成人，而我對姐姐的回憶也漸漸地模糊起來了。故時常在整理和翻閱，打開那塵封的記憶！也許姐姐本來就是個天使，是上蒼特意安排的，如今她在天堂，雖然看不見我的一筆一畫，但這是對親情的一種詮釋和思念，甚至是感恩！更想姐姐能夠看到現在的我，好想讓她坐坐我的寶馬、奔馳，分享我的成就和正在努力的將來，也好讓她閉眼前最為我擔心的心思一掃而光！但可惜的是，她隻能在我夢裏，和我無言地對話！

　　姐姐！你在天堂還好嗎！記得要想我們！四弟和三哥他們會在每年的清明，在你墳前插上你最喜愛的鮮花！去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