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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難道那封信真的長了腳或長了翅膀?

  其實不然,那接連的失而複得,得而複失,和那個門棟裏的一個小學生有關。

  二樓的光浩是個小學五年級學生,一年以前迷上了集郵。那封信擱到舊木箱的第二天,光浩就看見了。

  呀,是日本寄過來的呢!這郵票,印的是座大山,難道是日本最有名的富士山!光浩將那封信拿在手裏,仔細地看著那張郵票,久久不願放手。

  信是人家的,哪能私自拿走!光浩雖然愛好集郵,對眼前這張郵票也是愛不釋手卻也明事理,還是將信放回原位。

  人一旦認定追求的東西,那東西一定會如過目不忘的幽靈,或是長久不散的夢魘圍著你,纏著你。

  之後幾天每天放學,光浩都徑直回家,看看那信是否還在,或者看看是誰家的信,如果認識就將郵票討要過來。

  可好幾天過去了,那信或者是寄錯了,或者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正好,我要!光浩心想。但他也挺矛盾,一邊想象著自己的郵冊裏突然多了一張外國郵票,在他的小藏友圈子裏應該是件多麽風光的事。可一邊他又想,如果自己偷拿信件的事被發現,那今後如何去麵對信的主人,麵對爸媽,麵對四鄰,麵對同學。光浩越想越害怕。

  斷斷續續,心不在焉地將作業寫完,都十一點多了。往日早已開始做第二個夢了,可現在他睡意全無。人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接受結果的時候,而是選擇過程的時候。

  翻來覆去睡不著,光浩還是開了燈。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去看看,如果信還在,那就算那信默認它沒主了,我就將它領回來收留曰如果信被人取走了,那也好,回來睡覺!光浩在腦海裏打著小算盤。

  似乎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光是要絕對隔絕的。光浩關上床前的台燈,躡手躡腳,小心翼翼,走出房間,又走出門去。

  爸媽、四鄰們都已經睡了。樓道裏黑乎乎的,特別是拐角背光旮旯,盡管心裏既緊張又害怕,但光浩還是不敢打手電,甚至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就如同盲人一般,摸著牆壁,兩步一個台階地下到了一樓門棟口。

  借著外麵路燈照過來的一些光,光浩看見了那封信還在。

  拿!不拿?光浩做著最後一次掙紮。

  遠處突然亮起了黃光。光浩心裏一驚,估計是誰家的汽車開回來了,那光越來越亮,車子越來越近了。

  一不做二不休,在家講好了的,信歸我啦。光浩索性一把取下信件,緊緊地拽在右手上,左手扯起外套的一邊擋住。然後踮著腳,以十倍於下樓的速度,拖拉機變跑車一般衝上樓去,輕手輕腳開了門,回到房間。不用摸,心裏早已是嘣嘣直跳。

  緊張,興奮,此刻集於光浩一身。

  但這一夜更感覺不安,他沒有立即撕開郵票,甚至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他先是將信封夾到了字典裏,一會覺得不妥——字典經常要用的。於是又找來一本極少看的書,夾上信,然後放到了書櫃的最裏麵又最下麵一個位置。

  從緊張到興奮,從興奮又慢慢歸於平靜。光浩也有些倦意了,那就睡吧。夢想的實現有時是興奮劑,有時一轉身,又可能成為一針鎮定劑。折騰半天,光浩終於睡著了。

  仿佛是老天故意要給這個正處於朦朧年華的孩子一個考驗。之後的好幾天,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裏,光浩都覺著很不自在,仿佛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一張嘴一直在向他說著什麽。

  終於,他熬不住了,他還是怕了,一個夜裏,他又悄悄將那封信放到了樓下的舊木箱上。盡管有一些遺憾,但如釋重負了,睡夢裏不會出現無數隻手,無數張嘴指著自己,大喊捉小偷。

  人的情感注定是很微妙的。當你起初認定了一件事時,無論成否,之後一定很難忘懷。送走了煎熬,光浩又迎來一個新的煎熬。

  信封回到了舊木箱,可一連三天了,它依然沒有挪身,任憑身上穿了一身灰衣。

  當人內心一股熱切、強烈的欲望將要來襲時,前期的症狀大可以用一個字形容——癢!每天都要從舊木箱前路過,那個信封就如同一隻毛蟲不斷地惹碰著光浩搖擺的心。

  第三天中午,光浩回家吃飯,他再一次見到那個信封,他太想要那張花錢或許也買不到,會令自己的集郵冊麵子十足的郵票了。

  選擇題再一次擺在光浩麵前。拿、不拿,激烈的思想鬥爭過後,光浩選擇了前者。這信百分百是寄錯了,不可能到達目的地的。光浩十分堅定地想。

  要不然,自己隻把郵票揭下來,還是把信擱在舊木箱上,主人要的是信,又不是郵票啊!當光浩在心裏下了這樣一個似乎合情合理、天衣無縫的台階時,他已經從床上躥起,下了樓去。

  夜裏,外麵刮起了風,興許要變天了。這恐怕是這個少年除了出生,十多年以來最驚心動魄的夜晚。他幾乎是一直顫抖著用剪刀一毫米一毫米地剪下郵票。然後又如同手裏握著一枚手雷一般,迅速地將那封信從自己的視野裏挪開,放回舊木箱上去。

  那封早已落魂,如今又添新傷的信在黑暗中,幾乎是飛著到了舊木匣上,但很不幸,它沒有安全著落,而是被舊木匣彈了一下,落到了地上,秋風一卷,又將它徹底暴露於樓前的路上。

  一夜的秋雨淅淅瀝瀝,那封信該是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模樣。清早雨歇,社區掃地的師傅順理成章地將它和落葉一起掃進了垃圾車。

  還好,到了垃圾站,它被分揀出來,馬上結識了另一幫爛兄爛弟——舊報紙。

  傍晚時分,它和舊報紙紮在一起,終於找到了今晚歇腳的客棧——老夏的廢品收購站,盡管環境差點,味道刺鼻些,但總比睡大馬路食風飲雨強得多。

  第二天它被再次分揀,散落到了角落裏,靜默地研磨著時光,直到一個星期後,季風旗將它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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