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約到月亮

第六節 書香滿徑

　　周一的晚上，吃了晚飯，閑著沒事，雖然夜雨來襲，母女倆仍是去了附近的席殊書屋。由於書屋馬上要重新裝修，所以書少客也稀。難得碰到老板在，年輕的小夥子叫了幾個朋友在二樓圍爐清談，香茗在手、絮絮耳語，是我喜歡的調調。微涼的雨夜，客人都散了，可愛的櫃台小姐如見親人，拉著我和茜茜絮絮叨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茜茜看樣子是個俗人，縱是看書也是更喜歡新華書店人潮洶湧、席地而坐的氛圍，對著清冷的書屋自是大搖其頭。牽了她的手，在樓梯的暗角處抽出一本封麵樸素、開本窄小的《童話大王》，在櫃台的底格拿出幾乎伴我成長的《父與子》，在漂亮的時裝雜誌後找出實用的《課堂內外》之類雜誌，全部交給小小的人兒。小朋友抱著一捧書，邁著小腿，走上二樓自來熟地在沙發上坐下，開始翻檢。也許是書的裝幀不太醒目，也許是這些書並非主流兒童讀物，也許是插圖不夠漂亮，剛開始，她左翻翻、右翻翻，還是沒有確定要看哪本，再加上二樓那幫清談家的幹擾，她總是坐立不安，時不時會叫我一聲。慢慢地，在一樓的我再也聽不到小家夥的聲音了，過去看看，發現小朋友已經完全沉浸在那些樸素的書中了，縱是聊天的那些人也影響不到她，縱是媽媽離開估計也不會察覺。也許這就是我的目的吧。盡管茜茜已經養成了較好的閱讀習慣，我們仍是有義務不斷強化她樹立一個觀念：知識和閱讀是不受條件、環境等任何外在因素影響的，透過或華麗或樸素的外表，一本書的內涵才是最重要的。忽略重要或不重要的載體，一顆能夠發現並渴求知識的心才是最寶貴的。書如此，人亦如斯，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講的就是這層意思。

　　因為要找書，所以我和櫃台小姐一起上機操作查詢，忙了好一會兒才搞定。看看茜茜還是沒有動靜，就順便自己也找了本書翻看。想起以前父母對我的言傳身教，今天我的良苦用心，閱讀，真是一件代代相傳的事。不誇張地說，“不可一日無書”是我爸媽對我的教育。少年時，縣城裏圖書館的書基本都難逃我的魔爪，浪擲在新華書店的錢是難以計算，一家三口有“三必讀”：閑時必讀、睡前必讀，再加個如廁必讀；外出讀書，學校圖書館、各大書店乃至各個借書小店就是吾鄉吾土，管理員和店員、老板就是兄弟姐妹。及至成家，愈加變本加厲。工科出身、轉學經濟的老公少時鮮少閱讀，受此刺激，也是發奮圖強、迎頭趕上，自此後，家中不但繼承了“三必讀”的“陋習”，而且發揚光大，書目基本與新華書店同步更新。近幾年，茜茜出生，網絡普及，但是買書的習慣仍是不改。倒是隨著工作學習的開展、年齡閱曆的增加還有兩人之間的相互影響，閱讀的圖書種類更寬泛了。對於我來說，除了文學、推理、經濟、管理外，也開始對曆史、教育、哲學乃至佛學感興趣了；而他，在度過了最初的磨合期之後，除了正規正常的閱讀方向之外，對文史、網絡文學乃至穿越文學之類也慢慢接受並且饒有興致。在這樣環境的浸淫下，茜茜之愛書也就不足為奇了。我們這一生已經受惠並將繼續受惠於書，所以真心地期盼茜茜也能夠在書籍的陪伴下成長、成熟。所謂淡淡書香沁心脾，同樣是這一程的人生，有書的陪伴應該會愉悅、順利和充實得多吧。

　　也許，除了這句美麗的期許之外，我們還要告訴茜茜一個理性的建議：“盡信書不如無書。”如果說前者可以讓她愉悅和充實，那麽後者會讓她富於智慧和變得成熟。這也是我們近三十年累積的肺腑之言。就像看言情小說時你在憧憬之餘也要清醒認識生活的真實；看《貨幣戰爭》後除了津津樂道於國際金融騙局的微妙外你也未必需要相信全球興亡就一定要受製於德意誌那些隱形富豪們；看《江村經濟》可以感慨費孝通的溫文有才但不必就認定泱泱農村無一例外必須培植自己的工業基礎，否則你就會無法理解“溫州模式”；還有，如果你一開始就對霍金的“黑洞悖論”堅信不疑，那麽及至他主動修正觀點時你就會有被欺騙的感覺……諸如此類。

　　不管怎麽說，無論是“淡淡書香沁心脾”還是“盡信書不如無書”，我總希望，茜茜這一生，總是能書香滿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