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夜晚——月亮應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的一滴淚,陳舊而迷糊。”這是張愛玲《金鎖記》的開頭,半個世紀前的月亮早落下去了,半個世紀前的月色至今還照在我的心頭。
上個星期五從慈城開會回來,經過北岸琴森時,窗外掠過大大的宣傳畫:朵雲軒走進寧波大型展覽。一直記著這個事,昨天下午在附近辦事,在碩大宣傳照的引誘下,偷得浮生半日閑,溜進展廳。戶外,陽光耀眼,燠熱難耐;屋內,清冽涼爽,令人精神一振。寬敞的展廳裏除了幾個禮儀小姐,隻有一個年輕的男子在靜靜地觀展。幾大麵的白牆上,畫作、書作,一一呈現,坐擁四壁,有種虛幻的奢侈感。我是個書畫的檻外人,但是欣賞著一幅幅或雅致或粗獷或清晰或晦澀的畫,看著作品邊上細致沉鬱的朵雲軒標簽,甚至默念著畫家們無限依依的名字:墨耕、家泠、千秋、青霞、小晴、梅華,都覺得說不出的好。總想多看一眼是一眼,浸淫在那份平靜和豐富裏,對著大師的作品,用自己的思想,肆意想象……
唯一感覺怪的是,每一幅作品都明碼標著價,最大的一幅《九鯉圖》標價5000000元,細細地數清零的個數之後,不禁莞爾。可愛的朵雲軒,是應該這樣的吧,創作之時講藝術,成品之後論價值,無論哪行哪業,隻有這樣規則清晰、導向明確才會萬古長青吧。
想起茜茜幼時跟著小朋友去參觀國畫老師的工作室後發願說要做個一流的畫家。問她為什麽,她說等賣了畫好給我買帶遊泳池的別墅,小小的人兒對稀缺藝術與經濟價值的關係有天然的直覺,與朵雲軒的理念不謀而合。
將書信雅稱作“朵雲”,言必稱“朵雲軒”,還要在淡黃的信紙上暈染一滴蒼涼的淚,這應該是張愛玲的朵雲軒,也是我們“七零一代”臆想中的一個矯情而悲涼的夢。而我今天所見的應該就是茜茜這一代的朵雲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