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約到月亮

第十節 唯有愛和美食不可辜負

　　曾經有位聰明美麗的女同事跟我說，三十歲開始都是好時光。以前總不以為然，現在終於相信了。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大多數城市都去過好多次，每個地方或多或少都留有美好回憶。重回故地，早已沒有年少時趕景點的匆忙、記典故的好勝和裝深沉的青澀。在路上的時光，不再有目的，閑閑的，玩好玩的，吃好吃的，興之所至，去博物館晃蕩一下午，隻為看一件心儀的美物；甚至就坐在路口曬太陽，啃著雪糕，看路人行色匆匆，看遊客奔湧如潮。能相伴旅途的，除了良伴，剩下的也隻有食物了吧。

　　人都有軟肋，有人拚命找到戳一下，當然也有人看到了默默幫你擋住。我的路上總有這樣的好夥伴，他們永遠隻做兩件事：給我吃的東西和陪我吃東西。

　　去年的新年是在溫暖的太平洋島國過的。三家摯友哪都不想走，天天賴在賓館，包下四處鏤空的海邊餐廳，一壺香濃普洱，幾碟瓜子核桃，一套摯愛音樂反複播放，海風穿堂拂麵，麵前煙花綻放，墨藍海水淺淺低吟，真想長歎一聲：人生如此，夫複何求！但是，我們還是要吃啊！島國人民淳樸可愛，可惜並不善廚。於是三家男主人克服了思維和語言的種種障礙，通過各種方法溝通，加之奇思妙想，讓酒店按我們的口味四處尋覓，搜羅來五花肉、辣椒、南瓜甚至膠菜等傳統食材，然後在大年夜，全麵占領酒店廚房。最後，這一頓異國的年夜飯，除了酒店的菜之外，竟然還炮製出了家鄉小炒肉、辣椒南瓜、鹽烤螃蟹等中國傳統菜，甚至還有一鍋鮮甜的龍蝦粥和噴香的烤全雞。年夜飯之後，我們就著iPad看起了祖國春晚直播，玩起了傳統撲克遊戲，愣是把一座異國小島變成了中國小鎮。人生到處誰非客？得意江湖便是家，吾心安處即吾鄉。

　　十七年前經常去某個地方開會，吃膩了賓館的菜就喜歡和同事出去覓食，然後發現了省道邊的一家小土菜館。因為味道純鮮，那以後每年都要去吃一次，陸陸續續去了七八次。最近因為要陪女兒上四明山頂觀星，路過時特地拐去看看。讓人驚喜的是，小小一家店，除了老板胖了，房子大了，兒子結婚了，所有菜都依舊。更大的驚喜是，我們認得他們，他們也認得我們，親親熱熱要免單，覓食路上滿滿都是愛。

　　活在世上，能一直吃好吃的食物，去好玩的地方，簡直是太幸福了。每次想到這些事情，我就感覺天離我很近，信仰不是虛擬的，它是一種始終與旅行、吃飯還有看書這些家常小事緊緊聯係在一起的存在。

　　同一趟旅程，有的人攤了一床的照片向人炫耀，而有的人閉上眼睛還能想起那段溫熱。人生是自己的選擇，給人看或隻有自己知道，這兩種方式自然都可以。但隻為取悅自己的人生，不需要用那些東西來證明旅途上曾經發生過的美好，最快樂的時光反而是一張照片也沒拍下，一段文字也沒留下，但心裏什麽都記得。記得當時天空多麽透明，記得陽光如何灑在美食上，記得同伴的笑容多麽真切，因為那些美味，因為那些笑容，我會在離去的時候知道自己沒有滿目瘡痍，沒有因此錯過任何一個菜，一段路，一個人。

　　還是那句話，若非散淡人，誰解其中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