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中秋夜,朋友從異國發來了好多巴黎市政府在塞納河畔燃放煙火的照片。不由想起某年某月,誌同道合的我們幾個率性出逃,不問過去,不管將來,心無旁騖,整夜整夜地遊蕩在塞納河畔的情景。巴黎的夏末秋初最美,夜已微涼卻不見星光。轉眼之間,放肆之後,時光流轉,各安天命。但美好的回憶或許真該是這樣的:足夠老的一天,再見故人,一杯淡茶說起過去。你驚訝地發現,時隔那麽久,那些在你心裏偶爾翻騰的場景,另一個人竟然也分毫不差深深記得。有些美好,便在這樣意料之外也期待許久的相應裏不再老去。雖然我們都隻是那個城市的過客,但,憑借著熟悉的照片,當年往日,海上夜空,一輪清月,一襲繁星,仍在心頭。
也許自小知道獨生女的苦處,所以在交朋友上我是向來不遺餘力的,家人說我自小就三教九流無所不搭。也曾錯付,偶有不值,但因為那一點點堅持,那一點點舍不得,一路上情意如春風,竟也伴我至今,大有陪著到老之勢。也許是“功不唐捐”,即便在踏入社會之後,老天也借了我一雙慧眼,在一個個最不可能的地方,拾起顆顆如瑰寶般閃亮的友人。
有一位朋友,默默如一朵小小的香花,毫不起眼,卻默默在我的生命裏吐露暗香。我是在奇妙的因緣裏認識的她,我們之間既不曾彼此鮮花著錦地相助過,也從未烈火烹油地相交過,但每年中秋、臘八兩節,她親自在佛門淨地陪夜,敬香而來的兩盒素月餅、幾碗臘八粥,總會如期而至。在喧囂又繁華的節日,聽到她熟悉聲音的刹那,浮躁的心頓生一絲清冽甘甜,胸中滿是被惦念的暖。紅塵滾滾裏,透著平凡臘八粥的熱氣,依稀可以看見地久天長。
還有位妙友,總能一一化解我的各種槽點。比如說,忙了煩了我就跟她吐槽:我忙得連臉都不想做了。她會說:我忙得連人都不想做了。我說:我想讓每個人都高興,但有時候確實無法照顧到每個人的情緒。她說:唉,就算你是粒蓋了二十層鵝毛被的豌豆,還是有公主躺在你身上會不爽的。我說:我都墮落到開始看韓劇了。她說:看瓊瑤劇的女人還經曆過“文革”呢,經過真苦難就知道深刻全是他媽閑扯淡。有時真想唱一句:沒有你我怎麽辦?
更幸運的是,即便聊最沒營養的八卦,身邊也總有三種不同反應的朋友:當頭一盆冷水型、溫柔感性型、一拍即合添油加醋細細挖掘內幕型。所以,我和第一種總是數十年如一日地把挖對方“牆腳”視為人生之樂,和第二種可以攜手把臂在梧桐成蔭的魔都陝西南路逛一天的先鋒小店,那麽和第三種呢?自然是無論走在美麗幽雅的西湖畔、書香綿綿的嶽麓書院還是高大上的和義大道,亙古不變的,是對各類八卦話題的深情厚愛、靈光凸顯……
長長一生,經常被人問:你幸福嗎?如果說年輕時還想不透的話,現在已了然。不論對錯,不議是非,我的幸福,其實更多的是來自於生命裏遇見的那些對的人,或近或遠,有親昵有清淡……其實周遭的人,總對我們有些潛移默化的影響。有時你變美了,有時你更勇敢,有時冥頑閉塞飛短流長。一朵花的盛開,豈是有種子就夠了,還需土壤;一片地的封凍,豈是寒冷就夠了,還要等霜降。所以也要讓自己,努力成為可以給別人馨香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