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約到月亮

第十一節 豁達

　　最近，身邊很多人都沉迷烘焙。想起數年前，我也曾是配齊全套家什正式開張過的潮流先鋒。五分鍾熱度之後，一切束之高閣，做蛋糕的技術不過爾爾，切蛋糕的手法倒是爐火純青，尤其是切芝士蛋糕。你可別小看這手藝，那是大有講究的。一盆熱水，一把快刀，刀浸熱後吃準位置一刀切到底；還有，趁熱向外抽出，擦淨，然後連帶著碎屑再浸熱水，循環至畢。每次都不能猶豫遲疑，隻有穩準狠，每個單塊才能有絕佳的賣相，不至一把毀在最後。看，切個蛋糕都要這樣才成，那麽人生呢？

　　想起有一年幾個閨蜜一起去看《雪花秘扇》，看完後徹夜不眠聊心事。夜半時分，我和妞偷偷溜出去在如水的月色下散步，心疼加感慨地說起葳，而彼時她正在身後我媽媽家燈火輝煌的溫暖客廳裏歡笑。從年少青蔥到人近中年，無論起跌，她一直在笑。當年，因為一個偶然，她揮別我們、遠嫁他鄉；今日，又因為另一個偶然，她孑然一身，重返故裏。就像那把切芝士的滾燙快刀，每一步都明快清晰。有時會心疼地問她：“為什麽？走，其實也並沒到那個程度；回，更是不必如此決絕。”她笑著說：“其實不到最後我們都沒法知道，到底誰才是某場考驗，而誰又才是命中注定。”所以，告別前的每一天不都該真切擁吻嗎？而當眼前沒法堅持下去的時候，不都該一並打掃了嗎？

　　誰說不是呢？“世界上有那麽多城鎮，城鎮中有那麽多酒館，而她卻走進了我的（酒館）。”這是《卡薩布蘭卡》裏的台詞。年紀越大，我越相信蝴蝶效應。世事充滿偶然，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這一秒的小動作會導致日後一個什麽結果。也許，我沒有去這個約會，就不會認識你，也不會遇到他，然後我們不能把酒言歡，從天黑走到天亮。

　　反正是與非都要到那麽後麵才能知道，而知道了以後也不能再後悔，後悔不久又將要辭世，那又何必用長長一生去押寶一個勝算並不大的賭注？若如此這般，你的青春也就賣得太地板價了。

　　自然，生命裏有些美好是隻屬於終點的，比如此生的意義。每當我們以為已經抵達，她卻在更遠的地方招手，遠若明燈卻又不離不棄。但是，生命裏更多的幸福是陪伴。比如愛情的誠摯。即便走不到最後仍要堅持，有些人就是在“等他先說”或“她不說我也不說”的糾結中慢慢錯過的。這個世界每天都有那麽多人錯過，而你明明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吻對方，怎麽還舍得錯過？別以為當下的感受無關痛癢，一心隻想期待隱忍，奢望到了終點突然擁有一切。

　　當然，也許有一天我們終會發現，曆盡千辛萬苦抵達終點，收獲的，隻不過是一路含在口中緊咬不放的夢想，和一個在跌倒爬起的反複中漸漸堅硬的身軀。但是，無論如何，待到那日，我們的左手邊，有著對自己最無憾的交代；而右手邊，也沒有愧對歲月的考驗。

　　所以，我一直深信，我那位閨蜜才是最樂觀最智慧最豁達的一個。她一定知道：若他愛你，不是因為你完美而允諾天長地久；若他離開，也不是因為你不及格而推翻往日情懷。愛就像四季，不苛責春花須盛放到冬日，隻要它曾真切過一季，就值得讓人相信。

　　但願人人都能如你般，像擁抱愛那樣豁達地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