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裏有個朋友,單純文靜,暗戀某人。我們宿舍每晚臥談會的主題都是慫恿她告白。夜以繼日,內向的她被我們攛掇得心潮澎湃,發出短信。等回複那半個小時我們激動得氣都不敢喘。畢業後八年,他們結婚了。不說相信愛情之類的話,這些年來的快樂眼淚堅持妥協隻有當事人有資格感慨,給人看的不過半小時。愛情最不該就是被看客相信或羨慕,獨自享受,安靜麵對,默默成長,深深祝福。
另外,從這件事上還可以看出一個真理:有一些有趣又靠譜的朋友是多麽重要。因為有趣的人容易沒底線,而靠譜的人又大多有點無趣,所以需要兼顧互補。可惜的是,既有趣又靠譜的人實在不多,所以隻能把朋友分成兩種:有趣的,可以在一起嘻嘻哈哈,但有事時常常很難靠得住;靠譜的,遇到事時經常可以幫你一把,但平時卻不太有機會在一起瘋玩。不要臉地說,當年的我們,大抵都還算是靠譜又有趣的人。
如今想來,這樣的日子,是無論如何再也回不了頭了。
首先,感情經不起起伏了。《少年博物館》裏說:“目睹過千千萬萬孽緣之後,我還真覺得,無論國籍,男生在三十歲之前的確都是拿荷爾蒙來愛的。”真的,即便你不認同這句話,你也不能否認這個真理:愛情有時就是荷爾蒙在作祟。不知從哪一年開始,隻要發過一場火,太陽穴就會生生作疼,幾乎都能聽到“咚咚咚”快速跳動的悶響;然後肝鬱,額頭長痘,幾近毀容。第一次發生這個狀況差點把我嚇哭,連忙找醫生,最後連吃了七帖中藥。臨了,她扔給我一副刮痧板,說:下次發完火,往胸口抹點精油刮下痧,刮通這條經絡解肝鬱!我一試,果然胸口一片紫紅。從此,每當要暴跳如雷或歡天喜地時,總對自己說:悠著點悠著點,不然看中醫劃不來。上帝告誡我們:不可含怒到日落。《黃帝內經》更說:怒傷肝,喜傷心,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也許人隻有在年少輕狂的時候,才會那麽放肆地展露內心,或脆弱的毛茸茸的表麵,或冷漠的光滑的內壁;也可將如潮心緒,像展覽一樣盛大地呈現在別人的麵前,就算換來的隻是心酸同情,或者嗤之以鼻,也在所不惜。那種熟悉的又卑微又自矜、想把現實表述成傳奇、又失敗又偉大的氣息隻適合出現在荷爾蒙巔峰時期。而在時光漫長的消耗裏,曾經的理直氣壯和信誓旦旦,終究會變成薄薄的一片歎息,墜落在地麵上。人到中年,隻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又酷又討厭才能收獲少許尊嚴甚至健康。“年少當街吃煎餅,老大關門吃獨食”,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第二個原因就是體力吃不消了。有一次睡前和遠方的老友通電話,她回憶起以前跟男生約會,說有次散步回來路遇積水,男生看看她的新鞋,直接就把她抱過去了……說完後,她惆悵地歎息:“我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人抱我過積水灘了。”真的,現在誰還有這個力氣,愛情可不就是個體力活!細數從前,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在寒意漸濃的深秋,坐幾個小時的冷板凳等待一輛火車的到來,從身體到心靈,精神奕奕,不知疲憊。某一日他大雪來訪,站在樓下喊你名字,也真是因為年輕,可以穿了薄布衫就衝下樓去,卻毫不覺得冷……而現在,都不會了。我們寧願去美容、足浴、做SPA……做盡一切當年冷嘲熱諷過的中年人的俗氣活動。反而是那些江邊看煙火、山頂等日出、海邊去露營的精神層麵活動,曾經易如反掌,如今力不從心,瞬間淪落為體力活。
以上種種,都是因為,我們已不再年輕。好像十分殘忍,可是全是事實。所以,珍惜青春,盡管那時,又窮又傻。而現在,好好愛自己,雖說社會虐我千百遍,我還是待自己如初戀。隻願歲月靜好,身體無恙,一切都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