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會來花會開

第十二節 廟事

　　山頂廢棄多年的廟修繕了，出資的是山腳的老餘。老餘生了一場大病，他女人急得沒主意，跑到廢廟燒香，許願修廟。

　　廟修好，請了一高僧住廟主事。另請了一幫廚的女人，女人姓謝，侍佛勤快，卻不信佛，但他們仍叫她謝尼姑。

　　謝尼姑一來，廟就大變樣了，廟前種上了各色的花，其間置石墩子。上山拜佛的人多了，都喜歡坐石墩子上喝茶聊天。小廟很熱鬧。謝尼姑愛熱鬧，見人沏茶，留人吃飯，吃了齋飯的人多少留些香火錢，也有人從山下帶米、油、青菜上來。香火旺起來了，有人找高僧念經“做解”，解的是紅塵積怨、俗世苦難。廟小菩薩靈，高僧一本正經普度眾生。漸漸地，小廟名聲傳開去了，常有一輛輛小汽車開到山腳停下，一群腆著肚子的男人也撅起P股給菩薩磕頭。謝尼姑侍弄齋飯，改用一次性碗筷了。老餘女人心疼，將一次性碗筷收起來洗了，謝尼姑當了人的麵又扔了。

　　廟事很多。苦難的人多。逢初一、十五，菩薩誕辰、出家、得道之日，廟事做得更熱鬧。謝尼姑提前給善男信女們下帖子，山腳的小汽車停了很多輛。高僧的經念得更賣力，一邊念，一邊帶眾人繞著一廟的菩薩磕頭，從清早到半夜。高僧的布鞋底終於磨穿了，謝尼姑連夜趕做了一雙，針腳撂得很稀，老餘女人嘴一撇。老餘女人鼓動高僧住到她家，說是避嫌。前廂房空出來了，後廂房就住謝尼姑一人。夜裏來了持棍棒的強盜，把謝尼姑手臂打脫了臼，扔到山腰的刺窟窿裏，廟裏功德箱裏的錢卻分文未少。謝尼姑逢人便說，好歹毒的心啊，要我走，說就是，何苦扮強盜打人？眾人力勸不住，謝尼姑走了。

　　廟前的花被草蓋了，菩薩案上的灰積得老厚。老餘女人撇下老餘，搬上山來住了。時值寒冬，山頂招風，上來的人少了，廟裏冷清得很，老餘女人受不住，又搬回去了，隻留高僧一人看廟。

　　高僧夜裏對著枯燈誦經，打瞌睡受了風寒，病了兩日，粒米未進，第三天搖晃著下山找老餘，說要去雲遊。老餘苦留，高僧仍搖頭。老餘女人提出給他加錢，高僧說，我要錢做什麽？老餘女人問，那你要什麽？

　　高僧說，我要清風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