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會來花會開

第十八節 慈溪楊梅慈溪情

　　又到了楊梅綴滿枝頭的季節，對於親自上樹采摘這件事，我還是饒有興致的。

　　同事家住慈溪市龍山鎮，他家有一片楊梅山，是個采摘楊梅的好去處。我們吃過早飯，一行十多人向楊梅園進發了。走在隊伍最前頭的是同事的老父親。老人七十多歲了，看上去精神矍鑠，在崎嶇的山路上健步如飛，一路回憶他的青年時代：同我一般年紀時，他得一年四季撲在莊稼地、楊梅園裏，將楊梅樹苗栽下去，細心地侍弄它。因為窮，一大家子要生活，除了從莊稼地裏扒食以外，就指望這片楊梅園了。遇上風調雨順的好年頭，待到楊梅成熟了，生活的改善便有了盼頭。那一樹樹壓彎枝頭的楊梅，摘回來，一籃籃拿到集市上賣，賣出的錢補貼家用，換回油鹽醬醋，或是給家裏的小孩添一兩件新衣。

　　摘楊梅，是上一輩人的勞作內容，卻成了我們這一代年輕人的閑趣。進了楊梅園，我們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山連著山，一座山就是一座楊梅園，楊梅樹一株挨著一株，狹長的綠葉遮掩不住繁星似的猩紅和紫黑。那綴在枝頭的楊梅不再是星星點點，而是發了瘋一般，一冒出來就是一大簇、一大片。楊梅樹將顆顆果汁飽滿的楊梅展示於人，仿佛剛做了母親的少婦，自豪得毫不羞澀地懷摟著她的嬰兒在人前招搖，溫馨而滿足。一座成熟的楊梅園，盡顯著它的豐腴風韻，甜美而富有風情！

　　楊梅生長條件苛刻，江浙一帶氣候濕潤、土質肥沃、植被茂密，自然環境得天獨厚，是楊梅的理想產地，而浙江的楊梅當數慈溪和餘姚的最負盛名。慈溪的楊梅有它自己的特點，個大，汁多，甜而不膩，酸而不澀。同事的女兒介紹，慈溪楊梅有兩種，除了熟透後紫黑的楊梅，另有一種叫“白梅”，未成熟時青裏泛白，熟透後是鮮紅的，不會變紫變黑，味道卻是一樣的甜而不酸，該是慈溪果農培育出來的優良品種吧。

　　漫山遍野的楊梅，漫山遍野的享受著豐收喜悅的果農，樹叢中，枝幹上，到處隱現著采摘楊梅的人們，有同事的老父親，有同事新上門的女婿，有女婿帶來的小囡囡，還有許許多多像我一樣，從各地趕來分享豐收喜悅的異鄉人，歡聲笑語回蕩在山林間，好一個熱鬧的天堂。

　　是動手采摘的時候了，早在山腳下，我就已手癢癢。顆顆楊梅綴於枝頭，撩弄著你的頭發，牽絆著你的衣衫，你不將它摘下來放入籃中，便覺於心不忍。一手提籃，一手采摘，兩隻手似乎顯得不夠用了，我索性放下竹籃，左右手一齊開弓，一顆，兩顆，三四顆……摘了這顆，迎上來那顆，摘了那顆，迎上來一大串，每一顆都是汁液飽滿的，每一顆都迫不及待地往手裏鑽。同事的女婿爬上樹，他蹬得高，卻使不上勁，楊梅還得一顆一顆用手摘。小夥子急了，索性扳住樹幹使勁地搖，劈裏啪啦掉下來一大片。掉下來的都是熟透的楊梅，我們伏下身隻顧低頭撿。又一陣猛搖，嘩啦啦又是一大片。嗬嗬，多麽像下雨，一場急促的楊梅雨，落在地上，落在身上，讓你顧不得雪白的衣衫被楊梅的果汁染紅，這新鮮的楊梅讓我們變成了快樂的孩子，顧不得斯文。勞動的人們，一邊享受著勞動的快樂，一邊將最大最紅最甜的楊梅放入口中，那從舌尖一直甜到嗓子眼的滋味，恐怕也隻有親手采摘它的人才能體會吧。勞動總能給人以快樂，使人的身心得到最大的放鬆，這快樂，便是勞動本身給勞動人民的最大恩賜。

　　到中午，我們已是滿載而歸了，所有帶上山的籃子全盛滿了，可枝頭還是鮮紅一片。楊梅成熟後的保存期短，到端午前後的半個月內，就必須采摘完，否則季節一過，枝頭的楊梅就會全部掉光，不能再食用。臨行時，主人一定要我帶上一籃楊梅。我不肯，哪有吃了還要拿的？可卻不了主人的情，隻得捎上了。拎了這籃楊梅，沉甸甸的是楊梅的分量，沉甸甸的也是慈溪老鄉的心意。在車上，我將楊梅分給了車廂裏不熟識的路人，我不無得意地對他們說，嚐嚐吧，這可是正宗的慈溪楊梅嗬！小小幾顆楊梅，甜了路人的心，將彼此的陌生化作了一臉友善的笑意，這可全是慈溪楊梅的功勞啊，讓我一路走來，一路收獲著不設防的真誠。

　　到家了，還剩半籃楊梅，我將它們全泡了酒，泡上個一年半載，那酒吸收了楊梅的酸甜，愈發香醇，那楊梅浸進了酒的濃烈，愈發醉人。經酒泡過的楊梅，有祛暑消脹的功效，夏天吃了可以解決一些常見的腸胃毛病，而楊梅酒，也是酒類裏開胃助消化的上等飲品。我打算年底回家時，將楊梅酒帶給一輩子都沒出過遠門的父母親，讓他們也嚐嚐楊梅酒的味道，讓他們從香醇可口的楊梅酒裏，品味浙江的風土人情。到時，我要告訴他們一個秘密：這甘美芬芳的酒裏，浸進了一樣特別的東西，那便是熱情好客的寧波人濃濃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