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朵欲綻還休的花骨朵兒,梅山遠離了塵俗,羞答答開在東海之濱——北侖的一隅。
梅山,最初見到你的名字,我竟產生了錯覺:那山上,可是遍開著傲雪紅梅?抑或遍植了娉婷楊梅?友人的相邀,使得原本遙不可及的猜想與向往,變得清晰了,現實了。
梅山,細雨空蒙中,我踏著輕盈的步子來了,來尋訪你了。
島在海上,山在島上。船行海上,人行山中。蜿蜒的水泥路一直伸向小島深處,除卻這現代文明的印跡,收入眼底的,皆是濃得抹不開的海島風光:看天,天藍得那樣奢侈;看雲,雲白得那樣高貴;看海,海闊得那樣坦蕩;看山,山青得那樣堅定;看樹,樹綠得那樣張揚……一山一水,皆空靈雋永,皆雅致可從容入詩。梅山,許是我揣了仰慕的閨閣情懷吧,當了這次尋訪,是與你心神交融的期約。我溫情的目光放出去,收不回,心兒變得安寧了,心清如水,明如鏡。
梅山,我知道,你本是海中的土丘,光光的土丘,曆經了千百年滄海桑田的變遷、曆史風雨的洗禮,褪盡文明的繁華,在天與海之間,撐出一片濃鬱深厚的底蘊。海風輕輕地吹,浪花輕輕地推,攏起沙石泥土,日子久了,便形成了“青龍”“撲蛇”這樣帶著美麗傳說的島嶼,大大小小的島連成一片,就是梅山。梅山島上疏疏密密地住著些漁民人家,他們世代在這裏生息繁衍,梅山才得以出落得今天這般腴潤勻淨。海,像孕育一個孩子那樣,把梅山捧到世人麵前。
島上氣溫較陸地略低些,很是宜人,隨處可見蔥蘢的綠樹竹林,樹林掩映著人家。落日餘暉隨最後一抹晚霞隱去了,夜色漫上來,星月點亮了夜空。海安靜了,梅山島卻喧騰了,平頂山上浴風起舞的漁民們,勞作了一天,讓身子骨裏的疲憊隨風飄散,唯留下放鬆後的舒坦與愜意。
在島的至高處,沐著鹹鹹的海風,遠眺一望無際的大海,總有一些詩情積於胸,欲噴薄而出。我手撫礁岩,踏浪而來,閑觀水鳥起落,靜聽濤聲拍岸,感受著大海勻稱的呼吸。梅山,那撲騰的海浪,是你湧動的熱血麽?那連綿的山脈,是你躬耕的背脊麽?那十裏鹽場白如雪,可是你額頭汗液的結晶?輕輕捧起一把細鹽,梅山,你便如那勤勞樸實的漢子。我的愛人啊,請允許我與你肌膚相親——踏進每一寸烏黑發亮的灘塗,觸摸你每一寸堅韌有力的肌膚;穿越每一條縱橫交錯的阡陌,熟悉你肌膚上每一條述說滄桑的紋理;鑽進每一個瓜果繁茂的大棚,探尋你藏在內心的每一個“綠色”秘密;拋出每一根隨意的漁線,那是在撓你的癢癢,與你嬉戲;風兒掠起長發,紫薇花瓣落上麵頰,你在我耳畔這樣低低地私語,讓我恍惚了,誤當了自己也已化去,飛散在這風中,融進你的懷裏……梅山,你像花骨朵兒那樣,一點一點地在我麵前綻放,每一點變化都讓我感受令人驚豔的神奇。知道嗎,讀你,我是懷著怎樣的虔誠,讀你,我是以怎樣纖細的魂靈?這樣讀著你,我便不再孤單。
我的前世,一定是一隻鷗鷺,當我有緣在此寄宿,在這大片大片的蘆葦蕩裏,醉心其間,雲開霧霽的日子,在你麵前,我展開那優美的身姿,悠然自在地起飛,盤旋。
梅山,不忍離去嗬,流連於你這海上花園,是對田園歸隱的向往麽,又或是對這方人間淨土的故園之戀?
何必去追趕那黃金的馬車,我隻願化作唐宋詩篇,在無邊月色裏沉沉睡去,在江南的夢境裏長眠,長眠於這天之涯,水之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