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次踏上東錢湖這片水域了。不同的是,這次是集體行動——作協選在仲秋之夜來湖畔開筆會。車子駛近湖畔,已是夜色闌珊了。
我與東錢湖大約是有些俗緣的。初來寧波,從學校到工廠,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眼裏滿是怯怯的陌生和惶惑。那時在一家小企業裏當領料員,公司組織了一次周末出遊,遊的正是位於寧波東郊的東錢湖。楊柳依依的暮春,天氣晴好,心情也不錯。我們車間幾個年輕人租了快艇,在寬闊的湖麵劈浪前行,浪花濺起一湖的笑聲。東錢湖的水清涼極了,我們下湖摸了許多螺螄。那些螺螄怎麽處理的倒忘了,卻記得有個帥氣而靦腆的大男孩,一路目光躲躲閃閃,愛情是在遊湖的過程中滋生的嗎?曆經了許多的挫折與考驗,當年為我拍照的那個大男孩最終成了我的先生,一晃七年。
是夜,一些思緒飄得很遠,飄到那個遊湖的春天,仍有些方興未艾似的,恨不能再乘上那快艇,找些水上飛翔的感覺。於是開了窗,窗下就是平靜的湖麵了,大有“開窗放入大江來”的氣勢。伸出一根釣竿,興許還能扯上一條銀色的魚來。
可惜是陰天,沒有皎潔的月光。從來無月的夜,詩意都會打折。眼下對湖光山色的感受,全靠了臆想,該是山襯著湖、湖映著山吧?其實臆想也不全是憑空的,因為還有徐徐夜風送來陣陣秋意。湖上的水氣很重,像開了屜的大蒸籠,房間裏頃刻也霧騰騰了,水氣落在被子上,有些潮,想起“羅衾不耐五更寒”的詞句,抱臂也清寒。時而有蟲鳴,在寂靜的夜,蟲鳴入耳,十分親近,不像是從哪處草叢傳來的,像是就在窗台的哪個角落裏,對著窗前的人在私語。這樣的夜不是用來睡眠的,相信隔壁的詩人們一定也醒著,夜總能激發詩人的靈性,誕生一些神來之句吧。和衣躺下,被上是湖水,枕下是青山,這樣便覺徹底融入了湖光山色,一屋子的風景如畫。
湖對岸是新開發的一大片別墅群,入住率似乎不高,從別墅裏透出的燈光寥落晨星。那價格不菲的寬大房子裏,住著怎樣的主人?遠離了鬧市,貼近了山水,是否成全了一顆清淨的心?
清晨起來,見地麵很濕,疑是昨夜飄過雨。其實不是雨,是秋露。大家都早起,沿著湖堤散步,舉相機捕捉昨夜錯過的風景。風景的確如水墨畫一般,遠處青黛的山巒是影影綽綽的;湖中有座綠洲,風牽柳線線;岸邊係著兩條小木船,帶帆篷的那種,有些古樸的氣息;一溜木製回廊伸到湖中心,這就是釣魚台了。唯一色彩鮮亮的,是一種黃花,據說是從加拿大漂洋過海傳播過來的,在秋風中搖曳出它頑強的生命力。這裏的白天同夜晚一樣沒有喧囂。
七年前是奔著風景而來,今夜,是奔著文學而來。其實都是風景,一個是外境,一個是心境,成全的都是快樂。
想來想去,總覺人可以平淡,人生可能暗淡,甚至可能遁入無月的黑夜,但是心中不能缺少一盞燈,隻要心中裝盞燈,走到哪裏沒有光明?
文學於我,恰恰就是這樣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