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會來花會開

第六節 情暖水，夢起碧山

　　碧山溳水，是盛唐詩人的一個夢。壯誌待酬的李白“仗劍去國，辭親遠遊”，穿越巴山秦嶺，途經漢江源流，一路來到碧山腳下、溳水河畔。這裏，千年銀杏成林，山水勝境如夢，古雲夢澤以她特有的魅力，吸引著詩人的目光，羈絆著詩人的步履，向詩人敞開了詩畫般的大門。

　　古雲夢澤即今日的湖北安陸。李白決意擇此地而棲，銜泥築巢，生養兒女。他常麵朝著溳水，於碧山中悟道，或高歌豪飲，或讀書行吟，過著詩酒相和、悠閑自在的生活。其間，飽覽古澤楚風，修建道場，幹謁交友，評文論詩，縱談天下大勢，為國患民生而憂。更留下了膾炙人口的《蜀道難》《送孟浩然之廣陵》《山中問答》《安陸白兆山桃花岩寄劉侍禦綰》等傳世名篇。天下之大，詩人緣何選擇在此隱居，一駐十年？這似乎是個謎。

　　安陸背倚大洪山脈，境內的碧山，一名白兆山，此山峰巒秀岫，岩煙環蓋，處處留下了李白的足跡。山的南麓原有白兆寺、李白讀書台、長庚書院、太白堂等曆史建築，可惜都毀於戰亂。但如今的白兆山仍留有“桃花洞”“白雲泉”“洗筆池”“白果樹”等十幾處與李白有關的人文景點，每一個景點都有一段關於詩人的美妙傳說，因此更添神秘感。太白金星本無意，棋盤拂落子一枚，不想成就了一座帶著“仙氣”的山巒，此山更因名滿天下的詩仙李白而聲名鵲起。這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嗬。

　　銀杏像詩人一樣，也是隱匿深山的物種。曆經風雨，飲盡滄桑，樹姿雄奇，狀如虯怒，氣若龍蟠。秋霜裏成熟，西風裏墜地，大雪中蓄誌，愈是西風肆虐之日，愈是萬物傷情之時，愈煥發出另一種生機。苦寒行後，靜待東風拂來，期盼春雨再度滋潤，在時光流淌中舒展泛青的蓬勃之勢。當秋高氣爽，山穀中遮天蔽日的銀杏葉像金色的蝴蝶，隨心所欲地翩躚，將碧山由青染黃，將溳水由淡抹濃，最後將安陸大地塗染成一幅金碧輝煌的畫卷。銀杏樹毅然抖落一身的燦黃，隻剩遒勁有力的枝丫指向天空，嶙峋的枝幹，以無畏的傲然之氣彰顯著生命的力量，這股傲氣豈不就是詩人胸中時刻欲噴薄而出的？此時，詩人獨自登頂碧山，臨風而立，麵向廣袤的江漢平原，不禁發出“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的慨歎。以今天遊人的眼光看去，上有千年銀杏，下有紺珠美泉，左為讀書台，右為筆架山，桃花岩位居其中，眾星拱月，相映成趣。登白兆山，便可賞桃花流水，探尋李白遺跡；訪龍王寺，清風明月，沐浴佛宗禪意；身臨太平山寨，奇石鬱壑，體驗人間仙境。“古柏高枝銀杏實，幾千年物到而今。”那千年前的陽光，可也曾像今天這樣，穿透白兆山的銀杏枝葉，射出一束束明媚，溫暖了詩人的一段人生曆程，溫暖著他去國懷鄉的夢境？

　　悠悠溳水穿城而過，海子河、毛河、護國河、槎山河如脈似帶，破城而出。遙想千年以前，或許就在這某條河邊，詩人酙滿一杯酒，“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輕輕抿一口濃香甘洌的溳酒，詩人吟出“溳水波於酒，碧山俏作詩”的句子，也許是那溳水的靈氣澆灌著李白的詩情，以致誕生了他為安陸寫下的近百首不朽詩篇。那一首首意境奇偉瑰麗，語言清新明快，氣勢雄渾奔放的詩句，似乎仍散發著溳酒的芳香。到了宋代，宋庠、宋祁兄弟也曾喝著那溳水長大，這兩兄弟日後成了宋代的大文學家。那一句“紅杏枝頭春意鬧”，不會也源自碧山溳水的詩性滋養吧？幽幽碧山，泱泱溳水，何其有幸，它們見證了詩人的絕世才情。

　　安陸的碧山溳水使詩人得以成就大量名篇佳作，是清奇古樸的碧山陶冶了他的靈性，是明媚秀麗的溳水賦予了他藝術的源泉；而這些名篇佳作又使得碧山溳水的自然風光長期流傳。隱居安陸的十年，是詩人上下求索、蓄勢待發的十年。然而，世外桃源的生活並不能羈絆詩人遊曆的腳步，他懷揣著“濟蒼生，安黎元”的理想，不斷四處奔走，尋找機會，以求仕進，一心建功立業，實現政治理想和抱負的心誌一刻也沒有衰微、減退，他兼濟天下的理想正是於碧山溳水之間不斷滋長。

　　曆史上的安陸，是楚文化的重要發祥地，踏著塵土飛揚的古城牆，每一塊青磚都泛著曆史的幽黃。如今斯人已去，而古城安陸曆經幾朝幾代的風雨滄桑，更煥發出煜煜生機。當年詩人隱居之所，仍保留著有千年古樹、萬畝“黃金”的原始銀杏群。若幹年後，南宋的女詩人李清照有詩雲：“誰憐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誰叫並蒂連枝摘，醉後明皇倚太真。居士擘開真有意，要吟風味兩家新。”在安陸銀杏的芳香中，透著一種濃鬱的曆史文化氣息。除了銀杏成景，白兆山更建起了李白紀念館、匯集李白詩作的文化長廊，詩人留下的遺址遺跡成為人們尋覓詩人仙蹤之地，吸引著四麵八方的遊客，安陸不再是“藏在深閨人未識”的曆史小城，而是正大踏步向我們走來的新興旅遊勝地。

　　一座栩栩如生的李白雕像矗立在碧山之巔，詩人的豪情吟誦猶在耳：“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那金樽裏香氣浮動的可是源自溳水之溳酒？那月亮可是“唯有桃花岩上月，曾聞李白讀書聲”的當年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