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會來花會開

序言

　　“率性”寫作，讓文字飛翔

　　今天，我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寫作對多數人而言，尤其是對業餘寫作者來說，除了是一種心靈上的需求，什麽也不是。

　　我說的寫作是指純粹意義上的文學創作，與浩如煙海的實用主義文本製作無關。我相信許多愛好寫作的朋友都會認同我的這一觀點，當然包括認為“最大的快樂就是隨意地寫，率性地寫，漫不經心地信手拈來”的吳秀琴。

　　吳秀琴說上麵這句話的時間是二〇〇九年的年初，其時她從湖北黃岡老家來寧波北侖打工剛好滿十個年頭。我想也許是這十年邊打工邊寫作的“坎坷”經曆，讓她觸摸到了寫作對於寫作者的真正意義。換句話說，在寫作的初始階段，出於生活中的某種無奈和對美好明天的期望，在我看來，她的文字有時也會偏離內心的自由。

　　出現這種情況其實也無可厚非。一方麵，在二十幾歲的吳秀琴眼中，“‘作家’是個極具吸引力的頭銜”；另一方麵，艱辛勞累的打工生涯，難免會讓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姑娘產生一種通過寫作改變命運的強烈衝動；而更重要的因素是，她自己也承認：“我骨子裏天生有種較勁的東西存在，別人越瞧不上，我越要與別人不一樣，按自己的節奏來，傾盡心力，做到極致。”當時的她，“每天吃飯、睡覺都滿腦子考慮著寫作，甚至走路、乘車也是迷迷糊糊的，經常走過頭，坐過站。”可以想見，在這種與自己較勁般“傾盡心力”的心境下寫作，更多的時候隻能是寫作的消費者，而不是享受者。

　　其實對於大多數初學寫作者來說，都或多或少地有過這麽一段急於求成的經曆，有的人甚至一生都無法擺脫這種心境。讓我深感詫異的是，吳秀琴竟很快就完成了寫作的自我救贖。

　　二〇〇五年春天，吳秀琴加入了寧波市作家協會，成為市作協首批吸收的外來務工業餘作家之一。當時《浙江日報》曾刊登過一篇題為“民工作家：18個打工者的文學夢想”的通訊，吳秀琴就是這十八個民工作家中的一員。

　　至此，吳秀琴看似圓了她的作家夢，然而我發現，此時的她似乎反而靜下心來了，控製了寫作的節奏。或許是她終於領悟到：“真正的寫作，是孤獨的，是自我的，是尋找自己內心的自由自在。”（《我們都曾是文學小青年》）於是她認為，最大的快樂就是“隨意地寫，率性地寫”。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寫作中的“率性”是一種境界，一種高度。不信你放眼望去，當下的芸芸寫作者中，能真正做到“率性”寫作的又有幾個！尤其是那些“功夫在寫作之外”的所謂作家，“他們的所謂如花的字，不過是一叢罌粟而已”（張作梗語）。

　　我不敢說吳秀琴已經可以“信手拈來”地“率性”寫作，但憑著這幾年對她寫作的關注，我可以這麽說，她的寫作“正以一種正確的方式行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而事實上，吳秀琴近年來的寫作（主要是散文創作），確實是跨上了一個全新的台階。

　　讀吳秀琴近年的作品，我的第一感覺是，她的文字總是那麽自然、清新，並且幹淨利落。我想，這既得益於她紮實的文字功底，更得益於其心無旁騖的“率性”寫作。在我看來，率性的文字往往更接近內心的真實。因為，隻有當寫作者的內心不被約束，當寫作本身不再是欲望的籌碼，文學才可能成為打開夢境的鑰匙。

　　“當那些瓜葉像攤開的手掌一樣鋪天蓋地的時候，次第盛開的黃色小花羞答答躲在葉子底下張望著，一個春天的蝴蝶都飛來了，圍著那些嬌羞的花兒翩然起舞……不久，那些蝴蝶都不見了蹤跡，花兒也萎謝了，泛著青光的毛茸茸的瓜陡然冒出來……一種美好生命的開始總是以另一種美好生命的終結為代價。”（《西瓜田邊的想望》）這樣的文字，仿佛是渾然天成，絲毫沒有雕鑿的痕跡，透明而又充滿張力，因而更能撥動讀者的心弦。

　　當然，“率性”寫作絕不等同於“胡亂”寫作。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作家，都應該以一種審美的眼光、審美的感受去觀察世界、思考人生，這樣才能衝破世俗的樊籠，使率性的文字有靈魂，有思想。我覺得在這一點上，吳秀琴做得相當不錯，她的許多作品，往往在輕鬆隨意的敘述中突然閃現思想的火花，讓人眼前一亮，心頭一震。“故鄉是一個人的根。人與植物其實沒什麽兩樣，都得紮根於大地，活得才夠踏實，生命才能豐盈。根浮於水，就成了一葉漂萍。”“而我，仍在爬一個又一個坡，在現實中爬，在夢境中爬，在城市日益激烈的競爭中爬，一步也不得懈怠。這些坡，或看得見，或看不見，就橫亙在我們麵前。”“說到底，土地才是莊稼人的衣食父母，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他們隻有將一生的光陰與汗水揮灑在土地上，才能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的快樂、自在、妥帖與安寧。”這樣的文字，無疑是經過審美與思考的，水到渠成，從中可以看出，吳秀琴在“率性”寫作時，始終保持著對文字的敬畏。

　　曾有文字圈子裏的朋友評論吳秀琴的作品時說，吳秀琴散文的語言是“小說的語言”。對此我十分認同。首先，她的語言充滿“文學味”，是真正的文學的語言；其次，她非常擅長對細節的描寫，如母子相互撓癢癢的情景，上樓梯時要求父親背上去的場麵，以及帶母親騎電動車的感覺，都描寫得生動風趣，畫麵感極強，給讀者一種身臨其境的閱讀上的享受。

　　總之，這幾年“率性”的寫作，讓吳秀琴的文字插上了飛翔的翅膀，她眼前的世界也因此而更加遼闊。

　　飛翔是自由的化身，飛翔的文字在天空抒寫著內心的召喚。盡管有的時候，吳秀琴的文字“飛”得並不那麽完美，比如邏輯性不夠強，比如敘述過於冗長等。但瑕不掩瑜，因為隻有會飛的鳥兒，才是真正的鳥兒；因為飛翔，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

　　祝願吳秀琴在文學的天空，“飛”得更高更遠……

　　戴中平

　　2015年5月

　　§§第一章 抬望眼，春天會來花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