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夕,柯樂樂把家裏布置得很有節日氣息,一棵高大的聖誕樹立在門側,上麵布滿彩燈和各種掛飾,她還準備了聖誕帽,長筒襪裏裝著她送給言子夜的禮物。以前她對任何節日包括自己的生日都沒有興趣,覺得跟平日的每一天沒什麽兩樣,自從跟言子夜在一起後,她變得十分期待節日的到來,她想跟他一起慶祝,雖然大多時候希望都落空。
平安夜那天,言子夜告訴柯樂樂,他要去參加朋友舉辦的一個派對,不能陪她。柯樂樂不樂意地噘起嘴,為什麽不能帶她一起去參加派對?她好想融進他的朋友圈,可以大家一起玩,多麽開心。可是他幾乎都不向朋友介紹她。言子夜捏捏她的臉蛋,笑著說他參加派對並不是玩,而是為了工作。
“你不會帶別的女人去吧?”柯樂樂不放心地問。
“可樂,以後再問這種問題我會生氣的。”言子夜警告地說。
“好吧。”
“我不喜歡聽你說‘好吧’,我喜歡聽你說‘嗯’。”
“不說,我今天不高興。”柯樂樂繼續噘著嘴。
言子夜笑,“乖,別鬧了,你不是提前向我預定了聖誕節禮物嗎?我答應過會帶你出去旅行,下個月我們就去旅行好不好?”
“好吧。”
“還這樣說?”
“嗯。嗯。嗯。嗯。嗯。這下你滿意了吧。”柯樂樂做個鬼臉。
臨走時言子夜特意叮囑柯樂樂今天可以和朋友出去玩,但別玩得太晚。
又丟下我一個人,怎麽交了男朋友後還是一個人過節?柯樂樂沮喪。大街上聖誕節節日氛圍很濃厚,四處都是成雙成對的人,她卻孤孤單單地待在家裏。把彩燈打開,聖誕的音樂響起,讓自己看起來像在過節吧。裝著禮物的長筒襪掛在樹上,他完全沒注意到,這是柯樂樂送他的第一件禮物。
前幾日樊亞茹打電話過來問柯樂樂平安夜準備怎麽過,那時柯樂樂笑著說當然是和男朋友一起過啦。現在好了,害怕寂寞,柯樂樂不顧丟臉地打電話給樊亞茹,問她今晚有何安排。其實幾日前樊亞茹就聯係過吳濱,她好久沒見到他了,約過他幾次他總是以工作忙為借口拒絕,那時她問吳濱聖誕節要不要一起出來看電影,吳濱說不能確定有沒有空,今天接到柯樂樂的電話後,樊亞茹再次厚臉皮地給吳濱發微信,說她和柯樂樂平安夜不知道該做什麽,問他有什麽建議嗎?吳濱的電話很快打過來,他說朋友在遊輪上舉辦了一個派對,問樊亞茹她們要不要一起過去玩?樊亞茹興奮壞了,連連說好。興奮一陣後,她突然想起自己沒有可以穿去參加派對的衣服,怎麽辦?她不可能穿著現在這身難看的衣服過去啊,還有這雙普通的雪地靴,還有這個便宜的包。樊亞茹鬱悶極了,遊艇上舉辦的派對耶,一定非常高端,參加的人員也應該非常優秀吧,她好不容易有個這樣的機會,不能給搞砸了。樊亞茹問柯樂樂能不能借小禮服給她穿?還有高跟鞋,還有包。柯樂樂爽快地答應。樊亞茹在電話裏開心地尖叫著說柯樂樂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下班後樊亞茹就去柯樂樂住的地方,驚訝她住在這麽高檔的小區。“租金很貴吧?”樊亞茹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柯樂樂無奈地笑,如果他好的話就不會丟下她一個人過平安夜了。看,前幾日才覺得自己應該多體諒言子夜工作忙不能老抱怨他不陪自己,現在就忍不住心生不滿。
樊亞茹參觀柯樂樂的衣櫃,一件一件地看衣服後麵的牌子,居然看到一條Valentino的黑色晚禮裙,好讚,柯樂樂居然有這麽高檔的裙子。樊亞茹一邊嘖嘖稱讚柯樂樂買這條裙子很有眼光,一邊迫不及待地穿上。長及腳踝的裙子是真絲服帖的麵料,完全勾勒身型,身上的半點贅肉都藏不住,樊亞茹跟現在發胖過後的柯樂樂的身材差不多,而這條裙子是柯樂樂胖了十幾斤之前穿著剛剛好的。纖瘦高挑的身材才能穿得了這條晚禮裙,樊亞茹看著鏡中把裙子繃得很緊的自己,肚子努力吸氣還是有贅肉,但她又很喜歡這條裙子,就是想穿著它去參加遊艇派對。
柯樂樂看著這條裙子失神,她腦子裏回響起舞會的音樂,言子夜摟著她跳起華爾茲,他對她深情地微笑,說:可樂,你好美。她穿著這條裙子第一次跟他出席社交場合,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時她纖瘦,滿足,幸福,兩人間還沒有出現過任何矛盾。現在,現在……哎,別想不愉快的事情,她不要太貪心。
樊亞茹又去鞋櫃裏挑了一雙高跟鞋,剛好是那雙柯樂樂參加舞會時Coco為她買的搭配這條裙子的高跟鞋,十厘米的高跟,柯樂樂穿著它完全無法正常走路,言子夜貼心地立即帶她去重新買了一雙低跟的鞋子。哦,又開始回憶,回憶裏他對她那麽好,她多麽希望時刻都是這樣的甜蜜。她忘記了,糖吃得太多就會習以為常,再給她一顆糖吃她也覺得平淡無味,要更甜的糖果才會刺激味蕾。
“啊,我的腳比你大一碼!”樊亞茹看到鞋碼後發出尖叫聲。
柯樂樂回過神來,看著抓狂的樊亞茹試圖把腳硬塞進鞋子裏。
“難受的話就別硬穿。”柯樂樂說。
“我總不能穿我那雙雪地靴搭配這條裙子吧?”
“要不你回家去換雙鞋子?”柯樂樂問。
“我就喜歡這雙。”樊亞茹忍著痛把自己的腳硬塞進鞋裏。好緊,大腳趾都需要蜷縮著,十厘米的高跟走路的確有些困難。但是樊亞茹就要穿著它去參加派對,她好喜歡這雙鞋子。
柯樂樂隨意地穿了條粉色的裙子,披上白色皮草外套,穿著平跟長靴。
“吳濱應該快到了。”樊亞茹說。
“啊?”柯樂樂眨眨眼。
“跟他約好了來接咱們一起過去。”樊亞茹說。
“我們可以自己開車過去。”
“拜托,派對上要喝酒耶,你怎麽開車回來啊。再說了,男人接送我們是天經地義。”樊亞茹拿出小鏡子再次檢查妝容。
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十幾分鍾,吳濱就到達柯樂樂家樓下。樊亞茹開心地對柯樂樂說:“不遲到的男人是好男人。”
“我知道你喜歡他。”
“你男朋友跟吳濱認識耶,叫你男朋友多組織幾次四人約會,你得多幫幫我製造機會呀。”樊亞茹搖晃柯樂樂的手哀求說。
“好的。”柯樂樂答應。
看到吳濱,樊亞茹一改大大咧咧的性格,變成嫵媚小女人狀。她直接坐到副駕駛位上,柯樂樂一個人坐後排。
“你們兩位都好漂亮。”吳濱說。
樊亞茹很得意。她努力吸著氣,不讓肚子看起來太大。
“言總今天不陪你嗎?”吳濱回頭看了看柯樂樂。
“他晚上有應酬。”柯樂樂說。
“你旁邊的袋子裏是你們兩個美女的禮物,聖誕節快樂。”吳濱說。
樊亞茹立即興奮地叫柯樂樂把袋子遞給她,是一瓶香奈兒的香水,樊亞茹眉開眼笑地對吳濱說她最喜歡這款香水了。樊亞茹好奇地叫柯樂樂把她的袋子打開,也是一瓶香水,她放心了。
上了遊艇,頓時覺得是兩個世界,布置得很有聖誕氛圍,各式自助點心,服務生穿梭,吧台有專業的調酒師,還有現場的樂隊和DJ,穿著時髦的男女三五成群地交談。樊亞茹眼花繚亂地四處張望,這是她在電視裏才看過的世界,此刻身臨其中,內心狂喜不已。樊亞茹脫掉厚厚的羽絨服,故作優雅的姿態,腳卻痛苦不堪,這雙高跟鞋太高太小了,為了美麗,她必須強忍著。
“你不冷嗎?”柯樂樂問。她還穿著外套,室內雖然開著空調,艙門沒關,陣陣冷風灌進來。
“你應該買些披肩,改天我陪你去買。”樊亞茹說。她看到別的女人穿著禮服披著披肩,尤其是皮草披肩,非常貴婦範兒,她有些嫌棄柯樂樂這丫頭是土包子,有錢都不知道該買什麽。
吳濱跟一些朋友打完招呼後就回來陪伴在兩位女士身邊,是個非常合格的男伴。他為她們拿了酒精度很低的雞尾酒,也會介紹她們跟來打招呼的朋友認識,帶她們四處參觀,樊亞茹叫他幫忙拍照時也很有耐心地微笑著。樊亞茹在柯樂樂耳邊輕聲說:“他真紳士,能做他女朋友就好了。”柯樂樂替她加油。這些照片樊亞茹迅速就上傳到朋友圈裏,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炫耀的機會。
“要不要出去吹吹風?”吳濱提議。
“好耶。”樊亞茹開心地主動挽起吳濱的胳膊。
到室外後樊亞茹就後悔了,隻有三四度的溫度下她穿著露肩的裙子,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借機靠在吳濱懷裏取暖,吳濱不好推開她,對著柯樂樂尷尬地笑笑。
在遊艇上看黃浦江兩岸的夜景很美麗,張望中,柯樂樂似乎看到一個人長得很像Coco,穿著一襲白色小禮裙,手上舉著一杯紅酒,踩著很高跟的鞋步履優雅地朝她們這個方向走來。
“那人是Coco嗎?”柯樂樂不確定地問吳濱。
吳濱順著柯樂樂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身白色的身影很快走進艙內消失了。“有點像。”
柯樂樂驀地就聯想到言子夜,他會不會也在這兒?“我過去跟她打聲招呼啊。”柯樂樂說著就快步走進艙內,完全沒顧忌樊亞茹在身後喊了她兩聲。
女人的第六感,柯樂樂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著白色的身影,她穿的是平底鞋,身高淹沒在人群中,她踮起腳尖夠長脖子穿梭其間,匆忙中後退時撞到端著托盤送酒的服務生,幾杯紅酒杯打翻,濺了幾滴在她的外套上,紅褐色的酒漬在白色的皮草上十分顯眼。服務生被叮囑過,來參加派對的都是身份尊貴的賓客,因此十分恐慌地道歉,柯樂樂顧不上理會,她看到了一個背影,快步走去那人身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喊:“Coco。”那個女人回頭,奇怪地看看柯樂樂,柯樂樂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哎,我真好笑,在瞎擔心什麽呢?柯樂樂自嘲地笑笑。她這才低頭看外套上的酒漬,這件皮草外套很貴,能清洗幹淨嗎?她準備去洗手間用水擦拭下,她完全不知道皮草的保養是不能沾水的。以前有幾次言子夜換下來的髒襯衣,柯樂樂很勤快地立即就把它們放洗衣機裏洗幹淨,言子夜忍了幾次後終於教育她,他的衣服不能用水洗,要在外麵幹洗。柯樂樂為言子夜送過幾次幹洗的衣服,價格好貴,她搞不懂他為何這麽講究地每次洗衣服都要花幾十塊錢,她為自己是舍不得的。
走了沒幾步,柯樂樂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左前方,言子夜和Coco站在一起,跟另外幾個男人交談著,他們碰杯,喝酒,言子夜摟著Coco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隨即又舉著酒杯跟身邊的男人碰杯。柯樂樂呆呆地看了一兩分鍾,他不是說他晚上要工作應酬嗎?他為什麽帶了Coco而不是帶她來參加派對?柯樂樂機械地朝言子夜走去,腦子裏一片空白。
“柯小姐……”Coco驚呼。她是看到她對麵的周總往她身後奇怪地看了幾次後才回頭,發現站在她身後的柯樂樂,柯樂樂都沒有跟他們打招呼,已經呆站在他們身後好一會兒了。
言子夜也驚訝地回頭。“可樂,你怎麽在這兒?”
鎮定,鎮定,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質問他,不能讓他難堪。柯樂樂在心裏對自己說。她努力擠出微笑,卻笑得很僵硬難看。
“你衣服上濺到酒了,我陪你去洗手間處理下啊。”Coco十分看得懂形勢,機智地挽起柯樂樂的胳膊,拉著她往洗手間走。
柯樂樂任Coco拉著自己離開。
言子夜和他們繼續說了會兒話,然後找借口離開。他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在洗手間附近看到柯樂樂和Coco,他笑著對Coco點了點頭,Coco說:“你們聊。”然後離開。
柯樂樂瞪著言子夜。
“你怎麽在這兒?”言子夜伸出手想撫摸柯樂樂的臉頰,她頭一偏躲開了。
言子夜皺了皺眉。
柯樂樂委屈得瞬間眼眶噙滿淚水。
“乖,別鬧。”言子夜說。
“為什麽不帶我來?”柯樂樂傷心地問。
“我是來應酬的。”
“為什麽Coco能來?”
“她是我助理。”
“這種派對還需要助理嗎?”柯樂樂不滿的情緒顯而易見。
“我說了,我參加這種派對是為了工作。”言子夜提高音調。
“你還摟了她的腰。”柯樂樂也提高音調。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言子夜失去耐心解釋,“你怎麽進來的?”上遊艇需要出示邀請卡,沒有邀請卡無法進入。
“不要你管。”柯樂樂故意要跟他對抗。
“快說!”
“不關你的事!”柯樂樂扭頭就要跑。
言子夜抓住柯樂樂的胳膊,抓得很用力,她讓他抓狂,這個不聽話的壞姑娘。
“痛……放開我!”柯樂樂大聲說。
經過的賓客停下腳步看著他們。
言子夜怕影響形象,鬆開手,柯樂樂趁機迅速跑掉。她一路在人群中跌跌撞撞,不知怎麽跑到廚房間,她找了個角落躲起來。言子夜四處找她,沒有找到。柯樂樂蹲在一個高櫃後,廚房的工作人員看了看她,問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她說她正在跟人玩躲貓貓遊戲。
手機響起,是言子夜打來的。柯樂樂把電話按掉。他再次打來,她又按掉。
言子夜抓狂地發微信來,說:“你在哪兒?快出來!”
柯樂樂不理會,她恨得咬牙,她不要再見到他。
“你跟誰一起來的?是不是跟男人一起?”
“快回電話,我已經生氣了!”
言子夜發微信來。
我更生氣!柯樂樂在心裏呐喊。
言子夜又打了幾個電話過來,柯樂樂把手機調成靜音,免得它發出聲響引來廚房裏的工作人員總是朝她看。她蹲在角落裏,完全被憂傷的情緒籠罩。言子夜這個大騙子,說什麽是為了工作,明明就是出來玩,他不帶我在身邊是不是想出來泡妞!壞蛋!超級大壞蛋!
良久,才發現未接電話裏有兩個樊亞茹的來電,柯樂樂回電,她剛才完全忘記他們的存在了。
“你跑哪兒去了,我們四處找你。”樊亞茹大聲問。
“我想走了。”柯樂樂說。
“現在怎麽走啊,船在河中央開著呢。”樊亞茹說。
柯樂樂無助地抱緊膝蓋,她好想哭。
“你在哪裏?”吳濱搶過電話。
“廚房。”
“待在那兒別動,我們過來找你。”吳濱說。
吳濱和樊亞茹在廚房間找到柯樂樂,樊亞茹拉起眼裏噙著淚水的柯樂樂,驚訝地問:“樂樂,怎麽了?”
“我看到言子夜了。”眼淚忍不住大顆滴落下來。
樊亞茹不知所措地回頭看看吳濱。
“來,我們出去坐著說。”吳濱說。
柯樂樂搖頭,“我不要出去,我不要被言子夜找到。”
“為什麽?”樊亞茹問。
“他是個大騙子。”柯樂樂說著,哭得更凶了。“我想走了……”
“你們又怎麽了?”樊亞茹無語,莫非言子夜又摟著別的女人?有錢的男人呀,真是不省心。
“我不要待在這裏,我要走了。”柯樂樂說。
“大小姐,我們在河中央呢,你想跳河遊上岸啊。”樊亞茹說。
“你們出去玩吧,我就待在這兒直到船靠岸。”柯樂樂說。
“我想想辦法吧。”吳濱說。
離遊艇靠岸可能還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吳濱打電話給一個遊艇會的朋友,節日裏空閑的快艇很難找,好不容易找到一艘空閑的小快艇,半個小時內可以來接他們離開。柯樂樂死活不肯出去,她不想見到言子夜。吳濱和樊亞茹去主艙內待了會兒,期間吳濱還和言子夜打了招呼,樊亞茹不時偷偷瞄幾眼言子夜,他的女人緣似乎很好,不時有時尚靚麗的女人走來跟他談笑風生,交頭接耳,肢體語言也很豐富,難怪柯樂樂會傷心,哪個女朋友看到這樣的場麵不氣得半死嘛。樊亞茹沒注意到的是,言子夜會不時拿起手機看看,撥個電話給柯樂樂,或是發條微信給她,這個小丫頭一直不理他,他心裏氣得抓狂,臉上卻要掛著笑容麵對大家。
“說老實話,言總是不是很花心?”樊亞茹問吳濱。
“我跟他隻因為工作關係接觸過幾次,不是很了解。”吳濱官腔地說。
“我覺得這男人不靠譜。”樊亞茹下結論。
“我看樂樂似乎很喜歡他?”
“他對樂樂又是送車又是送各種奢侈品的,哪個女人不喜歡啊。”
“樂樂應該不是這種女人。”吳濱說。
“哦?”樊亞茹警覺地看看吳濱,“你對她又了解多少?”
吳濱聳聳肩。
樊亞茹突然心裏有些不爽,吳濱對柯樂樂似乎過分在意了。
小快艇很快就開至遊艇旁,吳濱跟遊艇的船長打了招呼後,去廚房間叫柯樂樂出來。柯樂樂抹抹淚痕,臉上的妝都花了,樊亞茹趕緊掏出紙巾幫柯樂樂擦了擦臉,開導她說:“別這麽想不開,男人花心是正常的,最主要的是他對你比對其他女人好得多。”
“我不要他對別的女人好。”柯樂樂說。
“他隻是跟別的女人說說話而已,又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樊亞茹說。
“反正我就是接受不了。”柯樂樂提高音調。
樊亞茹沒耐心,不再安慰柯樂樂了。
小心地從遊艇下到小快艇,甲板上一些人好奇地看著他們三人。樊亞茹抬頭最後看了看遊艇上的燈光,都怪柯樂樂,她還沒有好好地享受就要離開,不知道還有沒有這種機會。一時,樊亞茹也悶悶不樂。
叫的代駕已經等在停車場,吳濱坐在副駕駛位上,樊亞茹隻得和柯樂樂一起坐到後排,她偷偷地脫掉不合腳的高跟鞋,腳應該腫起來了,好痛,這就是愛美的代價。吳濱問樊亞茹家的地址,樊亞茹說先送柯樂樂回家吧。樊亞茹心裏打著小算盤,想和吳濱單獨多待會兒,說不定還能發生一點什麽。
“我能去你家裏睡一晚嗎?”柯樂樂問樊亞茹。
“我跟我爸媽一起住,你想住我那兒的話明天一早我去上班時你得跟我一起離開哦。”樊亞茹小聲說。
“沒關係,我不想回家住。”柯樂樂紅著眼眶。
“好吧。”樊亞茹在心裏歎口氣,今晚的如意算盤失敗了。
車開至樊亞茹家的樓下,樊亞茹再次試圖把浮腫的雙腳塞進高跟鞋,完全塞不進去,隻得踮起腳尖下車,搖晃不穩,趕緊扶住柯樂樂才不至於摔倒。吳濱看看柯樂樂,欲言又止,他車裏的後備廂還放著要送她的另一份禮物,他原本想先送完樊亞茹回家再送柯樂樂時交給她。
“好好開導她。”吳濱對樊亞茹說。
樊亞茹不樂意了,吳濱對柯樂樂真是過分關心。
老式的居民樓,沒有電梯,樊亞茹穿著這雙高跟鞋叫苦不迭,幹脆脫下光腳爬樓梯。父母已經睡了,樊亞茹對柯樂樂做了個“噓”的動作,小心翼翼地進屋。在燈光下看到自己的腳,紅腫變形,真不知道在遊艇上是怎麽強忍過來的,樊亞茹揉著自己的腳抱怨,柯樂樂悶不吭聲地洗了澡就躺到床上。柯樂樂的心裏很亂,腦子裏全是言子夜摟著別的女人親昵交談的畫麵,不同的女人,無數她見都沒見過的女人,她被自己的臆想弄得發瘋。
“喂,你手機閃了很久了。”樊亞茹推推柯樂樂。
柯樂樂看一眼,把手機扔到枕頭下。言子夜不停地給她打電話,已經打了二十多個了,柯樂樂不想理他。
“這樣不接電話不太好吧?”樊亞茹說。
“睡覺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呢。”柯樂樂說。
言子夜已經回到柯樂樂住的地方,家裏沒人,她還在外麵玩?還是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該死的丫頭,居然敢不接他的電話,他氣得摔手機。風一吹,聖誕樹上的鈴鐺叮叮作響,言子夜憤怒地抱起聖誕樹狠狠朝地上砸,聖誕樹上掛著的各種小飾品散落一地,包括那個大大的長筒襪,裏麵裝著柯樂樂為言子夜準備的禮物,他不知情,還用力對著它踢了兩腳。
早晨跟樊亞茹一起坐地鐵,樊亞茹問柯樂樂有何打算,開導說不要對男朋友生悶氣,要麽跟他大吵一架,要麽原諒他。還說柯樂樂這樣做很不聰明,最好還是原諒他,不小心把他惹走了以後靠自己獨立生活多麽辛苦。柯樂樂不吭聲,上班高峰期的地鐵上十分擁擠,她第一次感受這種擁擠,還被踩了幾腳,十分不習慣。的確,離開言子夜的生活會非常辛苦,可是,她又不甘心,他為何不能一心一意隻對她一個人好?
回到家,看著一片狼藉的客廳,柯樂樂呆呆地沒有收拾,反正一會兒打掃衛生的阿姨就來了。她看到那個紅色的長筒襪,難過地拾起,取出裏麵包裝精美的禮盒,那是她原本要送給言子夜的聖誕節禮物。看著禮物,柯樂樂忍不住嗚嗚地哭了會兒,這跟她計劃的聖誕節完全不一樣,她寧願昨晚一個人待在家裏也不要去參加遊艇派對,她不想變成現在這樣。
柯樂樂把樊亞茹昨天放在這兒的衣服鞋子給她送去公司,回途經過一家賣杯子蛋糕的店,柯樂樂望著櫥窗裏琳琅滿目的蛋糕發呆,來上海之初,她曾經天天經過這兒,無比渴望嚐嚐它們的滋味,後來她在這兒碰見言子夜,他讓她終於如願嚐到了蛋糕的甜蜜,他對她笑,笑得那麽溫柔,令她蒼涼空白的生命有了生機。柯樂樂的眼睛又濕潤了,她推開門走進蛋糕店,要了一杯咖啡,並且每樣蛋糕都要一個。店員露出驚訝的眼神,問:“全部都在這兒吃嗎?要不要哪些包起來帶走?”
“都在這兒吃。”柯樂樂找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二十多個蛋糕擺滿桌子,喝早茶的幾個客人不免奇怪地朝柯樂樂看了看。她從最近的一個蛋糕開始吃,起初還會咬了小口細細品嚐滋味,漸漸就開始大口吃,變得無法控製,狼吞虎咽。進食能擠掉腦子裏關於言子夜的各種畫麵,浮現黑洞狀態,吃,吃,吃,食物令她覺得安全。完全想象不出柯樂樂曾經一個蛋糕小小咬一口就無比歡喜,為了讓甜蜜的滋味持續更久,她一天隻吃蛋糕的四分之一,這樣就可以四天都有蛋糕吃。那時的她那麽容易滿足,一點溫柔的甜頭就能讓她感恩戴德。
十幾分鍾她就把滿桌子的蛋糕吃光,有點噎著,再要了一杯果汁,幹貨遇到水迅速膨脹起來,裙子的腰部勒得好緊,身體十分難受,心的痛楚卻反而被遺忘了。結賬時,店員刷了兩次卡都不成功,把信用卡退還給柯樂樂時說:“抱歉,您這張卡已經被停用了。”
什麽?柯樂樂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不可能,你再試一試。”
店員又試了一次,依舊不能用。
“會不會是你們機器壞了?”柯樂樂說。
“您還有別的卡嗎?”店員問。
柯樂樂把自己的儲蓄卡遞給店員,這裏麵存的是她的私房錢,她幾乎都沒有動用過。
這次刷卡成功。
柯樂樂愣愣地看著信用卡,言子夜的信用卡,他給她停掉了嗎?為什麽?柯樂樂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不要她了嗎?好不容易才把他從腦子裏擠開一會兒,此刻他重新占據了她全部身心,她心如刀絞,悲痛欲絕。
阿姨來打掃衛生時看到客廳的狼藉,嘀咕著:“多好看的聖誕樹啊,怎麽就摔成幾截了呢?”又多嘴地問,“小姐,你和先生吵架了啊?”
柯樂樂一聽就來氣,把阿姨給轟走了。好了,世界清靜了,又隻剩下她一個人。獨自傷心,獨自流淚。她好希望這個時候言子夜的電話再次不停地打來,或許她會接起,她會說:好吧,我原諒你,但是不許你再跟別的女人有親密的舉止。她錯過了機會,他對她無比生氣。
守著手機,等待,漫長的等待,那個想念的人的電話一直沒有打來。倒是收到幾條吳濱和樊亞茹的微信,柯樂樂懶得回複。她焦慮,憂傷,孤獨,靈魂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她反省,自責,不該無理取鬧,不該惹他生氣,似乎現在的狀況一切都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麽。從小就這樣,她不斷地惹父母失望生氣,她那麽努力,拚命地好好表現,還是達不到他們的期望,他們看著她歎氣,搖搖頭,令人寒心。她不想言子夜也這樣,她要愛,要很多很多的愛,她想讓他知道自己可以為他付出一切,隻要他獨屬於她。
終於忍不住主動聯係言子夜,打了幾個電話過去他都沒有接,柯樂樂又寫了很長一篇道歉的微信,哀求他重新回到她身邊,那條微信她用盡了文采和心思,自己看著都覺得感動。
兩日過去,言子夜那邊沒有任何回音。
這次他一定很生氣,以前也鬧過幾次矛盾,但他也沒至於把給她的信用卡都停掉。這次他真的打算不要她了嗎?
半夜裏,柯樂樂無法入睡,鬼使神差地出門,穿著羽絨服在冷風中依然瑟瑟發抖,她走到言子夜住的小區。她不敢確定他現在還住不住在這兒,年初剛認識他那會兒經過此地時他曾經說住在這裏,戀愛初期柯樂樂因為好幾天見不到他人影,也曾瘋狂地跑到這兒來試圖抓住他開車載著別的女人回家的證據,那次也是冬天,等了幾個小時卻無疾而終。
這次柯樂樂換了一種尋找方式,她走去地下車庫,小區裏有十幾幢樓,柯樂樂不知道言子夜住在哪幢,她一輛車一輛車地辨認,終於看到言子夜的車,她坐了無數次的車,她動情地撫摸它,就像撫摸著他。柯樂樂靠在車旁坐了一夜,裹緊羽絨服,把頭埋在兩膝間,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待言子夜早上出門上班時,看到車旁的柯樂樂,臉上的表情驚呆了。
“可樂。”言子夜彎下腰,推了推柯樂樂。他又氣又無奈,這個丫頭怎麽睡在這兒?
柯樂樂抬起頭,迷茫地眯著眼,轉瞬又驚喜地叫起來:“子夜……”她想站起身,雙腿彎了一夜有些僵硬,試了一次起不來。
言子夜扶著她站起來。“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我想見你。”柯樂樂說。
言子夜依舊繃著臉,心裏卻有些觸動。什麽樣的姑娘才會這麽笨這麽冒失地守在地下車庫一夜啊?
柯樂樂嗬嗬對著言子夜傻笑,終於看到他了,好開心。
言子夜無法對她發火,他歎口氣,該拿她如何是好?
“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情,感冒了怎麽辦?”言子夜摸了摸柯樂樂的額頭,十分冰涼,他揉揉她的手,也十分冰涼。
“我怕見不到你,又不敢去你公司打擾你。”柯樂樂委屈地說。
言子夜無奈地歎口氣。“送你回家吧。”
“我們和好了嗎?”柯樂樂怯怯地問。
“你先回家。”
“不要,你要答應我我才走。”
“你又想惹我生氣嗎?”言子夜說。
柯樂樂低下頭,眼睛裏含著淚。
“上車吧。”言子夜的語氣稍微緩和一些。
柯樂樂不敢再違背他,至少他還沒說要跟她分手。
“晚上能一起吃晚飯嗎?”車停到柯樂樂家樓下,她小聲問。
“再說吧。”言子夜冷冷地說。
“嗯,我等你。”柯樂樂乖乖地下車。
“平安夜晚上你沒回家,去哪兒住的?”柯樂樂一隻腳已經跨出車外,言子夜突然問。
冷風灌進車內。
“在樊亞茹家裏。”柯樂樂回答。
“你跟誰去的遊艇派對?”
“樊亞茹。”
“還有誰?”
“吳濱。”柯樂樂隻得老實交代。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言子夜的臉色,她跟別的男人接觸,她好害怕他會生氣。
“回去多喝點熱水,不要感冒了。”言子夜說。
柯樂樂張了張嘴,想解釋點什麽,想想還是算了,越抹越黑。她下車,目送言子夜的車離開,在心裏默默地說:我等你吃晚飯哦。
走進門,她勤快地把屋子收拾幹淨,又忙去菜市場買菜,回來做了一桌言子夜愛吃的菜,還開了一瓶紅酒,花瓶裏插上新鮮的百合花,把聖誕節要送他的禮物擺放在餐桌上,滿懷期待地等著言子夜回來。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柯樂樂焦躁地來回踱步,在陽台上不時張望車來車往,看看手機,躺在沙發上胡思亂想,又去溫熱一下變涼的飯菜,看著禮物盒發會兒呆……
到夜裏一點多,柯樂樂趴在餐桌上昏昏欲睡,言子夜還沒有過來。她茫然地看著滿桌菜,她晚飯都還沒吃,她不想碰它們,看著就覺得無比倒胃口。她憤怒地把它們全倒進垃圾桶裏,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
“今天又見不到你嗎?”柯樂樂發微信給言子夜。
“乖,最近比較忙。”言子夜回複。
新的一年都過去一個星期了,柯樂樂一直沒見到言子夜,她每天都乖乖地待在家裏等著他,其實她很想衝去他公司偷偷地看他一眼,就看一眼也好,或是再效仿那日去他家的車庫等著他,紅著眼眶求他今晚就住在她家好嗎?沒有他抱著入睡,真的好難安眠。但她怕他討厭她,嫌她煩,他警告過她那夜跑去他家車庫的事情不許再發生。柯樂樂每天都會發微信問言子夜一遍:“今天能見到他嗎?”他起初會回複一下,這兩天連回複都消失了,柯樂樂不敢再問,他一定被問煩了吧。不過好消息是,柯樂樂去超市買東西時,嚐試著用言子夜給她的那張信用卡,現在又能成功刷卡了,她找到了安慰,他不會舍棄她的。
一月中旬,言子夜的電話終於打來,他叫她打扮下,晚上跟他出去吃飯。柯樂樂欣喜若狂,她終於等到他回心轉意了。把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試,真糟糕,她為何又胖了,照這樣下去會變醜會被他嫌棄的。柯樂樂對著鏡子痛斥自己一頓,以後再也不能自暴自棄。
花了三個多小時,才選好衣服鞋子,化好妝,柯樂樂喜滋滋地坐在沙發上等言子夜,其實離他下班時候尚早,她書也無心閱讀,腦子裏幻想的全是待會兒見麵的各種美好畫麵。
言子夜在給柯樂樂打電話之前,柯樂樂就已經看到他的車開進小區,她心花怒放地抓起包就衝下樓。待言子夜給她打電話時,柯樂樂已經出了電梯。她拉開車門,對著他傻笑,渾身洋溢著喜悅。言子夜看了看她,沒有說話。柯樂樂本來準備了很多台詞,見他似乎專心開車的樣子,也就不敢開口。
原本以為是兩人單獨吃飯,柯樂樂跟在言子夜身後走進飯店的包廂,看到裏麵已經坐了兩男一女。言子夜拉開椅子坐下,柯樂樂趕緊坐在他旁邊,她不習慣麵對陌生人,拘謹地不知如何是好,言子夜也不為大家介紹她,他跟那兩個中年男人攀談起來,一句話都沒跟柯樂樂說。另一個女人看了柯樂樂幾眼,柯樂樂對她微笑,她把眼神轉移開,弄得柯樂樂很尷尬,自己像在飯桌上多餘的一個。
包廂門被推開,柯樂樂對麵的女人叫起來:“哎呀吳總,就等你一個了。”
那個男人在空位坐下。
柯樂樂一直低著頭看著碗上的花紋發呆。
“可樂,看到熟人也不打聲招呼嗎?”言子夜突然對柯樂樂說話。
柯樂樂眨眨眼,順著言子夜的目光看過去,右側坐著的男人赫然就是吳濱。
兩個人對視時都愣了愣。
“沒想到言總今晚把嫂子帶出來了。”吳濱笑著說。
另外兩個男人開始起哄了,原來是弟妹啊。茅台酒打開,倒上滿杯,都要跟柯樂樂喝一杯,第一次見到弟妹。言子夜擺擺手,說可樂滴酒不沾,她的酒他為她喝了。言子夜很爽快地為杯子裏倒了滿杯,一口喝下。
整頓飯局上言子夜似乎都對柯樂樂嗬護有加,替她擋酒,為她夾菜,還不時在她耳邊親昵地問她想吃什麽,撫摸她放在桌上的手背,親吻她的頭發……柯樂樂覺得自己本該竊喜才對,卻沒有開心的意味,反而覺得怪怪的。言子夜他好像在……在演戲。對,他在演給吳濱看,他在提醒吳濱:柯樂樂是我女人。想到這裏,柯樂樂渾身打寒戰,她就像他的戰利品。待言子夜再做出什麽親昵舉動時,她擠出的微笑十分僵硬。
回家的途中,有代駕開車,兩人各坐在後排的窗邊,之間仿佛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柯樂樂看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突然覺得無比悲哀,這就是自己向往的城市,這就是自己向往的愛情嗎?那種天真的期待,以為努力就會擁有的夢想生活,她隻是輕觸到它偽裝出來的麵目。
“子夜,你愛我嗎?”柯樂樂忍不住問。回到家他又若無其事地洗漱,然後往床上一躺,摟著柯樂樂想親密。消失十幾天的事情他完全沒提,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不考慮柯樂樂的情緒,她的等待,她的眼淚。
言子夜沒有說話,繼續脫柯樂樂的睡衣。
柯樂樂推開他,鄭重其事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你愛我嗎?”
“你這個問題真愚蠢。”
“我在你眼裏做什麽事都是愚蠢的。”柯樂樂淒涼地說。
言子夜被柯樂樂弄得立即沒了興趣,他伸手把台燈關掉,歎了口氣。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回答這個問題很難嗎?”柯樂樂執著地問。
“可樂,你不要把我逼走,這樣對你沒有好處。”言子夜說。
“你不愛我了嗎?”柯樂樂不甘心地問,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她抹了抹眼睛,恨自己為何這麽愛哭。
言子夜有些厭惡地轉身背對她。
以前我每次流淚,他都會溫柔地拂去我的眼淚,要我答應他不許再哭了……現在,他開始對我不耐煩了嗎?柯樂樂在黑暗中看著言子夜的背影,一陣心酸。“如果你不愛我了,記得告訴我,我就不會再煩你了。”柯樂樂哽咽地說。
“睡吧。”言子夜說。
柯樂樂張張嘴唇,還想說什麽,最後沉默了一夜。安靜的夜裏,她一直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曾經她把這種時刻看作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光是聽到他的呼吸聲就激動不已。她嘲笑自己真的像他說的一樣很蠢,明明他都開始向她示好,纏綿一番後兩人又能恢複情侶的模樣,隻要她乖乖聽話,他會在空閑時扔給她一點甜頭。她為何不能滿足於此呢?
一夜沒睡,早晨很早地起床為言子夜準備早餐,柯樂樂努力讓自己不去計較。她把為他買的聖誕節禮物放在餐桌上,兩人相對無言地吃早餐,他似乎沒在意這個禮盒。言子夜出門時柯樂樂微笑地說:“晚上等你回來。”
“我可能要去外地出差幾天。”言子夜說。
“嗯,等你回來。”柯樂樂保持微笑。
驀地看到餐桌上的禮盒,才想起忘記給他了。柯樂樂呆呆地看了它好久,拆開禮盒,一條寶藍色的領帶,她在商場裏逛了大半天才挑中它,還特意上網學習係領帶的方法,想象著她親手為他係上,他摟住她的腰,低頭親吻她的唇,說:可樂,我的好可樂……
她把事情搞砸了,她又把他逼走了。柯樂樂嗚嗚哭泣起來。
“對不起,我保證以後都乖乖的,不會做蠢事,不會惹你生氣。我在家等你回來。”柯樂樂發微信給言子夜。
一個人的日子。每天不知道該怎麽打發時間,宅了幾日後,瑜伽館的前台打電話給柯樂樂,熱情地說她好久沒來了,現在開設了新的課程,有空過去體驗下。柯樂樂終於找到一種消磨時間的方式,可以不用思考,可以暫時忘卻憂傷。冬日很冷,她把車裏的暖氣開足,那個男人供給她溫飽,讓她免受寒風的凜冽,沒有工作的辛苦,這是多少女人羨慕的生活。她告訴自己應該滿足。
每天下午,柯樂樂幾乎都泡在瑜伽館裏,上會兒瑜伽課,坐在榻榻米上喝杯咖啡,翻翻雜誌,有時還與別人聊幾句解解悶。下午時段來瑜伽館的人多數不用工作,有家庭主婦,也有依靠男人提供物質的年輕漂亮女孩兒,還有幾個號稱自己是模特或明星。女人聚在一塊兒,很喜歡八卦自己的男人,年輕漂亮的會秀男人給自己買了什麽奢侈品,年長的則愛說外麵的狐狸精怎麽勾引自己的老公,談到動情處,還會說起夫妻生活的各種不和諧,老公總是晚歸家,抱怨很久沒一起吃過一頓飯等等。她們問起柯樂樂的情況,柯樂樂微笑著說自己已婚,老公對她很好。她不愛談自己的生活,總是安靜地聽她們聊。某次在一個中年婦女的威逼利誘下,柯樂樂說了自己的愛情觀,認為兩個人在一起每天都應該像初戀一般,互相陪伴,互相關心,互相思念,睡覺前的親吻,早起的一聲“我愛你”,見不到麵時的一聲“我想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還沒待柯樂樂說完,那個女人就哈哈大笑,說柯樂樂一定新婚不久才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愛情跟生活不一樣,婚後哪兒還有這麽多浪漫哦,逛街時老公能一直牽著你的手已經算稀罕了。柯樂樂聽後,心情低落,真的是這樣嗎?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在她讀初中時就已經分房睡了,她從未見過他們有何親密浪漫的舉動,不會一起逛街不會一起看電影,老是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看不出任何恩愛的成分。她不想自己變成父母那樣,她要愛,一直一直都有愛。言子夜曾經對她說過:我愛你,一輩子。他許諾過她!
忍不住,柯樂樂撥通了蘇井然的電話,隻有他是能夠傾訴心裏話的人。以前對蘇井然談及自己的生活時,總會描述好的一麵,這次,柯樂樂一股腦兒把自己所有的不快樂都真實說出來。她問他:“如果你交女朋友了,你會總是以工作忙為借口把她一個人丟家裏嗎?”蘇井然回答說不會。她又問:“那愛情到底是什麽呢?”蘇井然想了想,一時也答不上來,愛情哪兒有那麽直接的定義。對於他來說,他愛一個人,一定會陪伴她包容她關心她,不會總讓她黯然神傷。蘇井然覺得柯樂樂最主要的問題是太閑了,什麽事情都不做,腦子裏才會有太多時間瞎想,如果工作充實,她應該會快樂一點。
“找個工作吧。”蘇井然勸說。
言子夜說過不讓她出去工作,她不想違背他的意思,何況,懶惰久了,若真要朝九晚五地生活,她會不習慣。
“那就寫作,用文字來傾訴你的內心。”蘇井然說。他已經很久沒聽她說自己在寫作了,也沒聽她談最近看了什麽很棒的書,看了什麽好電影,她的生活似乎一片空白。她得到的隻有錢,可是她也不怎麽花錢。
在蘇井然那兒沒有得到答案,柯樂樂又打電話給樊亞茹。樊亞茹奇怪柯樂樂為何會覺得自己不幸福,她找到那麽好的男朋友,不用工作,物質條件優越,換做是樊亞茹,開心還來不及。抱怨男朋友沒時間陪她幹嗎,給你錢不就得了,你自己找朋友陪你玩。樊亞茹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大堆,最後說到自己身上,她說起最近聯係過吳濱幾次,他也說工作忙不能出來跟她一起吃飯,她很想知道吳濱喜歡她嗎?樊亞茹說她好喜歡吳濱,問柯樂樂最近有沒有看見過他,叫柯樂樂趕緊讓男朋友組織四人約會幫她製造機會呀。柯樂樂想起那日在飯局上看到吳濱時的尷尬,言子夜故意宣揚她是他的所有物時的敵意,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吳濱了,隻好敷衍樊亞茹幾句。
沒有人能幫助她,柯樂樂悲哀地想,不知方向地遊走在這個大世界,孤獨把她一點一點吞噬。或許她隻留下寫作了,她頹然地坐到電腦前,盯著空白文檔看了很久,不知該寫什麽。她覺得自己是個不幸的人,生在不幸的家庭,有著不幸的成長,為何老天還要讓她成年後也遭遇不幸呢?好吧,讓一個陌生的女孩代替她去尋找幸福吧,非常非常的幸福,幸福得令所有女性都嫉妒。
柯樂樂把自己所期待的那種愛情方式用文字的形式寫出來,花了三天時間,完成一篇將近八千字的短篇小說。柯樂樂把它發送給薛顏,薛顏次日就激動地聯係柯樂樂,說這篇小說寫得非常棒,讀後十分動容,她會把這篇小說用在下期的特別推薦裏,還誇獎柯樂樂寫作進步許多。當然,薛顏也問到柯樂樂的近況,兩人許久未見麵了,當初那種情似姐妹的關係也變得貌合神離。柯樂樂強作歡笑地說自己生活得很好。
重新找回寫作的感覺,柯樂樂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下午去練瑜伽,晚上坐在電腦前寫作。時間變得稍微沒那麽漫長,思念抱怨言子夜的時間也減少許多,她每天睡覺前會給他發一條短信:“晚安,我想你。”她等待著,何時他再次回到她身邊。
天天堅持練瑜伽,身體柔韌性漸漸變好,還能夠劈叉了。
一天上熱瑜伽課時,柯樂樂才上了二十多分鍾就感到一陣頭暈惡心,忍不住跑出教室,在洗手間裏嘔吐。怎麽回事?以前才接觸熱瑜伽課時也會感到頭暈難受,但從未嘔吐過,況且今天也沒有狂吃東西啊。柯樂樂靠在榻榻米上休息,相識的人下課後在此坐坐,說柯樂樂臉色很蒼白,柯樂樂笑著說可能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吧。開車回家時,也有種暈車的感覺,柯樂樂沒當回事。次日再次出現這種暈車的狀況,實在忍不住把車停到路邊,打開車門就一陣狂吐,五髒六腑都似要吐出來。莫非我是病了嗎?柯樂樂自問。
在家休息了兩日沒出門,沒發現身體有何異常,再次閑得無聊想去練瑜伽,驅車前往的途中隻是稍微感覺不適,瑜伽課上到一半,做至身體倒立的動作時,胃部一陣惡心襲來,柯樂樂還未來得及站起身,就嘔吐出來,教室裏彌漫一股酸臭味,學員們紛紛捂住鼻鄙夷地看看柯樂樂,抱怨這樣怎麽繼續上課啊。課程中斷,柯樂樂連連道歉,常跟她一起上課的一個中年婦女扶著柯樂樂出去休息,問起柯樂樂最近的身體異常,老是惡心想吐,說她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懷孕?柯樂樂嚇了一跳,不會吧?
細細想來,上一次例假似乎是十二月初,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月,柯樂樂由於對愛情的事情魂不守舍,完全沒去在意自己這個月還沒有來例假。不會真的懷孕了吧?柯樂樂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傷心?
去藥店買了早孕測試器,心情複雜地一夜沒睡,需要取清晨第一次的尿液,柯樂樂在四點多就等不及地開始測試,看到試紙上的兩條紅線一點一點地出現,對照說明書,是陽性,表明可能懷孕。柯樂樂呆立好久。
直到下午柯樂樂才聯係言子夜,不知他是在忙還是故意不接聽電話。柯樂樂就不停地反複打,連續打了九十多個電話,言子夜終於接起。他語氣不是很好,埋怨她打一個電話他就知道了,打這麽多幹嗎。
“我懷孕了。”柯樂樂打斷他的話。
言子夜驚呆。沉默良久,問:“去醫院檢查過了嗎?”
“沒有。”
“明天我帶你去。”言子夜說。
當天晚上,言子夜捧著大束百合花來到柯樂樂家,這次他終於想起她喜歡的是百合而不是玫瑰花。他撫摸她的臉頰,充滿柔情地看著她,她再次變成他的小可樂,他的小寶貝。用這種方式讓言子夜回到自己身邊,是柯樂樂完全沒料到的,一個甜蜜的意外。她問他:“如果我真的懷孕了,應該怎麽辦?”他堅定地說:“生下來。”
柯樂樂懷孕了,已經快兩個月,言子夜非常開心,說自己就要做爸爸了。他專程抽空帶她去三亞玩,遵守了自己送聖誕禮物的諾言。住在海邊帶遊泳池的別墅,告別冬日的寒冷,懶洋洋地曬太陽,光腳踩在白沙灘上奔跑,站在海水中感受浪潮衝擊時發出的尖叫,聽著海浪的聲音入睡,當然,最開心的還是清晨睜開眼時,言子夜就在她身邊,緊緊抱著她,那麽安全踏實。柯樂樂覺得自己再次變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雖然一直在長江邊長大,柯樂樂完全沒下水遊過泳,言子夜興衝衝地要教她遊泳,說遊泳對以後生產好。他牽著她的手去商店挑選泳衣,柯樂樂看中的幾款都是比基尼,言子夜瞪了瞪她,不許她穿這麽暴露的。他挑了一款連體泳衣給她,柯樂樂看著這麽保守的款式咯咯咯笑,被言子夜敲了一記腦袋,說最近沒管教她她就不知規矩了。
其實別墅外的泳池也沒有外人可以看到,柯樂樂喜歡言子夜這份霸道的自私,隻有他可以看她,她是他的。柯樂樂撫摸自己的腹部,懷孕後她反而瘦了一些,早孕反應太強烈,吃了東西就忍不住吐出來,言子夜貼心地叫酒店送來很多甜點和燕窩給她加餐。言子夜教柯樂樂遊泳時,他托著她的肚子,滿意地說他撫摸到了兒子的心跳聲。柯樂樂在水中咯咯咯地笑,嗆了滿嘴的水,難受地趴在岸邊咳嗽,咳完又繼續傻笑。
“你怎麽知道是兒子?”柯樂樂問。
“我就是知道。”言子夜說。
重男輕女的家夥!柯樂樂吐吐舌頭,希望肚子爭氣給他生個兒子。
在三亞悠閑地度過三天,柯樂樂無比快樂,覺得生活會如此美好下去,他們結婚生子,相伴到老。
柯樂樂把懷孕的消息告訴身邊認識的人,一個個發來祝賀,樊亞茹還鬧著要做伴娘呢,柯樂樂笑著說好,她身邊也的確沒有別的做伴娘的人選。想到婚禮現場,柯樂樂就泛出花癡的笑容,她開始喜歡在網上查看各種婚紗的照片,那美輪美奐的輕紗彌漫,是女孩心底最溫暖柔情的夢。
言子夜會怎麽向我求婚呢?柯樂樂經常會幻想,那一定是個特別浪漫的場麵。
柯樂樂每天都等待著言子夜向她求婚,她每天嘔吐兩三次,吃著言子夜為她買來的各種補品,身子卻還日漸消瘦,小腹倒是開始微微隆起。她撫摸著肚子對還未成型的胎兒說話,買了很多胎教書,對肚子裏的“兒子”充滿期待。這段時間言子夜天天都到她家來陪她,關心她的身體情況,從未有過的溫柔。
情人節前夕,言子夜早早就開始和柯樂樂商量她想怎麽度過,原本他想帶她去泡溫泉,上網查到孕婦不能泡溫泉,煩惱地撓撓頭,他說真想帶柯樂樂體驗一下,她還沒泡過溫泉呢。看到言子夜如此花心思,柯樂樂笑得很甜蜜,他很愛她,她想。兩人認識一年後,柯樂樂終於如願過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情人節,言子夜在外灘邊的酒店訂了一間總統套房,床上和浴缸裏都灑滿了玫瑰花瓣,房間充滿粉色的氣球,精心預訂的法國餐,兩人坐在靠窗的餐桌旁,窗外是大上海萬千霓虹閃爍,他舉著紅酒杯深情地對她說:“可樂,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她咯咯咯笑,還未喝酒就已經醉得臉泛紅暈。他們相擁著跳舞,華爾茲她已荒廢許久,他像第一次教她跳舞般耐心指導,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未來的畫麵,過完年後要在郊區給兩人買一幢別墅,要帶大花園的那種,這樣兒子就可以在花園裏玩耍,他要給柯樂樂在花園裏造一個大秋千,要養一條薩摩耶……柯樂樂和言子夜一起幻想著未來的生活,屬於她和他還有寶寶的三人世界,他們的家,想想就激動不已,她終於要有自己的家了。
言子夜突然停止舞步,拉著柯樂樂站在窗邊,他指著窗外叫她看,她望出去,對麵的大廈上赫然燈光閃爍一行大字:我愛你,柯樂樂。柯樂樂驚得張大嘴,天啊,他公然對她示愛啊,會有很多人看到吧,他們一定羨慕死這個叫柯樂樂的女孩了。柯樂樂感動得淚光閃爍,他愛她,就算他很少說出這三個字,她完全不容置疑他對她的愛。
言子夜溫柔地拭去柯樂樂眼角的淚水,說:“小可樂,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哭的嗎?”
“我是高興。”柯樂樂仰起臉衝他笑,“謝謝你,子夜,謝謝老天讓我遇見你。”言子夜遞上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說:“可樂,情人節快樂,你要永遠快樂,答應我。”
柯樂樂接過禮物,驚喜得全身顫抖,他向她求婚了嗎?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她定定地看著那個小盒子,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啊,他向她求婚了耶,她快被幸福襲暈了。
“打開看看。”言子夜說。
柯樂樂花癡地傻笑,解開絲絨帶子,打開盒子,呃……是一條項鏈。她呆立無語。原來是項鏈啊,她還以為是戒指呢,她傻期待什麽呀,真可笑。
“喜歡嗎?”言子夜沒有從她臉上看到歡喜的表情,有些失落。這是他親手為她挑選的禮物,不是通過秘書之手,他還沒有親自為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們買過禮物呢,隻有對她,他才付出這麽多真心。
“嗯,真漂亮。”柯樂樂擠出微笑,卻在心裏重重地歎口氣,它跟期待的相差十萬八千裏。言子夜,你到底何時才向我求婚?
言子夜蹲下身,把耳朵貼在柯樂樂的肚子上,他最近很愛做這個動作,才三個月的胎兒並沒有什麽胎動的聲音,言子夜總說他能感受到,說起柯樂樂肚子裏的寶寶時他笑得很開心,他說他的寶寶一定很聰明漂亮。他還說起等過完年後帶柯樂樂去香港做孕檢,那邊可以查到胎兒的性別,還說柯樂樂生寶寶時也去香港生產。
見他這麽在意胎兒的性別,柯樂樂有些擔憂地問:“如果我懷的不是兒子,是女兒呢,你也會高興,會喜歡她嗎?”
“當然,我的孩子,我都喜歡。”言子夜說。
柯樂樂還是祈禱自己懷的是男孩,這樣他應該會對她更好。
過年時,柯樂樂還是不願意回老家,她依舊不能諒解自己的父母,她害怕不良的情緒會影響自己的“兒子”。言子夜得回杭州和家人一起過年,柯樂樂滿臉期待地問他,他會帶她回去見他父母嗎?言子夜說時機還未到。柯樂樂立即憂傷起來,什麽時候才到時機?他們不是馬上都要結婚了嗎?她嘟著嘴,言子夜耐心地哄她,說他會盡快回上海陪她。
又是一個人過年,合家團圓的日子柯樂樂顯得孤零零的更加淒涼。哦,不對,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寶寶陪著她。撫摸著肚子,柯樂樂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笑,她輕聲說:“兒子,你要爭氣,快點讓你爸爸娶你媽媽。”
過年時附近的餐館都關門了,阿姨也請假回老家,柯樂樂懶得出門,連續吃了幾天的速凍水餃,麵對空蕩蕩的房間莫名感傷。父母一直沒有打電話來,也沒有派別的親戚來斥責她不歸家,算一算,跟他們斷絕聯係已經有大半年,以前他們總是打電話來責備她時她覺得他們好討厭,現在真的如願沒有半點他們的消息,柯樂樂反倒覺得失落,他們真的徹底放棄她了嗎?當作沒有她這個女兒?或許是因為自己有了孩子,柯樂樂開始懂得一些親情,她竟然有點想念父母。她被這個念頭嚇到,怎麽會,父母從小如此惡劣地對待她,她為什麽還會想念他們,不,不能,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認這對外公外婆,她要讓孩子生活在蜜罐裏,她沒得到過的,沒享受到的,統統都會讓孩子替自己實現。她會是一個好母親,言子夜也會是一個好父親。她想象著孩子小手小腳,甜甜地喚她為母親的畫麵,感懷地流下淚來。她就快有自己的家了,真正的家。可是,言子夜什麽時候才肯向她求婚呢,她已經等了這麽久,肚子裏的胎兒一天一天長大,很快她的肚子就會高高隆起,到時候出門人人都知道她懷孕,問起她的丈夫,她該怎麽回答?他為什麽還不求婚!柯樂樂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折磨著,她一會兒開心地笑,一會兒煩躁難過,感覺自己都快成神經病了。
言子夜的歸來加深了柯樂樂情緒的兩極化,他對她關懷體貼,卻一直未提及結婚的事情,她每天在心裏不停地問他無數遍: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她快被他的無動於衷逼瘋了,終於在某日睡覺前,她鼓起勇氣開口問:“子夜,我們是不是該計劃一下婚禮了?”
言子夜愣了愣,他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肚子再大些穿婚紗就好難看。”柯樂樂小聲說。
言子夜沉默片刻,他緩緩開口說:“可樂,先不要考慮這個問題,先把孩子生下來吧。”
“你不打算娶我嗎?”黑暗中,柯樂樂紅了眼眶。
“我會對你和孩子好。”
“那你會娶我嗎?”柯樂樂不甘心地繼續問。
“可樂,這個話題以後再說。”
“要等到什麽時候?你是不是從未想過要娶我?你隻是在玩弄我?”柯樂樂情緒激動地提高音調。
“別說這麽愚蠢的話,我對你怎樣難道你還不清楚嗎!”言子夜不免也提高音調。
“那你為什麽不立即娶我?”
“可樂,聽話好嗎,先把孩子生下來。”言子夜揉揉柯樂樂的頭發,他知道這個動作對她的魔力,以為她就會順從。
柯樂樂不要聽話!她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裏?”言子夜問。
“我去另一個房間睡覺。”
“回來!”言子夜喊。
柯樂樂倔強地走出去,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她受傷了,他不會娶她。她在客房輾轉反側了一夜,流淚,傷心,怨恨,他為什麽不娶她!他是不是已經結婚了?他在別處有個家庭,所以他不能給她承諾,他想要的隻是她的孩子,最好還是個“兒子”。嗬嗬,她真傻,癡心妄想,他根本就不會娶她。
枕頭濕了大片,眼睛紅腫,心如死灰。柯樂樂作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次日柯樂樂很早就起床,為言子夜做好早餐,在餐桌旁等著他。她的目光冷漠而堅定。言子夜看到這個目光時愣了愣,他有些不安,輕輕地喚了她一聲。一頓飯吃得很沉默,她痛徹心扉,想著即將開口要說的話,努力克製不斷想湧出的淚水。
“昨晚我睡得很不好。”言子夜說,“以後不要鬧脾氣了,好嗎?”
“你會娶我嗎?”柯樂樂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她在做最後的掙紮。
“可樂,我現在還不想結婚,這個話題我們以後再討論,好嗎?”
“你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嗬嗬,你擔心的是這個嗎?可樂,我沒有結過婚,我一直單身,這點我可以保證。”言子夜伸手想觸摸柯樂樂放在餐桌上的手,柯樂樂把手縮回去。
柯樂樂痛心地說:“我想把孩子打掉。”
言子夜震驚,“不可以!”
“除非你立即娶我。”
“可樂,你在要挾我嗎?我最討厭被人要挾。”
“隨你怎麽想,你要麽娶我,要麽我打掉孩子。”柯樂樂冷冷地說。
兩個人陷入僵局。
言子夜第一次煩躁地在客廳裏來回踱步。而這個動作,柯樂樂每天在等待他時都會重演,他能體諒一下她的感受嗎?
上班臨走時言子夜不安地看著柯樂樂,說:“可樂,你不要亂做什麽傻事,放心,我會對你和孩子負責。”
“你會娶我嗎?”柯樂樂問。
言子夜無奈地看著她,他不擅長承諾。
柯樂樂給了自己三天的等待期,言子夜沒有來她家,他在逃避她。她曾經以為愛能治愈一切,他給了她無盡的希望,卻也是他親手打破了她的美夢。這裏不是她的家。
柯樂樂下定決心,她給言子夜打電話,說她決定去醫院把孩子打掉。言子夜問她:“你是不是害怕這個孩子不是我的?”柯樂樂聽了這話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靂,她為他流了那麽多眼淚,他竟然懷疑她!她對他大吼,有些歇斯底裏,用盡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髒話,這個惡毒的男人,他從未信任過她!
兩個人都憤怒地摔了手機。
一陣衝動,柯樂樂當即就開車去醫院。醫生說她懷孕時間過長,不能做無痛人流,需要選擇用藥流然後清宮,住院一個星期,兩日後病房才有床位。柯樂樂咬咬牙預付了住院費,還有兩天時間,她仍然抱有小小的僥幸,希望言子夜發現他不能失去她,不能失去孩子,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可樂,我們結婚吧。
奇跡沒有出現。短短的時間,柯樂樂就從幸福的山巔摔入穀底,山太高,足夠把她摔得粉碎。她給言子夜發去短信說:“我今天住院,後天動手術。”言子夜沒有回複。柯樂樂心灰意冷,他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簡單收拾了日用品前往醫院,填寫手術申請表時看到家屬那一欄,柯樂樂愣愣地沒有動筆,她沒有家屬。護士問她是未婚嗎?柯樂樂回答“是”,她總覺得護士聽到回答後看她的眼神有些鄙夷。嗬嗬,未婚懷孕,三個多月了才想起要流產,真是個沒腦子的不良少女。
“必須要有家屬簽字才可以做手術。”護士告訴柯樂樂。
“我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負責。”柯樂樂說。
必須要家屬簽字,這是醫院的規定。
“我姐姐在外地出差,明後天應該可以過來簽字。”柯樂樂撒謊說。
先住院,接受各種身體檢查,做人流的女人很多,各項檢查都得排長隊。她們或有父母陪著或有另一半陪著,柯樂樂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到哪兒都覺得別人看她的眼神裏帶著鄙夷。一間病房裏有八張單人床,另外幾個室友都比較年長,身邊也一直有人陪著,柯樂樂害怕她們問起自己的情況,除了做檢查和上廁所,一直把被子蓋住自己的臉裝作睡覺。這麽多女人不要自己的孩子,她們的理由又是什麽?男人真可惡,反正又不是他們受罪,這種把身體的一部分強行割離的痛徹心扉他們不懂。柯樂樂縮在被子裏總是忍不住流淚,她恨言子夜,她恨他!有時隔壁床女人的母親會走來拍拍柯樂樂的肩膀,問:“小姑娘,你在哭嗎?”
柯樂樂一動不動。
“懷孕時千萬別哭啊,特別傷眼睛。”那人繼續說。
柯樂樂像隻鴕鳥般用被子把自己蓋住,就以為別人看不到她的存在。
次日下班後,薛顏匆匆趕來醫院。明日就要動手術了,必須要家屬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柯樂樂無奈之下躲到樓梯口給薛顏打電話,剛一張嘴,就忍不住哭泣,哽咽地說不出話來,薛顏還以為柯樂樂和男朋友吵架了呢,安慰柯樂樂一番,說談戀愛哪兒有不鬧別扭的時候。柯樂樂還是一直哭,薛顏慌了,以為他們倆分手了。後來柯樂樂的情緒終於穩定一些,告訴薛顏實情,薛顏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麽。這個……比分手更嚴重,那個該死的言子夜,怎麽有這麽逃避責任的男人!
薛顏捧著一束百合花來看望柯樂樂,出了電梯,就看到柯樂樂穿著寬大灰條紋的病服來迎接她,蒼白的臉,紅腫的雙眼,擠出的微笑僵硬又憂傷。一開始我就警告過你,你不聽。薛顏說不出的心疼,給了她一個擁抱。
“很多女人都會經曆這一劫,樂樂,堅強些,這是你成長的教訓。”薛顏安慰柯樂樂。
病房裏很熱鬧,每張病床旁都圍著幾個親友,嘰嘰喳喳地嘮家常。柯樂樂不願意跟薛顏進病房裏聊天,害怕別人窺視她的悲慘。兩人走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