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的別離

3

　　愛情來得太容易，反而讓人覺得很不真實。尤其是言子夜接連一個星期都沒有出現，柯樂樂開始坐立不安，之前他可是每天都給她製造驚喜耶，是不是男人的通病都是得到一個女人之後就不會珍惜了？柯樂樂後悔沒有聽從薛顏的話。

　　哼，你不聯係我，我也不會主動聯係你！柯樂樂似乎在較勁兒。卻又怕他真的忘記她，她想到一個方式提醒他關於她的存在——刷他的信用卡。嗬嗬，他會收到消費記錄的短信，他就會想起她了，柯樂樂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得意。

　　猶豫許久後，柯樂樂在周末時撥通言子夜秘書的電話號碼，她真的不知道該去哪兒逛街，也需要有個人指導她該怎麽打扮。秘書爽快地答應當晚就陪她去逛街。柯樂樂噘噘嘴，言子夜找的是個什麽秘書啊，秘書還有陪老板女朋友逛街的義務嗎？

　　言子夜的秘書是個熱情的上海姑娘，嘖嘖嘖，柯樂樂沒想到她還這麽漂亮，穿著十分時尚大方，她整日有機會待在言子夜身邊，會不會對言子夜圖謀不軌？柯樂樂立即小心眼地豎起敵意。秘書自我介紹，姓黃，可以叫她Coco，言子夜已經打過招呼要她好好陪自己購物。柯樂樂擠出微笑，努力不讓自己去瞎想這位Coco與言子夜的關係，卻還是忍不住刻意自報身份提醒Coco，“你好，我是言子夜的女朋友柯樂樂。”Coco職業性地微笑，言行舉止都十分得體，柯樂樂頓時沒了底氣。她穿著自己買的廉價衣服和鞋子，像個鄉下姑娘，跟在時尚的Coco身後穿梭於商場，Coco好像對各個品牌都很熟悉，耐心地為柯樂樂挑選搭配。柯樂樂看了看衣服標簽上的價格，瞠目結舌，這麽貴，居然還有這麽多人來買！每次從試衣間裏走出來照鏡子，柯樂樂都覺得自己瞬間變身為高貴公主，人靠衣裝這句話說得太對了，沒想到自己還可以這麽美麗有氣質。柯樂樂著迷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Coco忍住嘲諷，臉上始終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老板的眼光怎麽突然改變了，跳轉跨度也太大了吧，這個女人完全不像老板平時接觸的女人的風格，老板到底看中這個土包子哪一點！

　　逛了兩個多小時，Coco為柯樂樂買了兩件外套，兩條連衣裙，一件毛衣，一件T恤，兩條牛仔褲，一雙短靴，一雙休閑鞋。一共花了兩萬四千多塊。柯樂樂看著這個數字嚇得直冒汗，天，她從小到大買的所有衣服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錢吧，母親花錢非常節省，總是給她買大一號的衣服，這樣她接下來幾年就算個子長高些都還可以穿，她恨透了穿著不合身的衣服了。

　　言子夜會不會罵死她！柯樂樂驚恐地看著Coco，小聲問：“會不會太貴了？買這麽多不太好吧。”

　　“我是按照言總的指示辦事。”Coco說。

　　“我這樣穿他會喜歡嗎？”

　　“言總喜歡這種風格。”

　　“你好像對我男朋友的喜好非常熟悉嘛。”柯樂樂故意把男朋友這三個字提高音量說。

　　“是的，我跟在言總身邊四年了，他送各個女朋友的禮物都是我為他購買的。”Coco故意說。

　　各個女朋友？他有過很多女朋友嗎？柯樂樂不悅。“你見過他幾個女朋友啊？”

　　Coco笑而不語。

　　柯樂樂又問了一遍。Coco用別的話打岔：“柯小姐，我再帶你去買瓶香水。”去香水區的路上柯樂樂心裏窩著一團火，他一定交往過很多女朋友！他一定很花心！而且他居然每次都叫秘書為女朋友挑選東西！哼，這位秘書見過他每一任女朋友，見到她的第一眼是不是就在心裏嘀咕：老板和這第×任女朋友這次又會持續多長時間呢？柯樂樂越想越生氣，刷他兩萬多塊錢也不心疼了，他這張卡不知道給多少女人用過呢！

　　突然，柯樂樂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她問Coco：“你最近有沒有為言子夜買一部蘋果手機和一台蘋果電腦啊？”

　　“嗬嗬，那不是言總送給柯小姐的嗎？”

　　“是你去買的？”

　　“對，前幾日我還把電腦快遞到柯小姐公司呢。”Coco職業性地微笑。

　　柯樂樂心涼了，原來禮物都不是他親自買的。

　　Coco拿了一瓶Dior小姐花漾甜心香水給柯樂樂，說言總喜歡女人噴這款香水。柯樂樂聞了聞香味，很好聞，她卻故意說這個香味她不喜歡，她要自己挑選一瓶香水。哼，她才不要跟他以前的女朋友們用同樣的香水呢，她要他聞到某個味道時就隻想起她一個人而不是所有的前任。Coco試圖勸說，柯樂樂完全不理會，自己去別的專櫃選了一瓶聞起來味道甜甜的、瓶子又很好看的香水，安娜蘇的碟之戀香水。這款香水比起Dior香水要便宜很多，Coco在心裏嘲笑：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言子夜平時用的是什麽香水？”柯樂樂問。她一直覺得那個味道非常好聞。

　　“香奈兒。”

　　“這裏有賣的嗎，我也買一瓶。”柯樂樂問。她很嫉妒Coco對言子夜的了解，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她到香奈兒的專櫃聞了聞這款香水，是的，就是這個味道，從第一次見到他摔跤時跌入他懷裏，她就愛上了這個味道。以後她想他時，就可以把這瓶香水噴灑在空氣中，仿若他把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柯樂樂去結賬時還把之前Coco推薦的那款Dior香水也買了，幾百塊啊，她心疼死了，不過用的是言子夜的錢，誰叫他惹她生氣了，活該！柯樂樂努力擠出微笑，把香水遞給Coco，“謝謝你今天陪我逛街，你挑選的衣服我都非常滿意，這瓶香水就送你作為禮物，我好像聞到你身上噴的也是這款香水？”

　　Coco的笑容裏閃過一絲尷尬。“謝謝，你太客氣了。”

　　柯樂樂很得意地反擊了一回。

　　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擠公交車回家，兩萬多塊錢提在手裏的感覺，柯樂樂吐吐舌頭，她還沒想象過花這麽多錢買衣服，如果是現金拿在手裏就好了，夠她用一年了。柯樂樂還特意去超市買了木質衣架，這麽貴的衣服當然要小心地掛在衣櫃裏，不能像她以前的衣服那般隨便塞一團就可扔在箱子裏。她看著熱鬧起來的衣櫃，終於露出幾天來第一個真正歡喜的笑容。這些衣服真好看，她終於擺脫地攤貨了。

　　言子夜那邊應該收到刷卡消費的短信了吧，他真是不在乎錢啊，都沒來質問她，原本她還擔心他會罵她亂花錢呢。柯樂樂有些難為情地主動給言子夜發微信：“買了一堆衣服，好開心。”

　　“乖，等我回來，我要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樣子。”言子夜回複。

　　哎，他怎麽還在出差啊，柯樂樂真懷念前段時間天天都能見到他的日子。“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你了。”鼓起勇氣發出這幾個字。

　　“我很高興聽到你說想我，小可樂，我過幾天就回來。”言子夜回複。

　　哎，過幾天到底是幾天嘛，過兩天也是過幾天，過十天也是過幾天，相差很大耶。柯樂樂自言自語地抱怨。不過萬幸的是，他一點都沒問錢的事情，柯樂樂的擔憂消失了。

　　他很有錢嗎？柯樂樂疑惑。一時心血來潮，柯樂樂上網查了查現在住的房子的房租，天，一萬塊錢一個月！柯樂樂瞪大眼，她以前住的是六百塊一個月的地方啊，天壤之別！她又想查查言子夜開的車的價格，她對車完全不了解，不知道那款車是什麽牌子，模糊記得幾個英文字母，查詢下來才知道那款車是保時捷的卡宴，不知道究竟屬於什麽配置，但也要一百多萬啊。柯樂樂目瞪口呆，原來他這麽有錢。柯樂樂開始有些不安，她喜歡錢，希望自己可以擺脫貧困，一個有錢的男朋友是拯救她最快的捷徑。但是也不要這麽有錢呀，這樣就會有很多女人追求他，想方設法得到他，她會很沒有安全感。

　　柯樂樂的情緒一落千丈，難得連寫作都沒有興趣，早早上床睡覺，卻輾轉反側睡不著。

　　周一出門時糾結良久，忍不住穿了新衣服去上班，粉色的風衣，白色毛衣加牛仔褲，休閑鞋，看起來乖巧可愛又不張揚，應該不會像之前那般穿著皮草引起同事的議論吧。柯樂樂對著鏡子做個鬼臉，心情稍微好一點。她還噴了新買的香水，她問自己：這樣是不是看起來就像個城市姑娘了？

　　她這一身裝扮的確讓人眼前一亮，在電梯裏還被一個男人搭訕問電話號碼，緊張得柯樂樂心怦怦亂跳。她第一次被陌生人搭訕，這種感覺……真好！進公司時前台也主動跟她說話，前台說：“嘿，樂樂你現在的樣子一看就是談戀愛中的幸福小女人。”柯樂樂很喜歡這樣的評價，心情又好了很多。

　　穿著幾千塊錢的行頭，午飯還是隻吃三塊五毛錢的三明治，午休時一邊在電腦上看電影一邊吃三明治，也津津有味。薛顏看了看這個小妹妹，也不知該怎麽評價，隻能觀望一段時日再說。

　　柯樂樂還穿著幾千塊的行頭去菜市場跟小販討價還價，她一點都沒覺得別捏。一手提著菜，一手拿鑰匙開門，咦，門口怎麽多了一雙男士皮鞋？言子夜？言子夜！柯樂樂丟下菜，激動地衝進屋，鞋都沒來得及換。

　　言子夜躺在沙發上閉著眼，耳朵裏塞著耳機聽音樂。柯樂樂撲入他懷中，把他驚醒。

　　“言子夜，言子夜！”柯樂樂歡喜地大喊他的名字。

　　“哦，可樂，你這樣真令我高興。”言子夜揉揉她的頭發。

　　片刻後回過神來，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柯樂樂臉紅地趕緊站起身，羞澀地衝他笑笑。

　　“過來，我要好好抱抱你。”言子夜說。

　　溫柔的呼喚，柯樂樂心都快融化了，之前對他的各種抱怨消失無蹤，她變得好開心好開心。她重新躺回他懷裏，抱緊他，把臉貼在他胸膛，她喜歡感受他的心跳聲，還有那熟悉的味道。

　　“再說一遍昨天你發微信時說的那幾個字。”言子夜說。

　　“哪幾個字？”

　　“說你想我。”言子夜說。

　　柯樂樂害羞地把整張臉都埋進他脖子間，怎麽好意思當麵說出口嘛。

　　“快說，我的小可樂。”

　　“不要。”

　　“我喜歡聽你回答‘嗯’。”

　　“那我再用手機發微信說可不可以？”柯樂樂問。

　　“不可以！”言子夜翻個身，把她壓在身下，雙手把她兩隻手臂拉過頭頂緊緊鉗住，好像一個投降的姿勢。她除了頭部可以左右擺動外其他地方都不得動彈，柯樂樂把臉偏向右側，緊閉雙眼。

　　“可樂，看著我。”言子夜命令。

　　柯樂樂知道他正盯著她，她更不敢看他。

　　“真拿你沒辦法，害羞的小家夥。”言子夜吻了吻她的眼皮。“但我就喜歡看你這個樣子。”

　　光是這樣柯樂樂就呼吸不暢了，該死，怎麽才可以麵對他時不緊張嘛。她好想和他眼神相交，觸摸他的臉頰，深情地告訴他：我想你。關鍵時刻她總是怯場。

　　“嗯，你噴香水了。”言子夜在她脖子間嗅了嗅，鼻尖擦過她肌膚，她癢得全身顫抖。“這味道很好聞。”

　　“嘿嘿，我自己挑的。”柯樂樂很開心他喜歡這個味道，跟他的前任女友們以及那個虎視眈眈的秘書不同的味道。

　　言子夜的鼻尖繼續在她的脖子間磨蹭，柯樂樂癢得咯咯咯笑。“很癢耶，快停下。”

　　“你看著我求饒我就住手。”言子夜說。

　　“好啦好啦，我求饒，你看我都做著投降的姿勢耶。”柯樂樂把臉麵對他，迅速地睜開眼看他一眼，又閉上。

　　“耍賴。”言子夜捏捏她鼻子，然後一隻手繼續握住她雙臂，另一隻手捏住她下巴，這樣她就全身都完全不能動彈。他吻她的唇，她似乎等這個吻已經等很久了，嘴唇狂熱地和他纏綿，索求著他，品嚐著他，癡迷著舌尖交纏的滋味。這麽吻到海枯石爛就好了，柯樂樂貪戀這種感覺。

　　隻是節奏完全由他控製，他說結束，就是結束。言子夜鬆開她的胳膊，看著她小臉紅撲撲的，真是惹人憐愛。他坐起身，柯樂樂有些不情願地睜開眼。

　　“我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吧。”言子夜拉她起來，他打量她今天的穿著，說：“可樂，你這樣打扮很清新動人。”

　　柯樂樂傻笑。

　　“你應該再買個包。”言子夜看了看沙發上她的雙肩包。

　　十九塊錢的包，大一時逛夜市買的，當時柯樂樂覺得非常好看，而且還很實用，書啊筆記本啊等大堆東西都可以塞進去。此刻被言子夜這麽一說，柯樂樂非常難為情，好像是跟現在的裝扮很不搭哦，她早上居然就這麽背著去公司，一定有同事偷偷笑話她吧。

　　“家裏也應該購置一套音響，我們晚上可以喝著紅酒聽音樂。”言子夜說。

　　哇，這個建議相當不錯。柯樂樂說：“晚飯後我們可以一起去逛逛呀。”

　　“晚飯後我隻想在家好好抱著你。”言子夜說，拿出手機準備給秘書打電話，“我叫Coco去買。”

　　“不要，”柯樂樂趕緊製止，音量不自覺地提高幾度，“我明天自己去買。”

　　言子夜看了看她，“你好像不喜歡Coco？”

　　柯樂樂真是不擅長掩飾，什麽都寫在臉上。她噘噘嘴，“你秘書很明顯的喜歡你。”

　　言子夜哈哈大笑，捏捏她鼻子，“會吃醋了嘛，很好。”

　　“你跟她有沒有交往過？”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

　　“沒有。我很公私分明，從來不會跟下屬糾纏不清。”言子夜說。

　　柯樂樂鬆口氣。哼哼，那女人隻有暗戀的份，不像她，柯樂樂在心裏偷笑，她可以擁抱親吻甚至撫摸他。柯樂樂不免得意起來，自信心爆棚，膽子也變大。她又問：“你之前是不是交往過很多女朋友？”

　　“很多。”言子夜毫不掩飾地說。

　　柯樂樂沮喪起來，隻有他才有辦法讓她前一秒還在雲端歡躍，瞬間就跌入穀底。

　　“可樂，我不會隱瞞你什麽，你不用去想我的過往，你隻需要知道現在我心裏隻有你。”言子夜揉揉她的頭發，“笑一笑，我們去吃飯。”

　　柯樂樂擠不出微笑，她報複性地拉過他的胳膊，在他手腕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次日，Coco就按照指示買好了一個手包一個挎包，以及一套音響。待言子夜接了柯樂樂下班去吃過晚飯後，回到家裏，音響已經安裝好，包也被好看地包裝好放在茶幾上，花瓶裏頹敗的百合花也被扔掉，換上了一束火紅的玫瑰花。柯樂樂目瞪口呆，有人闖入過她的家！

　　“Coco辦事效率很好。”言子夜誇讚。

　　“你把我家的鑰匙給Coco了？”柯樂樂瞪著言子夜。她很生氣，那個女人對她的打扮進行操縱就已經夠令她不爽了，現在那女人居然還步入她的家，對屬於她和言子夜的愛巢指手畫腳！

　　“你是在瞪我嗎？”言子夜捏捏她的臉蛋，“那我寧肯見你低著頭不敢看我的樣子。”

　　“我很生氣！”柯樂樂大聲說。

　　言子夜不當回事。他把手機連接音響，音樂響起，他似乎很滿意。

　　“你居然沒經過我同意就隨便讓人趁我不在家時進來！”柯樂樂繼續抗議。“來，我們跳舞吧。”言子夜伸出手，完全沒理會她的氣憤。

　　柯樂樂站在原地不動，鼓著臉氣呼呼的模樣。

　　“很好，繼續保持直視我，我教你跳華爾茲。”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跳！”

　　“你會嗎？”

　　“不會。”生硬的語氣。

　　“我教你。”言子夜走近她，揉揉她的頭發。

　　柯樂樂無法抗拒這個溫柔的動作，情緒稍微平複一點。“答應我，以後不許再讓Coco進入這裏。”

　　“好。”言子夜拉起她的左手置於自己的右肩，摟住她的腰，握起她的右手。他從最基本的步伐教她，起初她還有些耿耿於懷，噘著嘴，每一次轉身不經意地看到餐桌上那束玫瑰花就來氣，她從未像此刻這般討厭玫瑰，無比討厭，以後再也不想看到玫瑰！她喜歡百合花，那女人隻是個秘書而已，哪裏有權力扔掉她的花！漸漸的，柯樂樂在他溫柔的聲音和熾熱的呼吸下融化，他的動作真是優雅浪漫，她癡迷地跟隨他的舞步，學習得很快。他說她再跳好點就帶她出去參加舞會，她終於歡喜起來，想象著他向朋友們介紹她時的情景，以及那些暗戀他的女人們嫉妒得臉色發青的模樣。哼，她才是他的女朋友！柯樂樂釋懷。

　　接連三日柯樂樂都和言子夜共度下班後的時光，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喝點紅酒，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她的舞越跳越好，她在上班的空閑時間一直都上網看華爾茲的舞蹈視頻，然後期待著下班時間快快到來。言子夜會在公司樓下等她，她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無比驕傲地在同事的眼光中坐進他的車。她甚至開始有些享受那份注視。

　　這三日的夜晚時光真是甜蜜幸福，柯樂樂沉醉了。她在愛，同時也被人愛著，這就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在人世間度過將近二十年，柯樂樂終於嚐到愛的滋味，她跟母親之間沒有愛，跟父親之間也沒有愛，隻有他，言子夜，他喚醒了她冰封多年的情感，他是她在世界上唯一愛的人。她隻有他，她要他一個就夠了！他們相擁而睡，這種感覺好極了，失眠離她而去，在他懷裏她很快就能睡著。他喜歡讓她背對他，從她身後把她整個身體緊緊包裹住，她保持嬰兒在子宮裏的姿勢，安全而溫暖。

　　言子夜的家就在柯樂樂租的房子附近，他曾給她指過一次，她記住了那個小區名字。她好奇地問他，為什麽不讓她搬去他家裏住？言子夜笑，他不喜歡同居，兩個人要有適當的自由空間，這段感情才能長久。哦，“長久”這個詞柯樂樂非常喜歡，她癡癡地傻笑，他希望他們的感情長久耶，跟她希望的一樣。

　　第四日柯樂樂就迎來了所謂的自由空間。她下班前沒有收到言子夜的短信，她還以為他們是形成默契了，他不需要提前聯係她直接就在她公司樓下等她呢，結果走出大廈卻沒見到熟悉的車輛。哎，柯樂樂在冷風中縮了縮脖子，冒著嚴寒走路回家，這跟坐在溫暖舒適的車裏完全是兩個世界，她一時竟然有些不習慣。她哆嗦著手給言子夜發微信：“今天要一起吃晚飯嗎？”

　　“我跟客戶吃飯談事情，乖，在家乖乖寫作。”言子夜回複。

　　那你吃完飯還會過來嗎？柯樂樂很想繼續問他，猶豫片刻，把這行字刪掉。

　　回家一個人放著音樂跳舞，閉上眼，手架在半空想象他正站在她麵前，舞得深情又憂傷。原本自我規定每天要寫三千字的小說，這幾日柯樂樂一個字都沒有動，她哪裏還有心思寫作。她孤獨地跳至深夜。

　　柯樂樂的心情已經完全受言子夜的控製，喜怒無常，他一條短信一個電話會讓她歡喜半天，一天沒有消息又會令她情緒低落到做什麽事情都無精打采。他完全不會提前通知她，總是突然出現在她跟前，如膠似漆熱情如火，然後又突然不見蹤影。柯樂樂沒跟別人談過戀愛，不知道情侶間是不是都這樣，她好希望能和他整日都膩在一起。

　　他會不會有別的女朋友？柯樂樂腦子裏偶爾會閃過這樣的念頭。他在她家待幾天，又在別的女人家裏待幾天，或許，他自己家裏就住了個女人，所以他才不要她跟他同居！越想越覺得可怕，柯樂樂捂住眼睛真想大聲尖叫發泄。完了，她愛他，她深深地愛著他，她好像比他愛得要多。她在無數的文學作品裏讀到過，愛情裏總有一方愛得比另一方多，愛得多的那一方不可避免地會受傷。柯樂樂不想受傷，她從小一直在被傷害，好不容易以為找到個安全港灣，她隻想躲在裏麵享受陽光照拂。

　　柯樂樂控製不住自己，在又一次兩日沒見到言子夜後，她連著兩天下班都跑到他住的小區遊蕩，不知道他住在哪一幢，去地下車庫一輛一輛地看車牌號，也沒看到他的車。柯樂樂安慰自己，不該胡亂懷疑他的，他應該在外麵應酬忙到很晚吧。一會兒又忍不住猜測他現在是不是正在別的女人家裏？他會和那女人一起看碟片嗎？會和那女人喝著紅酒跳舞嗎？會對那女人說動聽的情話嗎？會整夜緊緊抱著那女人入睡嗎？柯樂樂越想越抓狂，哦，她太愛他了，她想每分每秒都擁有他，這樣她才有安全感。柯樂樂又突發奇想，或許守在大門口等能碰到言子夜帶著別的女人回家吧？她立即衝去小區入口處，躲在角落裏死死盯著進入的車輛，在冷風中搓著手踱著腳全身瑟瑟發抖。良久，她意識到這個小區好像不止隻有一個入口，她又趕緊一路小跑去另一個入口守候。她全身充滿警覺，以為自己是靜候獵物的獵人，殊不知此刻看起來跟落湯雞無異。

　　神經質的性格好像就是這個時候形成的，或許是早就存在體內，一直等待機會萌發罷了。柯樂樂開始經常失眠。她以前總是在心裏嘲諷母親，母親幾乎每晚都無法入睡，完全要依靠安眠藥，有時嚴重起來安眠藥都不管用，得去精神病醫院開一種特殊的藥丸。柯樂樂總說母親的失眠症是因為莫須有地對她和父親想太多管太多瞎操心，是抑鬱症的表現。她似乎也遺傳了這部分。

　　整夜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一兩個小時後，起床在房間裏暴躁地走來走去。餓，柯樂樂突然感覺很餓，煮了一碗麵吃，還是覺得沒吃飽，又煎了兩個荷包蛋。雖然打了個飽嗝，依然覺得肚子空空的，還想吃東西。既然無法入睡那時間不能浪費了，她決定去寫作，頭昏昏沉沉，在電腦前坐了兩三個小時才寫出五六百字，她憤怒地抓頭發大罵自己沒用，這個長篇何時才能寫完啊，她還妄想著出書成名呢！又走去廚房煮了一碗麵吃，肚子撐得好鼓，怎麽還是覺得餓呢？

　　言子夜再次見她，開心地說：“可樂，你胖點了，你胖點好看。”

　　柯樂樂心酸地苦笑。

　　言子夜當然不會明白她內心的煎熬。他擁她入懷，吻她，她激烈地回應，試圖把這幾日他欠她的吻都彌補回來。他笑：“小丫頭開始變主動了嘛。”

　　“又是四天不來見我，你都在幹嗎？”

　　“工作忙。”言子夜說。

　　柯樂樂靠在他的胸膛，鼻子變成警犬，嗅了嗅，隻聞到熟悉的味道，很好，沒有摻雜別的香水味。

　　“我想你，天天都好想你，見不到你我的心就好亂，我們住在一起好不好？”柯樂樂仰起臉期待地看著他。

　　“乖，我不是說過嘛，我喜歡有自由空間，這樣兩人的關係才能長久。”言子夜笑著揉揉她的頭發，“不過我很高興聽到你親口說你想我，看來幾天不見麵的效果很好。”

　　“很不好。”柯樂樂嘟起嘴，“你每天工作忙好了可以睡在我這兒啊，我想每天都被你抱著入睡。”

　　“乖，聽話。”言子夜吻了吻她額頭，“為了你今天難得的告白，我獎勵你一個禮物，你想要什麽？”

　　“我隻想要你。”柯樂樂悶悶地說。

　　言子夜笑，捏起她兩邊臉頰，把她噘起的嘴拉成一個向上翹的弧度。

　　柯樂樂突然想起什麽，從他懷裏掙脫開，打開音響播放器。她顯得有些興奮地衝他眨眨眼，“我想到我要什麽禮物了，我要你帶我出去參加舞會。”柯樂樂把手架在半空，獨自在他跟前舞動起來。見不到他時，她每日都在家裏這樣跟臆想中的他共舞，深情又憂傷的姿勢，看起來那麽美麗。言子夜看呆了。

　　“你好美。”言子夜起身摟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他們一起舞蹈。“我答應你。”

　　柯樂樂咯咯咯笑起來，好棒！

　　猜疑消失了，抱怨消失了，傷心消失了，柯樂樂隻覺得滿滿的甜蜜幸福感。暴食的症狀也隨之消失，沒幾日，柯樂樂又清瘦下來。她在鏡中看著自己的臉型曾經由瓜子臉胖成圓臉，現在又瘦出尖尖的下巴，她對著鏡子呼出一團熱氣，鏡中影像被霧氣氤氳蒙住，她伸手在霧氣上寫了個“言”字，又寫上“柯”字，然後畫了個愛心的圖案框住這兩個字。她傻笑，他們都被“心”框住了，跑不走的。隻是柯樂樂轉身時，沒看到霧氣消失，圖案也瞬間沒了蹤跡。

　　很快柯樂樂就等來言子夜兌現的獎勵，他要帶她去參加舞會。柯樂樂下班後按照言子夜發給她的地址來到他公司，這是她第一次去他的公司，好緊張，好興奮，他這是在對他的員工昭示：她，柯樂樂，是他的女朋友！光是想想就激動無比。

　　言子夜的公司門頭比她上班的雜誌社氣派多了，樂眾傳媒，柯樂樂用手機自拍了一張和這個Logo的合影。有下班的員工從公司裏走出來，好笑地看了看她。

　　“你好，找一下言子夜。”柯樂樂對前台說。

　　“請問你有預約嗎？”

　　“沒有。”

　　“言總不在公司。”前台說。

　　“可是他叫我過來……”

　　“那你自己聯係言總吧。”前台沒好臉色地打斷柯樂樂。

　　怎麽可以這種態度！這前台好像狗眼看人低嘛！我一定要向言子夜投訴你，一定要！氣死我了！柯樂樂正準備給言子夜打電話，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抬頭，看到Coco職業性地對她微笑。

　　“你好，柯小姐，言總在開會，我先幫你準備一下。”Coco說。

　　柯樂樂像找到救星，不滿地抱怨：“看到你太好了，你們前台的態度真是惡劣，居然不讓我進來，還說子夜不在公司。”

　　Coco立即厲聲責備了前台一句，還叫前台記清楚柯樂樂這個人，她是老板的貴賓，以後看到她要非常熱情地接待。

　　“我是子夜的女朋友。”柯樂樂糾正。

　　Coco在心裏笑了一聲。

　　柯樂樂跟著Coco去會客室，Coco說言總在開會，交代她先幫柯樂樂化妝打扮。前台端著茶水進來，恭敬地稱呼柯樂樂為“您”，柯樂樂仰起下巴哼了一聲。前台彎腰把茶杯放桌上，身體離柯樂樂很近，柯樂樂突然聞到一股香水味，跟Coco噴的香水同樣的味道，她記得Coco曾說過言子夜喜歡這款香味。天啊，柯樂樂暗暗心驚，這公司裏的女人都對她男朋友虎視眈眈，太可怕了。

　　Coco帶了全套化妝工具，湊近看柯樂樂的肌膚，真是細膩白皙，底子太好了，不免心生羨慕。不像自己，現在是不化妝就出門見不得人，撲過粉的肌膚遠看十分光彩靚麗，近看的話就顯得幹燥粗糙。Coco職業地為柯樂樂化好妝，柯樂樂一直是素麵朝天，她完全不會化妝，也沒有化過妝，此刻在小手鏡裏看著自己的臉，變化好大，都快認不出來了，長長的假睫毛令她眼皮沉重，她眨了眨眼，十分不習慣。她問：“妝會不會太濃了？”

　　“不會，在舞會的燈光下剛剛好。”Coco說。

　　柯樂樂看著鏡中另外一個自己，美麗指數增加了好幾倍，難怪那麽多女人都愛化妝。我明天就要開始學化妝！

　　“你有沒有跟子夜一起參加過舞會？”柯樂樂好奇地問。

　　“有時我會陪言總出席一些工作應酬。”Coco說，接著又補充，“言總的舞跳得非常棒。”

　　柯樂樂臉色黯淡下來，她有時還真羨慕Coco，可以每天都見到言子夜，待在他身邊的時間比她還多，可惡。

　　Coco微笑，這個小丫頭還相當缺乏功力，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了。“來試試我為你準備的晚禮裙。”Coco起身去一旁的衣架，晚禮裙被白色的衣罩罩著。

　　柯樂樂身上穿著言子夜第一次送她的粉色蓬蓬裙和白色皮草外套，她以為這樣出席舞會就夠正式了。她有些不高興地在心裏哼哼著：我才不要穿你買的衣服，我就穿我現在這身去。待衣罩取下，晚禮裙展示在她眼前時，柯樂樂驚得合不攏嘴。好漂亮好高貴好有女人味，她不得不佩服Coco真是挑選衣服的高手。柯樂樂有些迫不及待地換上這條晚禮裙。會客室裏沒有鏡子，她對著落地窗看了又看，夜幕下的玻璃中映出她模糊的影像，單肩黑色晚禮裙，長及腳踝，非常舒適的真絲麵料，很貼身，完美地勾勒出她的體型。她雖然偏瘦，還算凹凸有致，尤其是最近胸部好像又發育了一點。是言子夜的功勞罷，柯樂樂低頭在心裏羞澀一笑。

　　“喜歡嗎？”Coco問。

　　“非常非常喜歡，Coco，真是太謝謝你了。”柯樂樂由衷地說。

　　“你需要換上這雙鞋子。”Coco遞上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

　　天，這麽高的跟！柯樂樂眨眨眼，她不確定自己穿上後還會不會走路。“必須穿它嗎？”

　　“你總不能穿著長靴配這條裙子吧。”Coco笑。

　　柯樂樂硬著頭皮穿上，整個人瞬間顯得更加氣質高挑。她扶著椅子，對著落地窗上的影子莞爾一笑，原來她也可以這麽美麗。

　　言子夜推門進來，看到柯樂樂的背影和落地窗上的影子，不禁感歎：“可樂，你好美。”

　　柯樂樂回頭衝他靦腆地笑。

　　言子夜走到柯樂樂身邊，拉起她扶在椅子上的手，至唇邊吻了吻。柯樂樂迅速偷偷瞄了一眼Coco，終於在Coco總是職業性的一絲不苟的看不出情緒的臉上逮到一絲發怔，柯樂樂很開心言子夜當著他員工的麵表露親密。哼，她是他的女朋友，隻有她才是！

　　言子夜手裏捧著一個Tiffany的盒子，他打開，取出項鏈為柯樂樂戴上。柯樂樂完全不知道Tiffany是個什麽品牌，她對奢侈品一無所知也從不關注。若問她關於文學、電影和藝術之類的東西，她就能激動地侃侃而談。柯樂樂撫摸著項鏈，上麵閃閃發光的應該是鑽石吧，一把鑰匙的形狀，表示著他把開他心門的鑰匙交給她了嗎？柯樂樂對著落地窗上模糊的影子端詳。

　　“你的鎖骨也好美。”言子夜說。

　　“謝謝。”柯樂樂低頭微笑。

　　言子夜總是不能從她身上看到收到禮物時激動歡喜的反應，她應該蹦跳著擁抱親吻他，尖叫著說她好喜歡，她太含蓄了，連撒嬌都不會。言子夜愛的是她這一點，無奈的也是她這一點。

　　“我們出發吧。”言子夜說。

　　Coco恢複理智，遞上柯樂樂的外套，並親自替她穿上。柯樂樂禮貌地說聲謝謝，心裏卻非常得意。

　　柯樂樂第一次穿這麽高跟的鞋，走了兩步，身體重心不穩地搖晃幾下。言子夜皺著眉頭看了看她腳上十厘米的高跟鞋，問：“能走路嗎？”

　　“當然。”柯樂樂嘴硬地說。

　　言子夜一副“你確定”的表情。

　　哼，不要小看我。柯樂樂倔強地走在前麵，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路後似乎也就適應了。她回頭衝言子夜得意地吐吐舌頭，“你瞧。”

　　言子夜哈哈大笑，真是可愛的丫頭。

　　Coco又有些發怔，她好像很少聽到老板這麽爽朗的笑聲。

　　公司裏的人幾乎都下班走光了，前台還守在門口，見到打扮過後的柯樂樂，驚了驚，片刻後恢複職業性的微笑，聲音好聽地說：“言總慢走，柯小姐慢走。”

　　柯樂樂故意挽著言子夜的胳膊，和他並肩走。

　　電梯裏，柯樂樂嘟起嘴，“你的秘書喜歡你，你的前台也喜歡你，天，你公司裏還有多少暗戀你的美女啊？”

　　言子夜笑，捏捏她鼻子，“真愛瞎猜疑。”

　　“我哪兒有瞎猜疑，我是有證據的，她們都噴同樣的香水，叫什麽名字我忘記了，反正Coco說過你喜歡女人噴這款香水。”

　　“我現在喜歡你身上這個味道。”言子夜吻了吻她的額頭。

　　柯樂樂麵紅耳赤，呼吸急促。他在告白耶，她歡喜得真想在電梯裏又蹦又跳，可是穿著這麽高的高跟鞋，還有優雅的晚禮裙，她得保持淑女形象。

　　電梯門打開，柯樂樂昂首挺胸試圖走得端莊高貴，嘿嘿，十厘米的高跟也沒什麽大不了嘛，她完全可以駕馭。柯樂樂開始得意忘形，步伐也加大了，就快接近言子夜的車時，他鬆開摟著她腰的手，伸進包裏取鑰匙，她沒了依偎，剛走兩步路腳就突然崴了一下，趔趄著身體向前傾，還好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住他的衣服才沒摔倒。言子夜扶住她，無奈地看看她，又看看手表，說：“我們還有點時間，先去給你換雙低跟的鞋子。”

　　“我多走幾步路就會習慣了。”

　　“我可不希望待會兒在舞會上一直對你提心吊膽。”言子夜說。

　　柯樂樂甜甜地笑，這個男人真關心她。

　　開車去南京西路，言子夜沒工夫閑逛，直接把車停在目標商店門口，那兒是違規停車的，言子夜說幾分鍾就出來不礙事。他摟著柯樂樂的腰盡量放慢腳步走，柯樂樂倒寧願她一直穿著危險的高跟鞋，這樣他就會一直陪伴左右對她小心嗬護。商店名是一串英文字母，Ferragamo，柯樂樂不知道是什麽牌子，她迅速記住了這串英文。走進商店後柯樂樂好奇地左右張望，鞋子真多真好看，她該買哪雙呢？柯樂樂正看花眼時，言子夜迅速指著一雙鞋子對店員說：“我要這雙，給我拿35碼的。”

　　“你怎麽知道我穿35碼的鞋？”柯樂樂問。

　　言子夜笑，“我不知道你穿幾碼的話你腳上的鞋怎麽就剛好合適呢？”

　　是哦，柯樂樂想起他第一次送她衣服鞋子時，尺寸就剛剛好，那會兒Coco還沒陪她去買過衣服才不會知道她的尺寸呢，是他告訴Coco的！想到這裏，柯樂樂又甜甜地笑起來，越來越覺得他對她好，怎麽之前還會去懷疑他的愛呢，他明明就很愛她嘛，自己真傻，以後再也不要懷疑他！

　　黑色帶水鑽的鞋，鞋跟隻有四五厘米吧，柯樂樂試了試，穿著好舒服，隻是整個人的氣場好像就弱了一截。此刻有大鏡子讓她看清楚自己，哇，真的好漂亮，這個妝容，還有這條晚禮裙，令她看起來像個電影明星。店員在一旁誇她美麗，說她穿衣很有品位，柯樂樂有些不悅，她穿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她自己挑的。言子夜付好錢就拉著她的手離開，她可以很平穩地走路了，卻失落他不再小心地摟著她的腰。

　　“是個什麽樣的舞會？”車上，柯樂樂好奇地問。

　　“慈善舞會，也沒多大意思，主要想帶你出來見識見識，對你寫作會有幫助。你總是閉門造車想象不出什麽好故事。”言子夜說。

　　我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呢？柯樂樂在心裏嘀咕。說我寫不出好故事，哼，我可是每個月都在雜誌上發表兩三篇小說耶。不過增長點見識也是很重要的，好吧，原諒你。

　　“我有幾個出版商朋友也會去，或許你可以跟他們交流一下。”言子夜說。

　　“哇，真的嗎？天啊，我可以直接跳過編輯跟他們的老板交流耶，好棒好棒！說不定他們還能看中我正在寫的這個長篇小說呢！”柯樂樂激動地起身去吻言子夜的臉頰。“你真好。”

　　言子夜笑，送她昂貴的禮物她好像沒什麽反應，隻是介紹個出版商給她認識她卻歡喜成這樣兒，有趣的姑娘。

　　“你的長篇小說寫得怎麽樣了？”言子夜第一次關心她寫的東西。

　　“完成三分之二了。”

　　“寫的什麽內容？”言子夜問。

　　談到自己的小說，柯樂樂就口若懸河了，她很開心言子夜突然對她的小說有興趣。言子夜也是第一次見到柯樂樂一口氣激動地說這麽多話，或許她平時一周內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現在多。她是真的喜愛寫作罷，他想，可惜她的思維還十分幼稚，邏輯好像也不太清楚，這樣的作品不會暢銷，或許出版成書籍也有些困難。言子夜沒有讀過她的作品，不知道文筆怎麽樣，不過無論怎麽樣，他都有辦法把她寫的東西出版成書，隻要他願意。

　　舞會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裏麵，先是晚宴，接著是拍賣捐款，最後才是跳舞環節。存了外套和包，侍者把他們帶到他們的座位，桌上已經擺好寫有他們名字的牌子，好正式，柯樂樂原本以為隻是來跳跳舞而已。大廳裏大概有十幾桌，已經就位大半，全是陌生人啊，柯樂樂莫名地緊張起來。

　　言子夜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心冒汗，他揉揉她的頭發，說：“別緊張。”他這個動作總是有魔力讓她平靜，他似乎也發覺這一點。

　　我是言子夜的女朋友，我Hold得住這種場麵的。柯樂樂給自己加油。她把背挺得筆直，那條高貴優雅性感漂亮得無法形容的晚禮裙令她增加很多自信。她環顧四周的女人，都妝容精致，穿得十分得體正式，她吐吐舌頭，還好沒穿那條粉色的蓬蓬裙來，會顯得好幼稚好傻氣，言子夜想得真周到。她在桌布下緊握他的手，全身漸漸放鬆。

　　言子夜形容舞會是“沉悶的，沒啥意思”，柯樂樂卻很享受，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這些耀眼的物質財富，紙醉金迷的生活方式，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曆，一切都是那麽新鮮，令她無比向往。她想過這樣的生活，她喜歡這樣的生活。

　　不時有人過來向言子夜敬酒，他談笑風生如魚得水的樣子讓柯樂樂十分崇拜，她仰起臉看他，有時他會回頭對她花癡的模樣擠擠眼。菜肴十分豐盛，卻沒什麽人動筷子，他們都忙著互相交談，和老朋友敘舊以及結識新的朋友，柯樂樂一個人都不認識，也懶得去認識，她胃口很好地吃了很多東西，覺得那些人真是浪費。

　　“我喜歡看你吃飯的樣子。”言子夜說。

　　“為什麽？”

　　“會讓人很有食欲。”

　　“那你就快吃點東西吧，別光顧著喝酒，那樣很傷身體。”柯樂樂夾了一大塊魚肉放到言子夜的碗裏。“你倒了十七次紅酒了。”

　　言子夜笑，這都替他數得這麽清楚。

　　“嗬嗬，言總好福氣啊，女朋友還會為你夾菜。”一個胖乎乎的男人舉著酒杯過來。

　　“李總您好。”言子夜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又站起身。他們碰杯，交談了兩句，然後言子夜示意柯樂樂也起身。柯樂樂嘴裏還含著一塊蝦肉呢，她慌忙硬吞下去，似乎咽住了，又不好意思咳嗽或喝水。

　　“可樂，這位是出版商李總。”言子夜介紹。

　　“李總好。”柯樂樂笑。

　　“這位是柯樂樂，她喜歡寫小說，以後還要請李總看看能不能幫下忙。”言子夜把她的酒杯拿起，遞給她。

　　柯樂樂接過酒杯，愣愣地不知道該幹嗎。

　　“可樂，還不敬李總一杯。”言子夜提醒。

　　哦，哦，敬酒。柯樂樂反應過來，趕緊向李總舉起酒杯，“謝謝李總。”

　　謝人家幹什麽？

　　李總哈哈笑，和柯樂樂碰杯。“言總好福氣啊，女朋友真漂亮。”

　　李總一口把杯中的酒全喝光，柯樂樂隻抿了小口。言子夜替柯樂樂打圓場，“她還小，不會喝酒，請李總見諒。”兩人又交談了幾句。

　　柯樂樂還停留在自己的興奮中，他向別人介紹她了耶，她是他女朋友！

　　待重新坐回座位，言子夜教她敬酒的禮儀，她真是什麽都不懂啊，讓人頭痛，卻又喜歡她毫無社會經驗這一點。柯樂樂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說錯話了，應該說“很高興認識您”，並且應該跟李總一樣把杯中的酒全喝光。柯樂樂小聲地問：“我剛才是不是丟你臉了？”

　　“沒有，你這麽美麗，怎麽可能丟我臉。”言子夜對她笑。

　　柯樂樂的心裏有些自卑。我不能表現得像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我一定要融入他們的世界。柯樂樂暗下決心。

　　一桌菜好像幾乎都是柯樂樂一個人吃的，她吃得好撐，滿意地用手捂住嘴無聲地打了個飽嗝。言子夜說這裏的女人都要嫉妒她吃不胖，她們為了保持身材晚飯隻吃根香蕉吃個蘋果就夠了。柯樂樂吐吐舌頭，她們平時是營養過剩，而她每天吃的都是幾塊錢的三明治、刀切饅頭、蓋澆飯之類的，這樣怎麽可能長胖。記得以前家裏的親戚或是父母的朋友也常說她胃口好，她每次去別人家吃飯，總是吃得最多的一個，狼吞虎咽，像家裏沒有東西吃被餓了很久一般。尤其是水果，母親很節省，家裏幾乎不買水果，所以每次去別人家時，飯前飯後她都守在水果盤邊一口接一口地吃水果，準備給眾多客人的好幾斤的水果，她一個人也能吃完。母親總會罵她，說她沒規矩，那些東西是給大家吃的，平時難道餓著她了不成？怎麽貪吃成這副德行。好吃懶做，這是母親對她最常用的評價。柯樂樂才不管，她喜歡吃水果，平時在家根本就吃不到，臨走時她還不忘偷偷地拿點走……

　　陷入回憶時，柯樂樂的臉上就會浮現出憂傷。言子夜見過幾次這種憂傷的表情，跟她的年紀很不符，一種扭曲的美感，也會讓他著迷。他撫摸她的臉頰，問：“發呆想什麽呢？”

　　“嘿嘿，在偷偷想跳舞的步伐。”柯樂樂擠出微笑。

　　“跟著我的步伐動就夠了。”言子夜說。

　　柯樂樂拉過他的手，用雙手包裹住它，溫暖的大手，給她安全感。

　　晚宴結束，是慈善拍賣環節。言子夜一直在跟旁邊的人交談，生意上的事情，柯樂樂聽不懂。她的頭扭過來轉過去忙個不停地張望一個個舉手喊價的男女，好生羨慕，她何時才能對金錢產生灑脫的態度？但她也萬萬想不到，她今天一身行頭就是好幾萬。骨子裏，她是非常節約的，如果身上這件晚禮裙和這雙鞋子以及這條項鏈是現金握在她手裏，不知道她會開心成啥樣兒。

　　舞會的音樂終於響起。吃得好飽，小肚子有些凸起，裏麵好像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讓柯樂樂可以吸氣收腹。言子夜拉起她的手進入舞池，她完全不需要考慮舞步，跟隨他的帶動就好。他問她，“你今天開心嗎？”

　　“嗯。”她回答。

　　一曲結束，他又帶著她繼續跳第二支舞，然後又不停歇地跳第三支舞。他很享受跳舞的過程，令他放鬆，他微醺，跳得更加盡興。柯樂樂陶醉於那一圈圈旋轉裏，臉上泛起紅暈，在燈光下非常迷人，言子夜幾次都忍不住低頭親吻她，舌尖混合著紅酒的甜澀味，柯樂樂眩暈了，她喜歡舞會。

　　停下到一旁休息。有侍者端著香檳、紅酒及白葡萄酒穿梭於人群，言子夜取過兩杯香檳，他們碰杯，他在她耳邊低語：“你真美麗，我的小可樂。”柯樂樂低頭笑，這話他今天說了好幾次。

　　有熟識的人過來跟言子夜打招呼，他們也會跟她碰杯，說她好漂亮，柯樂樂被誇得有些飄飄然，覺得香檳真好喝，沒什麽酒味，比紅酒好喝，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男人們又交談起公事，一撥人走了還有另一撥人靠攏過來，在這種大好時光裏談工作真是掃興，言子夜似乎不屬於她了，牽著她的手也漸漸鬆開。柯樂樂像個局外人般站著有些鬱悶，還好沒穿那雙十厘米的高跟鞋，站這麽久的話腳早就累死了。她對言子夜說她去上洗手間，言子夜點點頭。

　　香檳喝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後勁卻很大，柯樂樂從馬桶上起身時就頓覺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手趕緊扶住牆，不然就摔倒了。呼，她大口呼出幾口氣，全身越來越燙，裸露出來的肌膚都發紅了。完了，手機也沒拿，無法向言子夜求救，柯樂樂隻好重新緩慢地坐回馬桶上。鎮定，鎮定。柯樂樂歪著頭把腦袋靠在牆上，眼皮變得很沉重，她幾乎都睡著了。隔壁馬桶衝水的聲音把她驚醒，驀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坐在馬桶上，她不知自己其實已經坐了很久。她扶著牆緩慢地站起身，嗯，感覺好多了。

　　若不是化著妝，柯樂樂就把臉埋在冷水下衝洗，絕對立即清醒。她照鏡子，眯著眼，對鏡中那個女人十分著迷，高挑，纖瘦，美麗，性感，她看呆了。別的女人在她旁邊洗手，看了看她，誇讚道：“這條裙子真好看，在哪兒買的？”

　　“男朋友送的。”柯樂樂得意地說。

　　頭還有些發暈，柯樂樂緩慢移動步子，微醺讓她儀態變得風情萬種。經過入口處，看到賓客簽到留影的大幅海報，之前進來時她就好想在這兒拍張照片留個紀念，礙於言子夜在，他直直地朝會場裏走，她便不好意思提出這個要求。現在這兒幾乎沒人看到，也無所謂丟臉，柯樂樂雀躍，走去存包處拿出手機，然後在海報前自拍了幾張照片，看到有侍者經過，還叫侍者為她拍全身照。哈哈，這些照片她準備分享出去，她希望也被別人小小羨慕一番。

　　回到舞會現場，燈光變得昏暗，鬧哄哄的全是人，音樂聲令她體內的酒精似乎又沸騰起來。柯樂樂試圖回憶她剛才和言子夜站在什麽位置，此刻她的腦子很遲鈍。

　　“嗨，美麗的小姐，能邀請您跳支舞嗎？”一個男人走至柯樂樂身邊。

　　“哦，可……可以。”柯樂樂居然大膽地接受了邀請，天，她真的喝暈了。

　　柯樂樂不知道她已經離開言子夜身邊半個多小時，言子夜著急地四處尋找她，還特意叫侍者去洗手間看看，不見她的蹤影。結果他突然看到她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摟著跳舞，他們還談笑風生，她居然看起來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嘛。言子夜怒火中燒，大步走過去，用力推開那個男人，狠狠拉過柯樂樂，柯樂樂還未反應過來，就幾乎是被言子夜拖著走出會場。痛，手腕被握得好痛，柯樂樂踉蹌狼狽地跟著。

　　走至門廳處，言子夜粗魯地甩開柯樂樂的手，柯樂樂差點就摔倒。他取過外套和包，然後看她一眼，說：“走。”兀自大步走出去。柯樂樂的意識還未完全恢複清醒，機械地取過自己的外套和包，小跑般地跟在他身後。

　　“言子夜。”她喊。

　　言子夜沒有回頭。

　　“走慢點嘛，我頭好暈。”她乞求。

　　言子夜沒有放慢腳步。

　　柯樂樂一邊穿外套一邊小跑，進電梯門時，她的鞋跟踩到門縫裏，她絆了一下，撲向言子夜死死抓住他胳膊，他冷漠地沒有伸手扶她一把。她的右腳扭傷了，走路時一瘸一拐，他似乎也沒發現，她隻好忍著痛盡量跟上他的速度。

　　他突然怎麽了？柯樂樂看出言子夜的表情很生氣，但她不知道他為何生氣，真是情緒變化多端的怪人。她十分驚恐地看著他，回家路上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把車開得好快，她不知如何是好。腦袋還是很沉重，該死的香檳，她幹嗎要喝這麽多酒嘛。柯樂樂試圖理清思路，她剛才都做過什麽事情呢？上洗手間。拍照。跳舞。哦，對，跳舞，被一個陌生男人邀請跳舞，一支舞還沒跳完呢言子夜就出現，然後就被他拉走了。柯樂樂拍拍腦袋，都是酒精惹的禍，她沒喝暈的話怎麽可能跟一個陌生男人跳舞嘛。她又有些激動，他吃醋了，他是在乎她才會如此生氣。想著，柯樂樂傻笑起來。

　　車停到她家樓下，而不是地下停車庫。柯樂樂看看言子夜，他沒有動。她小聲問：“你不下車嗎？”

　　“不了。”言子夜的聲音冰涼。

　　“你好像在生氣？”

　　“下車吧。”言子夜說。

　　這種局麵她怎麽可能下車！柯樂樂試圖解釋，“是因為我跟別的男人跳舞你才生氣的嗎？對不起啦，我剛才喝多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喝了酒就可以亂來嗎！喝多了被別人騙上床的話你也可以說是因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嗎！”言子夜大聲吼。

　　好凶，柯樂樂被嚇著了。

　　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言子夜歎口氣，稍微舒緩自己的語氣。“下車吧，我也喝多了，我們明天再談。”

　　柯樂樂才意識到他剛才是酒後駕駛。“我不能再讓你開車回去，你是酒駕啊，被抓住了怎麽辦！”

　　“下車。”言子夜大聲命令。

　　“要麽你跟我一起下車，不然我就不下去。”酒精令她大膽。

　　她竟敢反抗他！言子夜冷冷地看著柯樂樂，她也毫不畏懼地抬頭直視他，這種四目相對的機會難得發生，她也很難得眼神不躲閃。片刻，言子夜勾起嘴角，伸手捏住她下巴，有些用力，她的嘴唇被擠壓變了形狀。

　　“可樂，你確定要讓我留下來？我喝多了酒，你又惹惱了我，說不定我會對你做出什麽過分的行為。”言子夜說。

　　“難不成你還謀殺我啊。”柯樂樂下巴被緊緊捏住，還不忘口齒不清地開玩笑。酒精啊，真是會讓人變成另一個人，或許，隻是讓她骨子裏的大膽本性冒出來罷了。

　　言子夜笑，“我不會謀殺你，但我會懲罰你。”

　　柯樂樂眨眨眼。

　　“我突然不喜歡你盯著我看了，你還是低頭的樣子比較可愛。”言子夜俯身狠狠吻了她一下，她的嘴唇被吮吸出痕跡。他鬆開她的下巴，她雪白的臉上赫然留下幾個紅色手指印，他剛才捏得真的很用力，她的注意力隻放在他留不留下的問題上，奇怪了，竟然沒感到疼痛。

　　“可樂，你要我留下來嗎？”言子夜問。

　　“當然。”

　　“我喜歡聽你說‘嗯’。”

　　“嗯。”柯樂樂回答。

　　柯樂樂記不太清楚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早晨起床洗好澡，用浴巾擦拭身體，突然在鏡中看到自己，驚得目瞪口呆，浴巾也掉到地上。天！她的臉上，嘴唇上，脖子上，胳膊上，還有P股上都是紅紫色的吻痕，他留下這麽多吻痕幹嗎，如同狗撒尿占地盤嗎？柯樂樂完全想不起他怎麽留下吻痕的，她不痛嗎？她沒有反抗嗎？頭現在還好暈，香檳的後勁真是太大，以後她再也不要喝香檳了！

　　她幾乎是尖叫著言子夜的名字衝出去的。言子夜坐在沙發上用手機看新聞，抬頭淡淡地掃她一眼，說：“把衣服穿上，別感冒了。”

　　柯樂樂才意識到自己全身裸露。她臉紅羞愧地跑回洗手間穿好衣服，再出來時質問的衝動情緒已經減弱大半，說話聲音有些顫抖，故意提高音量為自己壯膽。“為什麽！”她問，“你為什麽在我身上留下這麽多吻痕！留在看不見的地方也罷了，我臉上脖子上都是，同事們看見會怎麽笑話我啊！”

　　“我就是要讓別人看見。”

　　“為什麽！”

　　“要你記住以後不許再犯錯。”言子夜說。

　　犯錯？我犯什麽錯了？柯樂樂眨眨眼，記憶短路了。

　　“我不喜歡你現在對我說話的態度。”言子夜說。

　　柯樂樂真的想不起來她昨晚犯了什麽錯。

　　“別愣在這兒，快點收拾好，我們出去吃早餐。”言子夜命令般的語氣，“你家裏除了泡麵其他可以吃的東西都沒有，可樂，你這樣的飲食習慣很不好，你至少也得買一些牛奶麵包放家裏吧，我餓了想找點吃的東西也找不到。”

　　“哦。”柯樂樂被他這麽一訓，像做錯事的小孩般低下頭。

　　柯樂樂出門時全副武裝，脖子上裹著圍巾，臉上戴著口罩，全身就裸露出一雙眼睛和額頭。言子夜皺著眉看看她，不容她反抗強製把她的圍巾和口罩都扯下，他就是要讓吻痕暴露出來。她試圖偷偷把它們塞包裏，想著進公司前再戴上，被他霸道地搶過扔到沙發上，然後就二話不說拉著她出門了。

　　我不要以這種方式引人注目啊。柯樂樂在心中叫苦。吃個小籠包，被多少雙眼睛好奇地看過來，柯樂樂把頭埋得低低的。

　　言子夜開車送柯樂樂到公司樓下，壞壞地笑，“上班愉快啊。”

　　柯樂樂朝他翻個白眼。

　　“你剛才是在向我翻白眼嗎？”言子夜問。

　　“沒有，哪兒敢啊。”柯樂樂趕緊溜下車。

　　把頭發放在胸前擋住脖子，縮著頭躲在大廈門後的拐角，見言子夜的車開走，柯樂樂就一路小跑去附近的超市。沒有圍巾賣，隻買到口罩，柯樂樂心裏很不踏實，就算頭發擋住脖子也容易暴露出吻痕啊，隻得小心翼翼。她對同事說自己感冒了，怕傳染別人，上班時一直戴著口罩。可惡的言子夜，怎麽能做出這種惡作劇嘛！

　　整個上午都相安無事，午飯時薛顏叫柯樂樂一起出去吃，她借口感冒不舒服，想趴在桌上睡一會兒。逮著身邊沒人的機會，柯樂樂才敢把口罩取下，迅速大口解決掉三明治，然後又把口罩戴上。她趴在桌上玩手機，突然看到昨晚拍的照片，咦，她什麽時候站在海報前留影了？柯樂樂眨眨眼，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她吃了飯，看了慈善拍賣，接著是跟言子夜跳舞，他們跳得很開心。之後呢？還發生什麽事情？他們是怎麽回家的？柯樂樂模糊想起自己似乎喝了很多酒，叫什麽來著？哦……香檳。對的，香檳！她好像喝多了，現在頭還不舒服呢，言子夜好像也喝了很多酒，好像還是酒駕一路飆車回家的。柯樂樂找到一些記憶片段。那麽回家之前呢？以及回家之後呢？嗚，真的想不起來了。

　　柯樂樂給言子夜發微信：“請問大人，昨天您為何要懲罰我？小女子真的喝醉了完全回憶不起來。”

　　“你突然變得伶牙俐齒，這風格還真令我喜歡。你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醉得這麽厲害，以後再也不許你喝這麽多酒。”

　　“很高興能令大人您喜歡。可是大人，您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你跟別的男人跳舞，這就是你被懲罰的原因。這次隻是小小警告，若再犯第二次，就沒這麽簡單了。”言子夜回複。

　　柯樂樂笑，哈哈，他是吃醋啦，說明他真的很在乎我。整個上午對他的怨恨情緒完全消失，柯樂樂的心情變得非常好。微信裏她隻有言子夜和薛顏兩個好友，所以別人沒事就愛刷刷朋友圈那種感覺她完全無法體會。也曾開通過微博，粉絲寥寥無幾，寫的一些心情感想無人問津，漸漸也就把微博荒廢了。柯樂樂隻能把昨晚在海報前拍的照片傳到QQ空間裏，至少因為工作的關係和許多作者、插畫師以及雜誌讀者加為好友，在那兒，她才有觀眾，才能找到一絲存在感。柯樂樂為圖片配上文字：和男朋友一起參加慈善晚宴，好開心。後麵是長串大笑的表情。柯樂樂隔幾分鍾就刷新一次空間，看到一些QQ好友留言評論，誇獎她好漂亮、裙子好驚豔、身材真棒、這個活動看起來好高上大之類的恭維，還好戴著口罩，掩飾住柯樂樂已經樂得合不攏嘴的得意之色。

　　被人羨慕的感覺真好，柯樂樂想。

　　也有同事看到她空間裏傳的照片，走來找她聊天，從背後開玩笑突然拍柯樂樂肩膀一下，正趴在桌上玩手機的柯樂樂嚇了一跳，猛地直起身回頭，看到同事一副“嘿嘿，被嚇到了吧”的得逞表情。柯樂樂拍拍胸口，抱怨：“你嚇死我了。”

　　“你脖子上是什麽？”同事問。

　　柯樂樂慌忙把頭發拉在胸前擋住脖子。

　　“吻痕？”同事賊笑。

　　“不是啦，過敏搔傷的。”就算口罩掩飾了柯樂樂臉上的表情，眼裏的慌亂也出賣了她。

　　“就是傳說中那個言總留下的？嗬嗬，看來你們現在感情很好嘛。”同事話語裏帶著揶揄。

　　“過敏搔傷的啦。”柯樂樂重複。

　　“我看看。”同事說著就伸手來試圖拉開柯樂樂胸前的頭發。

　　反正午休時也無聊，同事隻是想開開玩笑，柯樂樂卻非常較真，她躲閃著，口罩下她的表情很生氣。她一隻手死死壓住頭發，一隻手亂揮動著阻擋同事伸來的手，“啪”一聲，柯樂樂不小心打到同事的手背，聲音響亮，似乎真把同事打痛了。同事撫摸著自己被打的手，表情鐵青，狠狠地瞪著柯樂樂，“柯樂樂，你不要以為傍到一個有錢的男朋友就可以那麽囂張，平時還總裝清純呢，真賤！”

　　柯樂樂眼眶發紅。明明她才是受欺負的那一方啊，是同事先來招惹她的。

　　同事這麽一喊，辦公室裏好些女人八卦地圍過來，嘰裏呱啦地對柯樂樂說三道四指手畫腳，柯樂樂不堪重負，跑去洗手間躲起來。忘記帶手機了，她在心裏暗叫糟糕，手機放在桌上，被那些八卦的女人看見又會說她顯擺，她真是怎麽做都有錯，她們為何愛針對她！腦子裏浮現出同事們嘲笑她的畫麵，和她記憶中同學們嘲笑她的畫麵逐漸重疊起來。小學，中學，她總是同學們嘲笑的對象。她經久不變換的又舊又難看的衣服；她上體育課跑步時經常會跑掉的大兩碼的鞋子；她被母親剪得像狗啃似的男孩子般短短的頭發；她近視卻不敢告訴母親，上課完全看不見黑板上寫的字，被老師抽問時說不出話罰站；告訴朋友她暗戀某個男生又被朋友宣傳出去的笑話……她總是那麽敏感及小心眼，隻要她們稍微聚在一塊兒聊天時邊笑邊不經意地看她一眼，她就全身緊張，她們又在嘲笑她了，她們這次又是在議論她什麽？她知道這種性格是由於她的自卑造成的，她卻在心裏否定這一點，她不自卑，她為何要自卑！記得父親每次去學校接送她時，她都叫父親把車停在學校附近幾十米開外的一條小巷子裏，她借口說怕同學們笑她嬌生慣養，其實是父親開的那輛車實在太破了，她覺得丟臉。可初二時父親升職了，為公司的領導開車，開的車換成一輛嶄新的豐田車，那會兒這輛車在她的小縣城裏算得上高級貨了，柯樂樂特意叫父親把車停到學校門口，每次上下車時都非常得意地享受眾人看她的目光。可惜這份享受隻持續了四天，不知道是誰傳開的，同學們都知道她父親隻是個司機而已，車也是別人的，還有臉來炫耀！一張張嘲笑的麵孔在柯樂樂腦子裏回蕩，她不要看到這些麵孔，不要！柯樂樂捂住頭，痛苦地流下眼淚……

　　等啊等，也不知道時間，約莫著已經過了午休時段，柯樂樂調整自己的情緒，回到辦公室，看到薛顏抬頭望過來的關切眼神，柯樂樂擠出微笑，忘記自己還戴著口罩，薛顏根本就看不見她的苦笑。

　　“樂樂，下班後我們一起吃飯吧。”薛顏發QQ消息過來。

　　柯樂樂不確定今晚要不要跟言子夜一起吃晚飯，他從來就不會提前通知她。她想了想，哼，為什麽她要這麽乖乖地等他，她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啊。她答複薛顏：“好的，好久沒跟姐姐一起吃飯聊天了。”

　　到下班時間都沒有收到言子夜的任何消息，柯樂樂慶幸答應了薛顏，不然又是一場空等待。她邀請薛顏去她家裏吃飯，兩人去超市購買食材時，柯樂樂想起早晨言子夜說的話，他說她家裏除了泡麵其他吃的東西都沒有，她特意買了牛奶、麵包、手工曲奇、雞蛋、燕麥片、速凍水餃、湯圓、麵粉、水果。或許明天早晨還可以為他做一份愛心早餐呢，想到這裏，柯樂樂抿嘴笑起來。

　　薛顏沒有參觀過柯樂樂以前住的群租房，但她覺得以柯樂樂的工資住不了什麽好房子，從小跟父母一起居住的薛顏不至於能想象出群租房那種簡陋，也不至於會想到柯樂樂竟然住在這麽高檔的小區。

　　“這房子很不錯。”薛顏臉上不露聲色，心裏暗暗驚了驚。

　　柯樂樂笑。

　　“言子夜為你租的吧？”薛顏問。

　　“嗯。”

　　“他看起來好像對你很好。”

　　“是的。”柯樂樂說。

　　柯樂樂把超市購買回來的東西分類放好，然後開始做飯。薛顏看著她忙前忙後，依舊戴著口罩，放在胸前的頭發有時不經意地甩動，露出吻痕的蹤跡。薛顏環顧四周，不知該為柯樂樂高興還是憂心。薛顏與言子夜並不熟悉，隻是文化圈子很小，而且女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