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人上來拖我,正亂的時候,之前抓住我那壯漢卻是開了口,聲音裏饒有興趣的。
“別拉了,讓她醫。”
“少主……”旁邊有人遲疑。
“聽說徐持的徒弟是神醫,有意思,我倒想看看怎麽個神醫法。”
拉住我的手鬆開了,人命關天,我沒時間去琢磨那“少主”的話,蹲下身來先從腰帶中取出針囊來。
幸好金針針囊是縫在腰帶裏頭的,一路顛簸都沒有掉出去。
我在傷者幾處要緊大穴上施針,傷者原本就內部出血,聽之前囚室內那人敘述,必定已經在地上躺了一整夜,剛才被人拖動,淤血嗆住口鼻導致氣息斷絕,一經疏通便有氣息出入,咳嗆出聲音來。
身邊一陣騷動,還有人忍不住驚呼起來,就連那少主也是臉色一變,看著我的目光大是不同。
“我需要一個幹淨的房間,要紙筆寫藥方,還需要藥材。”我對著那少主開口。
所有人麵麵相覷,更有懂一些漢話的開口嗬斥了我,生硬地:“大膽!竟敢這麽跟我們少主說話。”
我並不退縮地看著為首的男人:“是你讓我救他的。”
他陷在虯長胡須中的嘴角動了動,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半晌才道。
“行,給你一個房間救他。”
說完轉身走了。
他一轉身,我才突然覺得腿軟,差一點就站不住那樣,這男人雖然隻與我寥寥數語,但立在我麵前身形巨大,壓迫如山,我之前全憑一口情急之氣撐著,現在他一轉身,我才覺得可怕,手一抹,額上一層汗。
遼兵過來將地上的人抬起來,一個個看我的眼神都很是怪異,再不是之前凶神惡煞的樣子,有兩個竟是不敢近我的身。
遼兵將我與那傷者送入一間布置簡單的屋子,屋內倒是幹淨,外頭有人把守,我開了方子出去,自有人送了藥材進來,速度還不慢。
傷者被石頭砸中內髒出血,所幸被砸的部位並不是主要髒器,否則也拖不過昨晚,但耽誤了最好的醫治時間,情況自是凶險。
救人要緊,我忘卻周遭一切專心在傷者身上,不知不覺時間便過去了,等傷情終於有了些穩定的跡象我才鬆了一口氣,直起腰來動了動酸痛不堪的身子。
背後有異樣的感覺,我猛回頭,看到那少主不知何時進了屋,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交抱雙手看著我。
我赫然,低叫著退了一步,他便大笑起來,很是有趣地開口。
“嚇到你了,小神醫。”
我戒備地看著他,雖然身上什麽都沒有了,但還是收攏雙手進了袖子裏。
“怎麽?又想變魔術?別找了,你來的時候我已經吩咐手下人將你身上那些小罐小瓶都搜了出來,全在這裏。”他這麽說著,舉起一隻手來,晃了晃手中的布袋子,袋子裏叮當作響。
“那是我的,還給我!”我咬牙。
“我叫耶律成文,我準許你直呼我的名字。”
我又是一驚,師父與我說起過這個名字,遼國的王子,現任的北院樞密使,手握大軍在關外虎視眈眈的耶律成文原來就是這個人。
今天這是怎麽了,皇子們一個個在我眼前冒出來,我又想起仍在囚室中的子錦皇孫,腦後的青筋就開始突突地跳了起來,有一種大禍將至的感覺。
此人對我的身份背景如此清楚,那必定是軍營內有了內奸,若是這樣,皇孫的身份遲早會拆穿,到時候就不是勒索關內大戶的問題了,弄不好就是兩國宣戰。
不行,我得立刻通知師父,讓他知道這件事,但是……
我看著耶律成文,我身上除了那包金針什麽都沒有了,這裏又顯然是遼軍前哨所在地,守衛嚴密,逃走的幾率極小。
“在想什麽?”耶律成文走近我,低頭看了床上的傷者兩眼。傷者喝了藥之後仍在昏睡,但呼吸平穩,臉色也恢複了許多,生命已無大礙。
他微微點頭,說了句:“不錯,確實是神醫。”
床邊的地方並不大,耶律成文這樣一站,腰間所佩長刀刀柄都能碰到我的身體。異族男人異常高大的身軀與他身上那些皮草所發出的氣味令我情不自禁想遠遠退開,卻又不想在此人麵前丟了師父的臉,最後勉強站住腳跟冷下聲音說話。
“沒想什麽,你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遼人搶掠關內村莊,擄我百姓,明知我是徐將軍徒弟還將我扣留,如此挑釁,難道不怕兩國開戰?”
他像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來,聽完倒是一愣,然後又是一陣大笑,說了句:“有趣,有趣,走,我帶你去看些東西。”說完竟是抓著我就走。
我一時不防被他抓了個正著,耶律成文手如鐵鉗,根本掙脫不開,我被他拉出屋子,屋外遼兵眾多,看到他們的皇子莫不行禮。耶律成文不發一言,將我拽上他的馬,打馬便走。
我被迫貼在他的胸口上,厭惡得隻想不顧一切跳下馬去,他像是看出我的想法,一隻手抓著馬韁,另一隻手死死圈住我,馬在黑暗中疾馳,最後上得山坡高處,耶律成文勒停了馬,揮鞭一指,說了句:“你看!”
我被他的大手勒得幾乎沒了呼吸,眼前全是金星,待得暈眩稍稍過去睜眼去看,山下竟全是兵營,密密麻麻,連綿數裏之遙,一眼望去隻覺無邊無際。
夜風急勁,刀一樣刮過我的皮膚,我在遼地不知名的山坡上渾身冰涼,開口聲音艱澀。
“你……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
耶律成文將兩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笑著道:“自然是不想再放你回去了,小神醫,我族雖不喜歡漢家女子,但你這樣有用的,還是願意留下的。”
我猛然轉頭:“你怎麽知道我是女的!難道……”我一時驚恐,不自禁地兩手環抱身體。
他好笑地看著我:“放心,沒人脫過你的衣服,這點小事,你沒來之前我們便知道了。”
我刹那間如墜冰窟,軍營中知道我是女兒身的寥寥無幾,那內奸,隻能是將軍最為親近信任的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