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師父已經走了,鳳哥聽到聲音從外頭奔進來,看著我滿臉吃驚。
“真的好了?你太厲害了,昨天你一臉腫塊把我給嚇得,我還以為你要不行了呢。”
我“呸呸”兩聲:“童言無忌,將軍呢?”
鳳哥見我好了,整個人都重見陽光了,笑著答我:“將軍去晨間操練了。”
我一愣:“什麽時候?”
“卯時啊。”鳳哥看看日頭:“不知道今天將軍會不會帶兵去營外操練,如果那樣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
我記得昨晚睡下時子時都過了,卯時操練,那師父豈不是兩個時辰都沒有休息到?
“為什麽這麽早就操練啊?”
鳳哥拿斜眼看我了:“軍營裏一向如此,怎地早了?”
我“……”
鳳哥見我說不出話來,就露出個得意的表情來,搖晃著腦袋指著我:“將軍讓你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回去躺著吧,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小鍋菜嗎?”
“病號飯。”鳳歌瞪我一眼,糾正我。
我攏起袖子沉思,過一會兒才抬頭:“我想吃白靈菇燜飯。”
鳳哥抓了抓頭發,傷腦筋了:“嘴真刁,這地方哪裏去給你找白靈菇啊。”
鳳哥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卻轉身行動,走出幾步又回頭重複了一遍:“將軍要你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啊。”
我立在屋前對他揮手帕,笑眯眯地。
“好,快去快回。”
我目送鳳哥離開,一回頭卻看到徐平在不遠處,正向我走過來。
我對他招手:“徐平。”
徐平加快步子,走到我麵前先仔細地看了我一眼,臉色不是太好看。
“你沒事了?”
“恩。”我點頭,對他翹起嘴角。
“下次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徐平半點和顏悅色都沒有,板著臉對我說話。
我愣愣地望著他,不知怎麽就想起了以前太師父養過的那隻老母雞,帶著一群雞仔,日頭下麵追來追去,不讓任何一隻離開它的視線。
“我沒有亂跑,是王監軍把所有軍醫都找去我才……”
“王監軍?”徐平冷笑一聲:“他不會有膽子再來找你了。”
我肩膀往後挺了一下,很高興地:“是啊,我把他嚇住了。”
徐平根本沒看我:“將軍把他帶走了。”
“什麽?”我怔住,脫口問了一句。
徐平還未回答,另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請問……小玥?”
我與徐平同時轉頭,然後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竟然會看到李小禦醫出現在我的屋前。
徐平反應則比我快了許多,隻一步便跨到李小禦醫的麵前。
“幹什麽?”
我站在徐平背後,不知道他擺出什麽樣的臭臉,隻看到李小禦醫的臉白了。
“我,我聽說他得了疫症,所以帶了點藥……”李小禦醫可能是被徐平嚇到了,說話都有些結巴,我再把頭從徐平背後探出去一點,看到他身上背著的藥箱,果然是帶著藥來的。
我吃驚之餘感動起來,見徐平沒有讓開的意思,索性從他背後鑽了出來,走到李小禦醫身邊說話。
“多謝你,不過我已經沒事了。徐平,你幹嗎臭著一張臉?走開走開,我們軍醫要說話了。”我這麽說著,還兩手將徐平往後推了幾步:“人家都去操練了,你怎麽不去?”
徐平被我推得退了幾步,再看看李小禦醫實在沒什麽威脅性,最後才悶聲道:“我就在附近巡視,有事叫我。”
待他走到遠處李小禦醫才說出話來,開口時狠狠咳嗽了兩聲,以壯聲勢那樣。
“父親說的沒錯,軍營裏果然都是莽夫,個個凶神惡煞的。”
“怎麽會?徐平平時不這樣,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為徐平說話。
“就連將軍都……”
“我師父怎麽了!”我立刻翻臉了,瞪著他說話。
他被我瞪得一愣,聲音就低了一點:“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今早在操練台下,王監軍要將軍將你送走,說你得了疫症會禍及大營,將軍就……”
“將軍說什麽了?”我急了,追著問,就差沒有揪住李小禦醫的衣領子。
李小禦醫露出猶有餘悸的表情:“將軍冷著臉,就說了句‘此事正要與監軍商談。’”
李小禦醫竭力模仿師父說話的樣子,很是努力地想讓自己臉上每一根線條都硬起來,雖然委實不像,但隻要想一想,我就膽寒了。
“王監軍說什麽?”我有些氣弱,覺得自己闖了大禍。
“王監軍搖頭啊,說他要回去寫奏折,沒空多說,將軍壓根沒聽,過去把他抓到自己的戰車上,講了句‘監軍借一步說話。’就把他帶走了。”
“抓到戰車上……?”我回想王監軍那龐大的身體,冷汗都下來了。
李小禦醫與我並肩站在一起,對操練場方向露出一個朦朧的眼神,感慨地:“是啊……就跟抓一隻小雞似的,武將就是……”
我打斷他的盲目崇拜:“他們去哪裏了?”
“不知道啊,誰敢攔著啊,王監軍手下那些人平日裏都挺厲害的,剛才那場麵,居然沒一個敢動彈,再說那些驍騎隊長們一字排開站在那兒,嚇死人了。”李小禦醫被我打斷,說話就沒好氣了,講完又看看我:“虧我還以為你不行了,根本沒事嘛。”
李小禦醫雖然臉色不佳,語氣也不善,但他卻是唯一一個帶著藥來看我的軍醫,我心裏感動,對他的態度就不計較了,放緩了聲音答他。
“知道你關心我了,我真的沒事,昨天大概是在哪兒吃壞了,身上起了些疹子,晚上自己用了藥,現在已經好了,謝謝你,李禦醫公子。”
他聽我這麽叫他,臉上表情就有些古怪起來,過一會兒才回:“我叫李程,字晴雲,記著點。”
我眨眨眼,從善如流地跟著改口:“謝謝你,李程。”
他一愣,然後“哼”了一聲,站起來說了句:“我走了。”就這麽甩袖子走了,我奇怪,不知道哪裏得罪他了,但這時候也沒心情猜他的心思,看他走了,轉身就去找季先生。
怎麽辦?我還以為昨晚把師父留下事情就算過去了,沒想到今早師父還是找了王監軍,王監軍會怎麽做?季先生又會怎麽想?
士兵說剛有京裏來的急報,季先生正跟人談話呢,我就奔去了,因為心急,直接就衝進了屋,進去就後悔了,季先生確實在,但除了他之外,將軍與驍騎隊長們居然也在,就連王監軍都沒有缺席,就是一臉的虛汗,坐在椅子裏就像是癱在那兒的,也不知道之前師父與他“商談”了些什麽,看到我更是臉色一變,整個人都抖了兩抖。
師父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昨夜的溫柔全都消失在銀盔銀甲之下。隊長們則表情各異,韓雲拚命對我使眼色,示意我快閃,季先生站在師父旁邊,看到我也是一愣。我腸子都悔青了,正想出去,師父卻開口了。
“小玥,一邊站著。”
我聽到這句就知道不好,低頭挪到角落裏,默默地等著發落。
送急報的人還在,從身上所背的竹筒裏拿出一卷畫來攤開說話:“請將軍務必將皇十二孫平安尋回,宮中很是擔憂,皇上日夜思慮……”
那幅畫被攤開在眾人麵前,也不知是宮裏哪位丹青聖手的手筆,畫上人活靈活現,極為逼真,仿佛下一秒便會從紙上走下來。
“皇十二孫……”將軍看著那畫沉吟,其他人目光都落在那畫上,隻有我與韓雲,不約而同地去看對方,兩張臉上都是震驚。
畫上人長眉鳳目,眼角一顆黑痣,可不就是那天我們在林中所遇到的差點被熊吃掉的倒黴公子哥!
§§第七章日暮青山遠,風過馬蹄輕